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首页 小说列表 排行榜 搜索

    《崩原乱BY四下里》-第68页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这是一个与往常一样宁静的清晨,初阳乍升,有极淡极薄的雾气仿佛烟尘一般笼罩在整个摇光城,使得这片大地犹如天上仙城,也有着不规则的光影明暗的斑驳,不过被初升的太阳一照,这烟蔼般的薄雾很快就渐渐散去,长街之上开始有了车马行人的身影,犹如在地平线上缓缓拉开一幅巨大无比的红尘画卷,此时在一处高楼上,有人穿着精美的紫衣,正是师映川,他长长的散发随意披肩,形容略显狷狂,如此登高望远,视野自然也扩大了许多,满目所见,只见层层叠叠的楼宇鳞次栉比,在晨光中展露出好似水墨画一般的轮廓,再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庭院,以及雕刻着大气古朴镇宅兽的檐角,四通八达的宽阔河道上驶过载满货物的大船,而河道两侧的岸边青石上,有睡眼惺忪的妇人拢一拢蓬乱的头发,开始搓洗着大盆的衣物,如此种种,共同构成了大周帝国的这座中枢城市。

        早已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天气已经温暖起来,和风阵阵,十分宜人,随着时间流逝,太阳逐渐升高,一座三层楼台上,一群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男女或是凭栏而立,或是持杯低语笑谈,周围这样的楼阁不在少数,其中都是人影绰绰,汇集着的都是王公权贵,士族名流,年轻人大多是聚集在一起,众人彼此之间寒暄清谈,说笑自若,他们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即便不是现在,但也必将是未来帝国最为耀眼的一群人,与普通意义上的所谓青年才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不过在互相交流的同时,偶尔就会有人故作淡然地向不远处的一座六层楼宇看去,那里是当初天子登基之后下令建造的观景阁,并不对外开放,能够有资格受邀登楼之人,那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站在顶端上的大人物,也是这些才俊贵女们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阳光愈暖,投射在楼台之上,楼内一片沉寂,外面却是一个露台,四面养着些青翠植物,郁郁葱葱的,就显出一种幽静之气来,师映川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穿着雪白的锦袜,一双紫色翘头履整齐摆在一旁,他盘膝端坐,手里慢慢把玩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玦,眉头微扣,眼睛朝外望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上午的阳光照在他身旁开得妖娆的鲜花上,满是娇艳一片,香气弥漫,同时也带着草木蓬勃鲜活的味道,师映川抬手掸去袖上几片粉红轻薄的花瓣,举止之间有一种不拘礼数的独特洒脱魅力,听着附近阁楼传来的歌舞升平,花木间泻落的斑驳日光洒了他一身,但心思却渐渐沉入到静谧的黑暗中去。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师映川没有回头看,却抬起手,五指箕张,从他的这个角度来看,现在居高临下,就好象把远处的许多车马人群尽数都扣在掌中,师映川轻笑道:“……自从我晋入现在这个境界之后,看这天地的眼光就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优昙你看,我刚刚忽然就觉得,这些普通人的一生真是短暂而平庸,与蝼蚁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想法是我以前没有的,而现在却有了,你说,像我师父他那样的人,是不是也有这样俯瞰众生的想法?现在的我,似乎越来越能了解他的想法了呢。”

        师映川说着,嘴角不觉就流露一丝无比清晰的嘲弄笑意,走来的左优昙见了,只觉心头一跳,恍恍之中仿佛看见了连江楼一般,由不得他不心惊,这时师映川仍旧把玩着手里的昂贵玉玦,话题却一转:“前几日恭亲王满门覆灭,你亲手了解了晏红苗此女,我知道对你有所冲击,不过这几天看下来,你的情绪似乎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这样很好。”

        左优昙默默无声,不过很快,他就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迟疑片刻,终于说道:“近期有传言尘嚣直上,不利于剑子,不如……”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师映川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自从我晋入半步宗师,就有流言四下传播起来,说是我当初在胎里吸收了凝华芝,整个人已是成为‘药人’,因此才会在这个年纪就一只脚跨入宗师门槛,若是吸收了我全身的精华,只怕就可以脱胎换骨,突破已有的境界。”说到这里,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欢畅,他笑道:“优昙,你是怕有人禁不住这个诱惑,对我不利吗?也对,我十六岁就有此成就,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确实不怪有人暗地里称我为妖孽,甚至我自己都对这个传言半信半疑起来,说不定吃了我,真的就有这样的功效呢,可是你看看,谁敢这么做,谁又有能力这么做?且不说我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没人敢动我,就算有人胆大包天真的起了这个念头,但是他们有这个本事么?我现在可是准宗师,除非来一位同样的准宗师甚至大宗师,不然,想打我的主意,就是送死!就算再退一万步,有人真的想这样做了,也有能力做,但是一个准宗师甚至大宗师,这样的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一共也就那么些人而已,无论怎样掩饰都一定最终会被查出身份,如此一来,他的家族,他的宗门,难道这些都不顾了么?要知道只要动了我,就是同时惹到了断法宗,弑仙山,山海大狱,万剑山,这世上有哪个势力能够面对这四家的怒火?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什么。”

        师映川云袍宽袖,一派气定神闲,左优昙却脸上不减忧虑之色,道:“剑子说的没有错,但是剑子不要忘了,这世间准宗师乃至大宗师虽然确实寥寥,但天下之大,至少总会有几个隐居散修的这类人物,没有家族宗门牵制,这样的人,如果擒了剑子便走,找地方隐藏起来,谁能查到形迹?我们不得不防!如今依我看来,不如立刻回宗门,一旦回去,那就真的是固若金汤,没人敢来撒野,等过些年剑子成为宗师强者,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天下任凭纵横了,再不惧有什么祸端。”

