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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原乱BY四下里》-第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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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后来,宁天谕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终不可闻,师映川有点无言以对,也想不出更有效的方案,因此只能沉默下来,只不过同时却在心中加上一句:此人,果然已经是无可救药!

        宁天谕的几缕发丝被夜风吹着,拂过那雪白饱满的额头,上面还残留着清香湿润的水气,他大有深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却低笑道:“看来我真的应该学会享受一下生活……”他突然对师映川道:“纪妖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容貌也很不错,修为,品位,思想等等,都是上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碰你的人,不过纪妖师可不是你的男人,你觉得我如果去找他开心一下,怎么样?我想试试和其他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毕竟,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么?”

        “……你又在发什么疯!”师映川如同被一个霹雳当头打中,只觉得脑中阵阵昏眩,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好象都有点不够用了,或者说,是自己的耳朵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了?短暂的愕然之后,他立刻就大骂起来,语气急促中透着几分气急败坏:“那是我爹!是这个身子的生父!你怎么能冒出这种败坏人伦的【创建和谐家园】念头!”宁天谕毫不在意地笑着,悠悠道:“哦?但我可是知道,你当初如果不是发现连江楼不是你亲生父亲的话,你也还是会爱上他!你用不着否认,你当时的心态我很清楚,如果你的身世没有被揭破,一直还以为自己与连江楼是父子,当你后来发现自己对他有了那种念头之后,你虽然会犹豫甚至痛苦,但到最后却还一样会强求,难道那时候你还会顾得上什么人伦不人伦的说法?而且不要忘了,当年你以为自己是连江楼之子,那么季玄婴也就成了你的堂兄,你不也一样接受了他和你们的儿子?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什么人伦不人伦?现在见我对纪妖师有意,你倒跳出来了,不觉得自己很虚伪?”

        宁天谕尖利而毫不客气的言语就仿佛一把尖刀,一下子狠狠捅在了师映川的心口上,轻松自在地挑开一切鲜亮的包装,露出里面最真实的东西,师映川被噎得几乎倒过气来,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宁天谕还好,倒也没有再用什么话来刺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向远处走去,师映川忽然道:“……但他怎么说也是我爹,你如果有本事占据另一个壳子,那你做什么我也不管,但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我可不想跟自己亲爹有那种关系!”宁天谕这次却没有针锋相对,很随意地道:“算了,用不着这么激动,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我就算是想要玩玩,也会找点跟你没关系的人。”师映川心中微松,他思量着,嘴上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不多时,宁天谕来到一家青楼,他的脸在路上就已经用面具盖住,从荷包里摸出一粒指肚大小的东珠丢给老鸨,于是一盏茶后,楼里最漂亮的清倌就被打扮整齐,恭恭敬敬送到了宁天谕所在的房间。

        后来宁天谕又陆续光顾了四家风月场所,一共有六名美人被送到了他的床上,其中不但有美丽的少年,也有妩媚的少女,当宁天谕的手最后一次从怀里清秀少年的娇嫩身体上滑过,毫不留恋地将自己从那兀自颤巍巍收缩的红肿处撤出时,他推开了皮肤洁白细嫩如女子一般的男孩,原先挽起的头发早已散开,发如流水,宁天谕的脸孔隐藏在面具下,看不见表情,只能够从那血红的双眼中看到一层淡淡的倦色,似喜似悲,男子轻声叹道:“……世间这等男欢女爱之事,不过如此。”他轻叹,叹息中带着几不可觉的萧瑟与疲倦,但感慨过后,他眼中又很快仿佛蒙了一层霜色,重新冰冷起来,然而宁天谕也同时想起了那个人在被翻红浪时温柔的唇角,在这一刻,时光仿佛渐渐消散而失,如同一页页泛黄的纸被掀开,上面书写着波澜壮阔的一生,由那鲜活记忆所构成的无数碎片最终组成了一个人的脸,那人微笑静默的样子,一如往昔……宁天谕闭一闭眼,命令自己将一切都忘记,而这一闭眼,也截断了眼中依稀涌出的泪意:“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一个有着我和我心爱之人的家,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宁天谕心中喃喃,他所渴望的东西对于世间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是很平常的东西,然而偏偏对他这样一个几乎算是无所不能的人而言,却遥不可及!

        师映川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你够了!这已经是第几个人了?虽然你这一路抽取了不少花木鸟兽的生机,来为身体补充精力,哪怕再连御数女也不在话下,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罢!况且我并不喜欢毫无意义地与陌生人做这种亲密之事。”宁天谕闻言,便睁开了眼,他收拾心情,淡淡哼了一声,随手扯过床头的衣裳穿了,直接从窗户纵出,掠到房上,融入了夜色,朝着皇宫方向而去,这才道:“放心,我不过是玩玩罢了,现在玩过了,发现原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说话间,他忽然顿住脚步,抬头看着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直到彻底消失之后,才喃喃道:“今晚的夜色,真的很美……”师映川不客气地提醒:“已经不是‘今晚’了,莫要忘记你已经肆无忌惮地快活了这么久,现在已是凌晨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应该就会亮。”

        宁天谕不以为意,只笑了一笑,他随手拿下面具丢开,转眼间就消失无踪,等到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在大内之中,是师映川的玉和宫范围,这时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还时不时地传来虫子的唧唧鸣叫声,宁天谕走向师映川平时休息的寝殿,不过就在他路过一处长廊时,却见里面有灯光,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熟睡的时间,怎么还点着灯?这个念头刚在宁天谕脑子里闪过,他忽然间就心有所感,扭头一看,就见窗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那里,纪妖师一身并不张扬的素色长袍,但上面精致的织纹暗花却显示出一种低调的华丽,处处透着肆意妄为的奇异风情,他看见外面的宁天谕,微微一愣,显然也有点意外,随即唇角就勾了一勾,笑容里薄唇微启,懒洋洋道:“……这三更半夜的,你小子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勾当?”

        宁天谕扯了扯嘴角,他和师映川早知道纪妖师已从连江楼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因此索性也就没必要再费心演什么戏,当下便在嘴角露出一抹猜不透的笑,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不是也没睡?”纪妖师顿一顿,突然间瞳孔微凝,直勾勾地盯住宁天谕,须臾,终于沉沉开口:“……你,不是师映川!”宁天谕一哂,随即抚掌而笑:“那又如何?”纪妖师没有回应,唯有双眼熠熠生辉,透出几分毫不掩饰的杀机,宁天谕恍若未见,用一种相当奇特的眼神看着男人,幽冷道:“……赵青主是我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打他的主意,包括你。”

        纪妖师嘿然冷笑,双手负在身后,肢体却在瞬间绷紧,做好了一切准备,傲然道:“哦?不过我要提醒你,如今已经不是千年前的天下,你……大可以试试!”宁天谕闻言,双眉顿时微微一挑,明明是修长精致如同蝶须的眉毛,却硬是被他挑出了酷厉肃杀的金戈铁马意味,但下一刻,这种感觉突然又消散,眉宇间剩下来的只有一片无尽的沉静与稳健,他也不说什么,看也不看纪妖师一眼,径自走向寝殿方向,等进到里面,宁天谕才道:“你爹这个人,倒也有些意思,颇对我的脾气。”一边说一边脱了衣裳,去榻上打坐,师映川毫不客气地道:“那也是你爹!不要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个身体是因为他才会出生的,难道他不算你爹?”

        宁天谕哼了一声,没有对此做出毫无意义的辩论,翌日一早,师映川与纪妖师碰面之际,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情,也算是某种默契了,转眼间数日过去,这一天师映川正与纪妖师在园中烹茶闲话,交流修行当中的某些心得,忽然间一抹白影却出现在两人所在的位置上空,师映川顿时微微一怔,倒是有些意外,原来这白影乃是大光明峰养的那只白雕,只是它现在出现在这里,却是有什么事不成?这个念头刚刚闪现,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黑影已从空中向下方落去,师映川大袖一卷,已将其收入掌中,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竹制的信筒,师映川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封信,展开来看了看,上面是端正整齐的字迹,微微带了点儿孩童所特有的青涩,正是季平琰所写,师映川仔细看过了信,随之皱起了眉头。

        这时对面纪妖师已道:“是断法宗送来的信……应该是平琰罢,莫非是有什么事不成?”师映川拈着信纸,轻轻摇一摇头道:“倒没什么大事。”这也不是私密,让别人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师映川索性随手就将信纸丢给了纪妖师,当下纪妖师一目十行地草草看了几眼,末了,不由得哈哈笑道:“多情种子……你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招桃花的命,到哪里都是一【创建和谐家园】的情债。”师映川不理会男人的讥笑,手指轻轻叩着大理石桌沿,若有所思:“碧鸟……”

        断法宗。

        湖面上几只水禽悠闲地游弋着,时不时将脑袋钻进水中捕捉鱼虾,一只野兔大模大样地在草丛里嚼着鲜嫩可口的青草,周围一点人声也没有,只能听见鸟叫与虫鸣,却显得格外寂静。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仿佛周身带着一丝绵绵不断的清凉气息,沁人心脾,师映川一直走到山洞外,以他的修为,靠得这么近了,里面的人也还是没有察觉到,直到师映川手扶洞外山壁,微微一叹,洞内的囚徒才惊觉有人在外,只听‘哗啦’一声响,分明是铁链之类的东西被人带动所发,一个柔和清雅的女声颤巍巍地迟疑道:“……是映川么?”

