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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原乱》-第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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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这父子二人在宫中密谈,此时师映川已经回到王府,他如今年仅十五岁,如同刚刚绽在枝头的花蕾,风姿卓绝,当真不负‘莲花郎’之称,手中正捏着一串金黄的珠子徐徐数着,这木质的金色念珠被他挨个捻动,这是曾经被一位早已经圆寂的大德高僧开过光的佛宝,价值极高,但此时师映川的面容上却没有半点虔诚的模样,他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一颗珠子,眼中闪过一抹沉沉的晦色,吩咐道:“优昙,今天晚上我出去一趟,到刑部大牢,我要提出一个死囚来使用,你就在门外替我把守就是,我在房中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毕竟是大周京城,不是他的白虹山,本质上他信不过这里的人。

      左优昙正侧身坐在师映川下首的椅子上,膝头横着一把剑,通体青青,正是师映川的那把别花春水,左优昙手里拿着雪白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剑身,如此看去,只觉得青年风姿雍容,仪态绝美,无论是姿容还是仪态,都与旁人不同,仿佛依旧还保持着当年身为储君的皇室风范,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与师映川两个人的缘故罢,青年的眉眼之间放松了很多,少了几分平日里有意无意的冷漠与严肃,眼下他听了师映川的吩咐,便抬起头来,一面用手顺便掖起鬓边的一缕散发,面色不动,只道:“……是,我明白了。”

      师映川微微一笑,忽然却目视左优昙的双眼,语气和煦地问道:“你难道不奇怪么,我用这些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师映川说着,慢条斯理地将念珠顺势在腕上套了几圈--这似乎已经隐隐是诛心的言语了。

      左优昙却没有慌乱或者辩解什么,他放下膝头的宝剑,然后就从椅上缓缓站起身来,恭谨欠身道:“剑子之命于属下而言,只需听从执行,不需要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也不是其他人应该探询的事情。”师映川听了,就笑了起来,他仿佛被某种气氛所感染,大大地伸了一个放肆的懒腰,然后一手托着腮侧,淡淡看着眉目如画的左优昙,浑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这样的动作是多么动人,只笑道:“你现在越发老成了,记得当年我刚买下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性子又倔、脾气又臭的太子爷,现在已经改变太多了。”

      左优昙听了,眉毛微微一聚,似乎师映川的话陡然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在这个恍惚的瞬间,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个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子,他的眉宇之间不再沉重,反而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令人久违而陌生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左优昙再次平静了面孔,只平平淡淡地说道:“一个人有骨气有傲气是好的,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如果他落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而且一无所长,命运完全操于他人之手,在这种情况下却还留着一身傲骨和不值钱的可笑傲气,那就根本是不识时务。”说到这里,左优昙似乎有些自嘲地微笑起来,一笑倾城,但他的眼神却是阴冷而坚毅的,与当年那个徒有无用傲骨的皇太子形成鲜明的对比,继续说道:“一个男人如果要是没有本事没有力量的话,非但一无所有,甚至就连‘自尊’二字也是不配继续拥有的了。”

      师映川眯着眼睛品咂着青年的这几句话,默不作声,嘴唇微微抿起,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过这时师映川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他转头向窗户那里看去,却发现原来是外面开始下起了雪,师映川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忽然说道:“……我这次来摇光城,一来是因为晏勾辰,二来却是准备顺便去祭奠一下我母亲。”

      当年燕乱云身死之处正是大周境内,距离摇光城很近,师映川虽然对燕乱云这个母亲没有多少深厚感情,但毕竟对方也是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有很大的恩情,他自然要去祭拜一番,也算是表表心意了。

      这时外面却忽有人笑道:“有劳君上久等,方才与父皇有些俗事相商,这才耽搁了,君上莫怪。”师映川目光投过去,微微一笑,道:“王爷用不着这样客气。”此时晏勾辰正好掀帘而入,恰恰看见师映川笑得祸国殃民,眉宇之间却是英气凛然,不见半丝妩媚,不禁一怔,心中转过数个念头,面上却不露声色,只与师映川如常谈笑。

