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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不喝酒,怎么劝都不喝。他是为数不多能维持冷静的人,吃了点东西就开始默默观察,想要学着父亲的眼力,判断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是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旅客。临时要在席娜之家这所旅店歇脚。他们大多数是自己做生意的小商人和猎人,没有大公司的运输渠道,也舍不得花钱租赁火车车厢。所以才会和他一起挤一辆货车,而且每个人都拖着至少四个箱子。
首先是自己左边的大胡子,也就是刚才觊觎那杯肉汤的家伙。费尔盯着他看了半天,从他身穿的破旧棉袄,脏兮兮的、隐约能闻到异味的胡须判断,他应该是个皮草商人,或者猎人。
这里距离维恩已经非常近了,但凡是在这条线上做生意的人,很少有像他这样不注重个人卫生的。也就只有需要以年计的待在山林里的猎人和皮草商人们才会如此不修边幅。
从他并没有携带任何大型枪械,腰上也没有挂猎人包来看,皮草商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然后是自己右侧的阴鹜中年人。
他从自己坐到这个位置开始就一直没说一句话,酒也没喝,费尔推测他要么是个走私贩子,要么做的就是比走私还要危险的黑暗行当。
“喂!”左边的大胡子突然凑上来,“我叫塔斯姆,塔斯姆-比森。是个拉皮草的,你叫什么名字呢?年轻的先生?”
“费尔。”费尔立刻回答,“费尔-劳伦斯。”
“好名字啊!”一群人顿时夸赞起来,“听起来就是城里人的名字!你怎么这么年轻就一个人走这条路呢?”
他们不理解,因为费尔甚至连箱子都没有。就带了个挎包和一顶帽子,和其他人相比就像是来游玩的旅客。
不——他比旅客都悠闲,旅客起码还得带换洗的衣服,他连这些东西都没准备。
“这是我家里对我的考验……”架不住这些人的热情,费尔只能模糊说了一点,关于老宅、祖父、苹果树的因缘故事。
这为他赢的了一桌人的交口称赞,所有人共同端着杯子对他敬酒,他被这份气氛所感染,被迫也稍微喝了一点。
酒饱饭足后,费尔有些醉醺醺的被老西格扶到卧房,再三说明自己没有别的需求,才终于重新获得了一个安宁的环境。
“太热情了……”
整个人往床上一靠,感受着面颊在酒精作用下隐隐发热,费尔喷出一口浊气。
他是一个守旧的人,如果不是多年来一直固定在埃尔纳克下榻的旅店正好倒闭了,他是根本不会考虑换地方的。
不过好像偶尔尝试下改变也挺不错。
他回忆着从下车后一直受到的款待,记起西格在离开时悄悄跟他讲不要担心钱,席娜之家的所有服务价位均在平均线以下,嘴角又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啊。
他感慨着。
要是我能和正常人一样就太好了。
迷蒙之中,费尔逐渐沉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他看到四周屹立着数之不尽的、比三个他竖着叠起来还要高大的漆黑金属火车头。
简直就像在一片荒郊野岭,就像在火车的坟场一样。
这样的梦对寻常人是没有多少杀伤力的,他们至多觉得诡异,倒也不会有什么症状。
可对费尔来说,这堪称是他记事以来所见过最为可怕的画面。
他抱着脑袋,像个无头苍蝇在这里乱窜。
从一个火车头跟前窜到另一个车头跟前,不断被惊吓,不断被吓的转头就跑。
恐惧的阴影在心里滋生,就像墨汁在干净的池塘里晕开。
渐渐的,费尔感觉看到的画面好像在变。
那些车头,那些由各种金属零件、各种管道所拼接起来的机械造物,它们好像动起来了。
零件在软化,变成有血有肉的活物。他看到它们盘根错节的缠绕在一起,一会儿就像无尽的根须,一会儿又变成无数个光着身体,死死搂抱在一起的人。
他害怕极了,想要大喊大叫,想要醒来,从这可怕的噩梦中逃离出去。
却怎么都不能如愿,只能被迫重复这种循环。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在飞速削弱,在这一刻,他突然恍然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这些机械造物——原因就是他看到过,在他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没有任何印象的时候,他看到过和现在一样的场景。
机械变成了血肉。
血肉变成了触须。
触须变成了树根。
无穷无尽的树根扎入大地,如同血管汲取土里的养分。
于是所有的一切开始枯竭。
城市、河流、森林……生命。
一切都在枯竭,一切都在毁灭。
当他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重新从指缝里看向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只有荒芜。