        “是我。”师映川沉默片刻,紧接着就应了一句,山洞里立刻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响声,很快,黑暗的洞内依稀显出一个窈窕的倩影,穿着翠色裙衫,由远及近,俏生生地出现在山洞入口处,身姿纤瘦,柔顺亮泽的长发用束发金环挽着,面上神情似喜似悲,皇皇碧鸟看着面前青年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一时间却是怔在当场,时光的流逝总能让人逐渐淡忘很多事,然而在她心中,有一道面目清晰的身影却从来都没有褪色过,而此时师映川看着女子,一时间却是有些陌生之感,因为岁月的沉淀已将这个曾经的天真少女打磨成了一块韵味十足的玉璧,当年前的皇皇碧鸟是个非常拔尖的美女,而在时光浸染之后,她的美已经沉淀,那决不是指容貌,而是气质的变化,那眉目中凄朗迷离的光泽既散发出一丝怅然若失、拒绝旁人亲近的意味,又偏偏会因此越发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而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男人所赐,给她希望,又让她无数次失望……师映川看着那一如既往的雪肤黑发,突然间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皇皇碧鸟妙目一敛,不知为何就突然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尴尬生出来,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本能地用五指抿了抿其实并不散乱的发鬓,雪白的皓腕衬着漆黑的发丝,一派女儿家的妩媚之态,她其实不是有意如此,不过这么一来,却也歪打正着地冲淡了两人之间的胶滞气氛,一时间皇皇碧鸟借着整理头发的空隙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一点,压下尴尬失措,这才缓缓抬起眼睛,迎上师映川的目光,那妙目当中仿佛蕴含了一丝奇妙的意味,点点投入到青年心中,皇皇碧鸟咬了咬水红色的唇,轻声道:“你……你来了。”

        师映川没有出声,视线下移,目光落在皇皇碧鸟腰间的金属链子上,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就欲捏住链子,将其拗断,皇皇碧鸟一惊,纤手下意识地按在师映川手上,将其拦下:“不要!”刚一说完,就惊觉掌中碰到的那抹细腻,师映川的手修长如竹,肌肤胜过羊脂,摸起来舒适无比,他此时腕上戴着寒心玉手串,不但周身清凉,这只手更是有些凉冰冰的,然而皇皇碧鸟此时碰到,却好象抓住了一块火炭也似,整张脸一下就烧得通红,呐呐缩回了手,心中别是一番滋味,而这时两人离得这么近,几乎呼吸可触,师映川分明嗅到了女子那幽馨温暖的体香,一时间师映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默然一阵,半晌方道:“……为什么不让我扯断这链子,放你离开?”皇皇碧鸟抬起头,一双明眸与青年目光一对,明明是期盼的,但好象又抵不住这样的视线,微微偏过粉颊,几缕长长的发丝被风吹起,透出迷离之态,她强行控制住杂乱的心跳,低声道:“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而已,并不是希望你来救我离开。”

        说到最后,声音已低弱渐无,师映川闻言,眼皮一跳,目光下意识地与对方交汇,却见皇皇碧鸟那水一般的眸子里隐隐闪动着什么,随即低低一叹,眼神也随之深沉起来,几缕青丝被风吹得交错于面庞前,平添凄迷,令人无法猜出她此刻心中所想,皇皇碧鸟眉目间有少许变化,轻声道:“我看到你就很好了,不需要别的。”随着这话一出,她开始正视师映川,眼神清明,目光凝定,师映川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却听到女子柔声道:“这些年你还好罢?”师映川叹了口气,很多话就此存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只道:“还不错。”皇皇碧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以少有的极认真表情看着师映川,过了一会儿,忽然一笑,叹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不好看罢。”她比从前瘦了些,微有憔悴之色,但并不有损她的容貌,只是更添几分我见犹怜之态,师映川摇头:“怎么会?你从小到大都一直很漂亮,现在也还是一样。”

        “是么?”皇皇碧鸟嫣然一笑,终于有些开心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道:“好久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真是怀念啊……映川,给我做点好吃的罢,好不好?”那如花娇靥上的快乐满满地如同小女孩一般,明明上一刻还是愁云惨淡,眼下却又出现这样一幕,令师映川顿时有些转不过弯,不过女人的心思,又哪里是能够捉摸的呢?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师映川也笑了,他的表情和语气不知何时变得与当年一模一样,应道:“……好。”

        师映川的动作很麻利,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熄灭了面前的火堆,从火堆下面的土里刨出了一大团泥疙瘩,用手轻轻一敲,就打碎了泥壳,露出里面已经烧好的香喷喷叫花鸡,递给皇皇碧鸟,皇皇碧鸟笑起来,撕下半只鸡递了过去,师映川亦笑,两人便席地而坐,开始吃了起来,就像是多年前一样,彼此谈笑,还是那样的两个人,还是那样美味的食物,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不过宁静快乐的时光注定不会很久,等到东西吃完,师映川便站了起来,皇皇碧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仍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只是她的头却微微低垂下去,柔顺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变化,师映川站在那里,风从身边吹过,他知道皇皇碧鸟要的是什么,但是他给不了,思及至此,心头忽然泛起了一股深深的萧瑟之感,许久,皇皇碧鸟忽然打破了沉寂,道:“……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小的时候,你说过以后长大了,会娶我做你的媳妇儿。”

        师映川道:“那都是些小孩子的话。”皇皇碧鸟抬起头,一双秋水明眸在青年脸上一盼,恰与青年目光相对,四目交投,皇皇碧鸟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悲喜:“是吗?可惜我却当真了……”这话只说了半截,师映川分明听出了其中未尽之意,他摇头一哂,并不反驳更没有推脱辩解的意思,只继续站在那里保持着缄默,见到师映川这个样子,皇皇碧鸟反倒一笑,她仰头看着天空,幽幽道:“我始终闭着眼睛,就好象不愿苏醒一样,不愿面对事实,我总是告诉自己,你是喜欢我的,只是还没有那么喜欢而已,后来时间长了,我不得不面对现实,然而我发现自己宁可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生儿育女,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仿佛心中积攒了太多的话,想要一次性倾诉给这个人听,皇皇碧鸟说了很多很多,到最后,她似乎是说累了,不再继续说下去,但眼睛却是明亮清澈无比,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女子,一颗心却是如此坚毅,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草叶,粲然一笑,从袖中摸出一条绢帕擦去手上的鸡油,开心道:“嗯,吃饱了……”但紧接着,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任何预谋,皇皇碧鸟就这么突然间张开了双臂,重重地一把抱住师映川,而师映川在一怔之后,却是由着她去,皇皇碧鸟抱得很紧,两人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一时间四下寂静得出奇,半响,皇皇碧鸟才轻声道:“喂,映川啊,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你的吗?”

        她不等师映川应声,自己就接着说道:“就是那一年开山门的时候呢!在十多年前,那天我被谢凤图一群人欺侮,是你不要命地救了我,那时候的你,可真是吓人……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以后等我长大了,就给你做媳妇儿。”皇皇碧鸟说到这里,眼眶早已泛红,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她艰难忍着,缓缓攥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手心,让自己清醒几分,她咬住红润的嘴唇,将头轻轻靠在师映川肩上:“那时候我还在想,如果以后你嫌我比你大几岁的话,我一定不饶了你,要我师父揍你,要你每天都给我做很多好吃的,讲笑话给我听……”

        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男女就这么静静站着,没有谁惺惺作态,不过很快,皇皇碧鸟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与师映川拉开了距离,她脸上并没有女儿家主动拥抱男子的羞涩,反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道:“好了,我该去打坐了,你这么厉害,我虽然不如你,但也要努力修行,不要差的很远才行,省得被你笑话。”说罢,不等师映川有所表示,她已自顾自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青年挥了挥手,姿态悠闲、步履轻松地向山洞内走去,却有声音悠悠传出来:“有时间的话,偶尔……来看看我罢。”师映川不动,目送着那一抹窈窕身影转眼间被黑暗所吞没。

        大光明峰。

        朱红的廊柱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一杆笔直的长枪,提拔挺拔无比,一动不动地伫立于此,英俊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连江楼站在柱子的阴影当中,两道浓眉仿佛两柄利剑,自有威严,只不过他此时一颗心却未必像外表展现出来的这般平静,男人负在身后的右手小指无意识地微微弹动着,上面是一枚黑色的戒指,而这枚戒指,原本应该是戴在他失去的那根第六指上。

        眼下天光明媚,万里晴空如洗,连江楼却是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浮躁,他自幼习武,如今年过四十,早已将一颗道心打磨得坚硬稳固无比,可能已经没有多少事情能够令他真正动容,像现在这样隐隐心浮气躁的状况,实在很是罕见,但这也难怪他如此,要知道自从上次与宁天谕一战之后,他就开始时不时地出现一系列的反常情况,如果换了一个普通人,到现在只怕是已经不堪重负,不是疯了就是至少精神要出现问题,而连江楼却仅仅是被影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对此他已经试过了不少方法,但统统都没有效果。

