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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荒绝》-第1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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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息怒!帝后喜怒!”一个女人颤抖又畏惧的声音传来。

      在后殿睡觉的玄沐被接二连三的声音吵醒,不过七岁的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撑起身体,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帝后!帝后!帝君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您就饶了奴婢罢!”这个披头散发,面容上有青紫的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玄沐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是母妃多少次这样跪在地上被帝后折辱。

      大概,是从两年前,父皇得了一个神美无比的姬妾开始,便不再踏足这座宫殿的开始的罢?

      刚开始只是半年一次,后来三个月一次,再到现在的几周一次。帝后来的越来越频繁,御医们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玄沐安静的躲在大殿的柱子后面,看着帝后打骂她的生母。年幼的玄沐的眼神里,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与愤怒。

      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折磨了那个憔悴的女人一个时辰,甩袖离去。

      ------题外话------

      心疼玄沐+2

      三十一、拨开云雾(31)

      玄沐转身,从后殿的柜子里,拿出药箱,来到母妃的前面,拿出药酒,倒在手上,轻轻的揉着这个女人胳膊的上青痕。

      这个女人用眼角看了玄沐一眼,“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偌大的宫殿里回响。

      这个女人居然扬手打了玄沐一耳光,嘴里念道,“没用的东西!你到底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女人扇了玄沐一巴掌,力气极大,把玄沐手上的药瓶也一同打了出去。

      七岁的玄沐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药瓶,淡淡的回道,“母妃,身上的伤若不治好,等到父皇来了,怕是要生气罢。”

      那个女人听玄沐这么说,立即爬向梳妆台,看这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是啊,我若是这样,帝君来了我要如何侍寝!快来……快来给我上药,沐儿!”

      玄沐拿着药,又重新站在这个女子面前,把药涂抹在手上,轻轻的揉了过去。

      “啪。”又是一巴掌,玄沐的另一边脸也红了。

      “你这个孽障,是要疼死我吗?”这个女人嘴里咒骂。

      玄沐又站起来,重新过去给她上药,沉默不语。

      夜半,玄沐在自己的房间拿出其他的药膏,涂抹在自己脸上。

      这时房门外传出几声蛐蛐的叫声,他起身前去开门,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穿着紫色衣服官服的年轻人蹲在外面,笑盈盈的看着他,“三皇子,我来给你送药了。”

      玄沐看见此人,淡漠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星火一般的光亮,“玄逸医官……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此人正是年轻时候的玄逸,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玄武御医院里最年轻的紫衣医官了。

      玄逸站起身,拉着玄沐进了寝殿,说是寝殿不过就是一个偏房,屋子不过五步见宽。

      玄逸从自己袖子里拿出许多药膏,一一放在桌子上面摆开,“今日傍晚,我去给帝后请脉,从帝后身上闻见了我给你配的药香,就知道帝后定是又来找你母后的麻烦了……每次帝后来找你母后麻烦,你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我有些担心你,便在御医院换了值夜,来看看你。”

      玄沐淡然的回道,“母妃的病,一贯如此,时好时坏。她清醒的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抱歉,我不能去给你母妃看病。”玄逸轻叹,看着眼前这个淡漠的孩子,才七岁啊,居然就懂得忍气吞声,他也不过就与玄莨同岁而已。

      “玄逸医官不必自责,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母妃势弱,受不了逼疯了自己,是她自己无能……”玄沐嘴里说出来的话,丝毫没有温度,眼睛透过玄逸看向他母妃寝殿。

      玄逸眉头一皱,用手指轻轻弹了玄沐的脑门一下,“你才多大,怎么心思这么阴暗。”

      “在王城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如此生活着。”玄沐似乎早早的就看透了这一切。

      “唉……”玄逸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

      “玄逸!”另外一个看起来年纪比玄逸大一些的医官从外面跑过来,拉起玄逸就要走。

      “季丰羽,我还在跟三皇子说话呢!”玄逸反手拉住季丰羽。

      季丰羽看了一眼玄沐,凑到玄逸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玄逸脸色大变,立即跟着季丰羽离开了玄沐的屋子。

      玄沐看了一会,便默默的上前,关上门,把玄逸给他的药全部都分门别类的收好。而后默默的躺上床,闭上眼睛。

      第二日,玄沐起身,整个宫殿已经被白雪覆盖,但是这满目的白色依然无法掩盖那挂在宫殿门楣之上的白色的丧幡。

      玄沐来到正殿,果然看见正殿之上摆放着他生母的灵位,以及灵柩。

      内务府的管事,对他们宫里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这么上心过。昨夜里人死,今天天不亮灵堂就布置好了。

      玄沐没有表情,心理却明白母妃为何而死以及昨夜季丰羽来寻玄逸,匆匆离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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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儿,你父皇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他赐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礼物。沐儿,你便是我最好的礼物。”那一年父皇已经不再跨足他们的宫殿。

      ——“沐儿,不要怕……你的父皇不是不要我们了,他只是不得空……”那一次,是帝后第一次来折辱他的母妃,母妃抱着他,安慰着自己。

      ——“沐儿……沐儿……我还能替他找什么借口……”此时的母妃身上已经遍体鳞伤。

      ——“沐儿……你为什么那么像他,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母妃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

      ——“沐儿!对不起,母妃不是故意打你的,对不起……”清醒时候的母妃抱着他,低声哭泣。

      ——“沐儿,今年的生辰礼母妃提前送给你……母妃不能如此拖累你了……”母妃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小香包戴在玄沐的脖子上

      这是昨夜母妃清醒以后,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母妃的想法,玄逸来的时候,母妃应该已经踢了脚下的凳子。

      但是玄沐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无表情的涂抹那些药膏,甚至都没有想法要告诉玄逸——在他身后的宫殿之内,那个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他的女子正在挣扎的死去。

