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此事就这样初步达成共识,师映川一手卷袖,笑道:“好了,既然大家都觉得此事可行,那么我便谋划一二,看看能不能促成这桩良缘。”他也不耽搁,当下就离开此处,他不识得这里的路,便随意找了一个瑶池仙地的女【创建和谐家园】,问明晋陵神殿之人下榻的所在,这就朝那里而去。
日头高挂,时间已经不早,人也已是渐渐多了起来,还有相熟之人互相打着招呼,师映川不喜与这些人见面,以他的修为,想避开旁人耳目,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路还未来得及走到一半,一道传讯焰火已在天空中炸开,洒出漫天彩光,师映川略带惊讶地抬头看去,心道:“不知是哪派宗主驾临?”一面放开心神,磅礴的气机透体而出,感应着远方那人所具有的某些信息,像他这样的宗师境强者,往往自有方式从对方的气息上来推断旁人的身份,就好比眼下,师映川在刻意探察的情况下,很快就探知端倪,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毫无疑问,却是纪妖师无疑,对此师映川倒也并不意外,事实上他的祖母,也就是纪妖师的生母,当初就是曾经出身于瑶池仙地,不过既然同为宗师,纪妖师自然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当下轻轻一哼,顿时空气中似乎漾出一层涟漪,立刻就把这股气机完全排斥于身外,而这一接触也令纪妖师发现了一丝熟悉之感,男子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转念却是低哂道:“还不来见我?”
这声音旁人听不到,但远处的师映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不由得微微一笑,几道彩光随即飞出大袖,师映川手把玉如意,虚步蹑空,踏于剑上,倏忽间就了无踪影,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已来到瑶池仙地的山门外,青年徐徐降下剑光,在距离地面两丈左右的高度停下,如今此地不知已有多少人至此,虽未有几个亲眼见过师映川,但那张绝美面孔,那标志性的一双血瞳与额头的怯颜伤痕,即便是个傻子也会立刻知晓来人的身份,青年容光慑人,风姿绝伦,在场但凡看清他形貌之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句: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这一刻,气氛突然就变得极怪异,不过师映川并不管自己的身份与其中内情究竟处于一个怎样尴尬的位置,他按落北斗七剑,双足踏上地面,对着一名坐在青色巨蛇头顶的男子稍稍欠身,道:“……父亲大人安好。”他哪里会理会旁人怎么看,只扣住一个‘孝’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名声,被人如何诟病,怎样看待,这一孝字当头,任何人也没有话可说。
纪妖师坐在大磨盘一般的蛇头上,利眼一扫,已将师映川整个人从头到脚看得透彻,既而却是低缓而笑,一手搭额,笑道:“很好,果然你如今已是我辈中人……”几乎在话音刚落的刹那,一股惊天撼地的威势突然间爆发而出,与此同时,在场其他武者油然生出强烈之极的恐惧惊骇之感,瞬间笼罩全身,说时迟那时快,一翠一白两道身影已是悍然出手,带起的激猛罡风席卷而来,如同怒潮排空,许多修为尚且不足之人,竟是瞬间被两大宗师的凶威刮得向后踉跄而退,有高手厉声喝道:“……哪个若不想被殃及池鱼,就立刻撤开些,让出地方来!”
此话一出,顿时吓阻了许多意图近距离观摩的人,不知有多少人都被这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清醒过来,方才一瞬间只想到宗师之间交手的场面实在难得一见,却忘了这其中的凶险!当下众人疾退向外,让出地方,但如此场面,怎舍得不留下来观看?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巅峰一战,若是错过了,非得后悔得吐血不可!非但如此,附近感受到异常的武者也都一股脑儿地向这边涌来,要知道什么叫宗师?那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大多数武者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人物一面,更何况是宗师间的交手?许多人宁可冒些风险,也要见识一下这样的手段!
一翠一白两道人影一触即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双方落地之际,却仿佛有万斤之重,地面顿时塌陷皲裂,呈蛛网状向周围扩散开来,纪妖师双目精芒大振,一丝青气自口中吐出,全身上下有澎湃气场散发于无形,大笑道:“……不错!”师映川站在当地,有如一幅静美的水墨画,他右手五指轻柔一张,七道彩光急掠出袖,化作剑幕漫漫,青年向前不急不缓地踏出一步,温色淡笑,道:“父亲大人,请指教。”话音既落,刚猛剑气顿时大作,‘嗤嗤’作响!
纪妖师大笑,五指如钩似爪,劈面而来!远处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因为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脏已是狂跳不止,如遭重击,这父子二人打得难分难舍,直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心神摇曳,饶是许多人见惯了大场面,但此时亦是激动得厉害,世人只知这等人物有陆地真仙之称,但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宗师之威,即使距离已远,却还是可以感受到那一*强大到无可抵御的气息,一些武者冒险想要靠近了观看,从两大宗师交手当中有所领悟,有助于自己的修行,但这些胆大冒失之人却只落得一个凄惨下场,被刚利猛劲无比的罡气当场搅得粉碎,这还是因为这父子两人都只存了切磋试探之心,并无当真争斗的意思,否则将此处方圆一定范围内统统打得稀烂才是正常,如此一来,很多意图靠近远处的战场、看清事态变化的武者再也不敢有所妄动,众人远望前方激烈的战斗,俱是看得心神恍惚--陆地真仙一称,当真无虚!
不过这番交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两人同时收手,而那股令人心窒的压力也就此消散,纪妖师黑色的长发随风而舞,微眯起眼睛,哈哈笑道:“这就是那桃花十二式?很好,很好!”师映川唇角微微一挑,却是莞尔一笑,刹那间有如异花绽放,明丽绝伦,他舒袖迎风而立,密长的睫毛微颤,他缓缓挺直了脊背,忽然想起自己与纪妖师爱上的是同一个人,曾几何时,这个俊美的男人强大得令年幼的自己感到颤栗,然而到了如今,自己却已经有了本质的飞跃,彻底成为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有实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师映川表面上一派平静,任谁也看不出此刻他心底最深处的激流涌动,他微笑着向男子欠身道:“……让父亲见笑了。”又一转念,便道:“是了,我正有一事,恰好父亲来了,不如就听一听。”于是就传音过去,将自己打算为儿子季平琰求取晋陵殿主之子的事情说了,纪妖师听了此事,也觉得很合适,当下师映川就告别了纪妖师,朝晋陵神殿一行人所在的地方而去。
到了地方,着人通传,下人哪里敢怠慢,立刻请他进去,一时师映川被引入正厅,侍女奉上香茶,很快,一个身穿黑色绣金线华服的挺拔男子便来到厅中,左眼角位置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面容十分俊美,却是李神符,他二人也算熟人,当下略略寒暄一番,少顷,师映川呷一口茶,道:“本座此次冒昧上门,是有一件要事要与圣子说知。”如今师映川与当年不同,现在他已是宗师,武道巅峰强者,李神符与师映川关系只是一般,因此就不能像白照巫那样依旧平等而待,当下便极客气地道:“师教主请讲。”师映川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略略扫了一眼周围:“怎么没见劫心?”李神符道:“方才去后园练功,眼下还不曾回来。”师映川点点头,转而笑道:“这件事正是与他有关,是件喜事。”当下说明来意,正色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座今日贸然上门拜访,其实是特地来求亲的,圣子是劫心师兄,自然要先知会一声。”
李神符闻言,顿时脸上神情微微一变,其实他心中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梵劫心那已经去世的生父,并非是对梵劫心有什么情爱之念,因此在当年梵劫心坚决表明不肯与他成婚的心意、而殿主梵七情也因为最终不想逼迫独子而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李神符也算放下心事,只将梵劫心当作弟弟,也知道少年一直对师映川念念不忘,眼下听了师映川的话,愕然之余,不免考虑这其中的种种利害关系,半晌,才缓缓道:“恕我直言,教主的身份毕竟是……”师映川一听,立刻就知道对方理解错了,便道:“本座此来并非是为自己求亲,而是为了独子平琰,平琰出身清正,如今身为断法宗剑子,品貌资质出众,想必若是与劫心相配,并不至于辱没。”
“……季剑子?”李神符眉毛一动,显然对这个答案颇为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梵劫心与季平琰这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家世也是较为般配,李神符虽然并没有见过季平琰,但有季玄婴与师映川这样的双亲,季平琰的容貌又岂会丑陋?而且既然能做宗子,入主白虹宫,这资质天赋又怎么可能平庸?如此一一想来,这门亲事还当真是很不坏的,梵劫心虽然自幼就是天之骄子,但细论起来,似乎也不太可能找到比季平琰更好的伴侣人选。
思及至此,李神符心下权衡一番,便道:“此事不是我能做主,总要由家师定夺才是。”师映川笑道:“这是自然,今日本座也无非是对圣子说明此事,待回晋陵之后转告殿主罢了,若是殿主同意这门婚事,届时由本座亲自上门正式提亲也无妨。”
¡î¡¢¶þ°ÙÎåÊ®ËÄ¡¢ÀÉÐÄÈçÌú
以师映川如今的身份,答应亲自远赴晋陵,上门为儿子提亲,这已经足够表示诚意了,也说明了对这门亲事的重视,李神符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当下就道:“教主客气了,待回到晋陵之后,我自会向家师提起此事。”李神符的话刚说完,师映川已拢袖坐正了身子,微笑道:“正主儿回来了。”不多时,果然就见梵劫心手里提着宝剑,穿一身利落劲装,白皙的额角微微沁着一层薄汗,显然是刚练完功回来,见了师映川,眼中露出喜色,就欲上前,但忽然又想到之前闹的那点不愉快,就立刻迟疑了,但少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略一犹豫,还是上前微喜地道:“我刚才练功回来就听说你来了……映川哥哥,你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看我?”