      晚间晏勾辰命人备了酒肴,两人便在暖阁中饮酒畅谈,等到夜色渐深之际,晏勾辰已是有了几分醉意,师映川也面色绯红,吐息醺醺,晏勾辰灯下看美人,只觉少年确是有倾城之色,况且对方并非任人予取予求的柔弱美人,而是大权在握、力量强大的上位者,眼下被酒意晕染的双眸之中似有星光流转,容貌虽然美丽,眉宇之间却偏偏又有一股令人不敢冒犯的威严之意,如此一来,却是平添了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邪恶诱惑,哪怕是有比他容貌更出色的美人,也终究少了这份叫人心中蠢蠢欲动,但偏又不敢放肆的微妙矛盾心理,只能干瞧着,但也只是望洋兴叹,可见而不可得。

      师映川亦是灯下看美人,晏勾辰容貌俊美,且有儒雅之风,此刻面泛酒色,如同桃花喷薄,师映川曾经听说过晏勾辰的生母乃是一名十分出色的美女,想来晏勾辰应该是继承了其母的优点了罢,不过师映川忽然间就觉得有点好笑,自己现在对容貌出众的男性好象是越来越欣赏了,就和以前看美女差不多,莫不是因为自己有了同性情人,所以渐渐潜移默化的缘故?

      且不说两人心中各有念头,后来等到有了七八分酒意,晏勾辰撑持不住,便由下人搀着回去休息,师映川也回到了容王府为他准备的房间,这时左优昙扶着他让他在床边坐下,师映川微微闭目,缓慢运转着真气,过了大概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只见有大量的白色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顿时室中满是酒味,这时师映川却睁开了眼睛,眼中哪里还有丝毫醉色?当然,先前他确实是真的有几分醉了,只不过以他的修为,运功逼酒这样的手段只是小事而已,当下师映川神色清明,再没有半点醉态,他起身招呼左优昙一声:“……叫值夜的人下去,你亲自去门外守着。”左优昙答应着,退了出去。

      夜色深沉,雪还在下,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隐入院中,由窗户进到房内,一时师映川将手中那个昏迷的犯人放在地上,关上了窗,他之所以这样亲力亲为,主要是因为以左优昙的修为虽然不是不可以从牢中弄来他要的犯人,但这里是王府,戒备森严,而左优昙带着两个人,绝对是难以避开别人的耳目悄悄潜回的,师映川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自己弄来活人使用的这个秘密,所以干脆自己动手。

      这时一直在外面把守的左优昙也已经察觉到了里头有动静,就知道是师映川回来了,他并没有出声,只是继续站在门外,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而室中师映川已经动手了结了这个死囚的性命,开始进行实验。

      房中静悄悄的,未几,地上一个人缓缓坐起身子,是个身穿囚衣的年轻女子,虽然头发蓬乱,但依然可以看出有几分姿色,此女站起来,慢慢活动着四肢,走到了镜子前。

      这女子自然就是已经成功进入这具身体的师映川,此刻师映川看了看镜子里的那张脸,用手摸了摸,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他似乎对那鼓囊囊的胸脯不太适应,抓了一下,脸上就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然后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状况。

      很快,师映川睁开眼睛,他已经发现此女的修为很是普通,师映川皱了皱眉,他抬起右手,试着使出一招大光明峰的绝学,但几乎同一时刻,只听‘喀嚓’一声轻微的裂响,伴随着一阵剧痛,此女右臂的骨头却是被生生震断了,师映川强忍痛楚,连忙点了一处穴道缓解疼痛。

      “修为不够,根本有很多功夫都无法使出,若是强行使用,身体就要被损坏……”师映川轻声喃喃道,这也是他目前面临的一个大问题,他虽然现在可以占用别人的身体,但是他自己本身的修为却没有办法也一起带过来,包括天赋等等,如此一来,日后当他寿命将尽之际,如果占据了一具普通人的身体,由一名武道强者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之人,这种巨大的反差怎么能让人甘心?