      那一刻他认真的觉得,或许对于他母妃来说——死,才是真正的解脱罢。

      “我母妃死的时候,也是如现在这般,苍白。大雪之下,可以掩盖所有肮脏。”玄沐缓缓开口,眼前广场之上的初雪祭已经进入了尾声,放在窗栏之上的雪团子,早已融化成水。

      药叶儿看向玄沐,“呐,玄沐,那日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玄沐收回目光,抬头看着药叶儿,眼眸中落满了周围昏暗的光亮,许久他缓缓开口,“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药叶儿看着玄沐眼睛中的异动,她很想问他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是玄沐却已经不在看她。

      “谢谢,我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祭祀了。”玄沐眼睛看着面前这些欢跳人群,淡然的感谢。

      此时玄沐的表情已经不似刚出王城时候的那般冷漠,他眸子里映出的是广场之上,跳跃的火光。

      药叶儿看着玄沐,嘴角露出微笑——但愿他能感受得到……

      ------题外话------

      =。=女主做这个事情,很有深意。后面写到我会解释。

      三十二、见月明(1)

      次日清晨玄沐又坐着那辆运稻草的马车,进了王城。正如药叶儿所说,玄沐的寝殿,没有任何人踏足,土芯在玄沐寝殿里待了一晚上,没有人发现。

      御医院内书房里,圣冼在书桌前翻着什么东西,看样子似乎是一早就来了。

      药叶儿走过去,看了看圣冼手上翻的东西,“饮食拔记……”忽然好像明白什么,问道,“是……茹思跟你说了什么?”

      圣冼点头,指着他已经翻过的饮食拔记,“二皇子玄和所有的饮食拔记里面,都没有生姜。”

      “生姜?”药叶儿皱着眉。

      圣冼点头,“昨日晚上我退宫以后,去药房给茹思拔毒……茹思说,玄和自小就不能吃姜,菜里有一点生姜,他都会浑身起红疹,而且呼吸困难。她们伺候玄和的侍女与内侍都知道。后来因为六公主出世,她们便被调去伺候六公主了。”

      “原来如此,因为她们被调离玄和的身边很早,所以当年玄和一死,身边侍女内侍几乎死绝,但是她们却逃过一劫。”药叶儿眼神犀利,“所以说,玄逸院首最后的那张处方:川桂枝五分,生甘草五分,玄明粉钱半,竹茹钱半,石膏三钱,瓜蒌三钱,川军三钱,半夏钱半,生姜两片,大枣三枚……这张药方其实是有问题的,玄和对生姜过敏,喝了这个副药必会出现过敏性休克……”

      “是,玄和的死因是因为对姜过敏。”圣冼合上饮食拔记,“这些没有姜的饮食拔记就是证据,证明玄和不能吃姜的证据。十九年的饮食拔记,只有四岁最开始的那两三顿饭里有姜,就足以证明一切。”

      药叶儿皱着眉,以玄逸的医术造诣,他就算不知道过敏这个现代才有的医理,也应该知道玄和对姜有排异反应,怎么会还开出有姜的药方呢?

      药叶儿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何玄逸院首会不知道玄和不能吃姜?”

      “不知道你可还记得,玄家暗室里那些手记,玄和十岁以后的主治医官是谁?”圣冼问道。

      “薛贤真……是他刻意隐瞒了玄和对姜过敏的事实吗?难怪,最后一方,一个看似风寒的病症,居然换了人来诊治。是必须换人来治,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玄逸院首开出玄和过敏的药方,才会让玄和非正常死亡,玄逸一家才能远离玄城!”药叶儿眼睛里透着寒光。

      很好,第一个问题——玄和之死,已经解决了,

      接下来……

      药叶儿转身看着御医院门口,嘴里喃喃自语,“薛贤真,你差不多也该来找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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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一会功夫,薛贤真真的表情严肃,从御医院大门口进来,他直直的走向药叶儿所在的书房。药叶儿眼睛微眯,坐直了身子,看着薛贤真。

      薛贤真来到药叶儿所在的书房,面目严肃,眼神深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药叶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薛贤真,等他先说。

      整个房间气氛非常古怪,圣冼坐在轮椅之上,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终于,薛贤真对药叶儿行了一礼,语气谦卑,“请药御医去看看薛承罢……”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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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药叶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圣冼心下一怔,胸口好像堵着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随时随地都可能破掉。

      终于,开始觉醒了吗?

      若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

      果然啊……所有即将走向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利之人,都必须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圣冼,内心居然充斥着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

      一个如此优秀的医者,最终还是用医术谋算了他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总以为这一任的主上会与其他人有所不同。而今察觉主上动用了医术以外的心思,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明明是他告诉药叶儿,医术本来就是一种力量,有如此力量的人就应该享受这种力量带来的便利。

      现在,药叶儿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内心却无比自责。

      药叶儿身体后倾,靠着椅背,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两鬓微霜、在王城里活得小心翼翼的老者,许久,才缓缓开口,“当年你求玄逸院首去看二皇子玄和的病灶的时候,也如现在这般谦逊吗?”

      薛贤真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药叶儿,“有什么要求,若是老夫能做到,必不推辞。”

      “你真的能做到吗?”药叶儿眯着眼睛,打量着薛贤真,继续说道,“八年前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你就能做到了吗?”

      薛贤真听药叶儿提起八年前的事情,心中一震,脸上显露出来的居然不是震惊,而是痛苦。

      那是一种夹杂着懊悔与无奈的痛苦。

      药叶儿看着薛贤真表情,原来他也会为八年前的事情而难过。

      薛贤真正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的眉头纠集在一起,眼白处已经忍出了红色的血丝。

      “告诉我八年前的事情,我便去救薛承。”药叶儿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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