师映川笑了笑,道:“来这里是因为有一件要事。”梵劫心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事?”师映川目光轻扫李神符,李神符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他也是十分知机之人,便道:“眼下尚且有些琐事需要处置,师教主且坐,李某先失陪了。”师映川笑道:“圣子请便。”当下李神符便离开正厅,梵劫心见状,有些敏锐地嗅出几分异样,他随手放下宝剑,微蹙了精致的眉毛,道:“映川哥哥……”师映川起身来到少年面前,一手轻轻拍了拍那还略带年少之人特有的单薄的肩头,温言道:“劫心,我这个人是非常自私冷血的,跟我在一起很难会感到幸福,更不必说我现在早不是从前那个断法宗剑子了,我如今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公敌,而你家世尊荣,自幼不曾吃过苦,我决非适合与你共渡一生的那个人,所以……”梵劫心听着不是滋味,生硬地打断了师映川的话头:“我不喜欢听这些,映川哥哥,你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开门见山罢。”
师映川见状,也不在意,依旧是面带笑容,道:“也好,我也不罗嗦了……我之前不是对你说过么,我的儿子平琰是个好孩子,品貌兼优,无论资质还是家世都是旁人所不及,这世间能与他匹配之人实在不多,在我看来,你无论各方面都堪配平琰,因此我便替平琰这孩子向你求亲,希望待他年纪大些之后,你们二人能够成婚,日后生儿育女,举案齐眉,岂不快哉。”
梵劫心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就是这样的一番话,如同锋锐无比的利器,在瞬间就将他整个人一举击溃!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亦随之大大地震动了一下,全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可以冻结血液的冰寒之气,他嘴角抽搐着,似乎是想要作出一个愤怒或者不屑或者冷漠的笑容来,但他事实上却什么也做不了,他面部的肌肉都僵在脸上,已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只能勉强咽了一口唾沫,木然看向师映川,梵劫心完全可以想象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究竟会是怎样的扭曲而古怪,甚至丑陋,此刻他的脑子里空荡荡的,状态非常诡异,然而外界的种种声音却是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可是他恍恍惚惚间虽然能清楚地听见外面夏风的缓缓流动,草木的瑟瑟摇摆,鸟儿振动着翅膀,但却听不见师映川说话的声音,只能够看到青年的嘴唇在轻轻地动,在说着什么话,但偏偏一个字也听不见,就像是聋子一样,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对面师映川察觉到了梵劫心的异状,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少年的脑袋,道:“怎么了?”梵劫心似乎在这同一时刻终于从那种诡异的状态当中挣脱出来,他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推开了师映川的手,厉声道:“……不要碰我!”与此同时,他死死盯住青年,仿佛是想确认刚才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师映川见此情景,怔了一下,既而轻叹道:“好了,你其实没有必要这样激动,我知道你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觉得一时间很难接受,就好象当年我被我师……莲座单方面婚配给了十九郎一样,旁人可能很难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绝对清楚的,就好象我当时那般,心里又是苦涩又是憋屈,甚至不乏愤恨,我说的可对?”
梵劫心一句话也不说,他的胸膛正明显起伏着,呼吸变粗,有什么东西好象被人打成了稀巴烂,师映川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他几乎想要像小孩子一样掩耳不听,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却好象没有了抬起手捂住双耳的力气,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自己心里是很明白的,可是却很难形容出来,无法形容,梵劫心死死地盯着师映川的脸孔,盯着对方的眼睛,那异常猩红醒目的双眼,明明是美丽无比的,但此刻在他看来,却是狰狞无比!梵劫心缓缓地一点一点攥紧了自己的右拳,他那俊秀的脸蛋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平静或者说是压抑得令人隐隐有些心悸,师映川看着少年的变化,不过他也知道,在遭受到这样大的冲击之后,梵劫心的情绪就算再异乎寻常,那也仍然是正常的反应,这当然可以理解,就像是多年前他被连江楼配给千醉雪时一样……不过就在这时,僵立了片刻的梵劫心却突然动了,少年嘴角猛地微微一抽搐,紧随其来的,却是刚猛迅速的一拳,重重击向师映川面门!
师映川身为宗师,在看见这样一只白皙的拳头正正轰向自己的面门时,他有无数的方法可以化解,梵劫心虽然天资上等,修为也不容小觑,但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与此同时,师映川大袖中的手已轻轻一动,只待抬起,如此一来,无非是轻描淡写地一下,就可以将少年的拳势消解于无形,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于电光火石之间,却看到了少年的眼睛,那目光令师映川心神微微一震,有了虽然微弱却毕竟还是存在着的涟漪,这一次,梵劫心的眼神是不同的,与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是师映川第一次见到,那一对黑亮眼眸,肌肉微微扭曲起来的面孔,紧咬的嘴唇,刹那间师映川即将抬起的手便不动了,下一刻,拳锋重重及面!
梵劫心这一拳毫无花哨地砸在了师映川的脸上!这只拳头没有任何停顿,直接与师映川的面颊重重撞在一起,梵劫心猛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一声闷响,令人心头为之一紧,这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肉上,但师映川晶莹如玉的脸上却连动也没有动上半分,毕竟宗师肉身岂是寻常?那一层护体罡气足以抵挡住绝大多数的攻击,反倒是梵劫心的拳头仿佛是砸到了铁板上一样,顿时大痛,震得骨头都好象快裂了,与此同时,这一拳也将彼此都打入了近乎失语的状态,师映川的神情没有变化,猩红的双眸之中幽光如火,梵劫心的拳头就此停在他脸上,梵劫心气息粗重,好象快要喘不过气来似的,紧握的拳头仍然抵在师映川的脸上,然而却是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着,此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可怕,唯有梵劫心的喘气声慢慢慢慢而又无比清晰地传播开来,师映川幽亮的双眼深处有波澜翻涌,那是绝对不属于当年的师映川会有的平静,他抬起手臂,轻轻却不容拒绝地抓住了梵劫心的拳头,静静地看着少年,道:“……我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打在我脸上,也是最后一次。”
梵劫心死死咬住嘴唇,半晌,他颓然松拳,声音微嘶道:“……映川哥哥,你真的,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么?”师映川勾动唇角,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从来只把你当作小孩子,哪怕你现在长大了,在我的印象里也还是当初的孩子,我并没有对你产生过我与我三位平君之间的那种感情。”梵劫心惨然一笑,他向后踉跄退了两步,看着师映川殷红如血的双眼,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低低地笑,笑容有些嘲讽,有些自暴自弃,他明明是在笑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眼泪直在眼窝里打转,喉咙里仿佛塞满了东西似的,令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梵劫心一只手捂住额头,嘴唇哆嗦着,道:“没有喜欢过我啊……是吗?”
梵劫心仿佛支持不住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他俊秀的脸上泛起浓浓的复杂哀色,无尽的涩然,少年的表情似哭似笑,喃喃道:“原来你从未喜欢过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可笑我还以为……还以为……”梵劫心一手捂脸,双肩微微颤抖,他笑了片刻,突然就一下利落地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师映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可以清楚分辨出来的情绪,只是一味的平静,仿佛绢布上的水墨一般洇开,唯有那旁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到的心底,此刻潮湿得发霉,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浸染上去,冥冥之中梵劫心就明白了,自己此生或许已经就此失去了一件非常珍贵的宝物,一时间满满的眼泪浮上来,无法忍住地从那漂亮的眼睛里成串地滑脱下来,他眼神恍惚,低低轻喃道:“映川哥哥,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嫌弃过的,我从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我是尊贵的,是殿主之子,是注定一出生就要被人捧着的,很多人都喜欢我,我知道有好多人都爱慕我,只是他们不敢对我说出来罢了,可是只有你对我不屑一顾,我被你嫌弃了,是么……”
梵劫心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泪水滂沱,他笑着说道:“你不喜欢我,从来只把我当作小孩子,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呢……如果今天你是为了自己来向我求亲的,那么我会好高兴好高兴,兴奋的想要大吼大叫,想告诉全世界,告诉每一个人,可是你却偏偏是为了别人而来……哈哈,真的是很讽刺,太讽刺了啊!”梵劫心说着,狠狠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粗鲁地揩去满脸泪水,他的脸色微微苍白着,显得眉心那一抹侍人印越发殷红似血,梵劫心秀美的眉眼几不可觉地微微抽搐,表情说不出来究竟是更偏向于哭还是笑,尤其那一双灰黯的明眸,此时再不见灵动,他冷冷道:“好了,至少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能跟我匹配的人的确不多,相比起来,那位季剑子的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这门亲事我便答应了,再不反悔!”