      “看来还得抓紧研究啊,有很多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师映川微微皱眉,在室内踱步,不过这时他忽然发现胸前沉重,感觉非常古怪,便又忍不住笑了,捏了捏这两坨软肉,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师映川忽然就想起先前连江楼所说的‘如果你是女子的话,我会娶你为妻,生下一些优秀的后代’这番话,顿时打了个寒颤,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荒谬可怕的画面,一时间师映川噤若寒蝉,赶紧匆匆来到自己的躯壳面前,把身体换回来,然后趁着夜色将女尸带出去私下处理了,做完这一切,师映川回到房中,然后打开了门,就看见左优昙正在门外守着,师映川道:“去休息罢……对了,明天跟我出门,去祭拜我母亲。”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师映川便带着左优昙出了王府,他们要去的地方走水路是最方便快捷的,两人就包了船,顺水而下。

      那个地方师映川只去过一次,就是当年刚出生的时候,连江楼抱着他离开之际,他已经记住了路,如今故地重游,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当初的破庙已经只剩了一些残骸,师映川前几年与潇刑泪见面的时候,对方曾经告诉过他关于燕乱云的埋骨所在,就是这间破庙旁边,一时间师映川看看周围,这里没有立碑,甚至没有做一个坟包,地上俱是一片平坦,燕乱云一代绝色尤物就如此悄无声息地葬身于此,不禁让人感慨万千,师映川吩咐左优昙取出临行前买来的香烛纸钱等物,自己亲自动手焚烧了,又在地上倒了整整一酒囊的美酒,轻声道:“……尘归尘,土归土,当年你所托非人,只盼你来世托生在一户好人家,一生美满平安。”左优昙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微菱的双唇略略抿着,弧度优美,此时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族,因此虽是不语,唇边却隐隐流露出一丝微妙的情感,眼中不禁有些失神。

      一时师映川祭拜完毕,便擦了擦手,对左优昙道:“好了,我们回去罢。”左优昙点了点头,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着师映川按照原路离开。

      被包下的船还在岸边等着,两人上了船,师映川随手丢出一锭银子,叫人捉几尾鲜鱼下酒,此时河面上有淡淡的风,很冷,师映川站在船头,腰间挂着别花春水,师映川修长的手指随意轻弹着青色的剑鞘,鞘内的宝剑便随着他的敲击微微颤鸣起来,声音很是悦耳,与此同时,师映川的另一只手却在捻动着那串由高僧开过光的金色念珠,口中低低念诵着《往生咒》,算是在为燕乱云祈福,他如此一手执凶煞兵戈,一手托慈悲低眉,两种互相矛盾的情态在他身上被糅合到了一起,有些古怪,也有些异样的和谐。

      左优昙站在师映川身旁靠后半步的位置,一直等到师映川念完了《往生咒》,这才说道:“……剑子此次在摇光城,会停留很久么?”师映川很随意地将念珠在手腕上一缠,笑道:“当然不会,等到册立储君的大典结束之后,我们便回断法宗,想来也就是近期了,很快。”

      师映川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就转头问左优昙:“对了,我上次给你的那本剑谱,你现在练得怎么样了?”左优昙答道:“属下愚钝,如今不过是研习了十之三四罢了。”师映川似乎早有预料,点头道:“差不多罢……你的资质算不得多好,但也不坏,自幼打的底子也还算坚实,日后虽然难有很大的发展余地,但成为先天高手却也并非不可能。”

      左优昙听了,不觉淡淡自嘲道:“先天高手……可惜,我这一生却是不可能有成为宗师高手的希望了。”师映川闻言,不免失笑:“宗师高手?这口气果真很大,说实话,连我也不敢说自己十拿九稳,这天下之大,又有几位大宗师?我小时候一心想学师父,成为像他那样了不起的强者,所以整天拼命练功,贪快躁进,结果闹得自己走火入魔,亏得有师父救我,这才捡回一条小命,后来就被师父教训了一顿,才晓得自己真的错了,日后若是能真的一脚踏入陆地真仙境界,那也不是靠拼死拼活练功得来的,重要的是心境,事实上,咱们先不说资质好坏这样的话,只讲你现在这样的心境,就很难有大的突破。”

      这番话有些震动心神,左优昙心中一动,凛然受教,当下师映川干脆又针对自己给左优昙的那本剑谱细细指点了一下,左优昙认真听着,不时微微点头,毕竟有人指点与自己埋头摸索是很不一样的,不然人人捧着秘籍苦练就是了,还要师父干什么?

