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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翊为人如何?”沈羲和仿若未见步疏林的惊惧,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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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说他是个忠勇正直之辈,你会放过他么?”步疏林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贵妃饼,一本正经问沈羲和。
“不会。”沈羲和淡淡回答,“我与宣平候府水火不容,他身为宣平候府之人,注定和我也是对立。我既然动了宣平候府,就不会给敌人卷土重来的机会。”
“既如此,又何必问我他为人如何?”步疏林不解。
“若他为人阴险狡诈,我便以他为口子撕开宣平候府。”沈羲和回答,“若他为人忠勇正直,我便不从他身上下手,另寻他法对付陈仲,至于他是否被牵连,便不在我的顾虑之中。”
步疏林心头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沈羲和不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就在此时,沈羲和直接给步疏林泼了一盆冷水:“莫要高估我的良知,我的良知取决于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有时间慢慢筹谋,自然不愿殃及无辜,可若我没有时间……”
剩余的话她不多言,覆巢之下无完卵?
世家、权贵、官宦,哪一个地方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如顾家满门一样。荣极之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倾塌之际,满门被诛,这就是权力更替之下的血腥。
“你我皆非圣人,在这锋刀剑雨的皇城之中,我们都是为了活着而浴血奋战,对任何一个敌人的仁慈,都是对自己的残忍。”步疏林正色道,“我与你相交不多,却也知你是个不主动坑害旁人之人。”
宣平候府,可是在沈羲和入城的时候,就想借镇北候府之手要了沈羲和的小命。
第57章 第二杯绿茶
步疏林的话,让沈羲和垂首一笑:“目前为止,我确如你若言,未曾枉害一个无辜。可日后……”
“日后你亦不会。”步疏林截下她的话,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你没有你所想的那般绝情凶狠,只是你的温柔旁人很难察觉。”
正如她杀黄中寺,只是为了那位被宦官糟蹋的良家女郎,旁人却以为她只是给祐宁帝下马威,或是不想日后留下黄中寺一个麻烦。
正如她放了玉小蝶,明明死了的人才是最安全,她应该杀人灭口才是永绝后患。
须知玉小蝶能为了小命帮她坑害萧氏,日后未必不会为了小命而反咬她一口。
玉小蝶帮了她,她救玉小蝶一命,是两清。
与其说她清冷狠绝,不如说她事事不愿欠人。
“你在我这里吃过的亏还少么?”沈羲和似笑非笑地问。
步疏林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若正要坑害我,当日你明明见过我,你将盗走证物的事情栽赃给我极是简单,如此一来你也不会被烈王和信王纠缠记恨。
虽然你从我手里要走了三千精甲,可你也确然替我解决了被尚公主的麻烦。”
除了从小与她一道长大的忠仆,从未有人觉着她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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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你可以放心下手,宣平候府一窝坏秧子,陈翊是个身手了得,深谙兵法之人。”步疏林冷笑,“但他贪功冒进,冷血嗜杀,为了往上爬故意派人虐杀吐蕃商贾,引起战乱。”
只是这小子也狡猾,每次都借交战把涉事之人灭口干净,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证据。
不然早被她阿爹以军法处置,偏生他还有平乱杀敌之功,要不是有蜀南王押着,他早不知将蜀南弄成什么模样。
“前年他还上书陛下,说我阿爹赏罚不公,故意压他功绩。”步疏林想着就觉得气,“我怀疑,他是陛下特意派到蜀南给我阿爹添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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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我算是帮你阿爹除了一个心腹大患。”沈羲和挑眉,“是否应该再赠我两千精甲聊表谢意?”
步疏林:……
她错了,真的!
她怎么就能因为一时感触,就地面前这个心眼儿比筛子还多的女郎掏心掏肺呢?
惹不起的步疏林,立刻脚底抹油:“府中还有要事,告辞!”
