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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叶儿眼睛一眯，看见玄沐手中甩出的是银针，每一根银针都准确的扎在玄影的麻穴之上，他并没有下杀手。

  玄沐眼睛扫一圈，缓声说道，“看在你们保护了我这些年的份上，现在撤退，我给你们一条活路。我若使出全力，你们知道下场。”

  玄沐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这些玄影跟了玄沐这么些年，玄沐有什么本事，他们一清二楚。若不是玄武帝以他们亲人相要挟，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反水。

  玄影们纷纷停了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药叶儿见玄影们左右摇摆不定，也停了手，站直身子，对暗芯土芯说道，“停手。”

  暗芯有些不满意，看着面前这个与她对剑的玄影，轻哼道，“算你走运。”

  然后手中使劲，把玄影推了出去，自己回到药叶儿身边。

  玄沐自然知道玄武帝的手段，他轻咳了一声，“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去找四皇子，跟他说，他若派人保护你们的家人，我便如他所愿。”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周围的玄影纷纷单膝跪下，然后全部都消失不见。

  土芯把竹棍插回背后的带子里，从树林里牵出两匹马，“走罢，叶姐姐，回荀金药房。”

  药叶儿点点头，稍微拧了拧身上的水，转身蹲下，帮玄沐也拧了拧身上的水，说道，“我们现在就回荀金药房，治你的病。”

  药叶儿背起玄沐，带他一起跃上马背，帮他摆好腿，药叶儿脸微红，“这次你坐我后面，抱紧了，我来驾马……你太高了，我坐你后面，看不见路。”

  药叶儿害羞的神情，让玄沐觉得好笑，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

  面对敌人、她临危不惧。与他被困山洞，背着他一点一点往上爬行，一心一意要带着他一起活下来。

  明知他算计她，却还是以德报怨。

  她想要他揭露八年前玄武帝谋害皇子的阴谋，她想治他身上的顽疾，她想让他赎罪。

  总以为她看惯生死，胸有大志，却总是不经意的发现她在这种小事上，表露出少女的天性。

  “你会骑马吗？”玄沐忍不住问道。

  “可能也许……会那么一点。”药叶儿回道。

  玄沐怀抱着药叶儿，拉起药叶儿握着缰绳的手，纠正道，“骑马的时候，两只手要分别抓紧两根缰绳，缰绳的一端用大拇指按住，另一端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紧。”

  “哦……”药叶儿调整了自己的手握姿。

  “如果要马儿从静止到前进，应该用小腿敲打马儿的肚子两侧，敲打力度越大，马儿步伐速度越快。如果要马儿左转，应将右小腿靠后夹紧马儿右侧肚子，左小腿靠前夹紧马儿左肩，同时向左拉动左缰绳，右转同理，如果要马儿减速或停止，应收紧缰绳，同时喊‘吁、吁’。”玄沐耐心的解释骑马的动作。

  “还有吗？”药叶儿问道。

  “所有的理论都需要实践，你先让马儿跑起来罢。”玄沐帮药叶儿拉着缰绳，然后慢慢的起步。

  药叶儿按照玄沐方才教她的骑马步骤，驱马前行，而后马儿跑得越来越快，玄沐轻声道，“就是这样。”

  药叶儿微微侧头，问道，“我给你治病……你会害怕吗？”

  玄沐眼眸清丽，“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罢。毕竟你要做的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开颅……恐怕只有你们荀药谷才会想出这种方法。倒是你，你不害怕吗？我是你第一个这样治疗的病人吗？”

  药叶儿笑了笑，“我不是第一次给人做这种切除手术，在你之前我还切过肺页治疗肺痨、切除胆治疗胆结石、开胸接骨、给玄然刮骨疗伤……我其实还挺有自信的。”

  玄沐听到现在才明白，药叶儿身上身为医者的自信，是源自于她深不见底的医学理论。方才她悉数的那些病例，无一不是绝症，而那些人在她的手上又重获新生。

  玄沐不自觉的握紧了药叶儿的手，她的手，就是那传说中的神之圣手。

  可是就这样医术无双的女子却无法解自己身上的火毒，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智熬过每一次碎骨灼心的折磨的呢？