天空是灰暗的。
大地干裂,呈现出一种焦枯的黑色。
入目所及满是废墟,再多的就是人类以及野兽的骸骨。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他觉得如果真有地狱,那也不过是这般模样。
他就站在这片荒芜的、如同末日降临的世界里朝远方眺望,隐约能看到天边有一个高大的阴影。
那好像是一棵树。
一棵大树。
遍布世界的脉络根须,天穹乌云是它的树冠。
漆黑如墨的它在风里起舞。
在摇摆着树枝,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就像是,在为毁灭的降临吟唱赞歌。
……
……
“嗯!”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希茨菲尔面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星期五。
虽说她是心血来潮,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决定放弃“无拘无束的睡上一觉”,在入睡前有好好给自己整理过着装,但她……确实没打算到梦墟里来。
可她确实掉进去了。
不但掉进去了,还做了一个……可以用诡异、惊悚至极来形容的噩梦。
“不……这不是梦。”
她冷静下来,摇头否决刚才的想法。
太真实了。
很多东西看起来就像是身临其境,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某种现实场景在梦里的再现。
她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穿着提前准备好的黑裙和长筒靴狂奔出去,打开门锁来到二楼,一脚踹开戴伦特的门。
“马普思!醒醒!”
“嗯……”戴伦特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的问她:“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别废话!告诉我怎么联系年轮!”
“嗯?”戴伦特这下彻底醒了。
“你想干嘛?”
“告诉她一个可怕的梦。”
第一章 转移
醒来过后,希茨菲尔就再也没能睡着。
她没有看书,没有假寐,就只是端坐在藤椅里,两只胳膊压着扶手,独眼紧闭,不断试图从虚空中捕捉线索。
“贪婪会烧掉我的脑子……”
“女神在上,我真的太喜欢她了……”
“我诅咒那些怪物,诅咒它们在地狱里承受永恒的痛苦……”
虚空中一直有隐约的低语,这一点并未因她的身体和精神好转得到改变。
按理来说一个人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和这些呓语相伴,时间久了都得发疯,但希茨菲尔却一直没出问题,她甚至已经“进化”出了一种本能,在不必要的时候下意识的屏蔽它们。
具体原理大概和“在闹市区居住的人可以屏蔽嘈杂入睡”差不太多,尽管戴伦特在多次询问她这种状况后表示出恐惧和震惊,认为她能做到简直是疯子加怪物,但希茨菲尔却觉得自己还算正常。
是感觉上还算正常。而实际上嘛,她也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有这种精神抗性,怕是和左眼脱不开关系。
如此坚持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
是光。
睁开眼睛,房间已经充斥着橘黄灯光。马普思-戴伦特站在门口,面对她的回头淡淡说道:“收拾下东西,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们离开。”
“你已经和年轮沟通过了?”
“是的。”
“她怎么说的。”
“她表现的很严肃……我看不太懂,不过这本身就不是我这种六级探员该操心的,按她说的做就是了。”
“从我喊你起床到现在也才过去四个半小时。”希茨菲尔看了眼座钟,“你的效率未免太快了点。”
“根须。”戴伦特竖起一根手指,“植物类生命在信息交流上拥有比血肉更优渥的方式,这房子出事情差不多一周年了,你该不会认为周围没有我们的人吧?”
“说句不客气的。”他耸了耸肩,“有这一年,一根根须一根根须的慢慢埋慢慢铺,我都能把联络线从维恩蔓延过来。”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希茨菲尔皱眉看他,“我一直以为你只有一半是属于它们的,还有一半属于我们……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区分你们?”
“木人是一种,人偶是一种,我是第三种。”戴伦特翘着兰花指弹了弹领口,一副非常自豪的样子。
“生命的奇迹,想要【创建和谐家园】出来都没那么容易。”
“去喊阿什莉。”希茨菲尔对他挥手,“我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