一个多时辰之后,师映川不着寸缕地坐在一只水雾蒸腾的大浴桶里,双眼微闭,似乎在享受着热气的熏蒸,就在方才,季平琰与梵劫心已经见了面,李神符也亲自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书送往晋陵,将季平琰求亲一事详细写明,告知梵七情,事已至此,在儿子自己都同意的情况下,梵七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几乎都不可能拒绝这门亲事,此事基本上已是定了下来。
此时房中除了师映川之外,只有季玄婴,他毕竟是季平琰的生父,因此这件事情还是要与他仔细商议的,一时两人谈了片刻,师映川闻着身后从男子身上传来的淡淡青檀香气,便转了话题,微笑道:“这可真快啊,想当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过才十二岁,如今一转眼,却连儿子都已经议亲了。”季玄婴手里拿着一块澡巾,搓洗着师映川如同一块羊脂美玉一般的身体,他从前是不会伺候人的,但有些事情终究是熟能生巧,在成婚之后,很多独身时的习惯就逐渐改了,季玄婴娴熟地替青年洗着身体,神色不动,只将长长的黑色睫毛微垂,有一种清澈犀利之美,道:“……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你不是也已经长大了么。”师映川低笑,他抬手拉住了男子的手,眼神微微迷离,叹道:“玄婴,这样的感觉,当真是久违了……”季玄婴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他到底没有说,只是用另一只手缓缓摩挲着青年圆润的肩头,那冷漠如霜的外表在师映川看不到的地方、在这一瞬间,变得温和而平静,或许这世间一些人注定是在温柔岁月当中相处一生,也有一些人注定只适合在惊艳的最初变成彼此的记忆,但无论怎样,感情是复杂的,也是形态各异的,有平平淡淡一生相伴,有相隔两方朝朝暮暮,有惊涛骇浪令人热血沸腾,也有春暖花开随波逐流,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份感情和默契是否经得起考验,若是经得起,那就是无价而长久的,终究算是一种幸福生活,如果不行,那就只能雨打风吹去,在时光的长河中逐渐褪色,直到腐朽成尘。
一时师映川沐浴已毕,从水中站起身来,季玄婴将浴巾递给他,又去取了干净衣物,师映川草草擦拭了一下,接过剪裁精致却并不繁复的衣裳穿了,两人站在一面落地大镜前,季玄婴替青年整理着连珠丝织腰带,镜子里两人神态不算亲昵,却自有一份默契,不过,也许是因为离得太近,也或许是因为很久不见了,没有那种朝夕相处会有的习以为常,当季玄婴的手指无意间划过对方的小腹时,师映川腹部肌肉下意识地微微一缩,他捉住男子的手,捏紧。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当季玄婴衣衫褪尽时,师映川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摸过这具成熟的男性身体,轻叹道:“真美……很庆幸,这样漂亮的身体,只属于我一个人。”季玄婴波澜不惊地抬眼看他,将平日里凛冽刚强的眸光略柔和了些许,两人目光接触,都未说话,师映川哈哈一笑而已,翻身覆上,这样的一场鱼水之欢,他希望让对方也同样愉悦,便使出手段来,双眼盯着季玄婴越来越潮红的面孔,将那修长的双腿牢牢箍至腰间,室中也由此再无言语,只闻或急或缓的喘息声起起伏伏,半晌,两人云收雨散,师映川压在男子身上,轻抚着对方散乱在枕头上的浓密黑发,一面吻着那白瓷般的肌肤,不过就在这时,师映川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儿,有些懊恼地道:“刚才一时忘情,只顾着快活,却是忘了你的身子不比旁人……”说着,从季玄婴身上爬起来,低头查看,用手碰了碰那黏腻的秘处,叹道:“我帮你洗一洗罢,清理干净,不然万一你就此有了身孕,却是我的不是了。”季玄婴双眸如黑夜中的两颗夜星,并无任何羞涩窘迫之意,简简单单,无比纯粹,他起身披衣,淡然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若是当真有孕,生下就是,这是很简单的问题。”
师映川双手抚上男子的肩头,道:“我自然没什么,只是你从怀孕到生产都是非常辛苦的,我已经有了平琰这个儿子,很满足了,没有必要再给你造成负担。”季玄婴微微一笑,手指在青年清凉光洁的额上摸了摸:“很傻的话,不过,这让我想起当年的你,似乎有些东西在经历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没有变。”师映川微微闭眼,将季玄婴白皙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叹道:“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往往容易让其他人伤心……”说着,抱起了季玄婴,去帮他将身体清洗干净,又取了药细细涂抹,一时两人重新穿戴整齐,季玄婴将一颗圆溜溜的玛瑙似的珠子递到师映川手里,却是一颗相思石,当年他将缀有相思石的剑穗亲手拴在师映川的佩剑上,可以由此判断对方所在的方位,纵然相隔千山万水,最终也一定能够找到对方的下落,但自从那日师映川叛出宗门,将别花春水剑抛下,两人之间自然也就没有了这种联系,后来等到季平琰继承这把剑,上面的相思石就被季玄婴取下,现在,又重新交给了师映川,物归原主。
师映川捏紧了手里莹润的相思石,心中有些感触,他微微抬眼,正好与季玄婴的视线相对,两人静了片刻,不由得就笑了起来,他们都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之间的感情与相处就变得从来不是刻意的加深或者疏远,而是自然的淡泊,是真正的顺其自然,如风过耳,不萦于怀,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与‘君子之交淡如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特殊感情罢。
宁静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师映川从房中出来,外面日光灿烂,他见季平琰正在廊下,便唤男孩过来,问道:“你方才也见过劫心了,觉得如何?”季平琰被问起这样的问题,却并不像寻常男孩那样会害羞,只认真想了想,道:“梵公子就和父亲说的一样,品貌出众,谈吐不俗,我觉得很好。”师映川笑了笑,拍一下儿子的肩膀:“既然你觉得不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父子二人正说着话,却有瑶池仙地的【创建和谐家园】前来相请:“宗主请师教主移驾一叙。”师映川略觉意外,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当下就让那【创建和谐家园】在前带路,暗中又召唤傀儡随自己一起前往。
师赤星所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宫殿周围养着许多珍异禽鸟,师映川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到里面,来到一处大殿,偌大的殿中只有两个人,女子仙姿丽容,白衣如雪,如同广寒仙子一般,男子却是大袖宽服,俊美妖异之极,师映川见了这二人,他虽然也是宗师之身,一教之主,但辈分上毕竟是晚辈,便微微欠身,算是见礼,既而大大方方地落座,对男子道:“原来父亲也在这里。”纪妖师看了一眼师映川挺拔的身影,轻笑道:“你去给我那好孙儿说亲,倒是成了没有?”师映川微微一笑:“算是成了罢,如今只看梵殿主的意思如何。”纪妖师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这也算越俎代庖了,平琰的婚事原本是日后准备由他师祖为他指配,你倒好,现在横插一杠,若不是我见你选的人还算靠谱,又岂会任由你这样决定平琰的大事。”
师映川不听则已,一听这话,顿时冷笑了一下,道:“我是平琰的亲生父亲,血缘至亲,自然一心为他好,方才我已送信去断法宗,将此事说明,想必莲座也不会在意罢,毕竟当年在我与十九郎的婚事上,不也一样是被长辈做主?”纪妖师闻言,眼中幽光层叠,突然嗤道:“果然晋升了宗师便自此不同,脾气比起以前,大了不少。”师映川双眸红光莫测,让人见而心悸,微笑道:“大概是年纪渐长,脾气也就见涨了。”纪妖师似乎不甚在意,与师赤星又简单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待他走后,师映川才转脸看向一直未开口的师赤星,问道:“宗主命人请我过来,却不知是有何要事?”师赤星柳眉微抑,看着自己这个晚辈,道:“确实是有事相询。”
师映川态度客气:“宗主请说。”师赤星目视于他,缓缓道:“那夜我回宫之后,却是有些变故,我与傅仙迹之间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听闻。”说着,却是伸出手臂,将衣袖拉上去些许,就见雪白的腕子上用红绳串着一颗玛瑙似的东西,师映川微微一愣,认出此物却是一颗相思石,他正疑惑间,就听师赤星道:“……这是相思石,我凭借此物。可以确定傅仙迹的行踪。”师映川听了,心中一动,之前他亲眼见到师赤星那夜几乎杀了傅仙迹,眼下却发现这二人数十年未见,却原来彼此之间就像是自己与季玄婴一般,都身怀相思石,确定彼此的方位,师赤星纵然那夜表现得肃杀无情,但又岂是真的对傅仙迹再无丝毫情意了?这里面的爱恨纠葛,果然不是旁人能清楚的,想到这里,又听师赤星继续道:“由此物看来,傅仙迹距离这里不会超过十里之外,但我与他联系之际,他却毫无回应,以他的性情,不至于如此,这必不寻常。”
师映川听了这番话,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师赤星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必是担心傅仙迹的伤势,又或者是另有其他,便联系对方,按理说傅仙迹察觉到师赤星的气息波动,必定会立刻回应,但现在……不过转念一想,师映川的表情就忽然有些冷了下来,他明白了师赤星字面下的意思,不禁心中不快,道:“宗主是问我是否知道东华真君的下落么?”师赤星毫不掩饰,随着师映川的话,盯着面前的青年,脸上和眼眸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道:“正有此意。”
师映川突然哈哈一笑,卷袖按膝,自嘲道:“看来我的名声确实是太差了,宗主是怀疑我对真君有所不利么?是了,难怪宗主起疑,我青元教此次来了两名宗师,若是真的动手,东华真君确实处境堪忧,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派之人,身份尴尬得紧,做下这样的大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青年冷冷说着,脸色却越来越肃然:“但我现在要告诉宗主,那天晚上宗主走后,我与东华真君只是说了几句话,对方便离开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师赤星目光笔直地看着师映川,她的眼神犹如利剑,似乎无孔不入,可以穿透一切面前的阻碍,直抵对方心中最隐秘的角落,而师映川眼见这般,也只是冷静地与她对视,半晌,师赤星忽然微微垂下眼皮,发间仅有的一支金步摇轻晃一下,淡淡道:“……如此,是我冒昧了。”
一场见面不欢而散,师映川出了大殿,却不期然遇见了师远尘,师赤星出身大吕师家,师家此次派人前来观礼,倒是再正常不过,一时师映川与师远尘寒暄几句,但他心情不大好,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此处,一路上师映川面沉如水,心中默默思索着傅仙迹之事,突然,他猛地一凛,想到了一种可能,立刻就对宁天谕道:“傅仙迹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î¡¢¶þ°ÙÎåÊ®Îå¡¢ÎÞ³£
师映川面沉如水,对宁天谕道:“傅仙迹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宁天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师映川勃然惊怒:“果然是你!”宁天谕慢条斯理地道:“傅仙迹此人说起来,与你也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就算我做了什么事,你又何必动怒?”