        周围一片鸟语花香,如同人间仙境,然而连江楼却无心欣赏,但就在此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从心底深处缓缓漫了上来,连江楼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口位置微微发热,他似是心有所触,猛地从失神状态中回过神来,忽然间回过头去,只见远远一处花丛中,有人素衣血眸,神情似怅似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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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连江楼心有所触,这是潜意识,却绝不让人很意外,仿佛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生,男人随之回过头去,却见远远的一处花丛中,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那里,视线越过长长的距离正看过来,神情之复杂,实在无法用确切的言语来形容,明媚的天光下,青年一头光泽迷离的黑在风中微微拂动,额心长长的一道红色痕迹殷红似血,观其行止,就能让人感觉到此人全身上下有着无穷的活力,显得神采飞扬,青年见连江楼望来,那眼神似乎就微微闪动,仿佛很多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在此刻都统统地混杂在一起,难分难解,而连江楼对此,每一个细节都看得很分明,青年哪怕一根丝的颤动都逃不过男子黝黑如墨的眼睛,连江楼缓缓转过身来,与青年对视,与此同时,眼前仿佛就出现了那一日剑光冲霄、血战茫茫大海的惨烈之景,右手原本那个生着第六根小指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也随之隐隐作痛起来。

      师映川见连江楼回身看过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那种眼神似乎蕴藏着一种奇妙的力量,令师映川有些心跳加快,这样的感觉相当奇妙,也莫名地很诱人,不过此刻他的心神倒是出奇地平静,而且脑海中宁天谕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一片寂静,不曾有像上次那样强行争夺身体操控权、大打出手的现象生,这让师映川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当下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闪就已经出现在了廊下,他两手拢在袖内,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孔,没有什么风云激荡,也没有针锋相对乃至蓄势待,青年只迟疑了一下,方道:“……近来还好?”事实上,除了这句最单纯也最没意义的言语,或者说是废话,师映川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是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别的话可说,对此,师映川自己也觉得很是无可奈何。

      对此,连江楼并没有多少反应,只不过他却是忽然觉得右手失去小指的那个位置强烈作痛,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落落的感觉,潮水一般漫过心头,连江楼的神情还是从前那般平静、木然,就好象哪怕是天也在他面前塌下来,他也不会动容一般,仿佛上次的那场激战完全不曾生过,事实上连江楼在刚刚第一眼看到青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师映川,而非宁天谕,这种结论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直觉,不过就在这时,远处天边忽地传来沉闷的声响,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光也不再那么明媚,变得有些淡,有云汇集起来,在这样有点让人意外的突状况下,两人之间刚刚出现的那种胶滞和沉默便就此自动消解,随着天边的闷闷声响开始频繁,师映川咳了一声,望着廊下不动声色的男人,说道:“不如……我们先进去?”

      连江楼无动于衷,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师映川便走了过去,踏上台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连江楼掩在衣袖中的右手上,那大袖十分宽广,手掌完全被盖住,根本看不到什么,师映川一时间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仿佛潮水涨落,卷走了心底什么东西,这种想法在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瞬即逝,这时雷声已经渐渐轰鸣起来,风也随之大了,空气中有淡淡的泥土芬芳气息,师映川站在廊下,在这时与连江楼当面相对,他才突然非常直观地现自己似乎已经与连江楼差不多高了,不知为何,心脏就微颤起来,这其实并非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但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强烈,这种感觉又是欣喜又是微微迷惘,在他成长的这段过程当中,在这大光明峰上处处都有着儿时的记忆,然而无论这里曾经生过多么令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多么难忘的回忆,终究时光的长河还是依旧向前流淌,直到沧海桑田,直到物是人非事事休。

      开始下雨了,零零星星的雨点从天上往下落,廊外的芭蕉被雨水击打着出细微的声响,一股淡淡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蕴酿,气氛有些古怪,师映川眸波轻轻一抖,望向连江楼,在这一刻他血红双眸深处涌起一抹令人心颤的强光,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让这抹光如同燃烧殆尽的火苗,无声地熄灭,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池莲花,连江楼的身影映在青年眼中,那站在廊柱前的身影,那一派茕然孤寂的冷冷风姿,不知道怎的,师映川心中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涌现出一行诗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望飞鸿。”这样没来由的念头在喉间滚了一滚,逼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比如无聊也无意义的寒暄,但是到了最后,还是师映川来打破了僵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扬起笑脸,但显然失败了,只能演化成一个并不讨人喜欢的表情,浮现在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上:……不愿意让我进去坐坐么?”他话刚说完的刹那,连江楼在同一时间以余光扫向了他,一如既往地平静,男人对此似是不置可否,却转身向里面走了进去,师映川与对方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当下背起双手,跟着入内。

      两个人走进室中,师映川毫不见外地在一张豪华的坐榻上坐了下来,他坐的那个位置,是平时连江楼所坐,他当然知道,而连江楼对此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不理会,坐在了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檀木矮桌,桌上有整套的茶具,茶壶里的茶还是温的,师映川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傻坐着,他盯着连江楼,一边打量着男人诱人的笔挺身姿,一边不由得有些走神,想起前时两人在大日宫生的那一幕旖旎场景,那锁起的眉头,雪白结实的身体,有力的臂膀,以及火热的鼻息,那是很陌生但又很诱惑的滋味,令人连脑子都开始昏,从骨子里也要冒出腾腾热气,师映川从来不是好色之人,更不曾沉湎于皮肉欢愉当中,但这种感觉在那时却分明出现了,让他一经回味,小腹在此刻就微微热了起来,这扎扎实实生出的男性反应,虽然没被现,但一时间也还是令青年有些不自在,师映川缓缓呼吸,借助此举定下心神,这才感觉好了些,不过当师映川的视线重新凝定在连江楼的身上,看到男人坚毅如大理石一般的轮廓,以及宽阔的双肩,结实的胸膛时,心头却又是微微一热,一丝奇妙又贪婪的感觉徐徐滋生着,导致产生了许多荒唐而危险的想法,莫名地,空气中似乎就有了一抹腻香在暗暗浮动,但连江楼却好象全无所觉,他倒了一杯茶,衣袖掩映间,师映川瞥见那手指修长洁白,但并没有完全看到整个右手的情况,他一皱眉尖,下一刻,手已经伸了过去,欲握那只右手。

      连江楼眼中精芒一闪,那双黑眼突然就显得逼仄起来,他淡淡‘嗯?’了一声,语调却连明显的上扬都没有,一副兴致缺缺、并未重视起来的样子,这一瞬间,他与师映川之间似乎再无丝毫隐秘可言,但不知道为什么,连江楼最后却没有任何表示,没有缩手,也没有挡下,更没有攻击,就那么听凭自己执着茶壶的手被师映川抓住,师映川对这个情况也显然有点意外,不过他没有迟疑,一把撩开那做工精细的袖子,露出男人的整只手来,细细查看,果然,那里最末的一根指头已经失去,甚至伤口都长好了,连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来,手上干干净净的五根手指,看上去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师映川默然,当下突然就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失落感觉袭上心头,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松开了连江楼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男人正在不喜不悲地望着他,师映川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另一侧,避开对方的眼神,低声问道:“……很疼?”

      连江楼黑色的瞳孔一片深邃,仿佛洞悉了什么,浓黑的眉毛微扬,算是做了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师映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当时我也伤得很重,花了不少时间养伤……你知道的,我不是有意如此,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连江楼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可以看到里面依稀有凛冽的精芒在翻腾,他盯着青年,好象要透过这具躯壳去看到里面深藏的什么人,但很快,他淡淡收回目光,道:“……此事与你无关。”师映川见状,瞬间心神一寒,原本他似乎是应该庆幸的,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很不爽——连江楼还是这样,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从未见过他失态的模样,没有明显的愤怒、开心、烦躁、怨恨等等情绪,无论是什么处境,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始终都保持着如此的气度风华,而且师映川很清楚,这并非是由于良好的教养所致,而是因为那冷漠乃致冷酷的本质,这一点,令师映川往往倍感挫败。

      外面突然间闪过一道强光,电裂长空,紧接着就听见清晰的雨声,且越来越大,随后便是隆隆雷音,室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师映川起身去点灯,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一切都是那样轻车熟路,转眼间室内就明亮起来,师映川走回来,眼睁睁地看向外面雨幕铺洒,突然就鬼使神差地对正在喝茶的连江楼道:“那天我们两个没有做完的事,现在你想不想继续做完?”刚一说完,师映川自己也惊了一下,有点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想这么做,连江楼意外甚至可以说有些惊讶地看向青年,而就是这一丝惊讶,令师映川骤然激荡起来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他变得志得意满起来,笑吟吟地抱胸而笑,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连江楼身上扫视,这使得此刻的师映川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妖异恣肆之感,更有浓浓的渴望与贪婪散布出来,这令连江楼觉得有些莫名地烦躁,前时那并不愉快的记忆也顺势被从封存的某个角落翻了出来,那一幕已被他刻意遗忘、能够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血液沸腾的旖旎场景自心底浮现,如在昨日一般,轻松无比地显现在眼前,而且出乎意料地清晰,一时间连江楼低敛眼帘,看似并没有因为师映川的话而产生任何反应,但事实上他手中上好的白瓷茶杯内,清亮的茶水却是微波荡漾,昭示出某种不可为外人道的涟漪,连江楼忽然稳稳地放下了茶杯,语气平板地道:“……不想。”