  回到荀金药房的时候，已经接近于子时，水芯站立在荀金药房的后门，等待药叶儿归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月光之下，昏暗的街角闪出几个人影，水芯推着轮椅上前，来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准备好了吗？”

  水芯点头，“都准备好了谷主。”

  “土芯，把三公子背下来……小心些。”药叶儿交代完，快步走进荀金药房，去查看水芯准备的动手术的地方。

  水芯把荀金药房侧院的炼丹房给改成了手术台，整个房间里面摆满了蜡烛，灯火通明。

  药叶儿闭上眼睛，努力在脑中重现一会开颅以后的步骤。土芯把玄沐推了进来，药叶儿睁开眼睛，对暗芯、水芯、土芯说道，“我们开始罢。”

  四个人相互点了下头，然后开始换衣服，整理头发。

  玄沐环顾了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开刀用刀具，问道，“没有刀具，怎么开颅？”

  土芯对玄沐眨了眨眼睛，“叶姐姐不需要那种东西。”

  玄沐皱着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药叶儿不需要刀具。

  土芯走过来，说道，“我背三公子躺下罢。”说完便把玄沐背到了床上，让他平躺。

  水芯看了看，说道，“三公子……我需要先把你的头发给全部剃掉……这样一会开颅会更方便。”

  玄沐点点头，没有异议。

  不一会玄沐就被水芯剃了一个光头，土芯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

  三十二、见月明（20）

  玄沐转头问药叶儿，“很难看吗？”

  药叶儿面无表情、上下看了看，“……没关系，头发长的很快的。”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玄沐，他皱着眉头。药叶儿立马瞪了土芯一眼，土芯才收住笑，低着头说道，“抱歉。”

  药叶儿从自己身上拿出装有灼光草的水晶瓶，递给土芯，土芯接过来，没两下就给捣碎了，然后喂给了玄沐。

  只是一会的功夫，土芯拿针扎玄沐，玄沐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药叶儿走到床头，来到玄沐的头部的后面，伸出右手，凝聚刀刃，小心翼翼的切开玄沐的头盖骨，对水芯说道，“打光。”

  水芯走过来，手缓缓展开，她的手上逐渐显现出一个白色的光球。她轻轻一推，白色的光球就落到了药叶儿边上射出一道光，直直的照射在药叶儿开刀的地方。

  借助这个白色的光球，药叶儿很快便找到了长在玄沐脑子里的那个肉瘤。

  药叶儿变换了手上的刀刃，改成一个手指头，准备切除肉瘤。她说道，“土芯，把木板放在三公子面前，把木棍给三公子，让他按着木板上的线的轨迹滑动……”

  土芯把木棍给了玄沐，玄沐按照木板上面的线，一个一个的滑动。药叶儿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与手，开始切割那个肉瘤。她一边割，一边观察玄沐手上的动作。

  整个过程及其缓慢，药叶儿小心翼翼用手上的手刃把玄沐脑中的肉瘤剥离出来。她额头上不断的渗出汗珠，水芯不断的给她擦拭。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药叶儿另一只手，拿起消过毒的银筷，把那个切下来的肉瘤给夹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托盘里。

  玄沐此时全身没有疼痛感，不知道药叶儿进行到哪一步了。

  忽然，药叶儿出声，“三公子，试试挪动你的左腿。”

  玄沐本能的抬起自己的左腿，只见他的左腿离开床榻，缓缓的升高。

  土芯、水芯、暗芯在一边看见玄沐的腿能动了，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药叶儿又说道，“右腿也试试。”

  玄沐又尝试着抬起右腿，右腿也能动了。

  药叶儿对土芯点点头，“准备缝合。”

  缝合的过程很快，药叶儿方才操控如此细腻的手刃，耗费精力巨大，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土芯接替了药叶儿的缝合工作，把玄沐的脑袋包了个严实。

  然后土芯扶起玄沐，“三公子，试试走路看看。”

  玄沐借着土芯的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心中无比慌乱，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行走一般，半晌没有迈出一步。