师映川强行压抑住满心的惊怒之气,道:“你究竟是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宁天谕语气淡然:“……这些都无关紧要,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师映川毕竟不是普通人,最初的震惊过后,思维也立刻清晰起来,他皱眉思索,沉声道:“你是如何动手的?毕竟你我一体,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机会!”宁天谕倒也不瞒他,很痛快地说了:“你莫非忘了么,傅仙迹被师赤星一剑重伤,当时你便取了药给他服下。”师映川深深锁眉:“我给的只是疗伤的药,虽然珍贵,但……”宁天谕打断他的话,不紧不慢地道:“疗伤的药?错,那是‘九转连心丹’。”
“九……该死!”师映川陡然变色,他太清楚这九转连心丹是什么东西了,此物乃是宁天谕近年刚刚研制出来,用以控制他人的霸道毒物……不,不应该说是毒,而是应该称作蛊,一旦服用,就会催发人体生机,但同时也会产生恐怖的变化,自血液迅速流转全身,在寄生之后,会影响宿主的思维意识,进而严重影响到宿主的行为,很快就会夺取了宿主的身体操纵权,简单来讲,就是与那活尸傀儡差不多,不过这二者之间却是有着极大的差别,‘活尸傀儡’顾名思义,只是傀儡而已,肉身原本的独立思想已经被抹杀,也就是说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彻底死亡,虽然看起来还活着,与正常人差不多,但事实上却是行尸走肉,而服下九转连心丹之后被·操纵的宿主,本身的思维意识并没有被抹去,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在施蛊者没有催动蛊虫的情况下,那么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与从前一样,没有半点差别,各方面都不会受到影响,然而一旦蛊虫被催动,宿主就会立刻变成受人控制的傀儡,任凭驱使了,当年宁天谕还是泰元帝时,就在研究此物,只不过还没等到成功,就已经生出变故,遭到赵青主的背叛,落了个身死国灭的下场,而今宁天谕苏醒过来之后,这几年里便接着从前掌握的成果接着研制下去,在耗费了大量的资源后,到底还是被他成功配出了这九转连心丹。
师映川心中凛然,突然间重重道:“不对!我记得九转连心丹是装在另外一个瓶子里,我明明……”宁天谕语气平淡,所说的事实却让人心悸:“不要忘了,如今我也可以接管这具身体,在你去拿药瓶的那一刻,我虽然没有抢夺我们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我至少能够稍稍影响你的动作,在你没有特别注意的情况下让你拿到装有九转连心丹的瓶子,反正丹药看起来都差不多,若没有仔细分辨的话,你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拿错了东西,至于傅仙迹,他在当时的场合下,根本不会对你有所防备,更不认为你会害他,而且他身为宗师,肉身何等强悍,就算真是剧毒之物,在服药之后发现有异,也能强行压制,所以他自然有着足够的自信,不怕你动什么手脚,更何况那九转连心丹一旦服用,就会立刻先行催发人体生机,壮大肉身,这样的效果看起来似乎就是在疗伤,如此一来,傅仙迹又岂会生出疑心?自然乖乖入我彀中罢了。”
宁天谕娓娓说着,和盘托出,师映川却是听得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钻到了天灵盖里,他默然良久,突然说道:“不对,没有这么简单,服下九转连心丹之后,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程序,才能够真正让蛊虫彻底掌握宿主,你……”宁天谕不等他说罢,就轻描淡写地冷笑道:“不要忘了,我虽然和你共同使用这个躯壳,不能离开,但我却有傀儡可以操纵!我暗自让赵言追踪而去,傅仙迹服了九转连心丹,纵然他是宗师之身,很快也会失去知觉,赵言找到昏迷的傅仙迹之后,便将其隐藏起来,彻底催发蛊虫,现在傅仙迹正受到蛊虫控制,除了肉身的本能之外,可以说是已经暂时丧失了全部的意识,师赤星与他联系,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反应。”
这赵言便是当年被炼成活尸傀儡的‘九九人屠’,半步宗师,这些年来师映川操纵那具宗师傀儡,而宁天谕便操纵着赵言。一时师映川久久无言,他默然片刻,既而低声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宁天谕一哂,用冷漠而平静的口吻道:“因为他是宗师,是万剑山的剑宗。”
这一句话所蕴涵的东西已经足够多,对此师映川无话可讲,他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什么,宁天谕道:“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非傅仙迹受伤,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对你没有防备之心,你以为让一名宗师被下蛊被寄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决不比正面击败大宗师更容易,甚至会更难也说不定。”师映川自嘲地一嗤,宁天谕忽然话锋一转,缓然道:“其实你若是能够在连江楼身上成功下蛊,让他服下这九转连心丹,那么别的暂且不说,至少你这些年求而不得的这个男人,立刻就是唾手可得,到时候自然任你为所欲为。”
“……抱歉,我还没有那么下作。”师映川冷笑一声,脸色变得阴深起来,他语气冰冷道:“我要么就打动他,让他心甘情愿地与我在一起,要么就打败他,彻底让他臣服于我!除此之外,任何阴微卑劣的方法,都是对我和他的侮辱!且不说是否能成功,就算我真的能够给他顺利下蛊,我也不屑用,我师映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人,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对我有利,可以达到目的,那么我一向都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这样,对于有些事,如果要用那让人不齿的手段来达成目的,那只会让我觉得彻头彻尾地恶心无比!”