      “呵……我可以说你是口是心非么?”出人意料的是,师映川没有任何受挫的样子,声音也是清越平静,外面雷声间或,却也不能将他的声音掩过,青年毫不气馁,他走到连江楼面前,微微弯了身子,与此同时,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放在了连江楼的腿上,隔着单薄的衣料,彼此的体温完全可以感知,但对于如此亲昵的行为,连江楼仍然无动与衷,仿佛被碰的不是自己的腿一般,师映川的试探没有受到【创建和谐家园】乃至攻击,这让他越放肆,右手缓缓向前游移,直到了大腿快靠近根部的位置,才感觉到连江楼的肌肉开始绷紧,师映川轻轻一笑,右手没有近一步的动作,只看着连江楼的眼睛,面上似笑似笑,嗓音则是有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用甜若蜜糖来形容都是侮辱,仿佛能一直渗到人的骨子里去,唇边亦现出一抹极其明艳的笑容,笑叹着道:“你在说谎。”他的声音飘悠悠地抑扬顿挫,虫子一般钻进耳中,勾得人心头有一丝痒痒的冲动,他甚至一字一顿地故意重复了一遍:“连江楼,你、在、说、谎……哈哈……”

      青年更深地弯下腰,盯着男人看,两人几乎近在咫尺,青年的呼吸颇是轻佻,故意吹在男人的脸上,对此,连江楼半点也不曾反应,又或者他根本还没决定应该如何反应,索性也就以不变应万变,但这样的做法却让师映川越肆无忌惮,青年低着腰,凑上去,高挺的鼻子简直快挨上连江楼的鼻梁,这是个简直要人命的暧昧姿势,两个男子互相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热,面对这种情况,连江楼的眉头终于不自觉地拧起,因为这让他有一股被压迫的逼仄感觉,他微偏了头,似乎不想再承受青年灼热如焚的目光,但这却给了对方一种让步乃至默认的错觉,师映川眼里燃烧着火光,那是出正常范围的明亮,然而就在这时,连江楼大腿上的肌肉忽地一紧,师映川按在上面的右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这个变化,但也就是同一时间,他的下颔已是猛地一痛,当下却是已被连江楼用手捏住,且微微用力,面对着师映川这样绝色无双的美人,连江楼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怜香惜玉的心思,那修长白净的手指就好象铁钳子似的,硬是将青年靠得过近的面孔推开了些许,面对这种近乎粗暴的待遇,师映川的脸几不可觉地扭曲了一瞬,但紧接着他就笑起来,道:“你怕了……呵呵,师尊,你是在怕么?”

      师映川突然纵声长笑,只觉得心中之快意,莫过于此,几乎在同一时间,外面雷声轰隆大震,完全盖住了他并未刻意包含了内力的笑声,下一刻,师映川猛地和身一欺,说时迟那时快,却是整个人恶狠狠地扑在了连江楼的身上,将男人紧紧压倒在榻间,事实上连江楼当然不是不能挡开这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就这样被青年轻松无比地扑在了榻上,师映川有些意外事情会如此顺利,他一把抓住了男人还捏在自己下颔上的手,缓缓拿开,他强行低下头去,鼻喉间喷吐细细的暧昧低音,呼吸似乎带着火苗,与男人的眼睛紧紧相对:“让我们来继续那天没做完的事……这一次,谁也别想来打扰我们……”说着,猛然间就向着身下连江楼的嘴唇吻去,但连江楼这一次却没有让青年如愿以偿,下一瞬间,他的手及时扼住了对方的脖子,没有用力,却足以使那红润的唇无法亲吻到自己,师映川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看见连江楼的表情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不过眼神却是冰冷,师映川突然笑了笑,道:“不要否认了,你已经有感觉了,你要知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其实就是我啊!”

      外面雷声接连,大雨倾盆,不知是谁第一个动手,总之在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事情就这么出人意料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地生了,地上衣衫散落,而榻上两具男体则紧密地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这一次师映川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不肯雌伏了,而连江楼当然更不可能,于是两人就此贴身相博,但在双方都不真的动用武力的情况下,两名宗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出现一方被完全压制的情况?于是在这个时候,完全是男性的本能占据了上风,让两个人在纠缠间勉强找到了一个让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式,汗水淋漓中,两具不着寸缕的结实男体面对面地紧贴在一起,听凭本能地狠狠摩擦,某处滚烫的部分仿佛要被擦出火来,后背、胸膛、腹部、大腿上的肌肉统统虬结起来,力量在其中汇聚,咆哮,想要破体而出,没有任何男女交合时的温情款款,更没有什么轻怜蜜爱,所剩的唯有雄性激昂的冲击力与征服欲,长长的黑早已缠绕在一处,无分彼此,汗水在光滑的皮肤表面凝结,尽情挥洒在彼此的身上。

      当师映川再一次攀登到肉身欢愉到极致的大潮上时,无边的快意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随着他开始不由自主抽搐的身体奔涌而出,那是黑夜里绚烂炸开的烟花,瞬间刺穿全身,有着无穷的魔力,令人几乎要被涨裂,要立刻炸开,无比痛苦,却同时也是无以伦比的享受!师映川再也控制不住,胸腔里的长啸被他忍住,化为恶狠狠的低嗥,他一口咬住连江楼的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显露出一道清晰的深红色痕迹,看起来分明就像是被一剑刺中了心口,不是疤痕,宛若疤痕,而师映川恰恰就咬住了那里,他咬得很用力,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齿痕,在这一刻,连江楼双眉一皱,似是吃痛,不过这样小小的痛楚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他突然扣住青年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将对方掀翻,随之覆身而上,将自己濒临爆、仿佛烙铁一般滚烫的部位狂暴地在青年的腹下狠磨起来,汗水与男性特有的液体掺揉在一起,散出阵阵【创建和谐家园】人心的气味,师映川眯起血眸,喘息着低笑:“感觉如何?……师尊……你……哈哈……”

      连江楼一言不,只是放任着本能一下一下地在青年的下腹处用力摩擦,身下的年轻男子长凌乱,玉面晕红,那是人间一切妖娆丽色都无法比拟的媚姿,放肆地展现着自身的美,绽放着充满野性与力量的无边华美,绚烂如斯,连江楼突然间只觉得脑海中猛地一痛,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曾经与这个人以眼下这样亲密无间的姿态拥抱在一起,那样熟悉,那样熟悉,熟悉到哪怕经历了成百上千年也无法阻断这种感觉,熟悉到时光的力量都难以令这种感觉褪色,冥冥中一双眼睛仿佛在撼动神魂,连江楼突然失控,重重在青年腹上一撞,随着空气中那股类似麝香的气息陡然间越浓郁,这场令人迷醉的癫狂盛宴也就此彻底平息了下来。

      一时间榻上云收雨散,唯有外面的大雨仍兀自‘哗哗’地下个不停,伴随着间或的沉闷雷声,师映川口唇略张,微微喘息着,只不过那渐渐恢复正常的嗓音中却似乎多了一种奇特的韵味,令人闻之身体热,隐隐有些骚动,此刻师映川血红的双眼深处流动着一丝丝餍足过后特有的春意,他低笑起来,回味着之前那一场狂欢,对他而言,那绝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泄行为而已,而是某种更深入也更高端的进步,象征的意味远远大于身体的欢愉,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真的是好极了!

      师映川想要回味更多,因此他微侧了身体,就想要去搂旁边的男人,一面懒懒地低笑道:“让我抱一抱……”这一番温言软语,倒像是情人之间的绵柔求告,然而师映川却是搂了个空,连江楼一手挡开他伸过来的胳膊,也就是在这时,两人四目相对,师映川看到了连江楼的眼睛,那里面好象什么都没有,半点该有的激热也不见,更没有一个男人刚刚泄过后的迷醉慵懒色彩,此时的连江楼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样子,之前那纵情狂放的状态,从他身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师映川见状,刚刚还火热的一颗心登时就是一个激灵,呼吸骤停,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缚着,他也就此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荒谬可笑的,完全徒劳,这样想象与现实之间巨大的落差令师映川心里极不舒服,一口浊气闷在喉头,这时连江楼已经从容不迫地坐了起来,黑散乱披在身后,只不过先前还让他释放了原始本能的雄性冲动,此时已经再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师映川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就无比地愤怒,他面色转冷,嘿然道:“刚才你还好相处得很,哪知一旦爽过了,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呵呵,上一刻简直就快把我吃了,下一刻却一脸若无其事地推开我,甚至连维持片刻的工夫都懒得给,立刻就忘掉刚刚生的一切……”师映川脸色有些冰冷:“最让我讨厌的是,你的这种态度不是刻意做出来给我看的,而是你确实就是这么想的,由此可见,你这个人……真的是冷酷无情到了极点。”

      窗外的雨仍然还在下,但刚才还春意无边的室中却已然找不到半点欢情过后的暧昧温度,连江楼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被青年在激纵过程中咬出的痕迹,却不防两条有力的手臂忽然缠上了他的腰部,师映川揽住男人结实强健的腰身,哂道:“你还真是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刚才的好处都哪里去了?”他用力抱紧对方,叹道:“我可以确定你从刚才那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行为当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创建和谐家园】,可是为什么在事后,你还是摆出这么一副冷脸给我看?莫非你还在恼我把你弄伤的事?你知道的,那天的人并不是我,我怎舍得伤你,那不是我的本意……那是别人,是‘他’要伤那个‘你’,我难以阻止,否则的话,我怎会眼睁睁地看你与‘他’一路激战到那种程度!”说到这里,师映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真挚,他的脸缓缓摩擦着连江楼的腰,贪婪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气息:“你可知道,若不是我,当时就会有人前来插手,为‘他’助阵,如此一来,你怎么可能安然离开?只怕早已做了阶下囚,以‘他’对‘你’的恨意,可以想象你会遭到什么样的折腾,只怕是生不如死!”