看着步疏林一溜烟不见了人,沈羲和忍不住心情愉悦地笑了。
“哎,碧玉姐姐,你说步世子要是个真郎君该多好。”紫玉在外间见了,忍不住小声和碧玉嘀咕,“自从玲珑叛主之后,郡主就极少开怀,少有的几次,多是因着步世子。”
碧玉瞥了紫玉一眼:“步世子要是真郎君,郡主便不会待她这般亲近。”
“也是……”紫玉垂头丧气。
沈羲和只当没有听到她们两嘀咕,而是招来了莫远,吩咐了关于对陈家的安排。
没过几日,莫远便对她道:“郡主,已经有人在对陈翊做局。”
“有人?”沈羲和诧异又警惕,“何人?”
“属下无能,探不出来路。”莫远惭愧低头。
“这个时候,怎会有人对宣平候府动手?”沈羲和百思不得其解。
她在对一个人动手之前,必然要将其了解,宣平候府据她所知,除了她便没有敌人,至少没有想要宣平候府被抄家问斩的敌人。
沈羲和在想给宣平候府做局的人,背后主谋萧华雍也正好接到天圆的回复,一切安排妥当,此刻他正在观察一盆移栽到瓷盆里的蔓金苔:“应该不会轻易枯荣,找个机会送到郡主府,便说是我贺她搬迁。”
“……殿下,您还在昏迷不醒中……”天圆低声提醒。
萧华雍手微微一顿:“天山雪莲还没有消息么?”
“尚无。”这才几天啊,从此到天山也得时间啊。
“可我想她了……”萧华雍许久未见沈羲和,突然就想见一见她。
天圆安静如鸡,不接话茬。
萧华雍琢磨了半晌道:“孤好转一日,也属常事。”
天圆唇角抽搐,饶是如此,隔日他也不得不亲自搬着一盆蔓金苔到郡主府寻沈羲和。
“郡主,这是殿下让属下送来给郡主。”天圆认命地传达萧华雍的意思,“殿下昨夜醒来,今早似有好转,听闻郡主搬至郡主府,以此物贺郡主乔迁。”
“太子殿下醒了?”沈羲和微讶,醒得好突然。
“殿下前几日便有梦呓,医师便言殿下梦呓之时神识清醒,昨儿彻底苏醒过来。”天圆无奈地圆着自家主子的慌,“殿下还说,若是郡主便宜,还请郡主今日能入宫一续,殿下有些话要说与郡主,他身子不好,不知何时又会昏迷过去。”
沈羲和:……
到现在她都没有拿到萧华雍的脉案,萧华雍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但这话说的,什么叫“不知何时又会昏迷过去”?
这位殿下以往都在宫外,也是才回宫中,所以想要打听些什么也打听不出,合着他是经常昏迷不醒么?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焦急,担心自己又会昏迷,以至于无法告知她一些他觉得要紧之事,沈羲和自然也不好耽误,她当日过了正午,便入了宫,先去给太后请了安,转道就去了东宫。
她到的时候东宫已经有宫人在等候,宫人引着她们入内,进入一个小院前,就听到天圆担忧的劝声:“殿下,您入寝殿等郡主吧,郡主已经入宫,不多时便会来,您不能吹风……”
“喀喀喀……无……无碍……喀喀喀。”萧华雍声音极其虚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屋内……喀喀喀……药味儿重……恐熏着她……喀喀喀……她不喜药味儿……”
她何时不喜药味儿?难道是上次入寝殿,药味刺鼻她反应太大?