可能是因为师映川的态度太过坚决的缘故,对此,宁天谕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而师映川毕竟也无意与他闹翻,况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傅仙迹眼下在哪里?”于是当下宁天谕便引着师映川前往傅仙迹被放置的所在,此处颇为隐秘,由傀儡赵严看守着,防止万一有人无意间闯入,此时傅仙迹依旧昏迷着,呼吸如丝如缕,仿佛快要断绝似的,但看上去却绝对没有要渐渐泯灭的样子,反而气色不错,乍看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师映川蹲下来,轻轻拉开傅仙迹的衣襟,只见那胸口上被师赤星一剑刺出的伤口已经正在愈合当中,看样子九转连心丹催发人体生机的功效果然颇为强大,堪比疗伤圣药,师映川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右手,割破了手指,将自己一滴一滴流着鲜血的指头放入了傅仙迹口中,让对方饮下这点鲜血,要知道那九转连心丹在制作的时候就有一个重要环节是要用到人血的,而就是这点血液,才能决定日后最终由谁来控制宿主,当初师映川以血炼蛊,那么现在能够操纵傅仙迹体内蛊虫的,也就只可能是他,先前赵严以秘法施以一系列的程序,让蛊虫彻底掌握了宿主的这具身体,而师映川现在所做的,则是令蛊虫完全觉醒,由自己彻底控制起来。
鲜血一滴滴流入傅仙迹口中,很快,师映川收回手指,用锦帕擦净指上的血渍,然后静观其变,少顷,只见傅仙迹的身体突然微微颤抖起来,七窍开始溢出黑色的血线,腥臭中带着丝丝异香,师映川用锦帕帮他擦去污血,眼中幽光闪现,心念一动之间,就见傅仙迹猛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立在师映川面前,看外表,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很好,看来这次很成功。”宁天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听语气很是满意,道:“现在暂时没有什么要用到此人的地方,先让蛊虫休眠罢,否则师赤星已经察觉到不妥,若是时间长了,难免会出乱子,不过在这之前你先种下一个暗示,让傅仙迹醒来之后认为自己只是在入定疗伤,这才没有感知到师赤星的气息,如此一来,这两人方面就都不至于会产生疑心。”
师映川点了点头,依言照办,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与赵言一起离开,只留下傅仙迹还在原地,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一时师映川走在路上,阳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头,却洒不进他心里,他心情不太好,他眼下似乎应该是埋怨的,埋怨于宁天谕的自作主张,或者,干脆就是愤怒,然而,事实上他的心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变得沉稳,他有些自嘲地想,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样冷血了啊……这时宁天谕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情绪激动地指责我,甚至发生冲突,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师映川自我嘲弄地一笑,平静地道:“我何必假惺惺地指责你什么,我自己又不是正人君子,一向为了自家的利益可以去做很多十恶不赦之事,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你?那种大义凛然的嘴脸,我还不屑去做。”
宁天谕罕见地笑了一声,道:“这样最好。如今傅仙迹这枚棋子已经布下,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仅此一事,此次瑶池仙地之行就算没有白来。”师映川收拾心情,眸光中的冰寒迅速消解下去,最后脸上又露出淡淡的轻松表情,道:“好了,我们现在还是立刻离开罢,不然若是被东华真君醒来之后察觉到我就在附近,或许会生出些疑心……不管怎么样,对方已经苏醒过来,如此一来,之前师赤星对我的怀疑也就自然消散了,否则的话,也多多少少会是个麻烦。”
这算是一个意外的插曲,但并不能影响师映川太多,很快,师映川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打坐练功,只不过师映川与宁天谕这两个当事双方都心里明白,两人之间的类似分歧甚至冲突,决不仅仅到此为止,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问题一一浮现出来,一时师映川盘膝而坐,北斗七剑飞出袖中,剑芒吞吐,七柄短剑仿佛蝴蝶一般绕着青年身周上下飞旋,仿佛是活物似的,这套神兵受师映川鲜血滋养,与他心神交融,如今已到了心之所向,剑之所至的地步,师映川取血涂抹其上,心中却是在想着其他的一些事,他忽然向宁天谕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仔细问过你……在我看来,你我算是各自独立的两个意识,既然如此,你如今难道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来摆脱现在的局面么?若是我们弄到一具上等的肉身,由你去夺舍的话……”
“……这不可能。”宁天谕平静地打破了师映川的这个念头:“你以为我会不想这么做?与其和你共享一个身体,受到诸多束缚,但凡一个思维正常之人,岂会不愿自寻出路,逍遥自在?但很可惜,这个想法永远也不可能成功,事实上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完整的意识,更不是独立的,只有你我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而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意识罢了,是保留着当年的全部记忆的那一部分,我至多可以和你分开一段时间,暂时占据别的肉身,但这个时间非常有限,若是稍微延长片刻,我就会消散,而你也会受到极大的创伤,很可能变成【创建和谐家园】,所以我早早就告诉过你,你我本是一体,我绝对不会害你,莫非你忘了么?”
“是这样……”师映川听到这番解释,微一抿嘴,脑子里霎时就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他似乎一派平静,但眼中却寒芒闪烁,分明是另一种味道,他很清楚,宁天谕这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表明绝不可能对自己不利,但同时也是一个侧面警告,让自己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两人是一串绳上的蚂蚱,一旦坏了一个,另一个也跑不了!这是坦坦荡荡的明谋,师映川固然因为宁天谕的一些自作主张而不快,但有一点却是很肯定的,那就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开诚布公其实是最好的方法,师映川毕竟不再是当年行事还有些稚嫩的断法宗剑子,一时念头微转之后,嘴角就绽开了一丝笑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平缓道:“原来如此。好了,我也不是怀疑你对我不利,只不过你有时候做事并不与我商量,往往让我措手不及,这样不好。”当下两人似乎就是和解了,师映川闭上双眼,两手放在膝上,室中就此陷入到沉寂当中。
师映川的精神渐渐放松,开始进入到睡眠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做梦,在梦里,师映川的双臂紧紧箍住一个人,男子在他怀中,面容英俊,双眉浓黑,不是连江楼还有谁?连江楼全身上下不着寸缕,高大的身躯被青年抱在怀中,师映川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男子结实的胸膛,那里没有女性的丰满软腻,但指尖所触的坚硬肌肉却让人恨不得狠狠扑上去撕咬,而师映川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恶狠狠地啃咬舔·弄,狎玩着男人的身体,无所不用其极,而在距离此处颇为遥远的大光明峰上,连江楼正侧身卧在榻上休息,此刻他也在做梦,双眼闭合,鼻息微沉,两道浓黑如墨的剑眉微微拧起,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梦,与此同时,远方师映川却在梦中终于抓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他压在对方身上,死死盯着那张漠然的脸,心情变得非常奇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或许是一种忐忑,甚至更为复杂,这让他的心实在无法平静下来,师映川索性低下头,吻住男人的唇,贪婪地攫取其中独属于对方的味道。
榻边青玉架上的香炉突然被一道陡发的气息击得粉碎,清脆的破碎声打破了殿中的宁静,连江楼蓦地睁开眼,起身揽衣半坐,紧接着,听到声音吃了一惊的宋洗玉在门外探身道:“……莲座?”连江楼的全身僵了片刻,就这稍稍一顿,他已彻底清醒过来,既而一手拨开未束的瑰丽黑发,沉声道:“无事。”一面以手缓缓揉着太阳穴,心中微凛,方才的梦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梦中的场面有些旖旎,也有些诡异,连江楼很不喜欢这种事态发展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他忽然有点怀念以前师映川还年幼的那些日子,现在想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师映川长大成年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这么一想,倒有了刹那的失神,随口道:“荒唐……”而在这个时候,师映川尚且沉浸在梦中,直到一切都结束,他才有些茫然而满足地醒来,觉得身下有些湿滑黏腻的感觉,用手一摸,却是沾了不少白液,师映川皱着眉,似乎很不满自己的状况,但旋即又觉得无奈,他下床清理了一下,换了衣物,恰好这时宝相龙树却是走了进来,见师映川正在穿衣,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光洁雪白的的裸背,双肩虽是男性的宽平,但又呈现出优美的弧线,收束有致,润泽无比,令人只觉得满眼白花花地一片,几乎晕眩,整个人如同玉雕也似,宝相龙树眯起眼,眸子里有欣赏之色,由衷赞叹道:“真是绝代佳人啊……”
师映川不以为意,从容地穿好衣裳,微笑道:“你怎么来了?”宝相龙树来到他面前,抚着青年如氲的漆鬓,神色温和:“自然是想你了,难得我们两人安安静静地在一处,这样的时光,当然要好好把握。”师映川但笑不语,方才梦中男人那醉心的肌肤触感在他心中一闪,便就此消褪干净,他拉好腰带,全身都被覆盖在猩红色的长袍下,那颜色与一双红眸交织在一起,细看之下,令人有些心悸,师映川笑道:“我这里有些从摇光城带出来的贡茶,宝相你要喝么?”宝相龙树顺势捉住青年的手,轻笑道:“喝什么茶?我只想来看看你,过几日等你离开瑶池,回到摇光城,到那时还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师映川闻言一笑,真真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风采,分明是绝代风华的美男子,可看那一袭仿佛被鲜血浸染的红袍,以及气质相合的从容神色,实在是神魂颠倒之余,又隐隐多出几分颤栗,他轻松拢袖,一派悠然地笑道:“那天晚上难道还喂不饱你么?我记得你可是要了三次,怎么,莫非还觉得不够?”
宝相龙树毫无赧然之色,大喇喇地将师映川环住,轻语调笑:“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怎么比得上现在只有你我二人相处?”师映川打量着男子,看出对方只是调笑,并不是真的要与自己寻欢作乐,便并起二指在男子额上不轻不重地一敲:“宝相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没个正形,莫非耍弄我就真的这么有意思?赶明儿惹得我性起,当真把你按住狠狠做上一宿,弄得你【创建和谐家园】开花,起不得身,只怕你就知道厉害了。”宝相龙树闻言,哈哈一笑,在师映川鼻尖上用力一亲,嗤道:“求之不得……对了,我方才去见了舅舅,听说你们还在山门外交过了手。”
师映川点了点头,又有些感慨:“父亲还是那个样子,如今我与他站在一起,哪里还像父子,明明更似兄弟……”宝相龙树随手把玩着青年的一缕长发,笑道:“可不是?舅舅晋升宗师之际,正值盛年,容貌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再有太大变化了,哪怕等到百年光阴之后,也无非还是这个形貌,而普通人却早已连尸骨也成了一掊黄土,也许,这也是世人都渴望力量的原因之一罢。”师映川心中微动,却轻描淡写地道:“只可惜却远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不过他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下巴朝着窗外扬了扬:“屋里闷得紧,去外面走走罢。”
外面天光灿烂,师映川红衣血眸,丰姿盖世,而宝相龙树虽然容貌略嫌普通了些,谈不上什么美男子,但身姿英武,气度不凡,两人站在一处,看上去倒也和谐,一路上指点着沿途的风景,低声说笑,师映川与宝相龙树把臂同游,笑道:“这里景致真的不错,赏心悦目,而且门下女【创建和谐家园】也大多美貌,‘瑶池仙地’之称,还是恰如其分的。”宝相龙树似笑非笑地微微一捏青年的手:“映川是看美人看得眼花缭乱了么?”师映川失笑:“你这人真的好生不讲道理,这是吃的哪门子莫名其妙的醋?”宝相龙树故意叹气,说道:“也对,我总为你醋意满怀,而你却从未因为我而吃过什么醋,由此一想,大概应该是我心胸狭窄,占有欲太强?”师映川开怀而笑,却一副很是沉稳从容的样子,随意地道:“那有什么,因为我现在觉得人与人之间靠的是缘分,有缘,那就自然而然地会在一起,如果缘分尽了,自然也就散了,很难强求得来的,如此一来,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之后,又何必吃什么醋呢?一起都只顺其自然罢了。”
宝相龙树认真听着,他看到青年眼眸深处的那抹恬静之色,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惘然,他颔首道:“你说得很对,我也同意你的这些话,只不过纵然我很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理解你,但心里却还是有一种难以描说的怅然之感。”宝相龙树气度淡然,轻轻拉紧了师映川的手,两人都是聪明人,洞悉了双方本质上的那些微妙缘由,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他笑了笑,继续说着:“你能如此身心从容,归根结底就是不曾真正深爱过我,不是不爱,而是没有那么深,所以就无所求,无所惧,自然也就从容不迫,而我,对你则是眷恋深爱,所以也就永远做不到像你这样潇洒。”师映川闻言,也是感触良多,叹道:“这就是不公平,而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公平呢,我听说先爱上的人往往先输,这话想必还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终究还是我对你有所亏欠,这是我的错。”宝相龙树哈哈一笑,两根指头在师映川高挺的鼻子上轻轻一揪,哂道:“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呢。”两人都是心性远超常人的上位者,自然不会做那儿女情长之态,徒增不快,万事只顺其自然便是,何必庸人自扰,因此关于这个话题,寥寥说上几句也就罢了,不会在心中留下太多痕迹,然而……到底意难平!