      等到两人回到王府,已经是快到傍晚了,晚间师映川与晏勾辰把酒畅饮,这次两人却是都收敛了些,到最后虽有几分酒意,却也不像昨日那样醉得厉害,一时晏勾辰回去就寝,师映川再次吩咐左优昙守门,这次他没有运功逼酒,而是带着一丝醺醺然隐入了夜幕当中,不多时,师映川带了一名死囚回来,放到地上,这便开始行事。

      左优昙在门外静静守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却听到里面有人仿佛吃痛地惨哼一声,紧接着就是痛苦的喘息,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左优昙听出那是师映川的声音,不禁心中一紧,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又不能违背师映川的命令擅自进去,因此只得贴近了门,仔细听里头的动静,这时师映川已经一声接着一声地嘶哑颤吟起来,那声音很小,但偏偏却让人汗毛也竖了起来,就好象濒临死亡的狼在哑哑低嗥,而且听起来好象还有人在地上翻滚,如此一来,左优昙当真是听得心惊胆战,且不说人与人相处的时日长了,总会有感情,只讲师映川是他的主君,他一身所系都在此人身上,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他就绝对不能让师映川出事,否则自己也是大祸临头,思及至此,左优昙再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开门闯了进去。

      左优昙快步进到房中,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幕骇人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师映川双手正死死抱着脑袋在地上蜷缩,口中不断发出可怕的低嘶,五官已经扭曲了,给人的感觉就好象他不仅仅是身体上正痛苦不堪,更好象是灵魂正受到了什么折磨似的,旁边则是一具穿着囚服的尸体,七窍中流出鲜血,左优昙见状大惊,这一幕在任何一个武者看起来,都应该是走火入魔了,一时他心急如焚,急忙抢上前去,将师映川上半身扶起,颤声道:“剑子?”

      师映川却根本没有回应,唯有呼吸正渐渐变得粗重,脑门上有青筋不断地凸起,双手抱头低低嘶叫,全身大汗淋漓,左优昙把他抱在怀里,急忙试探着将一缕真气输入师映川的体内,但这股真气刚刚被逼进对方的身体,却好象突然【创建和谐家园】到了对方似的,只见师映川猛地全身剧震,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布满血丝,说时迟那时快,师映川仿佛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般,猛然间将左优昙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只听‘嗤’的一声,青年的外衣已被撕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令左优昙顿时呆了一呆,但就在他这么一愣神的瞬间,师映川已经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左优昙吃痛,不禁本能地痛哼一声,此时师映川就好象没有了神智,他在左优昙身上疯狂地啃咬撕扯着,低沉的古怪声音从喉中不断地溢出来,眨眼间就撕开了青年的衣物,露出里面雪白的肌体。

      师映川眼中已经猩红一片,好似一头出闸的猛兽,左优昙此时却已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正对自己用力啃咬揉搓的师映川,知道少年这种情况应该是因为走火入魔所致,在这种局面下,凭自己的武功,又怎么可能是失去理智的师映川的对手?

      179一百七十九、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

      字数:18145

      左优昙心中大乱,但到了此时,他却忽然又异常地冷静起来,眼下自己显然是正处于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也许……

      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左优昙心里就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然而就在这时,左优昙突然只觉得一阵剧痛以令人措手不及之势猛地撕开了他的身体,在瞬间就席卷了全身,左优昙俊美之极的脸庞因为这巨大的痛楚而扭曲了,他形状优美的唇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没有想到师映川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徒劳地抓住了师映川的肩膀,在人体对自身的保护的这种本能下用力推拒,然而左优昙虽然是个成年人,他身上的师映川准确地说来还是个孩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才刚满十五岁,身体还未脱纤细的孩子,体内却蕴藏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巨大力量,左优昙根本完全无法推得动这具力大无比的纤细身躯。

      此时师映川根本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他只知道遵循最原始的本能去行事,左优昙痛得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让自己稍微好过一点,但他的挣扎在身上的少年面前却是如此无力,他身上的衣物被撕得只剩下片片破碎的布料,身体被猛烈撞击着,即使左优昙在数年前就已经决定要想办法让自己日后与师映川之间建立起某种私密关系,以便达到目的,但当一个同性真的在自己身上驰骋,肆意玩弄的时候,左优昙才知道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此时他精致的眉宇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鲜明的情绪,然而却让人在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就读出了那种失神、痛苦、绝望、苦涩、自嘲以及其他众多复杂的感情。

      很快,随着身上师映川那毫不留情的猛烈而机械的动作,左优昙完美的五官都已经开始痛苦地微微扭曲起来,修长如竹的十指抓紧了少年的手臂,此时此刻,左优昙只觉得自己自从国家灭亡之后,身上仅剩的那一点骄傲都已经被毫不留情地碾了个粉碎--值得吗?值得吗?