      青年有些激动地说着,而这时连江楼的手却忽然按在了师映川的肩头,指尖有微蒙蒙的青芒在闪动,寒意逼人,男人语气平静地道:“……松开。”师映川臂上的肌肉一绷,但他却没有坚持什么,缓缓松开了双臂,连江楼就此起身下地,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师映川一骨碌爬起来,抓了衣服随便一裹,道:“你也不至于连话都不给一句罢?你和我,以后是怎么个打算?”

      连江楼闻言,静了片刻,方道:“……你日后若再有意,自可到这里找我。”这话说的简明却又不直接,但师映川立刻就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顿时怒火大炽,方才心中残留的那丝情意,现在全被一波又一波的寒气所取代,他怒极而笑:“好,好……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免费送上门的床伴?还是只知道男欢女爱的色胚?所以才让你觉得该采取这种方式来打我!”

      一时间师映川在怒不可遏的同时,又无法克制地觉得有些悲哀,他愤怒地胡乱穿好了衣裳,盯着面色平静的连江楼,想要冷笑,但又现自己没什么力气愤怒了,师映川颓然道:“我真是对你毫无办法了……你这个人,没有心。”

      他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当中,不一声,连江楼见他如此,也不话,就保持安静而已,但很快,师映川突然抬头,他几步来到连江楼面前,目光熠熠如火,道:“跟我在一起罢,只要你答应,我就可以给你一切我有的东西!哪怕你要这天下,我也会拿来给你!我可以的,我甚至可以助你在修行一途上走得更远,更高……只要你答应我!”

      师映川所许诺的每一件事都是能够令人疯狂的条件,连江楼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突然间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已重重扇在了师映川的脸上!连江楼面无表情地道:“……你这是在跟我讨论关于我究竟价值几何的问题?混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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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映川猝不及防地狠挨了连江楼一巴掌,脸上顿时露出震惊而又迷惘之色,这可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要知道从小到大,这还是连江楼第一次打他耳光!此刻连江楼于平静中隐隐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气度,说道:“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还想做刚才那种事,随时可以到这里来找我,至于其他的,我给不了。”话音既落,连江楼已头也不回地朝着室外走去,前往浴室方向。

      师映川离开断法宗的时候,大雨依旧下个不停,青年走在被雨水弄得泥泞无比的大道上,从头到脚已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他却似浑不在意,这路上有马车往来,也有穿着蓑衣的行人艰难赶路,因为大雨的缘故,人们都是行色匆匆,如此一来,未带雨具又行走缓慢的师映川就显得很是怪异,尤其他脸上还自动布满了青色纹路以便盖住容貌,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大片胎记生在脸上,诡异而丑陋,惹得人人都满脸厌恶地远离,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正打马赶路,疾驰而来,道上的行人和车辆赶紧避开,转眼间队伍奔至,为首的骑士看见前方一个人正慢悠悠地前行,挡住了路,当下想也不想就举起了马鞭,狠狠一鞭抽了过去,喝道:“……让开!”然而那鞭子还未落到对方身上,骑士却突然间只觉得全身一下轻松起来,意识随之消散,就见大雨中,这支二三十人的队伍炸瞬间成一蓬蓬的血雾,惹起周围无数惊骇的叫喊,师映川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依旧向前而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加快了一些,大约两盏茶的时间之后,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师映川仰头看了看天空,心情到此终于渐渐平复下来,正当这时,一辆马车出现在视线当中,六七名身穿银甲,神色沉稳的男子骑着马紧紧护在周围,正往这边而来,师映川并未在意,与这一行人交错而过,但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唤:“……停车!”这熟悉的声音令师映川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那辆挂着精致流苏的青幄马车停了下来,车窗上的绣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张俊美如仙的面孔出现在窗口处,那人神色间混合着惊喜、意外、以及其他一些东西,两眼看着师映川,师映川顿了顿,便回身走了过去,与此同时,他身体表面突然散发出大量白色的水蒸气,雨水再无法近身,等到他登上马车之际,全身上下已完全干爽起来,衣发洁净,再无半点水痕。

      车厢内铺着华美舒适的豹皮,一个金冠锦服的绝色男子坐于其间,却是左优昙,师映川坐下来,接过左优昙双手奉上的热茶,慢慢啜了一口,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左优昙目光不离青年左右,温言说道:“我才从魏燕返回,正要回宗门,却遇上你。”师映川了然,他眼睫低垂,久久不发一言,只是喝着香气袅袅的热茶,一时间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外面风声雨声交加,末了,还是左优昙打破了沉默,他一手放在青年膝上,问道:“你是从宗门那里来的?”师映川抬眸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又道:“我是去看看碧鸟。”便将自己接到季平琰书信一事说了,其间自然隐去了自己与连江楼之间发生的那一幕,左优昙听罢,没有吱声,师映川淡淡道:“好了,我要回摇光城了,你平日里替我照顾好平琰就是了,不必牵挂我。”

      一只手无声地覆上了师映川的手,左优昙星目泛波,却是微笑道:“你放心,你的事我都会替你办妥。”师映川笑了一笑,他凝视着左优昙丰丽的容色,想起之前种种情形,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哂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左优昙一愣,道:“什么?”师映川笑了笑,伸手摸上左优昙的脸颊,体味着那柔腻光洁的触感:“没什么,只是我再一次更深地认识到了一件事: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最高的境界、最大的野心、最强烈的渴求,就是永生,与之相比,其他的需求都很低级,像财富权势地位这一类的东西,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用来得到足够修行资源的一种手段,而名声美色等等,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具体意义,世人之所以追逐这些东西,大概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人人都知道自己是一定会死的,所以在有限的生命当中,总要有些目标,并为此奋斗、追逐,不然人生还有什么乐趣?然而在我眼里,唯有长生,才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精彩。”

      师映川微微闭上双眼,想起了先前自己在那个冷酷到极点的男人面前的遭遇,他轻轻冷笑:“是啊,我真的应该学一学人家的本事,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舍弃!任何阻挡在面前的人和事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推开,我真的应该好好学一学,省得总这么蠢!”

      左优昙不清楚青年为什么忽然摆出这么一副莫名其妙的姿态,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师映川是受了挫折,而且从字里行间甚至可以推断出师映川这番话所针对的究竟是哪个人,对此左优昙心生寒意,因为他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师映川对那个人的极度不满,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怨恨,但这么多年的世情历练与红尘浸染,左优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得甚至有点莽撞的小太子,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多嘴,更不应该刨根问底,因为这不是他能够参与的,思及至此,左优昙的目光也随之在青年脸上一触,青年面无表情,似乎瞧不出什么,但在熟悉他的人眼里,这个人越是如此,就越能解读出别的意思来,当下左优昙缓缓握紧师映川的手,道:“不开心的事情总是会有的,只要不去想它,也就罢了,要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他这般款款劝解,殊不知在他刚才念头百转之际,师映川自己也已经下了决断,抛开心头那些令人难忍的负重,师映川轻轻一笑,却伸手一托左优昙的颈侧,微微向前,让对方离自己更近一些,如此一来,左优昙与青年四目交接,青年手上的温度传导过来,瞬间就笼罩了全身,与此同时,那鲜红的两只眼眸中火苗幽幽,仿佛可以烧到人的心底最深处,看透一切秘密,包括最微小的心理活动,左优昙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眼睛,真美啊!