两人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师映川的住处,暗中自有傀儡跟着,师映川一手挡在额前,遮住阳光,叹道:“这几年我一直待在摇光城,真是待得有点腻味了,不过我辈中人既然选择了走上修行这条路,想要成就大道,那么就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此次出来走走,感觉真的不错呢。”
一时两人说得开心,但偏在这时,师映川忽然抬头前方某处方向看去,宝相龙树也随之望了过去,师映川一根手指在鼻下轻轻一抹,道:“血腥气……也不知是谁在那边动手?”眼下瑶池仙地汇聚了各方人物,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么多的人,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仇怨与矛盾自然也是不计其数,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仇家碰头,就此制造出麻烦来,对此瑶池仙地也是煞费苦心地作出了安置,尽量不会让彼此仇怨很深的势力邻近,必是远远隔开才好,但尽管如此,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也只能是尽人事而已,只要别闹得太大,也就罢了。
远处林中,一名美貌女子微微喘着粗气,在树丛中竭力拼杀,此女娇美动人,打扮亦是美艳得当,分明是燕步瑶,但眼下她的处境却是不妙,两名面目端正却神情阴鹫的男子将其围住,三人杀得难分难解,但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这二人是打定了折磨这燕步瑶的主意,明明二人联手很快就可以将其杀死,但偏偏却要让对方这样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煎熬着,端的是歹毒,可想而知这燕步瑶与他们二人必是有着不小的过节,因此两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用以泄愤。
燕步瑶也知这二人的打算,她此时已多处受伤,再这样下去,定然必死无疑,一时间心中惶急无比,但又没有办法可想,她虽是瑶池【创建和谐家园】,但此处并无同门援手,地处静僻,又能向谁求救呢?到了这个地步,燕步瑶心中后悔,她一向性子傲慢狠毒,从前便因某事与这二人结下大仇,今日一时大意,便落入了险境,思及至此,心里当真是又悔又惧,不由得惨然想道:“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能救我?我是燕家小姐,瑶池【创建和谐家园】,可是这里并无人踪,我就算是死了也没人知道,更没法给我报仇,只怕今日就要落在这两人手里,与其受尽折磨,还不如我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燕步瑶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却闪过一个身影,一时间不禁心脏一颤:“他……当年他无意中救我一命,也不知现在怎样了?我从前明明嫉恨于他,但自从那件事之后,怎么就满心满眼都觉得他好?平日里总要想起他来!”
¡î¡¢¶þ°ÙÎåÊ®Áù¡¢Å¤ÇúµÄ¸ÐÇé
燕步瑶这一分心,手上长剑去势便不由得缓了一缓,这一缓不要紧,眼见着就要被迎面刺来的铁剑在肩头上开出一个血窟窿,就此废去手臂,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红影仿佛凭空闪了出来,一根雪白如玉的食指恰恰刺入了持铁剑男子的后脑,就好象是铁锥子轻松扎进豆腐一样,完全插到了脑壳里,瞬间这男子全身包括脑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被夺去了所有生机,眨眼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一样的东西,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男子见势不妙,立刻飞也似地向相反方向逃去,红影却如影随行,瞬息间就一把抓住了此人的脖子,如法炮制。
如此转眼之间,在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变故之后,刚才还稳操胜券的两人便以极其恐怖的方式被杀,这好象做梦一样的场景令燕步瑶甚至连吃惊都忘记了,或者说,她是芳心大震,眼中一片茫然,只因当那红影丢下手中干尸,转过身来之际,她与那人目光相对,脑子里顿时就是‘嗡’地一声,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死盯住对方的脸,便在这一刻,燕步瑶看着那青年从容而毫无波动的面孔,那一张梦幻般的完美容颜,收缩的瞳孔内仿佛激起了海啸,心底波澜大起,原因无他,只因这红衣人,就是她方才念念不忘的那一个!
那人一身猩红的长袍,一双火光流转的妖异红眸,透出仿佛满身血腥般的滔天戾气,自他体内自然散发出来的宗师气度与那沾染过太多血腥所积累下来的杀气使得青年具有一种难以描绘的奇异魅力,令人几乎隐隐为之窒息,而对方也完全不掩饰这一点,那一张完美得令人无法直视的脸虽然与几年前相比,又有了一番变化,但还是能够一眼就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
燕步瑶呆呆看着那个好象熟悉又好象陌生的身影,一时间竟是不能动,数年的时光足以让很多事情都消退得干干净净,但是在这个并非良善之人的女子心中,却总是有一道清晰无比的身影时不时地在心中掀起涟漪,在很多个宁静的夜晚,这个至今未嫁的美丽女子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一面想象着某个人的样子,一面低吟着用手来抚慰自己已经成熟饱满的身体……此刻燕步瑶心中无数念头在变幻涌动不已,看着对方神色闲逸地款款而来,在这一瞬间,燕步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无踪,只剩下红袍男子的形貌,如同是时光倒溯,回到了数年前自己第一次被此人搭救的那一刻,她呼吸几乎屏住,心脏怦怦怦地狂跳不已,此时此刻,她深深知道这个男子不但干净利落地杀掉了几乎置她于死地的两个仇敌,而且连她自己也一并被打败了,只不过将她打败的不是旁人,却是那无以名状的一缕情丝,事实上她燕步瑶的确是性情狠毒,但这世间最莫名其妙也最没有理由可讲的就是人心,一个女人哪怕再自私,再刁蛮,再狠辣,再不可理喻,她也毕竟还是一个女人,也有爱上一个男人的可能!