      室中响起模糊而低沉的喘息,汗水,血水,甚至包括淡淡的几行泪水,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在暖和的房间里散发出异样的味道,左优昙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动,一缕黑发被汗水浸湿,粘在了洁白的额头上,在他身下已经有鲜血蜿蜒而出,染红了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当整个人突然猝不及防地被一股洪流充满的时候,左优昙汗水涔涔的身体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好在这时身上那个施暴者也渐渐停了下来,让左优昙可以缓过一口气。

      然而这样短暂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疼痛再一次用悍如猛兽的架势袭来之际,第二次的折磨也随之到来,此时左优昙脸色苍白,先前面庞间的健康红晕早已尽数消褪,脸上露出浓浓的痛苦之色,他的下唇已经被咬破,渗出点点殷红,看起来有一种病态而狼狈的美,眼下左优昙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只能徒劳地抓住师映川的手腕,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缓解一些疼痛,但事实上这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渐渐的,师映川如此一味粗暴的行为就将左优昙这个绝色美男子折磨得奄奄一息,连痛喘声都已经很低微了。

      夜色洒落大地,天上的星子疏疏点点,仿佛一把碎珍珠一样被散落在天穹上,月光冰冷,这一场单方面暴力的*交合持续了很久,纵然左优昙是练武之人,中途也依旧晕厥了过去,等到师映川终于彻底满足,伏在他身上昏睡时,左优昙已经连动上一动也很难做到了,此时已是下半夜,左优昙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皮,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终于晕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当师映川头晕脑胀地醒转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幕令他当场呆住的画面,这时蜡烛还没有完全烧尽,借着灯光可以看到地上是撕得乱七八糟的破碎衣衫,一具穿着囚衣的尸体躺在不远处,看起来已经僵硬了,而在自己的身下,左优昙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袒露着身体,只有几片碎烂的布料还挂在上面,那原本洁白优美的年轻身躯已经没有了多少完好的地方,无数齿印和瘀青散布其上,两条修长匀称的腿大张着,仿佛已经无力合拢,秘处狼藉一片,不忍卒睹,大腿根上沾着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左优昙脸色苍白,眉头即便是在昏睡之中,也还是深深蜷曲着的。

      师映川脑子猛地一炸,瞬间呆在当场,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自己在做实验的过程中冒险去尝试一种新的途径,结果刚刚有了点头绪便立刻乐极生悲,只觉得头部猛地一下剧痛起来,痛得无法忍受,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完全没有印象了。

      但师映川毕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他微垂着头,眼神复杂地去看左优昙,然后慢慢爬起来胡乱把衣服裹上,接着抱起地上那具尸体就出了房间。

      师映川很快地处理了尸体,等到他回去之后,却发现左优昙已经醒了,正坐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刚刚醒,身上还光着,散乱的长发垂下来,半遮住身体,更遮住了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见门开的声音,他便立刻回头看去,这么一来,两人的目光便不期然地对在了一起。

      师映川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倘若昨夜是个陌生人的话,师映川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最多给些财物等等,不过左优昙却是有些不同,当下师映川心中念头转过,走了过去,左优昙看见他走来,不自觉地眉头大皱,脸上露出心悸等等混合之色,下意识地想要起来,但刚刚挪动了一下,就只觉得双腿之间痛不可当,这时师映川已经走到他面前,默不作声地弯下腰来,将左优昙抱起,左优昙顿时全身一僵,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任由师映川把他抱到床上,师映川转身又去拧了一条湿毛巾,回来平静地给左优昙擦净了身体,顺手扯过被子给他盖上,遮住身体。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非常压抑的沉默,师映川伸手揪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发丝,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更不能含糊过去,必须解决清楚,不然的话,说不定以后会造成更大的麻烦,这是师映川不希望看到的,因此在一念转过之后,师映川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然后便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左优昙有些面无表情,但事实上此刻他正心乱如麻,方才他醒来之后没有看到师映川,这令他有些庆幸,也有些奇怪的漠然,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左优昙努力平静了一下,便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但关于他自己的某些事情,自然是隐去不提。