        左优昙这番话说得极是中肯,师映川也知道他是一心为了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是稳妥肺腑之言,不过师映川还是摇了摇头,笑道:“你太多虑了……”

        “剑子就听我一言罢!”左优昙见师映川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不禁急了起来,说道:“现在传言已经愈演愈烈,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利益足够,人是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的!事实上普通武者自然只能心里想想而已,而准宗师强者只要时间到了,最终就一定会踏入宗师境界,所以这样的人物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危害剑子,因此最有可能对剑子动念头的,只有大宗师!宗师境界分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大圆满,每一步想要突破都是万难,据说大圆满便是长生不死之境,哪怕跨入五气朝元,也是寿数大增,但凡有一线突破的希望,这些宗师就不会放过,尤其我担心会有已经临近天人五衰的宗师因为寿元将尽,很可能不顾一切对剑子出手,所以剑子还是速速返回宗门,才是上策!”

        左优昙已经将眼前的利害关系剖析得清清楚楚,但师映川却依旧脸上一派风平浪静,淡淡笑道:“优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我,我师映川不是无知之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不计后果的事情,更不会主动让自己游离在危险的边缘而浑然不觉……”

        说到这里,师映川眼中却是不知何时杀机一片,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玦,冷笑起来:“大宗师要将我当作猎物吗?可惜,却不知到了最后,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î¡¢¶þ°ÙÒ»¡¢Ç鵽ŨʱÇéת±¡

        听到师映川这么说,左优昙微微一怔,转眼也冷静下来,他不是蠢人,看师映川这个样子,就知道对方是有所筹谋,然而智谋布局这样的东西,只是在双方相差并不大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而在面对绝对的力量时,一切谋划都只能被无情粉碎,一位可能的宗师强者,决不是现在的师映川可以抵挡的,而无论是连江楼还是纪妖师,这两大强者也没有一个在这里坐镇……因此左优昙仍是心中疑虑,还想再劝,不过师映川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担心,不过我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此时我既然敢稳坐【创建和谐家园】,自是胸有成竹,事实上,如果真有宗师对我动念,想取我的身体,却不知我也很想得到一个大宗师的……肉身!”

        师映川当然想要得到一具宗师强者的身体,早就想得都快疯了,他的秘法到现在已经是趋近圆满,一具新鲜宗师强者的身体对他太有用了,可是大宗师又不是野草,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他去哪里弄来一个大宗师?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此刻师映川手里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美玉,眼如幽火,事实上这个传言就是他暗中散播出去的,当前时师映川一举踏入准宗师境界时,他的脑海中就突然迸发出了这么一个惊人的大胆构想,以自己为饵,引诱猎物前来,如果真的运气好,有人坐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出手,到那时对方就会发现,猎物与猎人之间的界线转换,往往只是一瞬间,至于到时候怎样擒拿一位宗师强者,此事……师映川嘴角抿起一丝冷笑,智珠在握,当然,前提是有宗师强者真的上钩,不过就算没有,这场策划失败,那自己事实上也没有损失什么,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

        这才是一场惊天阴谋,一场针对宗师强者的阴谋,师映川已经在暗中张开了罗网,但左优昙自然不会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师映川,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意态悠闲,要知道有大宗师出手的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毕竟还是有的,万一……

        不过就在这时,师映川忽然就笑了起来,他长身而起,遥望着远处,对左优昙轻叹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等的人已经来了。”说着,从腰畔取下一支玉箫,凑在唇边吹了起来,奏的是一曲《迎仙客》,左优昙微微惊讶,顺着师映川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河岸两畔杨柳青青,明媚的日光洒在水面上,被日光涂抹成金色的涟漪轻轻拍打着河岸,正是一派绝好风光,如诗如画,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条小舟在水上顺流而来,舟头一名青衣人衣袂飘飘,白净的额头上一点殷红似血,师映川的箫声以内力收束成一线,悠悠传播在水上,曲调雍容动人,响在青衣人耳边,那人微微抬头,目光望向远处的观景阁,明亮的天幕下,光线交错相印,洒在他脸上,令那清美如画的面孔朦胧似幻,正是季玄婴。

        小舟顺水而来,未几,待距离观景阁不过十数丈时,季玄婴忽然离开船头,进到舱内取出一只黑色的长方形窄木箱,猛地看上去倒像是一口棺材模样,季玄婴长臂轻舒,一手挟住黑箱,足下轻轻一踏,整个人便好似一道流星般飞上了观景阁,恰恰落在师映川面前。

        双足刚一落地,季玄婴就将箱子放到一旁,这时师映川已收起玉箫,张臂将他一抱,笑道:“一段时间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些。”季玄婴淡淡一笑,虽然惊讶于师映川外表的变化,但他生性淡泊,倒也不以为意,只回以一个拥抱,道:“得知你晋升,我心中十分快慰……映川,恭喜了。”师映川闻到青年身上的草木清爽气息,不禁用力再搂了一下对方的腰肢,这才松开:“我也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两人都不是那等爱作小儿女缠绵之态的人,只略微寒暄了几句便罢了,季玄婴指了指地上的黑箱,道:“东西我已经替你带来了。”师映川目光在上面一扫,点头微笑:“嗯,辛苦你了。”