第58章 可否与郡主一道登楼
沈羲和一个转身站在垂花门前,就看到背对着她坐在石桌前的萧华雍。
他披着厚重的玄色斗篷,领口是雪白华贵的白狐皮毛,玉冠束发,乌黑的青丝全部盘上。他的四周都是盛开着桂花的桂花树,陈香扑鼻。
积云的日头,好日隐于棉絮般的白云之后,并不刺目的阳光轻柔洒下一片,温柔地落在他身上,只是一个背影的坐姿,他也静可入画。
一阵风吹来,细碎的规划摇曳落下,沈羲和伸手接住一朵飘向她的花,抬步走向萧华雍。
这个看起来病弱的男人,就像这桂花,清可绝尘,浓能益远。
“郡主。”天圆看到沈羲和,先行礼。
萧华雍站起身转过来之际,沈羲和已经走到他的近前,沈羲和盈盈一礼。
“郡主……喀喀喀……多礼了……”萧华雍先一步扶住她,不过他似乎乏力得很,表达到意思之后就收回了手,“郡主……请坐。”
沈羲和在萧华雍对面坐下,今日风凉,她也系了斗篷,不过她的斗篷相较于萧华雍就单薄了许多。
数日不见,萧华雍的脸色更苍白了,有一种仿佛要透明的白,他的双眼温和缺了点神采,半合着眼皮,更衬得他眼尾那颗细小的痣风韵慵懒。
沈羲和刚坐下,就有下人上了茶点,玉露团、酥蜜寒具和米锦等……
最后上的一盘是米锦,萧华雍微垂的眼眸,视线落在米锦上:“重阳将至……喀喀……我恐无力过节……便提前吩咐做了喀喀喀……米锦,与郡主共食……权当是提前过节……”
米锦是重阳佳节,京都家家户户都要吃的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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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华雍这样的身体情况,饮菊酒和登高基本不可能,便是花糕也要少食。
“登高也未必是登高山活登高塔。”沈羲和轻声道,“我自幼体弱,每逢重阳节,阿爹和阿兄便陪着我登上西北关的城楼……”
一边可以看到城楼内的百姓欢声鼓舞,张灯结彩过节,一边是茫茫黄沙,肃穆威严地将外族蛮夷拒之门外。
沈岳山和沈云安变着法子讨好她开心,每到有女郎们可以肆意张扬,策马狂奔的日子,他们总是那样小心翼翼,就怕她黯然伤神。
有一年上元节,沈羲和受了风寒,但早就与沈云安约好要去看花灯。沈岳山说什么都不许她出门,她脾气上来,拧巴着不开心。
沈云安放下世子之尊,在她病愈的当天夜里,敲响每家每户,求着他们当日点上一盏花灯,带着她去城楼上,看满城花灯为她而明,才哄了她开心。
这些记忆,这是想一想,就觉着甜蜜。
“皇城的城楼,也能将京都盛况尽收眼底喀喀……”萧华雍便道,“若是重阳节,我身子骨还算好,不知可否喀喀……与郡主一道登楼?”
沈羲和才恍然从那一段久远的回忆之中回过神,她浅淡一笑:“好。”
她也想亲自去体会一下,站在城楼上的感觉,尽管她最想和阿兄一道。
已然做好被拒的准备,沈羲和却一口应下,让萧华雍惊喜不已,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安排。
站在一旁的天圆无语望苍天。
说好的只好转一日呢?
萧华雍的喜悦没有掩饰,沈羲和收敛情绪:“殿下邀我来,有何嘱咐?”
哪有什么嘱咐?不过就是想见人。
天圆竖着耳朵听,就看他家主子如何将慌给圆过去。
须知这次若是不说点让沈羲和觉得值得跑一趟的话,下一次想要再骗她来便不可能,且还会让沈羲和对萧华雍重视程度锐减。
萧华雍原本是有其他话备好给沈羲和,不过她方才眼眸之中一闪而逝的憧憬,让萧华雍改了主意:“佳节将至喀喀……郡主是否想见家人?”
沈羲和抬头,凝视着萧华雍。
沈岳山和沈云安驻守西北,无诏不得离开西北半步,这就是为何沈羲和在临湘县命悬一线,那样心疼沈羲和的沈岳山与沈云安,却只能书信和派人来探望。
太多人盯着沈岳山和沈云安,一旦他们秘密离开西北,只怕立刻就会有人引起战乱,将他们擅离职守爆出来,祐宁帝就会抓到把柄,清洗西北。
“殿下您……”沈羲和这一刻对萧华雍是有一点感激,无论有没有情,他对她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