      师映川静静听着,末了,等到左优昙说完,他脸上已是蒙了一层阴霾,一手努力揉着太阳穴,心中有瞬间的不知所措,但表面上还是神色平静,床上左优昙裹着锦被,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昨夜的经历于他而言,完全是一场噩梦,一场单方面的粗暴折磨。

      “……这件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师映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着,他顿了一顿,又平静地说道:“他们若是知道了,你只怕不会好过,而且他们也会很不高兴。”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宝相龙树他们几个人,左优昙听了,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禁攥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师映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稳,道:“……是。”

      师映川也看着他,一张清丽如水的脸上露出复杂的意味,一时间师映川慢慢揉着太阳穴,不动声色地考虑着心事,眼睛却注视着坐在床上的左优昙,此时左优昙看起来颇为憔悴,显然昨夜吃了不少苦头,露在被子外面的雪白肩头还赫然留着一枚深深的牙印,青年有着一双精致的眉毛,平时英气压过了媚气,但此时却显得颓然,也有些虚弱,表情略带茫然,若是一个女子遭此突变,现在大概会是痛不欲生罢,至少也要哭泣一番,此刻也会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同时也会有铺天盖地的指责和控诉,甚至会发了疯似的与师映川拼命也说不定,但左优昙却只是这样沉默着而已,但恰是这种沉默,其中却隐含着属于男性才会有的倔强,那是一种想要极力否认先前发生的事情的下意识逃避态度,或许还有浓浓的屈辱,师映川并不难理解对方现在的表现,作为一个男人,被迫与另外一个男人【创建和谐家园】,这是非常大的打击,尤其左优昙一向非常厌恶同性的觊觎,此事对他的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但师映川理解归理解,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含糊的,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主动对左优昙有什么承诺,因为左优昙并不喜欢男子,更因为师映川自己如今已经有了许多情债,他根本不希望再挑起什么波澜,也不想让已有的几位情人恼怒伤心,虽然男人大多在美色面前都抱有一种越多越好的心理,但对师映川而言,他却不想沾染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更不像有些男人一样,喜欢不断地占有美丽的事物,甚至为了得到想要的人而百般讨好赔小心,师映川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是这样平淡乃至冷静的态度,但除此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应对方式么?

      这时左优昙目光淡淡地看着师映川,眼中有些茫然,却不见什么心慌意乱的样子,更没有潸然泪下,青年这种表情和反应让师映川有些烦恼,亦有歉意,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早就已经嘱咐过你了么,在我做事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包括你。”

      左优昙双唇紧抿,哑声道:“……是,剑子早已吩咐过,只不过昨夜房中的动静听起来很不寻常,属下担心剑子的安危,因此便进入房中察看……”师映川眉头紧皱,打断了青年的话:“我不能说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完全问心无愧的,但是你要明白,此事你也有责任,我三令五申在我做事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但你却没有听从命令,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所以昨夜的事情,至少你也有一半的过错。”

      师映川说着,站起身来,叹道:“我是个很冷酷的人,所以如果现在把你换作一个陌生人的话,我不会愧疚,但你毕竟不同,你跟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人与人之间都是会有感情的,所以我现在心里觉得有些自责,也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左优昙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用力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地道:“我明白。”师映川看着他,忽然轻声问道:“昨夜……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在那种情况下你根本不可能反抗我,但是你为什么不求援?如果你出声唤人的话,总会有人赶来,或许……”

      “……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当时的场面若是被人看到,不仅我会颜面尽失,剑子的秘密也会被人得知,毕竟剑子需要使用活人的事情从来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左优昙木然地说着,师映川心中微微一震,面上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默然片刻,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套衣裳包括内衣走了进来,将衣物放在床上,又把一只小小的瓷瓶放下,应该是伤药,说道:“先把药上了罢。”说完,迅速把一片狼藉的地面收拾干净,拿着一堆破碎的衣裤出了房间,等到师映川再回来的时候,看见左优昙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坐在床上,师映川看看窗外,外面已经蒙蒙亮,而桌上的蜡烛也终于燃尽,室中一片昏暗。