      想至此处,思绪已飘忽起来,在这一刻,两人从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就有如涓涓细流,漫过心田,恰在此时,师映川羊脂玉一般的手指开始缓缓滑移,来到了左优昙的衣衫交领处,从领口轻柔探入,也由此让对方露出了那精致的锁骨和一小抹雪白的胸口,师映川这只手腕上戴着以寒心玉为材料所打磨的珠串,使得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是温凉的,肌肤表面散发着似寒非寒的幽幽冷香,惑人欲醉,在这一刻,左优昙心神不由得恍惚起来,喉头微微发紧,呼吸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因为除了尚不知事的孩童之外,就算是再没有经验的雏儿,也不会误解这样明显带有狎昵意味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左优昙这样已经早早尝过风月滋味的成熟男子?这时师映川在他唇上一亲,同时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油黑的鬓发,语气十分自然,道:“你介意我现在就在这里要你么?”左优昙一愣,虽然他已经猜到,但真听对方说出来,却还是会有些小小的冲击的,不过这显然不是什么阻碍,左优昙也不说话,只是自动前倾了身子,几乎要伏在青年怀中,一手扯开了腰间的束绦,那光滑的肌肤也为之微微升温,倒似是在主动求欢一般,师映川见状,忽然哈哈一笑,布满青纹的脸上透出淡淡的暧昧之色。

      左优昙直视着师映川那仿佛有大火在燃烧的双眼,忍不住打了个颤,一时间突然就觉得自己好象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明明已经数年没有过**之事,仿佛已经忘记了究竟是什么滋味,但此刻这种情形,甚至还没有任何实质的行为,一股又一股的晕眩之感却已无可抑制地席卷了全身,只怕即将软倒,正当此时,左优昙忽然低低一声惊哼,整个人已被向后按倒,很快,车厢就被剧烈的喘息声所充斥,雪白的肌体,细汗淋漓的身子,火热的交缠,如瀑的青丝,统统被裹进一团燃烧的热浪当中,这马车外面尚有马车和护卫,断法宗这样的地方,哪怕是下仆奴婢也多多少少会一些功夫,这次左优昙带出来的这几个人,连那驾车的车夫也算得上是三流身手,更不必说那几名护卫,以他们的耳力,莫说是身边马车内产生的声音,就算是较远的地方有什么动静,也能收入耳中,虽然雨声未断,但车里的响动按理说还是可以听得清楚的,然而有师映川在此,以特殊手法隔绝内外,就使得里面的声音半点也不能泄露出来。

      外面雨势依旧,车厢里却是春意无边,左优昙再也不能克制,唇中迸出嘶哑的叫喊,这声音里既有痛楚所引出的软弱,又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意,昏昏沉沉之间,仿佛有火焰焚尽了理智,烧化了全身,再不剩一丝半点的清明,整个身体都已经情不自禁地软成了泥,只能任凭摆布,唯一还残存一点力气的右手抓着身上青年的袍角,努力攥得更紧,再紧一些……

      终于,车厢里的狂热开始渐渐散去,师映川衣袍凌乱,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他一腿作盘膝状,另一条腿却向前伸直了,姿势懒散而又舒适地坐着,左优昙软伏在他膝头,兀自低低喘息不止,雪白的脊背上已然被汗水湿透了,散落的黑发披垂肩头,有些拂在脸上,半遮绝色容颜,虽然眼下两人已经云收雨散,但体内那股酥麻激荡之感却还未褪尽,致使喘息不定。

      师映川的手缓缓抚摩着左优昙光溜溜的雪白脊背,脸上带有一丝餍足,而软伏在师映川腿上的左优昙,仿佛还沉浸在那强烈的一**冲击的余韵当中,脑子里近似晕眩一般,微觉恍惚,不过他此刻却是心中亦有几分隐隐的羞愧懊恼之意,左优昙一向对人有些冷漠,尤其这几年随着他年纪越长,也越发成熟,就有更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使得他虽然姿容绝美,却也基本无人向他表示爱慕,他自己也持身甚正,哪知今日在师映川面前,平日里那等端矜姿态统统都拿捏不住,一朝化为流水,只剩在青年身下辗转低吟的份儿……一想到方才自己那忘乎所以的呐喊,热情如火的纠缠,左优昙不由得脸上【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烧红一片,很是窘迫难堪。

      正心情复杂之际,却不防师映川道:“……刚才有些弄疼你了,好在倒不至于受伤。”一面说,一面拽过旁边的外衣覆在左优昙身上,左优昙微微抬起头,正好与师映川眸光直对,青年的眼神立刻就消去了他心中不停的思量,师映川低头在那被吮得红肿的唇上轻嘬一口,道:“……你回去罢,照顾好平琰,也照顾好自己。”左优昙听了,知道两人便要就此分别,心中那窘迫羞惭之情顿时为之一消,转为不舍,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莫非还能出言挽留不成?虽然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甚至也很可笑呢……左优昙默默无言,但很快,他忽然起身搂住了师映川,随之跨坐在了青年身上,微哑的嗓音低低响在对方耳边:“再抱我一次……”此时此刻,他全身都滚烫了起来,如同一把燎原之火烧起,直至此时,他已不再需要说什么话,因为肢体的语言已经足以代替一切了。

      良久,车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师映川自车内出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与此同时,一双极美的眼睛隔着车帘,目送青年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雨幕当中,那眼内有着说不尽的万千话语,道不完的心路百转,在这一天一地的大雨中,终究潺潺汇聚成一股清泉,无限交融。

      师映川没有耽搁,径自返回,待他回到摇光城之后,并没有沉浸在自伤自艾的情绪当中,而是比从前更加专注于修行,终日待在自己的玉和宫,几乎很少踏出大内,只是偶尔会去白虹楼散心,然而他所创立的青元教却不像他这般低调,在教中数位宗师坐镇的情况下,稳稳威慑四方大大小小的势力,以一种缓慢却持续的速度不断蚕食着旁人身上的养分,壮大自身。

      转眼间就到了深秋时节,这一年大周境内算得上是风调雨顺,致使谷物迎来一个大丰收的年月,家家户户的米仓里也比往年多了二三成粮食,小门小户人家也舍得扯上几尺花布,给孩子做上一身新衣,买些酒肉打打牙祭,如今大周兵强马壮,已经陆续吞并了周遭的小国,大量资源以及金银珠宝等等都源源不断地被运往摇光城,这也使得这座原本就十分富饶的城市更是迎来了空前的繁华,毕竟不论是在什么时候,战争都是聚敛财富最快也最有效的手段。

      深秋的风中已经尽显萧瑟,有了一丝凉意,师映川站在高处,将下方无数景致一览无遗,偌大的城市当中,各色建筑鳞次栉比,里面上演着多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贫富贵贱,都在这尘世当中打滚,师映川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此时的他看着视野当中的一切,真真切切地体味着那种凌驾于世人的感觉,也再一次对自己所在的层次有了更深刻的认同,而这一切无论如何变化,归根结底,却都是建立在他自身的日益强大的前提之上,如此一来,那长年累月的枯燥甚至艰难的修行过程,也似乎变得不至于那么让人深痛恶绝了。

      忽地一阵脚步声传来,师映川没有回头,只用手去指着某处,说道:“你看,那里好象很热闹的样子。”来人是一个容貌生得略有几分清俊秀气的男子,样子并不能算是如何出挑,穿戴也只是寻常,只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却是令人觉得似乎是哪里有些古怪,男子走到师映川身旁,面对着这个在世人眼中已经与绝代魔头划上等号的青年,清俊男子却是从容无比,语气随意地说道:“我便是刚从那里回来,今日天涯海阁有大型交易会在那里举行,自然热闹。”

      “原来如此。”师映川点了点头,又笑道:“我这些日子闭关,几乎与外界隔绝,直到今天才刚刚出来,弄得连这样的消息居然都不知道了。”清俊男子淡淡问道:“……要去看看么?”他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睥睨而骄傲,仿佛对绝大多数事物都不屑一顾,但无论是从他的穿戴打扮,还是从那保养得并不算好的双手,都显示出此人应该只是出身比较普通的人物,这时师映川道:“去看看也好,说不定会有我用得上的东西。”他说着,却扭头看了男子一眼,上下认真打量一番:“你这个样子,倒让我不太习惯。”男子道:“一副皮囊而已,没什么习惯与否,若说不习惯,倒应该是我才对,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我已经太久不曾体会过了,只觉得处处不便。”师映川微微一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次天涯海阁举办的交易会当中用来拍卖的物品可谓五花八门,种类格外丰富,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对修行大有帮助的丹药灵物等等,因此这回前来摇光城参与拍卖的客人有很大的比例是各地的武者,不过无论是出身大家族的子弟还是属于哪方门派的武者,包括那种自由散修,只要是先天境界,就都老老实实地在即将进入摇光城的时候于大周官方备案,记录在册,没有人试图省去这个步骤,因为人人都知道那会给自己以及自己所属的势力带去什么样的祸端——从多年前那位杀神订下这个规矩直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用鲜血来验证了这个道理。

      此时交易会现场已是人潮汇聚,无论是普通座席还是相对私密的包厢,都已经满员,就连提前预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那些包厢,也已告罄,众人只等着交易会开始,此处共分为五层,而每一层所拿出来拍卖的物品也并不相同,楼层越往上,档次越高,举行交易的每一层都需交纳一定数量的银子才能够入场,且金额逐层递加,一来这是为了防止拍卖会现场过于拥挤,便以这种手段来控制人数,否则如果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参加拍卖,那么即便场地再大上十倍二十倍,也决不可能容纳那么多人,二来这也是为了尽量避免那些财力不足之人白白占据了位置来看热闹,反倒失了真正的大金主,况且虽然入场费不菲,但真正有实力参与拍卖的客人,对这笔费用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有所吝惜,一时师映川与那清俊男子来到此处,二人身上都不曾带有银钱,然而师映川是何等身份,谁敢收他的银子,当下有人匆忙入内禀报,很快,一名老者神色肃然地快步赶来,说来也巧,此人倒不算陌生,当年师映川在天涯海阁举办的一次交易会上买下了亡国太子左优昙,这老者便是那次交易会的负责人之一,当下此人恭恭敬敬地将师映川二人引入场内,来到第五层,虽说眼下各处已满,但主办方自然不可能没有办法的,于是半盏茶之后,师映川与清俊男子便坐在了一间清净的包厢里。

      师映川倚坐在一张鸡翅木圈椅内,手里把玩着一朵小小的血玉莲花,这间包厢原本是天涯海阁的负责人用来监控全场之所,但短短半盏茶的工夫便给收拾出来,弄的像模像样,虽说一些细节处尚有不妥,然而在仓促之间做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的了,师映川倒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这时拍卖会刚刚开始,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人正详细介绍着第一件拍卖品,往往第一件出场的东西不会价值太高,所以师映川只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扭头转向身旁的人,问道:“你现在这个状态,大概可以维持多久?”那清俊男子虽然容貌万万不如师映川,修为看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那通身凝而不发的气派风度,竟是完全不在师映川之下,甚至隐隐有所过之,男子秀气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看了看自己带着厚茧的双手,淡然说道:“差不多可以维持一日罢……”师映川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血玉莲花,笑道:“这已经很不错了,当初你只能离开我一小会儿,现在却能延长到这么久,还不好?”