        别后重逢,自有一番话要说,这些不必多提,且说等到午后诸人用罢午膳,各自散去,季玄婴也自己休息去了,此时玉和宫一处深殿中,师映川看着面前的黑色长木箱,他命青蛇去守住门,这才去摸箱子,这黑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非常坚硬,上了锁,其实这锁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季玄婴只要想看,很容易就可以在不破坏锁头的情况下开锁查看,但师映川知道季玄婴定然是没有看过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季玄婴没有什么好奇心,性子也高傲,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只会按照师映川的要求把箱子送过来,别的根本不会理会。

        师映川开了锁,缓缓打开箱子,顿时里面的东西跃然眼前,这只狭长箱子里面空间很小,正好可以平躺进去一个人,而此时箱中赫然就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样子并不算绝美,大概是比宝相宝花还要略逊一筹那样的等级,然而她肌肤晶莹如玉,整个人丝毫不染红尘气息,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就犹如师映川前世里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好象在等待着有人来将她吻醒,但只怕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在面对她时还有这个亲吻的勇气,只因此女眉宇间的纵横决断,周身的凛冽风标,直可令天下男子为之汗颜心惊,饶是师映川并非第一次见她,也依然为这份宗师风范而动容,唯一可惜的是,这位美人是闭着眼睛的,却不知她若是能够睁开双眼的话,究竟会是一派什么样的风采?

        师映川细细端详着这位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祖师,早在他离开断法宗之前,他就从那处洞中带出了一位祖师的遗体,用一枚珍贵的定颜珠放入口腔内保持遗体完好无损,秘密藏入箱中收藏起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却未料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前时师映川晋升,生出那个念头的时候,立刻就想到了这具收藏在白虹宫中的遗体,不过事关重大,东西想从宗内运到摇光城,必须是极可靠之人,不能出半点差错,师映川思前想后,便修书一封给身在万剑山的季玄婴,让对方去断法宗,将东西尽快运来,季玄婴接到信之后,并不在意事情的究竟,就直接去了断法宗,按照信上所说的地点取了箱子,便送来摇光城,当面交给师映川。

        女子表情平静,肉身完好,师映川小心地将她从箱子里抱出来,进到里面的帏帐后头,良久,师映川脸色苍白地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晋升半步宗师之后,果然是不同了,上次附身一位祖师,结果导致我当场重伤,而现在却已经好了很多……”

        一时间师映川去取了丹药服下,平复着刚才对一位宗师肉身施展秘法而导致的反噬,不过他虽然脸色苍白,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幽光,此次如果没有宗师强者中计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真的按捺不住贪欲,前来对自己动手,那么师映川就有信心依靠这位祖师的身体让来者有去无回!这也是师映川真正的底牌,最大的倚仗,此时整个摇光城,已然成为他的狩猎场!

        师映川仰天轻笑,只觉得胸中十分快意,他笑了许久,这才渐次无声,一时抖一抖袍袖,叹道:“一具新鲜的宗师肉身对我而言,用处太大了,希望会有人出手罢……”感慨过后,又仔细布置一下,将那具女性祖师的遗体收藏好,这才放下心来。

        暂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师映川就闲了下来,他吩咐青蛇把守此处,不让任何人进来,以免发现自己的秘密,这才放心地出了门,他是要去找季玄婴,两人有一段日子不见了,自然也是有些想念的,相思之苦对他们这样的人虽然谈不上,但若说没有感觉,那也是作假。

        师映川来到季玄婴休息的所在,推门进去,季玄婴正在打坐,听见推门的动静,便微微睁开眼,见到自己的配偶,便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尚未扩散开来,就已经克制住了,这并非矜持,只是本性之故,师映川走到青年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为自己生育了一个儿子的人,然后就笑了,伸臂轻轻将男子一抱:“想不想我?”季玄婴不置可否,右手在师映川背上轻拍了一下:“……平琰很想你,问我什么时候你会去看他。”师映川听季玄婴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就生出一丝歉疚,自己这个父亲做得不大称职,与儿子聚少离多,季平琰很聪明,几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些懂事了,而自己这个当爹的一年到头也不过能见到儿子几次罢了,仔细想想,对孩子亏欠不少……思及至此,师映川不免也连带着对季玄婴也多了几分歉意,叹道:“我这个当人家父亲的真是很不称职,把平琰的事情都担在了你身上。”

        季玄婴神色淡淡:“我一向也没有费什么精力,他自然有人照顾,大多数时候他会在师父和宗主那里,我倒是插不上什么手。”师映川念头一转,笑道:“哦?他能得长辈们喜欢,倒是好事。”说着,在季玄婴旁边坐下,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肩,此时的他没有了之前杀伐决断的阴沉,整个人轻松适意起来,这才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他把脸蹭在季玄婴身上,舒服地哼哼着,过了一会儿才感慨道:“这样很好,和你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一起,难得……”

        季玄婴的眼里有了柔和之色,他托起师映川的脸,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师映川失笑:“当然不一样,自从我晋升,这具皮囊就越来越美了些,只不过这么一具好皮囊却生在我这么一个男人身上,倒是可惜了。”季玄婴用拇指缓缓摩挲着师映川【创建和谐家园】的脸庞,淡然道:“不,我指的不是你的样子,而是你我的性格为人……我们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师映川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奇怪于对方会有这样的话,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心有所感:“是啊,因为你和我都长大了,成熟了,不是么?”季玄婴笑而不语,师映川见他整个人清峻如竹,微笑起来更是动人,心中忽然就想起曾经晏勾辰问过的‘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莫非从未有过亲近之事?’的话来,如此心下一动,却是不自觉地有些心猿意马,拉住了季玄婴的手,他二人都是美男子,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掌傍在一起,煞是好看,季玄婴低头一瞧,又看看师映川,眼中就有了询问之意,师映川看到青年澄澈不染一尘的眼睛,犹如未经人事的处子,毫无男女之欲的概念,通透无比,忽然间就生出一股羞愧之感,把手松了,季玄婴见状,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便道:“映川,你是想要和我亲热?”