燕步瑶死死咬了一下嘴唇,来尽力保持清醒,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掩饰不住的,这时师映川以秘法攫取了两个男子全身的生机,觉得浑身上下有点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不禁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既而淡淡地瞥了燕步瑶一眼,嗤道:“……似乎每次见到你,往往就总是处于被人追杀的状态,你的仇家就真的这么多?劝你还是改改自己的性子,省得给自己招灾惹祸。”
燕步瑶事实上是他嫡亲的表姐,师映川虽然从前年少之时与其发生过不快,不过后来此女在当年被他救过之后,就一改常态,在他面前变得软和起来,所以师映川对其虽然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不过既然看到燕步瑶被旁人围杀,那么顺手救她一救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是小事而已,却不知此时燕步瑶已是心头滚烫,听了师映川的话,明明不是什么关心,她却已经很是惊喜,美艳的脸上也多了一层淡淡的激动红晕,此女并非那等青涩懵懂的少女,她比师映川还要大上几岁,已是个成【创建和谐家园】子,虽说还没有婚配,但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也有很多,对付男人也算是有一套,但眼下不知怎的,在师映川那平静不带丝毫挑逗之意的目光下,燕步瑶却像少女一般局促不安,但这不是畏惧之类的情绪,而是类似于渴望,仿佛青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变成了有若实质性的手,在身体表面轻轻抚摸着,好似羽毛划过。
这种情形是燕步瑶从未体会过的,令她产生了说不出来的兴奋之感,她看着师映川负手而立的样子,明明是与她一样站在地面上的,但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在云端俯瞰着整个人间,令她更加强烈地产生了无以名状的兴奋之情,尤其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动人,让她神魂颠倒,心中不由得一涨一涨的,那样渴望而又惶惑交织的复杂古怪心情,使得她窈窕成熟的女性身体都几不可觉地微微地轻颤,后背泛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意,手足腰身俱是酥软了,仿佛有细微的电流极其隐秘地贯通了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尤其是双腿之间的秘处,已是逐渐湿润起来。
师映川自然没有注意到这样隐秘的小细节,他扫了一眼燕步瑶身上的伤,知道不会致命,养一养也就好了,殊不知他虽然心思机敏,却毕竟是个男人,并没有看出来自己眼前这女子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滚滚激流,一时燕步瑶微微垂下眼皮,不敢让师映川看到自己眼中的激动渴望之色,一面拼命让自己沉下心来,等到心绪稍微沉静了几分之后,才低声道:“……今日遇见那两个恶贼,几乎遭了他二人的毒手,多谢教主及时施以援手,救下了我的性命。”师映川自然不在意,这时宝相龙树也在不远处的林中现出身影,师映川就朝着男子走去,一面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杀了两个人而已……”宝相龙树朝这边看了一眼,看清了燕步瑶的样子和她身上的血迹,也看见了地上被随意丢弃的两具干尸,心中就明白了大概,浑不放在心上。
两人这一汇合,便携手离开,迅速隐入林中,燕步瑶站在当地,眼泛春波地怔怔望着那袭红袍消失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就有些面红耳赤,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高挺的丰满胸脯上,隔着夏日里单薄的衣裳,缓缓揉捏起来,口鼻间情不自禁地发出微微的吟喘,她咬紧了红润的嘴唇,那只手自领口滑入衣内,握住了一边嫩玉般的酥肉,拇指准确无误地按在了粉红的尖端,娴熟地揉捻着,随着动作的不断加紧,燕步瑶已是眼波如水,娇躯微颤,未几,只听一声从喉咙里溢出的满足轻呼响起,燕步瑶两腮媚红,呼吸酥软,原本身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剩下微微麻痒的快意,她双目迷醉,小声呢喃道:“师映川……师映川……”
师映川与宝相龙树边走边低声说笑,宝相龙树牵着青年的手,道:“有点想吃你做的菜了,记得你很会做烤肉,不如现在再弄一些给我尝尝?很久不曾吃过了,有点怀念。”师映川很随意地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我小时候在宗门时,经常就会弄些吃的东……”刚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就住口不提了,宝相龙树知道触动他心事,便手上略微用力地握了握师映川的手,似是在无声地安慰,师映川见状,朝男子一笑,温言道:“不用担心我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遇事又岂会像小孩子一样多愁善感?只是现在多多少少会有点感慨而已,但事情既然过了也就过了,不会真的在意什么。”宝相龙树注目于他,叹道:“我知道你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感情很深,所以后来受到的打击也同样很大,我虽然不能身临其境,但也能多少理解你的心情。”师映川不想再过多谈论这方面的事,就岔开了话题,一时两人信步来到一处景色优美的湖泊前,远处有一些动物正在这里喝水,师映川用手一指,笑道:“正好,这里有现成的肉,你去弄些生火的东西,过一会儿就能试试我的手艺了,我这就去打点猎物来。”
两人分工明确,宝相龙树去拾些柴禾,师映川则是眯眼观察着远处喝水的动物,很快就挑中了一头肥壮的鹿,他走向对岸,接下来自然是手到擒来,一时师映川提着死鹿蹲在湖边,手脚麻利地洗剥,不多时就收拾得整整齐齐,这时宝相龙树带了柴禾也回来了,两人架起火堆,生起了火,很快,一股淡淡的肉香就开始弥漫开来,香味引来了一些食肉动物,只不过当师映川随意将自身的威压散布出一些之后,野兽特有的危险感知便发挥了作用,顿时作鸟兽散,师映川熟练地翻动着烤肉,对宝相龙树说道:“可惜没有作佐料之类的东西,不然的话会更好吃一些。”宝相龙树看着青年认真的样子,不觉莞尔,道:“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哪有那么挑剔。”师映川瞟他一眼,含笑道:“果真是爱屋及乌了,你这个人……”正说着,师映川突然心念一动,袖中一道剑光飞出,一闪而逝,很快,又飞回袖内,宝相龙树神色微动,站起身来,皱眉道:“映川,怎么了?”脸色转而有些阴冷,向四周环视过去:“……莫非是有人在附近窥伺?”师映川的一根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这都是我惹的麻烦,我的身份……总而言之,我身上有太多别人想得到的东西,若是因此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宝相龙树很明白师映川的特殊处境,自己的这位平君身世十分离奇,对于其他人的诱惑力也非同小可,一时他点了点头,轻轻一拍师映川的肩膀,道:“我都明白,这不是你的错。”正值此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火堆前,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随手扔到地上,那是一个正处于昏迷中的男子,方才师映川便是操纵着身在附近的傀儡去抓住了此人,这时傀儡丢下了俘虏,便立刻又消失无踪,对此,宝相龙树很明智地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其实不仅仅是他,很多人都会觉得奇怪,一位宗师级高手怎么会做护卫一样的工作,给人贴身服侍?即便师映川来历特殊,也似乎不至于如此,但宝相龙树虽然是师映川的配偶,却也从来没有问过师映川关于其身边两名宗师的任何事情,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是不应该去打听的,即便亲密如夫妻,但一个人也终究是有仅属于自己的一些秘密,其他人最好不要过问,这才是相处之道。
这时师映川忽然起身走了过去,蹲下,伸手抓住了昏迷男子的肩,冷笑道:“又一个半步宗师么……此人隐匿气息的本事相当不错,若非我比较警觉,只怕也未必会发现得了。”说着,修长雪白的五指一收,抓紧男子的肩膀,一面微微眯起眼来,就在师映川双眼眯起的一瞬间,他的手上顿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青色纹路,眨眼间就布满了整只手,与此同时,一股邪恶恣肆的气息顿时从他身上疯狂溢散出来,一点也不掩饰其中的邪妄之意,双眼血红,旁边的宝相龙树登时一震,只觉得这股气息仿佛不属于师映川似的,很是陌生,事实上此刻的师映川已然逐渐与某种记忆中的东西融合,眼下这个青年,依稀就是当年那个对世间的一切法度和枷锁都不屑一顾的狂邪之人,那个追求力量达到极致的肆无忌惮男人,泰元大帝宁天谕!
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蓦然响起,从昏迷男子口中发出,男子已经醒了,大声嘶吼出声,脸上的神情极度痛苦,五官甚至都微微扭曲了,太阳穴上青筋鼓起,不断地蠕动,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下来,就好象有东西在飞快地吞噬着这具身体上的所有精华,包括生命力,一旁的宝相龙树甚至可以无比清楚地看到男子一边痉挛一边渐渐血肉萎缩的过程,而相对的,师映川的脸上却是慢慢光彩焕发,此刻有日光透过树木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照在师映川身上,恍惚间当真是出尘如仙人,但所做的事情却分明是妖魔之流才会有的手段,那张美得已经不真实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但那笑容中,却隐隐透出一股冰冷的残忍。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师映川的手就缓缓松开来,一具皮包骨的尸体随之掉落,宝相龙树从旁看着眼下这个血腥无比的青年,一时间却是与当年的那个男孩有些对不上号,只见师映川满足地叹息一声,手上的青色纹路渐渐消失,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但随即他又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敏感地扭头看向宝相龙树,深深审视一眼男人脸上的神情,道:“你……”忽又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道:“会觉得有点恶心吗?其实我早已堕入了魔道,世人称我作魔帝,倒也算是贴切,没有冤枉了我。”宝相龙树却没有回答什么,刚才那种诡异的杀人形式,实在很容易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惧之意,不过在宝相龙树看来,师映川还是师映川,还是以前的那个人,无论怎么样,有什么变化,自己也一定要接受对方的一切,这点不能改变,因此他只是用树枝扒拉着火堆,语气寻常地道:“肉好象快烤好了罢?”师映川见状,眼眸微凝,安静地看着宝相龙树,不过很快,青年的嘴角就上扬起来,露出了一丝笑意,重新蹲了下去,动作娴熟翻地烤着火堆上的鹿肉,两人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