      男子面色平常,道:“不要忘了,那是在战斗的情况下,我可以短时间占据一具肉身与人博杀,如今你修为到了这个地步,我自然也可以稍微延长一些时间,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你占据别的肉身超过一日,否则就是消亡的下场,而且这还是在我不动用内力的前提下,若是我用这具身体与旁人动手,可以附在这具身体上的时间就会被大大缩短。”

      这男子却是宁天谕,他眼下可以出来自由操纵一具身体,心情自然显得还不错,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也很放松,师映川对他笑道:“那也比从前好上许多了,还有什么不足的?不过……”师映川说着,忽然伸出手去捧住了宁天谕的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端详了一下面前这张并不怎么出彩的面孔,说道:“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这么面对面地看见你……怪不习惯的。”宁天谕被青年捧住脸,却连眉毛也未动上一下,毫无反应,师映川见状哈哈一笑,松开了手,道:“你啊,难道就不能不板着一张臭脸么?好象谁欠了你一大笔钱不还似的。”宁天谕拨开青年的手,淡淡道:“你莫非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师映川叹道:“你这人,可真是无趣得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师映川先前来交易会现场的时候很是低调,并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惹来关注,因此也就无人知道这么一尊外人眼里的凶神竟是悄没声儿地就在这里看热闹,不过随着拍卖的物品一件一件地亮相,这气氛就炒起来了,而且也开始有师映川有点感兴趣的东西出现,要知道这第五层拍卖现场里坐着的不是名门大派【创建和谐家园】,就是豪门世家出身,有实力的散修也比比皆是,最不济的也是财力极其雄厚的巨富大贾,能让这些人参加的竞拍,其中有几件能入得了师映川的眼,也很正常,不过目前也仅仅只是入眼罢了,可有可无的程度,倒没让师映川出口竞价,不过这时倒是展出了一件令他感兴趣的物品,师映川眼中露出淡淡精芒,他抬了抬下巴,对身旁的男子示意道:“……你看这东西怎么样?我瞧着倒还不错。”

      宁天谕道:“你想要?”眼下展出的是一件看起来如同丝缎般水滑柔软的长袍,大致呈淡淡的青白色,其中点缀着秀雅的花纹,整件袍子看上去只觉得表面好似波光粼粼一般,与众不同,说不出地令人心动,乍看上去,倒是与云锦很相似,云锦这种料子由于在织锦的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金线和银线,所以价格很高,但这种东西虽然对一般人来说非常昂贵,可如果拿在眼下这种场合拍卖,那就是笑话了,当然不可能,事实上此物与云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金线和银线换成了一种极为珍贵的金属用特殊手法拉抻出来的柔韧细线,混合着天蚕丝精心编织而成,穿在身上不但冬暖夏凉,更是刀枪不入,可以有效地抵挡相当一部分伤害,表面上看起来无非是一件华贵些的衣裳罢了,而实际上却是一件宝物,师映川对此生出兴趣,倒也正常,他笑道:“是想要,不过不是我自己用,我是想拍下来送给十九郎……我这并不是偏心,这个颜色唯有十九郎最喜欢,花纹和款式剪裁也是他平日常用的样子,送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宁天谕对此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当下师映川就在底价的基础上报了价。

      不过这件袍子的确珍贵,非但师映川有意,在场的许多人也一样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时间出价声此起彼伏,天涯海阁也不怕有人胡乱漫天喊价,事后却翻脸不认的,一来天涯海阁势大,必会报复,二来那些真真顶尖的客人,也不可能干这种自扇耳光的事,丢不起那个人,宁天谕坐在包厢里,手上把玩着一块用银箔整齐包着的糕点,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由他做来,就有了一种既不拘于礼数却也不显得散漫的奇异魅力,平淡说道:“已经涨到三……”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怒喝,虽说场间正竞相喊价,但这声音却显得分外清晰,音波滚滚如巨浪:“……果然是它!”语音乍起之际,就见一个身影已突然出现在拍卖台上,这突发事件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场间几百号人都是齐刷刷地注目过去,许多自认修为拔尖的人忍不住心生骇意,因为他们发现,凭自己的眼力和感应,竟是完全没看清楚此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这不速之客乃是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散发披肩,形容狷狂,颔下蓄着整齐的短须,此人完全无视了台上的拍卖师,手一招,那件珍贵的袍子便飞到了他手里,一时间场中静寂若死,但下一刻,远处有人已抚剑而起,死死盯着此人,厉声道:“阁下何人?想必应该知道我天涯海阁的规矩,拍卖台不得有人擅自靠近,却不知阁下意欲何为!”便在此间,周围亦有十数人按剑待发,其中不乏先天强者,看样子应该都是主办方用来维持秩序的人手,但这中年人却是恍若未见一般,只低头看了一眼那衣袍,冷冷道:“这是老夫的独孙在元服之际,老夫送与他之物,前时老夫身上的母虫感应到孙儿体内子虫已死,老夫不远万里从南方赶回,循着此袍上面的特殊香料找到这里,果然今日见到了此物。”中年人字里行间仿佛有着莫名的感染力,令人心生悸然,他看向远处天涯海阁的人,缓缓道:“是你们,杀了老夫血脉?”

      在中年人的目光投来之际,但凡与他目光相触之人,脑海内陡然间一片空白,这时先前招待师映川的那名老者已急步赶来,对着那中年人深深一礼:“阁下误会了,此物乃是我天涯海阁由正规渠道得来,在……”话没说完,中年人已哈哈大笑:“正规渠道?老夫孙儿定居于大周临国,想必就是两国交战之际受到波及,被人害死,这件袍子也就辗转流入尔等手中,这就是所谓的正规渠道?”中年人森然环视四周,那眼神中有着无穷杀意,寒声道:“……老夫不远万里,从南荒追到此处,倘若不能为这唯一的血脉报仇,老夫固然身为宗师,又有何用!”

      “大宗师!”全场顿时大骇,又忽地安静下来,安静得令人心里发冷,这是智慧生物的本能,与此同时,一丝丝尖锐的寒意也在众人心头环绕,这些人心里明镜也似——今天的事,难以善了!

      而作为当事人,天涯海阁一干人等则是冷汗直下,嘴里发苦,按理说今日因为召开大型交易会的缘故,不但从总部拨来了先天高手,甚至还有半步宗师坐镇,再加上摇光城一向治安良好,更兼大周兵强马壮,因此没有什么人会愿意在这里生事,若是放在平日,交易会从头到尾都应该是顺顺利利,可如今,谁知竟是惹来了一尊大神!面对一位陆地真仙级别的强者,什么治安良好,什么半步宗师坐镇,能起到什么作用?一时间天涯海阁众人不由得汗如雨下。

      在这当口,一处包厢的帘子忽然被人从里面撩开一角,话音也随即响起:“……拍卖还不曾结束,把东西放下,你若要买,就照规矩竞价。”这么一来,此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全场瞩目,一个个屏息宁神,只把目光齐刷刷投去,只见发话之人一身普通打扮,二十来岁的样子,略清瘦,容貌俊秀,看起来倒也寻常,在场众人没一个认得这男子,但既然敢当面以言语压刺一位宗师,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物?这一刻,全场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纷纷揣测,唯有那之前接待师映川的老者却是心下一定,他自然认得此人是与师映川一起来的,虽说不清楚此人身份,但既然这时出头,想必就算不是师映川主动授意,至少也有这个意思……想到这里,老者总算一颗心稍稳——有这么一位凶神坐镇,便是大宗师要在这里寻衅,也讨不了好!