        话都挑明了,师映川自然不好再装模作样,便咳了一声,讪然笑了笑:“一时把持不住,叫你见笑了。”季玄婴伸手摸着师映川的头顶,道:“你我已经成婚,没有见笑这样的说法。”青年皱了皱眉:“说来我们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不过自从数年前有了平琰的那一次之后,我们倒是再不曾亲近过,这是我疏忽了,见你不曾有过这个意向,我也就没有提起,现在想来,也算是我没有尽到作为配偶的义务。”说罢,就欲解开衣带:“……要现在么?”

        “打住打住……”师映川赶紧按住青年的手,哭笑不得:“你这么一来,怎么好象我成了好色之徒似的?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没有兴趣,既然这样,勉强做起来也没意思。”又看着对方水墨画一般好看的面孔,苦笑着感叹:“这还真的是纯粹的柏拉图了……”季玄婴停手,凝眉道:“这样会委屈你,所以你也不必顾及什么,我不是不可以。”

        “说什么委屈,你这样讲,只会让我汗颜。”师映川摇摇头,就事论事:“你,宝相,十九郎,你们三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心气高得很,我却一下把你们几个都占了,应该说是我让你们委屈了才对……好了,我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这种事对我来说一向都看得很淡,所以你绝对不要有什么想法。”说着,想起往事,不觉亲了亲季玄婴的嘴角,柔声道:“你生育平琰的那段时期很辛苦,也有危险,我不想让你再生了,所以,这种事不做也罢。”

        季玄婴静静地看着师映川,直到看出他这番话的确是出于真心,这才点了点头,不再多谈,倒是师映川心中有些不平静,他沉默一时,就站了起来,眼睛看向窗外,轻声道:“当年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你说我成了你的心魔,所以你要破去心魔,锤炼道心,于是渐渐地你我之间相处日久,彼此生出情意,那么如今,我还是你的心魔吗?你道心之纯净,罕有人及,如今锤炼得只怕是道心即剑心了,可斩一切杂念,这些年来,我也能够感觉得到这些变化,你的性子也越来越淡了,在你心里,我……”

        师映川忽然住口不提,一时间殿中沉寂下来,季玄婴神情微动,起身道:“映川……”师映川忽然笑了笑:“情到浓时情转薄,我们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一片静然。

        “……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时,此刻,此地,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季玄婴忽然上前一步,揽师映川入怀,他凝视着对方清美如仙的容颜,想起当年那张还很普通的脸,一时间思绪起伏:“我平生只对你动过心,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以后你我之间会走到什么地步,你我只能拭目以待……那么现在,你是在失望了么?”

        师映川微微一笑,忽然用力吻上了青年的唇,不过转瞬就又分开,道:“我怎会失望?漫长的人生当中总应该多尝试一些东西,亲口尝尝它的滋味,我不想因为谨慎而瞻前顾后,因为怕结果不如人意而裹足不前,到后来只能在岁月流逝后的某一天,去回首曾经,然后发现自己的人生原来那么苍白无味……玄婴,我很喜欢你,现在也一样。”

        季玄婴忽然也笑了,缓缓说着:“我亦然。”一面松开了师映川,他性子直接,不喜欢掩饰情绪,道:“我现在心情不好,陪我出去走走罢。”

        半盏茶的工夫后,两人便走在玉和宫外面的青石路上,季玄婴这时才问道:“你让我带来的那口箱子,很重要?”师映川点头:“很重要,所以才让你送来。”季玄婴轻轻‘嗯’了一声,倒是没有问箱子里面是什么,在他看来,如果是师映川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那对方自然会说,如果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也没有兴趣问起,这时师映川却看着他笑道:“你也听说了罢,那个传言。”季玄婴右手轻按腰间佩剑:“不错,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师映川含笑:“那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断法宗?”季玄婴理所当然地道:“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打算。”

        师映川对这样的答复显然很满意,季玄婴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拉住师映川的手,继续向前走,不过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师映川忽然问道:“……玄婴,你听说过‘莲生’这个人吗?”

        “莲生?”季玄婴有些奇怪,师映川不露声色地解释:“近来我忽然对那个‘疯子皇帝’宁天谕起了些兴趣,想搜集一下他的平生事迹,不过可惜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当初世人都有些忌讳与此人有关的事,所以流传下来的东西很少,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一些事,真假不可考,只说宁天谕当年身边有个叫莲生的情人,但是我翻遍有记载过那段历史的书籍,却从来没有见到有关这个人的记载。”

        师映川这番话编得滴水不漏,没有什么可疑的,而他之所以问季玄婴,也是因为对方所在的万剑山乃是年代悠久的大宗门,对于一些旧时秘事说不定是有记录的,或许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季玄婴听师映川这么一说,也不起疑,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听说过。”师映川略觉失望,不过也算是意料中的答案,便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两人边说边走,难得有这样清净平和的时光,双方都很珍惜,不一会儿,两人在一处花丛前停下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季玄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我到断法宗取箱子时,叔父让我给你的。”

        师映川心中一震,表面上却还要不露端倪,他似乎很自然地接了信,打开看起来,上面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小心。

        这就是表明了态度了,连江楼自然也是知道了那个传言,但却并没有让徒弟回来以防万一,而是只吩咐师映川自己当心而已,显然是知道师映川不会选择跑回去寻求庇护,事实上,如果师映川真的回去了,以连江楼的性子,只怕师映川还会受到责罚。

        --遇事而避,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强者!