不一会儿,肉烤好了,师映川撕下一块肥美香嫩的后腿肉,递给宝相龙树,宝相龙树接过,咬了一口,笑道:“果然和以前一样好。”他忽然用另一只没有沾上油渍的干净手掌托起师映川精致的脸,静静地看了片刻,说道:“奇怪,我为什么总是觉得你很熟悉,当年第一次见你,就有了这种感觉……莫非这世上当真有姻缘天注定的事情?”师映川听了这话,却是用一种莫可明状的眼神看他,忽然就笑了笑,道:“我想,大概我们上一辈子当真是认识的,可惜却是有缘无分,落了个恼人的结局,所以这一世就又让你我见面,算是补偿罢。”宝相龙树就笑,在师映川唇上一吻,轻轻嗟呀:“你那时是泰元帝,莫非我竟会是赵青主么?怎么可能。”师映川闻言亦笑,他的目光下移到宝相龙树的胸口,他知道对方的胸前是光洁无疵的,若真是赵青主的话,那里应该自一出生就有一道伤疤,所以师映川并不担心什么,他摸了摸宝相龙树并不十分出众的面孔,柔和了声音与表情,道:“……谁说上辈子我一定就是宁天谕了,说不定那只是上上辈子,而我们俩上辈子却是真的认识的,所以这一世,你是最爱我的那个人。”
青年说着,却是心头滋味难言,宝相龙树自然听不懂他的话,但师映川这时却已用力地将他拥进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宝相龙树突然间就觉得心酸,心涩,心痛,不可控制,就仿佛一件失落了很久的宝物终于在茫茫人海中被自己再次寻获,在微微陌生的同时,又无比熟悉,这时只听师映川轻声道:“宝相……你曾经问过我,我最爱的人是不是你,这个问题我实在很难回答,但若有一天当我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忘了很多事情的时候,我想,我还是忘不了你……”
时间过得飞快,数日后的一早,当师映川醒来时,身旁的千醉雪还在熟睡,师映川笑了笑,在对方光裸的肩头轻轻一吻,昨夜有些纵情,想必千醉雪需要多休息一会儿,师映川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随手披上外袍,用毛巾在水盆里浸了浸,把脸一擦,便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练功,未几,师映川忽然停下,似是有所察觉,抬头向空中看去,片刻之后,仿佛知道了什么,转身回房,过了一会儿,师映川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装束出来,一直走到外面,站在大门处双手拢袖,静静等候,没过多久,远远却有两个人影正快速地朝这边过来,前面是一名杏眼桃腮的娇美少女,显然应该是瑶池仙地的【创建和谐家园】,在前作引路状,后面跟着一名身穿长袍,容貌俊秀飘逸的男子,师映川眼皮微微一动,似在意料之中,但终究还是有些欢喜之意,一时那少女引男子到了这里,便欠身退下,师映川哈哈一笑,走上前张开双臂将对方用力一抱,笑道:“……当真是好久不见了,师兄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想来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罢?方才我见白雕飞到这里,大光明峰上有资格乘坐它的也无非那么几个人,我就知道是你无疑。”
这男子自然便是白缘,他被师映川这么一抱,初时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眉眼舒和起来,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脊背,师映川的这一热情举动虽然有些突兀,但却将两人之间原本应该会有的伤感与隔阂轻而易举地打破,气氛轻松起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比寻常,与亲兄弟基本没有什么两样,时隔数年再次相聚,心情自是各有不同,白缘叹道:“这几年不见,你变化很大,我方才刚一见到你,却是有些吃惊……”一时两人分开,师映川脸上微笑不减,道:“虽然现在我与断法宗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你我也自然不再是师兄弟,但这个称呼实在是叫得顺口了,改不过来,若我像旁人一样称你为白莲坛,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别扭得很。”白缘定定端详着青年,心中感慨万千,想说什么却也说不上来,末了,摇头道:“世事无常,又岂是人力可以改变的……”说着,取出一只玉匣,递与师映川:“这次我来,是要将此物交于你手。”
师映川微觉意外,他接了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朵血红的灵芝,师映川闻到那股奇异馥郁的香气,再细看灵芝的样子,不觉脱口道:“这是……聚血芝?”白缘点了点头,道:“莲座说无论如何他与你毕竟曾有师徒之谊,你如今大道有望,一举晋升宗师,终究是一件大事,作为你曾经的师父,他总该有所表示,因此便让我将这聚血芝采下,来送与你作为晋升宗师的贺礼。”师映川听了这话,低头把玩着眼前的这朵聚血芝,面上沉吟不语,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无法形容那种滋味,半晌,才合上盖子,将玉匣收起,抬头道:“莲座他……还好?”
白缘微微颔首:“莲座很好,起居习惯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师映川望向远处,语气淡淡道:“那就好,我也就不担心什么了……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说着,脸上重新又有了笑意,对白缘道:“我知道师兄你很疼平琰,所以此事自然应该告诉你,我前几日为平琰议了一门好亲事,已经飞鸽传书将消息送往断法宗了,将这件事情通知莲座。”白缘一听,立刻脸上就露出了讶然之色:“你替平琰议了一门亲事?”他无心婚配,平人里教导照顾季平琰,早已把这孩子当成了心头肉一般,听说季平琰被安排了婚事,怎会不看重?当下就沉声问道:“却不知是哪家的女孩儿?平琰出身高贵,不是等闲人能够匹配得了,万不可委屈了他。”师映川呵呵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儿,怎会舍得他委屈,自然是要挑个好的……师兄以为,晋陵神殿殿主的公子如何?可配得咱们的平琰么?依我看来,倒是很合适的一门好姻缘,天作之合。”
“……梵劫心?”白缘登时一愣,显然是大为意外,他可是知道梵劫心对师映川的心思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当年还是小孩子的梵劫心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一个小孩子家,当初回到晋陵之后,只怕很快就逐渐淡忘了,况且现在师映川既然说是已经议了亲,那就说明此事基本已经定下,想来是没有什么波澜的了,思及至此,又想到梵劫心品貌资质都是上等,倒也觉得这桩亲事不错,脸上的神情就舒缓了下来,道:“此事虽好,不过……平琰自己觉得如何?”师映川嘴角微翘,笑色盈面:“已经安排他们两人见过了面,平琰自己觉得不错。”
“那就好。”白缘点了点头,彻底放下心来,一时师映川又道:“我们两个这么久没有见面,原本也该多多叙旧,不过我看师兄大概更想去看平琰罢。”白缘笑叹:“不瞒你说,我此生已无心婚娶,更不必说生儿育女,平琰自从进入宗门,与我时常在一处,我渐渐便只当他是我亲骨肉,难免对他上心些。”师映川了然一笑:“是啊,其实我这个亲爹才最是不称职的那个,好在还有师兄你们多照顾他,说来我却是应该道谢才是……来,我这就带师兄去平琰那里罢。”
两人脚程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来到了断法宗一行人所住的地方,此处鲜花遍地,师映川与白缘并肩而行,互相说着这几年来的一些事情,恍惚还是当年在断法宗的日子,无忧无虑,未几,师映川忽然止步,他二人被挡在繁茂的花丛后,远远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立在一条小溪边,那里花影重叠,光影斑斓中,两个少年都是花朵般的年纪,一蓝一白,季平琰眉目如仙如画,眸光明亮,虽还年少,却已有淡淡清蕴之气,风姿明朗,如同一泓刚刚解冻的春泉,一旁梵劫心容貌俊秀,眉间一痕殷红如血,面上神情却是清清如霜,没有温度,透着些漫不经心的意思,彼时一对小儿女静静站在溪畔,年少春衫薄,当真是一幅美丽的图卷,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自然都没有发现远处的师映川和白缘,季平琰白玉一般的脸上被朝阳涂抹出了一层薄薄的金色,道:“梵公子……”梵劫心秋水般澄净的眼眸微微低下去看他,目光是凉的,唇角却保持着必要的礼貌弧度,道:“不用这样称呼我,你可以直接叫名字。”
季平琰点了一下头,坦然回视着少年的目光,他比梵劫心要小几岁,眼下自然要矮上一些,必须微微抬头去看,这样的动作往往会让人不自觉地显得弱势一些,但由他做来,却让人觉得很是自然,季平琰脸上不是那种成年人客套的笑意,也不是孩子的天真,他表情从容而认真,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叫你劫心了。”梵劫心不置可否,他的沉默像是一层薄薄的纱,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重与生硬,也并非遥不可及,但隔阂却还是存在的,少顷,他低头,凝视着季平琰那张精致出尘的面孔,忽地就有些愀然不乐,:“……你和你父亲倒是生得很像。”
季平琰闻言,眼中就多了几分开心的样子,恰似冲破云层的灿烂春光,瞬间就照亮了周围,道:“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说罢,季平琰清澈的双眼看着梵劫心,转而问道:“你很喜欢我父亲,是么?”
¡î¡¢¶þ°ÙÎåÊ®Æß¡¢´óµä
¡¡¡¡»¨Ó°Öصþ£¬Î¢·çç×ç¹£¬ÎÞÊý»¨°êÔÚ·çÖÐÆ®Á㣬ȾµÃµ½´¦¶¼ÊǰµÏ㣬¼¾Æ½çüÇ峺µÄË«ÑÛÈçͬ±ù²ãÈÚ»¯¶ø»ã³ÉµÄÇåȪ£¬Ëû¿´×Åèó½ÙÐÄ£¬ºÜ×ÔȻҲºÜƽ¾²µØËµµÀ£º¡°ÄãºÜϲ»¶ÎÒ¸¸Ç×£¬ÊÇô£¿¡±
这话一说出口,不但是远处的师映川和白缘心中微微一震,当事人梵劫心更是首当其冲,他蓦然变色,一丝莫名的恼怒与难堪交织的感觉充斥了他的胸腔,如果是别人这么说的话,他不会在意,然而面前说话之人却是已经基本被默认为他未来的配偶,更是那个人的儿子,即便梵劫心对季平琰并没有什么感情和认同,但依旧止不住难堪,不觉喝道:“你什么意思?!”
季平琰俊秀出尘的脸蛋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有如春水,清澈无比,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的确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以前就听说过的,知道你从前还小的时候很喜欢我父亲。”梵劫心莫名地只觉得很是难堪,他白皙的面庞涨得微红一片,但很快又渐渐浮起了一层讥诮之色,负手冷笑道:“那又怎样?”顿一顿,目光在季平琰脸上一刺,仿佛要把对方看穿:“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这门亲事?”季平琰闻言,却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不答应?那时你年纪还小,我父亲那样优秀出众的人,被人喜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况且父亲他对你也并无其他想法,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答应这门亲事?你各方面都很好,父亲是为我考虑,想为我结下这样一门亲,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人子自当依从,何况父亲的决定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我自己也觉得很满意,这样皆大欢喜的事情,我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