      “休息一会儿罢,或许……你需要一个大夫看看伤势怎么样了?”师映川犹豫了一下,问道,左优昙抬手挽起头发,用发带扎起,看似平静地道:“不必了,剑子刚才给的药很好,用来治伤已经足够了,属下并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师映川欲言又止,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我会叫人不要来打扰你,只把饭菜送来就好……我想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我,都需要冷静一下。”

      师映川说罢,微微叹息,走出了房间,并没有看见在他身后,左优昙脸上那复杂而模糊的表情,而在他离开之后,左优昙却闭上了双眼,青年闭目沉思良久,等到再睁开时,眼中已是沉寂一片,似乎先前的所有情绪都已经散去,只剩下平静,他的唇角微微翘起,似是在苦涩地微笑,同时却似乎又有无比复杂的感情在心中流淌--他在等待,因为他知道总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现在,仅仅只是开始。

      水上。

      一条大船横于水面,顺流而下,两边岸上的草木俱已凋零,师映川站在甲板上,感慨道:“在这个时候能舒舒服服的泡个温泉,确实是一种享受。”在他旁边站着身披黑色大氅的晏勾辰,微笑道:“是啊,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泡着热腾腾的温泉,喝几杯酒,这样的生活确实十分享受,待会儿到了别院,我就叫人安排。”他二人的穿戴打扮都不怎么显眼,只是一般的富贵人家模样,事实上像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物,已经到了不需要彰显奢华来让别人赞叹的地步,在许多事情上面都可以随心所欲了,不必刻意用什么排场来证明自己是那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晏勾辰说着,又笑道:“我这处别院倒也幽静,君上想必会喜欢的。”师映川摆手亦笑:“其实我骨子里不过是个俗人罢了,没有多少雅趣风致,王爷既然说不错,那想必就是真的不错了,我今天只负责泡泡温泉喝喝酒,全凭王爷安排。”晏勾辰嘴角含笑,一时随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左监司在君上身边服侍?”师映川不动声色,依旧笑道:“他昨晚练功出了点问题,后来我出手帮了他一把,顺便就叫他在我房中休息了。”

      两人融洽地说着闲话,晏勾辰似乎不经意地打量着身旁的师映川,在他的角度看来,师映川脸上包括脖子耳朵的皮肤虽然谈不上白皙,但都十分光滑细腻,甚至有些过分了,比青春少女还要吹弹可破,上面还泛着淡淡的红润,显得很健康,这已经不仅仅是年少就可以解释的,尤其那皮肤上的毛孔也是小得出奇,若是没有贴近了细看,定然是看不到的,其实很多女子都可以用脂粉做到这一点,把脸上的毛孔掩盖住,但师映川显然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事情,事实上见多识广的晏勾辰心里却是知道师映川身上的这种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必定是因为对方修炼了某种淬炼身体的秘法,将筋肉骨骼都打熬得无比坚韧凝练,乃至于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才会有的表现。

      转念至此,倒是笑了起来,转身向几步外随时听候吩咐的随从说了一声,其中一人领命而去,不过片刻的工夫就端来了一只圆盅,晏勾辰揭开盖子,对师映川笑道:“刚做好的点心,君上尝尝罢。”

      师映川看了看,原来圆盅里装着两只酥黄的烧饼模样的东西,外面裹着油纸,看着就觉得一定很好吃,他伸手拿了一个,发现非常热乎,师映川也不客气,直接咬了一口,只觉得十分酥香,的确是刚做好的,里面夹的不知道是什么馅,味道非常好,刚刚晏勾辰一吩咐,那随从就立刻把东西送来,显然不可能是当场现做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厨子提前就得到了通知,所以在船上不断地制作这种点心,因为这种酥香型的点心只需放上片刻的工夫就不会像刚出炉时那样好吃了,因此必须不断地制作,如此一来,无论主子什么时候想吃,只要叫人去取,就一定有刚出炉的新鲜点心供应,这样的行为看起来似乎还算不上多么奢侈,但事实上从这样的小事中,已经可以看出贵人们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

      “上一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这一世的头几年更是生活困顿不堪,然而到了现在,我却已经觉得享受无数人的辛勤服侍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原来‘习惯’这两个字果然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力量啊,可以在无声无息之间彻底改变一个人……”师映川心中如此暗暗感慨着,这时晏勾辰也取了点心吃着,微笑道:“君上自从两年游历回来,似乎一直都没有在断法宗久留,始终在外奔波,与莲座聚少离多,想必这次应该会很快就返回宗门罢?”