        “看来师父的反应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师映川喃喃说了一句,将信收起来,转而跟季玄婴聊了聊儿子季平琰的一些事情,一时间两人都放松起来,彼此谈笑。

        正聊着,左优昙却从远处匆匆走来:“剑子原来在这里。”自袖内摸出一支细铜管递上:“刚才有飞鸽传书,剑子且看。”

        师映川接来,从密封的细铜管里抽出纸卷,原来是白照巫,师映川见状,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喜欢用八枚金色铜钱占卜算卦的青年,他展开纸卷一看,原来是白照巫前时为他占了一卦,卦相显示近期将有大事发生,嘱咐师映川务必小心。

      ¡î¡¢¶þ°Ùһʮһ¡¢µ½µ×ÒâÄÑÆ½

        师映川看了手中的纸条,心里倒是有感于白照巫这个朋友对自己的关心,不觉有些暖意,旁边季玄婴目不斜视,并没有随意去看师映川手上的纸条,只道:“……有事?”师映川就把纸条给他看,笑道:“没什么,白照巫这家伙闲来无事给我算了一卦,叫我近期要当心点,你也知道他一向就爱摆弄这些占卜算卦的东西,偏偏还没有几次算准的。”季玄婴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道:“总之谨慎些没错。”师映川点头:“我知道。”

        一时左优昙退下,师映川指着周围笑道:“这里比不上咱们那里有野趣,不过收拾得也还齐整,环境不错,你若是喜欢,我陪你四处走走?”此处乃是皇宫禁地,规矩森严,没有乱闯的道理,不过师映川自然不受这些约束,这偌大的皇宫无论他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着,但季玄婴却似乎并没有这种兴趣,他取下腰间佩剑,从怀里摸出一块锦帕和一只小瓶,自瓶中倒出一点透明的液体洒在帕子上,开始细细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为剑身做保养,一面说道:“不必了,这里就很好,我想安【创建和谐家园】一会儿,晒晒太阳。”师映川自然没有异议,他伸手从青年手中拿过帕子,又取过剑,横放在自己膝上,笑道:“我给你弄罢。”

        季玄婴没有说什么,任师映川拿了自己的剑,像他这样的剑修,随身的佩剑除了服侍之人会奉命定期擦拭保养之外,就只有非常亲近信任的人才可以碰,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季玄婴自己亲手做,不过师映川是他的枕边人,自然不同,一时间季玄婴便静【创建和谐家园】着看师映川。

        师映川的动作很是娴熟仔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一地的斑驳,很是温暖,季玄婴凝视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师映川,感受着对方那年轻容颜下的沉稳与从容,以及隐而不发的磅礴气势,还有那若有若无释放出来的气息,心情忽然就有片刻的恍惚,从自己认识对方直到现在,在短短的数年时间,这个人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某个过程就如此跨越过去,恍如隔世,如此一来,饶是季玄婴心性淡漠,一时也略有感慨,他安静地看着师映川完美的侧脸,想起前时对方说的话,突然之间不知为何,就有点极淡的伤感,命运就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将每一个人都淹没在其中,没有人可以免脱,而在自己的人生长河里,师映川这个人也许就是那颗与众不同的璀璨星子罢,只不过他却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并不是真正密不可分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可以相爱,但也仅仅如此,可以携手同行,却不能彻底将一切与对方分享,这并非故意有所保留,而是本质之故,彼此得到的都不会是彻底而完整的对方,这就是两个互生情意的强者之间似乎永远也不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有着再深的感情因素,但本质却是无法改变的,要么最后磨合成功,找到合适的相处之道,要么就是最终让人怅惘的结局。

        季玄婴此时心有触动,他转过目光看向别处,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惘然,他不是能够被感情所左右的人,唯有当年机缘巧合之下,令一颗冷漠的心慢慢开了一道缝隙,将师映川接纳,但是他再清楚不过,这种接纳,永远不会是彻底。

        季玄婴略觉失神,但他的意志何等坚韧,千锤百炼的道心转眼间就发挥了作用,让他立刻就从这种危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重新变得冷静而平和,季玄婴转脸去看正为他精心保养佩剑的师映川,眼中流露出些许温情,这时师映川却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了青年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抬头笑道:“怎么这样看我?”季玄婴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思,道:“我想到一些事,然后觉得你很美,就多看几眼。”师映川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打趣道:“我可不记得你是爱美色之人。”季玄婴一板一眼地正色道:“你自然与旁人不同。”师映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凑过去在青年唇上用力一吻,道:“原来你也会偶尔说点甜言蜜语,难得。”