  此时炼药房的门动了一下，一道白光闪了进来，直冲向玄沐，玄沐见那白光，伸手抽出了土芯身后的棍子，“铛”一声，稳稳的格住那道白光。

  那白光被玄沐拦住，随之声音传来，“三哥的病，这不是治好了吗？”

  玄沐皱着眉，看着面前忽然袭来的玄然，“四弟打招呼的方式一向是这么特别，三哥受不住。”说完玄沐手上绿光乍现，把玄然推了出去。

  玄然笑的好看，“三哥虽然瘫痪了八年，手上的功夫，似乎从未懈怠过啊。”

  玄沐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母妃的失宠，就是从玄然母妃进宫开始。虽然他知道，以玄武帝的性子，就算不是玄然母妃盛宠，也会是别的帝妾。

  “跟随我多年玄影的家人……你都安顿好了吗？”玄沐问道。

  “三哥亲手送了一堆的人质给我、以表合作的诚意，我当然收的心安理得。”玄然一脸笑意。

  “我若不把他们都送给你，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你相信我吗？”玄沐冷声问道。

  “其实若不是你腿不能行，许多事情不能亲力亲为，也不至于漏出那么多破绽。”玄然看了一眼玄沐，话锋一转，“既然我们现在敌人都是那位薄情寡恩的人，明日之事，一起来想想对策罢。”

  “你想掌权？”玄沐问。

  “你想掌权吗？”玄然反问。

  这话问的玄沐心里一震，玄沐的心沉静了下去。

  若是在药叶儿救他之前，他确实是想夺权的。

  ——腿不能行，永远都不可能走出圈禁他一生的地方，一生都要受人摆布，他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度过，所以他努力的想要去争夺王权，这是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是当药叶儿告诉他救他的理由时，他心中对她只有无比羡慕，这个女子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才能让她如此心无旁骛的治病救人？

  不知从何时滋生出一种想法，他也想进入这个女子所在的世界，看看她所看见的风景。

  她眼睛里能看见的事情，一定是花红柳绿、五彩斑斓的罢。不跟他一样，眼中的世界不是黑便是白，如同水墨做成画一般，没有颜色。

  他从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可以感染的，她把他从那水中救出的时候，就把他的世界从黑白两色渲染成了彩色。

  现在，她治好了他的腿，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双腿到处游离，去重新认识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可是……

  玄沐难得苦笑一声，“我全部的筹码都在你们手上，还如何掌权……且二哥的死，我也是帮凶……”

  玄然看了玄沐一眼，冷笑，“我以为你心中对帝君是憎恶的，你所有言行都源自于你的愤怒……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

  玄沐抬眼，眼眸中没有焦点，不知道看向哪里，“就在方才，我两次经历生死……”玄沐慢慢的把目光投向药叶儿，“我忽然觉得我以前活的太累了，我厌倦了王城里这些尔虞我诈、薄情寡恩的算计。如果可以，我想试着去过一过简单的生活……”

  “呵，你的身份如何能让你过的简单？”玄然深深的看了一眼玄沐，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药叶儿把身边的轮椅推过去，“再过一会灼光草的药效就会消失，我去给你配一副药，你喝了便好好休息罢，明日少不得要一番折腾……”

  药叶儿躺上床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有光亮，她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今天有一场好戏要开幕。

  －－－－－－题外话－－－－－－

  嘿嘿，最后的大幕要开场了！

  三十三、石破天惊（1）

  天光大亮的时候，玄然派人来接玄沐，水芯早早的就给玄沐准备好了假发，易完了，跟以前一样是一个俊逸的皇子。

  药叶儿的马车进王城的时候，药叶儿从马车窗帘缝隙中看见一个小内侍看见她的马车，便立即转身离去，药叶儿冷笑一声，放下了帘子。

  今日是玄武帝大寿，御医院一如既往的忙碌。只是，以前给帝妾准备各种美容药粉的工作，现在全部由圣冼负责。

  自从圣冼手脚好转，可以在王城里四处行走看病，季丰羽躲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药叶儿到的时候，圣冼已经在配药台里面忙了半天了，他面前有许多被分好的药纸，每一张药纸上面都放着许多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