      压抑的静默继续笼罩全场,中年人眼中显出霜雪般的寒意,冷冷道:“哪里来的小娃……”但他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以为的那种,作出任何教训甚至痛下杀手的举动,要知道能走到宗师这一步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思敏锐?这年轻人在明知面对的是一位绝顶高手的情况下,还敢这么说话,若说没有倚仗,谁信?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闪,一道感知已散布出去,紧接着就见此人神色微动,他已经感应到了,那间包厢里还有一个人,而且显然也是同样身为宗师之体!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中年人心念电转,已向那包厢方向抬手一拱,做了一个同级别之人相见的平辈礼,算是打了招呼,沉声道:“这位同道,老夫今日是为独孙报仇而来,还望阁下不要插手。”包厢里一个听不出好坏的声音平平道:“……阁下欲待如何?方才听阁下所言,想来是将令孙之死归结到大周头上,莫非今日是要在这摇光城大开杀戒么?唔,此事倒也可行,人人都知道那青元教教主如今闭关未出,教中其他几位宗师也不大露面,想来都在苦修,阁下只要避开皇宫,不惊动那师教主,在城中大杀一番,再及时遁走,想来也没什么,不是么?”

      中年人面无表情,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显然这话说中了,而这时场中已出现骚动,因为众人已经猜到,这中年人的报复很可能就从这里开始!场中都不是普通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机变应对,然而此刻却是无法做出什么反应,要知道这可是宗师,代表着世间武力的颠峰,在场这些人别说抵抗,就是想逃走,又要怎么个逃法?只怕谁先动,这个出头鸟就第一个死!

      “既然如此,那么……”原本听不出好坏的嗓音忽然变得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清袅出尘:“那么,你就去死罢!”话音未落,一线青影已从包厢内瞬间射出!中年人瞳孔骤缩,对方的速度太快,在场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样子,然而同是宗师,他却刹那间看清了来人的容貌,那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其美的脸,额上一道显眼的红痕殷红似血,中年人瞬时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下一刻,此人突然间拔身而起,直接将上方楼顶撞开了一个窟窿,破空而去!

      身为宗师,却不战而遁,看起来实在是贪生怕死,令人不齿,然而这其实并不是怯懦,而是最明智的做法,如此当机立断,才真正是强者所为,然而师映川却哈哈一笑,长啸道:“……南荒蛮子,也敢来摇光城撒野?适逢本座今日出关,这便叫你有来无回!”当下破空紧追而去,与此同时,却见另有两道黑影自皇宫方向而来,紧紧追在后面,转眼间四道身影便消失无踪。

      其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人得知,众人只知后来师映川在下午回到了摇光城,将那件长袍交还给了天涯海阁,而天涯海阁不但立刻将此物又献给了师映川,同时还搭上了数件宝物,以示感谢对方今日的出手之举,如此一来,却是日后摇光城往来贸易之事越发兴旺,人人皆知连大宗师都不能在这里放肆,货物与人的安全都极有保证,谁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做生意?

      却说师映川回到皇宫,床上已躺了一个昏迷着的人,正是之前那中年人,事实上在拍卖现场,当这中年人指出那件袍子是他死去的孙儿之物时,师映川就已经心中一动,让身在皇宫的傀儡赶来这里,宁天谕也同样指挥谢檀君一起前来,这固然有不肯让中年人在摇光城闹事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师映川还另有打算,后来加上师映川在内,三名宗师一起追击中年人,最终在一处荒谷将其打败制服,喂下九转连心丹,上次师映川遭到一名宗师刺杀,对方实力强悍,师映川与谢檀君联手,只能将其杀死或者任其遁走,想要喂下九转连心丹,难度胜过将其斩杀,根本无法活捉的,等到后来胜出之际,那宗师已是气绝身死,而今日这个中年人虽然也是宗师,但实力却没有那么强悍,再加上是三名宗师同时出手擒拿,于是最终将其打伤活捉,用九转连心丹将此人控制起来,不过与同样被蛊虫寄宿的傅仙迹相比,这人就惨上许多,傅仙迹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被蛊虫操纵着去做什么,完全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与没有服丹之前并无不同,而这中年人却干脆被蛊虫破坏了大脑,等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会成为一个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只会被蛊虫控制的行尸走肉,与师映川炼制的活尸傀儡差不多。

      这么一来,就是又多了一个宗师极的助力,师映川自然心情很不错,宁天谕在一旁道:“此人伤势不算太重,休养一段时间也就罢了。”师映川摸了摸此人的脸,说道:“看起来最多五十岁的样子,不过那件袍子分明是成年人穿的,也就是说,此人所谓的孙子至少已经成年,那么这人就是已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个年纪了……唔,不过我已经检查了他的身体,生机很旺盛,倒不像是天人五衰快到来的样子,想必这具肉身还可以使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师映川越说越觉得满意,微有棱角的唇瓣微微勾起,忍不住笑起来,毕竟这样的助力,越多越好。

      师映川心情大好,当下就派人将那件袍子送往万剑山,交给千醉雪,晚间与晏勾辰一起用饭的时候,师映川因为高兴,话也多了些,饭罢,二人在外散步,谈些正事,末了,师映川颇有兴致地拉着晏勾辰的手回到殿中,共谐鱼水之欢,**之后,晏勾辰倚在床头,把玩着师映川一缕长发,道:“今天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人现在如何了?你可有受伤?”两人身躯挨得极近,师映川懒洋洋地摸了把晏勾辰的大腿,笑道:“我这光着身子都被你看遍了,有没有伤,莫非你还没看见不成?”晏勾辰亦笑:“外伤倒没瞧见,但内里究竟如何,我又怎能知道了?”师映川咧嘴笑了一下,伸出手捏住男子的下颔,将其勾得向上些,促狭地眨了眨眼:“方才我那般龙精虎猛,你一连声地只会求我饶你,你说,我像是受了内伤的模样?”一面说,一面披衣而起,去桌前取茶喝了,也给晏勾辰倒了一杯,拿了过来,晏勾辰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放心地道:“那就好,我只怕你身子不妥。”师映川闻言,璨然一笑,一时间美得不可方物,只叹道:“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人,只怕活个千百年也不是问题。”

      两人正随意说着话,外面却忽有宫人禀报,说是有青州燕氏嫡系子弟在宫门外求见,师映川听了,不由得一愣,要知道那燕家虽然是他母族,但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导致双方并没有什么往来,也谈不上有感情,怎么这燕家现在忽然就有人来求见?不过师映川也没多想,便吩咐道:“把人带进宫罢,等我一会儿召见。”当下起身,命人服侍自己与晏勾辰沐浴更衣。

      小半个时辰之后,师映川来到一间花厅,他轻轻一掸衣袖,对外面道:“叫那燕氏子弟进来罢。”很快,门被缓缓打开,片刻,外间的水晶帘子也被撩起,一个窈窕的身影进到花厅里来,深深一福:“见过师教主……”师映川见了此人,不免有些意外,这是个女子,五官精致,整个人如同一朵玫瑰花也似,十分美貌,却是燕步瑶,师映川意外之余,也觉得蹊跷,便道:“你有何事要见本座?”他不说则已,一说,燕步瑶便蓦然红了眼圈,伏身拜下:“……曾祖父于前时仙逝,我燕氏一族愿举族投靠青元教,望教主收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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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步瑶听了师映川的话,触动心怀,眼圈不由得就红了,伏身拜下,高声道:“……曾祖父于前时仙逝,我燕氏一族愿举族投靠青元教,望教主收纳!”燕步瑶这话一出,师映川顿时微微一愕,燕步瑶口中的曾祖父,也就是他的外曾祖父,自然就是青州燕家的掌权人燕夕道了,怎么现在忽然就死了?若是普通人的话,倒还容易理解,毕竟连曾孙女都这么大了,按照燕夕道这个年纪,寿命尽了,死去是很正常的,甚至完全可以说是让人羡慕的长寿高龄了,可是不要忘了,燕夕道早就已经踏入半步宗师之境,以他的身体,活上一百多岁是非常正常的,如果保养得当,甚至好运活到两百岁也不是没可能,怎么现在好端端的,就突然说死便死了?这么一来,师映川同时也注意到了燕步瑶此女的装扮,与从前那一贯喜好艳丽华贵装束的样子不同,燕步瑶眼下衣着素净,只穿着石青的窄袖短衫,鱼肚白的裙子,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就连发髻上也只有两朵银色珠花简单点缀着,脸上脂粉未施,果然是家里有长辈去世的样子。

      师映川正意外于燕夕道突然死亡的这个消息之际,燕步瑶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便红着眼圈解释道:“曾祖父这些年一直困在原有的境界,不得突破,曾祖父实在不甘如此,于是前时强行冲击瓶颈,结果不料走火入魔,当场……”师映川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把事情的前后联系全都弄明白了,燕夕道困在半步宗师颠峰境界已经很久,自然急盼突破,毕竟虽说只要晋升到准宗师境界之后,就是意味着跨出了成为宗师的第一步,然而这里面却有一个关键,那就是年纪越大,晋升就越困难!拖的时间越久,希望也就越渺茫!燕夕道困在半步宗师颠峰这个坎上已经有数十年了,当初他寄希望于凝华芝,想要凭借此宝改换资质,一举打破这些年来的僵局,令自己顺利晋升宗师境界,却不防后来凝华芝被燕乱云偷走,最后反倒是便宜了师映川,如今燕夕道已经这么大的年纪,实在再耗不起了,如果再拖下去,此生基本就无望宗师境界了,想来燕夕道就是因此一横心,强行冲击瓶颈,结果晋升失败,走火入魔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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