        唇上的温暖柔软之感稍纵即逝,季玄婴咀嚼回味着这种感觉,觉得很不错,便也在师映川唇上吻了一下,师映川愣了愣,两人互相看看,也都笑了。

        又坐了一会儿,聊些闲话,师映川心里记挂着自己那里放置的祖师遗体,便先回去了,季玄婴却是想继续在外面待一会儿,他坐在石凳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芬芳的阳光,静静养神,这时周围微风徐徐吹过,树上的枝叶发出‘沙沙’的细响,身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让人很是惬意,季玄婴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湖前,湖水十分清澈,里面有许多颜色各异的鲤鱼在嬉戏,水上微波阵阵,季玄婴负手看着,心情却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短暂的安宁很快就被打破,季玄婴转脸看向右侧,一个穿素色箭袖的男孩手里拿着用芭蕉叶包着的一捧果子,显然是刚刚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这男孩额间一点殷红,是与季玄婴一模一样的侍人印,正是梵劫心,此时他看见季玄婴在这里,显然也有点意外,目光便在周围扫了一圈,道:“映川哥哥没跟你在一起么?”说着,随手抛了一个果子过去:“喏,我才摘的,已经洗过了,很好吃,给你尝尝。”

        季玄婴顺手接住,他二人都是罕见的侍人,按理说在心理上应该不自觉地就有点亲近,不过这时梵劫心却仔细看了看季玄婴,眼里多了几分在他这个年纪的普通孩子并不应该有的复杂之色,说道:“怎么没见到映川哥哥?你才来摇光城,他不是应该陪着你吗?”季玄婴听了,就打量了梵劫心一下,直截了当地道:“……你很喜欢他?”

        “呃……”梵劫心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直白的话,不过他也不是一般孩子,便大方地点点头承认了:“当然很喜欢。”却又随之有些低落:“可是他只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的话他并不当真,他也不像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季玄婴却道:“他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一句话出来,就让梵劫心睁大了眼睛,愣了,季玄婴负手看他,淡淡道:“你这副皮囊不错,日后待你成年,想必不在我之下,但那又如何?天下美貌之人何其多,映川自己便是胭脂榜排名第一的人物,你认为他会看重这些?”

        梵劫心呐呐无言,他知道自己确实生得很好,但是绝对不是最好的,就见季玄婴继续道:“况且即便你是天下最美之人,那又如何?你虽然喜欢他,但不代表他就要同样喜欢你,他没有必要迁就任何人,你自己可以找一找,你究竟有哪方面能够让他接纳你。”

        季玄婴的话非常直白,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就留半点余地,梵劫心一时语塞,却是答不上来,他自幼受人捧着,容貌生得好,也聪明伶俐,天资也不错,这些都是值得骄傲的,可是此刻在季玄婴面前,这些没有一样能占优势,季玄婴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与之相比,他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引以为傲的资本?

        季玄婴淡淡扫了无话可说的梵劫心一眼,表情也是淡漠的,不再继续说话,梵劫心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快梵劫心就忽然抬起了脸,直视着对面的青年,平静说道:“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自己本身没有什么能够让映川哥哥喜欢的资本,不过我以后会努力的,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比你更出色的男子汉。”季玄婴听了这样一番话,不置可否,梵劫心却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他低头看着用芭蕉叶包着的红艳艳果子,一时沉默,未几,他再次抬起头来,仰起脸,很是认真地对季玄婴道:“你想过让映川哥哥只跟你一个人好吗?等我以后长大了,会努力让映川哥哥喜欢我,我会想尽办法和他在一起,把他抢到手,让他只归我一个人,就像这果子,我可以和别人分着吃,但有些东西我是不肯分的。”

        梵劫心说完,掉头就离开了,季玄婴独自一人仍旧驻足在湖边,又待了片刻,这才往回走。

        季玄婴不是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师映川那里,进到里面,看见师映川正在打坐,一条青色巨蛇懒洋洋地盘在墙角,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孤零零坐着这样一位绝代佳人,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力是非常大的,师映川静静闭目,绝美的容颜间并不见有什么媚态,反倒是微微上扬的长眉给他添了几分意气风发之感,季玄婴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配偶,心中就有些暖意。

        感应到有人进来,师映川便微微睁开眼,脸上露出笑容:“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呢。”季玄婴朝他走去,将手里的果子抛给对方:“刚才看见梵劫心,他给的。”师映川下意识地接过,顺便咬了一口:“哦?这小子就是整天闲不住,总爱上蹿下跳地淘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季玄婴笑了笑:“他已经长大了。”便将刚才梵劫心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师映川嚼着果子听罢,失笑道:“他一个小孩子,嘴里没句准话,等他以后长大了……不,只要再过个几年,估计他就早把这些事情丢到脑后了,小孩子没有长性,说的话哪能当真。”师映川并不把梵劫心对自己的所谓喜欢放在心里,反正在他眼里,梵劫心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把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话当回事,几口吃完了果子,拍拍手掌扔了果核,正色道:“你现在是回万剑山还是留在这里?我个人建议你回万剑山,若是一旦真有人对我动手的话,很危险。”

        师映川眼中有幽光闪现,轻轻抚摩着腕间的玉珠:“你要知道,如果万一真的有人对我下手,是大宗师的可能性足足在八成以上。”季玄婴眼皮微垂,毫不动容地道:“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正好我多多少少也能帮上一点忙,即便对方是大宗师,我季玄婴又何曾怕过。”

        师映川心中一暖,拉住他的手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什么,我自有办法,我一向都是最惜命的一个人,你还不知道我?”说着,想到此刻殿中自己的那张底牌,心中微定,他完全不怕可能有一位以上的宗师强者出手,要知道宗师可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哪能说有就有,更何况敢于出手的宗师强者?同时满足大宗师、无宗门家族牵累、对传言动心、敢于出手这些条件的,能有一个已经不错了,所以师映川准备的一具祖师遗体,应该已经可以应付。

        此刻遗体就收藏在殿内,不过季玄婴却是完全没有感应的,无论他修为有多么高深,对于一具完全没有生命迹象、和花草木石并无区别的尸体,也不可能察觉到什么,否则也不会在运送的一路上都没有发现端倪,其实并不是师映川疑心太重,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肯信任,而是有些秘密实在是事关重大,不适合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只能藏在心里。

        一时两人坐下,换了话题,开始彼此交流这段时间的心得,尤其师映川突破准宗师,他的一些体会感悟等等,都对季玄婴很有好处,一番交流下来,获益匪浅。

        晚间就寝时,季玄婴就留下了,师映川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看他脱衣,季玄婴解开盘扣,将衣裳脱去,只剩贴身的衣裤,上榻在师映川身边躺下,师映川用白皙的脚丫碰一碰青年的腿,道:“好象很长时间都没和你一起睡了。”季玄婴与他脸对着脸,露出些许笑意:“你身体长得很快,记得以前你睡觉的时候,还占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师映川笑道:“我都已经十六了,还能是小孩子不成。”两人说着话,随着夜色渐深,也就慢慢睡着了。

        夜深人静,四下无声,有人却还没有睡,此时晏狄童正坐在书房中,脸色阴晴不定,有些犹疑,也有些狠厉,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烛火忽然一颤,晏狄童顿时警觉,立刻抬起了头,却见一名棕衣老者赫然弓着背正站在窗前,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晏狄童见状,却是一惊之后又一喜,立刻起身一拱手,道:“崔老……”

        “老头子只不过是我家主人的捧剑童子,当不得这样的称呼。”老者满面皱纹,慢吞吞地说着话,他话中那‘捧剑童子’四字听起来自然没什么,但与这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联系到一起,就未免可笑了,但晏狄童却完全没有觉得好笑,因为他知道这老者的话没有假,这样一个快要进棺材的老家伙,可不就是一个捧剑童子么!

        “一晃这么多年了,老头子从十一岁起跟随主人,如今也有将近一百年,真的是老喽……”棕衣老者感慨,浑浊的眼睛却已看向那锦衣王冠的少年,说话依旧慢吞吞的:“王爷,上回说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么?”晏狄童此刻面容已是沉静如水,道:“不错。”棕衣老者一声长叹,整个身体似乎越发佝偻了些:“若不是情非得已,也不会碰这么扎手的栗子……可惜主人近年来已经隐隐感应到天人五衰的预兆,寿元至多还有十年,却还没有半点突破的迹象,若是再不放手一博,只怕也再没有机会……如此,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棕衣老者说到这里,浑浊的眼中却有了似笑非笑之色:“只不过那师剑子可是大周国师,王爷如此行事,呵呵……”棕衣老者似乎是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因此没有继续说下去,晏狄童脸上忽青忽白,到最后却隐隐有狰狞之色,道:“此人于我而言,必杀之而后快!”想到自己心爱的兄长晏勾辰在师映川身下甘愿承欢,晏狄童心中大痛,满满的尽是仇恨,顿时杀机如潮,心底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咆哮:“杀了他,杀了他!”他虽然修为在棕衣老者眼中不算什么,但此刻他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那股疯狂杀意,却让棕衣老者也为之微微动容。

        夜色掩去了所有的一切,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摇光城似乎还是那么平静,但这一切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涌动,季玄婴替师映川将东西送来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暂时留在了摇光城,随后的几日都是风平浪静。

        这一天艳阳高照,很难得的好天气,晏勾辰下朝之后,回到寝宫刚换了衣裳,晏狄童就已经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看样子心情不错,道:“难得这样的天气,皇兄,不如一起出去打猎如何?”他兄弟二人虽然前时因为师映川与晏勾辰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而且也捅破了两人中间的那层窗户纸,但毕竟是生于帝王之家的兄弟,心机岂会与常人一般,事情过后,互相之间就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至少是表面上如此。

        晏勾辰见晏狄童这么说,便看了一眼殿外明媚的天光,不免也有些意动,他自从登基之后,住进皇宫,自然就不能像从前做王爷的时候可以随时随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此时听晏狄童提议,便很痛快地答应了,笑道:“不错,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去外面打猎。”说着,就要命人准备,点起人手护驾,晏狄童不露声色地道:“人太多,乱糟糟的,倒是有些无趣了……”晏勾辰一想也对,但他身为天子,安全自然很重要,若微服出宫而又没有带足了人手随身保护,倒是会惹得大臣们聒噪,难免又是一场风波,如此一想,晏勾辰便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就舒展了眉头,笑着对身旁一个内侍吩咐道:“去请国师,就说朕今日见天气难得,准备和皇弟出宫打猎,想邀国师与季公子以及梵小公子同去。”

        那内侍答应一声,一溜眼便去了,晏勾辰便笑道:“有国师在,岂还抵不上千军万马?自然能堵住那些朝臣的嘴,省得听他们聒噪。”晏狄童亦笑,眼中却不为人知地闪过一丝杀机:“……皇兄说得是,有国师与季公子在,皇兄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

        四下野花烂漫,草木青青,一行人骑着马,马蹄踏碎了草丛里的花瓣,染上了淡淡幽香,引得几只蝴蝶不时地翩翩飞舞,循着花香追逐着马蹄。

        一群人里面只有师映川没有骑马,他盘膝坐在青蛇巨大的头顶上,青蛇看似慢腾腾地蜿蜒游动着,但其实速度却正好与其他人座下的马儿保持一致,而且坐在它头顶的师映川也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晃动,比骑马要平稳惬意得多,事实上其他几人骑的都不是寻常马匹,否则面对青蛇这样恐怖的生物,早已经吓得腿软,但即使如此,几匹马也还是谨慎地与青蛇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映川哥哥,今天我要打一只麂子,弄了皮子给你做一双靴子,好不好?”骑在马背上的梵劫心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众人出来打猎,他显然是最兴奋的一个,一双灵动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没个消停的时候。

        蛇头上的师映川穿着一身宝蓝色劲装,打扮得清爽利落,闻言就笑道:“好啊,若有好皮子,我倒想做一双短靴。”说罢,却对不远处的左优昙道:“优昙,把水给我。”左优昙便解下水囊,扬手抛了过去,师映川接住,拔下塞子就仰头喝了几口,随手又抛给季玄婴:“玄婴,喝点水解解渴罢。”

      ☆、二百一十二、谁是猎物

        季玄婴接住水囊,并不怎么在意,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天光明媚,众人言笑晏晏,都是一派轻松惬意的样子,可他心中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之感,而且时间越长,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好象越强烈似的,季玄婴微微凝眉,一双犀利而冷静的眼中露出不解之色,思忖着心中那股异样感觉的根源,这时却见晏勾辰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前方道:“前面不远的地方有水源,一向都有不少动物在那里饮水,我们过去罢。”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师映川一拍座下青蛇的脑袋,这大蛇立刻就驮着师映川朝前面蹿去了,其实这蛇已经勉强可以称之为蛟了,头顶靠前的位置有一块微微凸出的角质状的东西,虽然还不明显,但若是有人坐在它头上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也可以用手摸到,蛇类生长到这种程度,不但已经具有了相当程度的智慧,也同时具备了恐怖的杀伤力。

        师映川坐在蛇头上,微眯着双眼,意态悠闲,如今他青春年少,大权在握,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又有几位爱侣相伴,在其他人看来,人生当中应该有的东西师映川都有了,这似乎已经毋庸置疑,但在师映川自己看来,却是两码事,这时大蛇已经蹿出去很远一段距离,眨眼间就将其他人甩在了后面,一路上只见两旁的树木仿佛正在飞快地倒退一般,看得人眼花,可见这大蛇的速度之快,不过是片刻的工夫,面前就出现了一条小河。

        蛇类很多都是喜欢水的,这条青蛇也不例外,刚来到河边,就直接钻进了水中,不过因为师映川还坐在头顶,因此便将连同蛇头的一小截露在水面上,这条巨蛇太过庞大,气势惊人,好在是处于下游,而很多动物都是在上游饮水,所以倒不曾将猎物吓跑,一时青蛇大半的身子都隐在水下,只将师映川托在水面,静悄悄地朝着上游潜了过去。

        一人一蛇的速度并不快,等师映川乘坐巨蛇来到上游时,其他人也已经骑马赶来,此时这条河的上游果然有不少动物正在饮水嬉戏,众人还未奔到近前,便已经搭弓引箭,纷纷瞄准了猎物,师映川见状一笑,将身后背着的弓箭随手取下,对准了远处一头肥壮的鹿。

        一时间周围大乱,原本宁静的河边转眼间就被搅乱,惊慌失措的野兽四散奔逃,不时有人兴奋的呼喝声响起,不多时,这条河四周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野兽的踪影,只有一些已经被射杀当地的死兽,这时众人下得马来,开始动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大部分猎物只是剥下皮子,顺便在河边洗净,将剥下来的皮毛收起,肉是不要的,只有几只肉质鲜美的猎物才被开膛破肚,准备作为众人的食物,大家一起尝尝野味。

        一时诸人分工合作,有的收集柴草,有的垒灶,很快肉就被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人们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空气里开始弥漫出越来越浓的肉香。

        师映川做这些事情很拿手,他熟练地翻烤着面前的野羊,季玄婴坐在他旁边,看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师映川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便不自觉地轻轻牵动唇角,笑道:“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了?那时我们在澹台前辈那里,一路上我经常会这样做东西给你们吃,你那时怀着平琰,很喜欢吃我烤的肉,不过又因为油腻容易让你恶心,所以不敢多吃。”

        季玄婴听他说起从前的事情,便也被勾起了回忆,心中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温暖,于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自然记得。”师映川略有感慨:“一晃已经数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是很快……”季玄婴脸上波谰不兴,清亮澹然的眸子里却聚起一丝不平静,忽然在师映川的手上轻轻一握,皱眉道:“映川,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好象总觉得不安,你……”

        刚说到这里,却忽然被人打断:“好香!映川哥哥,这只羊什么时候才会烤好?”梵劫心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蹲在师映川旁边,眼巴巴地望着火堆上的野羊,用力抽着鼻子,嗅那空气中的香味,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师映川哂道:“馋鬼,哪有那么快,老实等着罢,还得过一会儿才行呢。”梵劫心有点急不可耐地搓着手,叹气道:“怎么还要等啊……”

        此时晏勾辰坐在不远处一块干净的地方,拿出水囊喝水,面前烤着一只麂子模样的东西,晏狄童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火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事实上他眼下却是心神紧绷,精神高度紧张,晏勾辰毕竟是他兄长,对自己这个弟弟太了解了,别人虽然察觉不到晏狄童的异状,但他却是不同,一时放下水囊,道:“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呆。”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技术支持:近思之  所有书籍
    北京时间:2025/11/27 02: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