      “等储君册立大典结束之后,我就回去。”师映川颔首答道,晏勾辰闻言,心中微微一喜:“如此,勾辰倒是感谢君上高义了。”晏勾辰说着,又笑道:“君上临行之前,我这里有一些礼物,还请君上替我转交莲座,我与君上既然是朋友,莲座自然就是长辈,区区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师映川自然就痛快地应下了,这时远处一艘船迎面而来,船头站着几名华裘锦裳的人物,师映川随意看了一眼,并未留心,不过这时他忽然目光一顿,发现其中一人却是自己认识的。

      180一百八、两个人的心声

      字数:17960

      事实上,这可不仅仅是普通的认识……师映川眼中闪过复杂之色,那人面目英俊,贵公子打扮,通体上下华而不奢,神色平和,非同俗流,分明是桃花谷嵇狐颜。

      对于此人,师映川多少存在着一种愧疚之意,毕竟是自己抢走了原本属于对方的女人,在这件事情上,嵇狐颜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抢去了妻子。

      此时那条船也已经驶近,嵇狐颜也同样看到了师映川,此次他是受邀来摇光城为一位病人看病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师映川,一时间嵇狐颜脸色微僵,嘴角不自觉地闭紧了,然后转身朝舱中走去,师映川见状,心中暗叹,旁边晏勾辰并不认识嵇狐颜,因此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含笑与师映川说着闲话。

      一路水上舟船往来,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晏勾辰所说的温泉一带就已经遥遥在望,一时大船靠岸,自有早已安排好的车马前来迎接,师映川与晏勾辰上了车,一行人便径自向着北面方向而去。

      路程并不远,也就四五里地的样子,等到下车之后,师映川一眼看去,只见这里建筑算不得什么富贵奢华,但妙在雅致有意趣,倒有点园林的味道,师映川点点头,笑赞道:“王爷倒是会享福啊。”晏勾辰微笑和煦:“君上若满意,以后随时可以来。”

      这里其实是一处山脚下,而且不单单只有晏勾辰这一处玩乐的所在,周围大多分布着一些园子山庄之类的地方,都是富贵人家修建的,就是为了这里有天然温泉,当然,此处不可能有太多的地方来修建落脚之处,所以就有了做生意的精明商人,自己盖了房屋以便招待来这里往来游玩的客人,只不过收费很高,普通人是付不起这个钱的。

      当下师映川与晏勾辰二人进去,这里诸事都已安排妥当,只等两人前来,未几,两人便带了一些随从前往山上。

      他们所去的是一座小山处,那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温泉,从远处看去,却可以看到山上虽然有积雪,但也有红花绿草,让人不免生出春冬交错的混乱之感,这种景象显然是与这里的地气有关,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到了一处大温泉边上,这里的温泉并不是同样温度的,有的只是温热,有的却是足可以煮熟鸡蛋,全凭自己选择喜欢的温度,师映川现在所在的这处温泉是晏勾辰平时最常来的,流水潺潺,水温适度,若是有人泡在其中,倒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围是铺着平整青石板的道路,供人行走其上,温泉表面上弥漫着热雾,清澈见底,这里是晏勾辰占据的所在,虽然没有声明,但京都中的达官贵人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没有人会过来使用这处温泉,因此很是清净,师映川站在岸上,赞道:“果真是个好地方,这么好的温泉,我也是很少见到。”晏勾辰和善地微笑:“君上喜欢就好。”摆手示意一干随从都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只把东西留下就是了。”其中一人迟疑道:“此处并非王府,王爷若是……”晏勾辰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打断了此人的话,淡淡道:“有君上在此,莫非还怕有人会对本王不利?即便如此,若是君上都应付不来,你们又能起什么作用?”那人听了,不敢再说,便叫人把衣物酒水果子等物品留了下来,这才喏喏退了下去,到了外围去守侯。

      泉水潺潺,雾气蒸腾,一时两人便准备脱了衣衫下水,彼此都是男子,没有什么可避讳的,都是无所谓的姿态,师映川解开发带让头发披散下来,他随意看了旁边的晏勾辰一眼,发现对方的肌肤可以说是白皙如玉,显然出身富贵,保养得很好,四肢修长匀称,身段很是吸引人的眼光,不单薄也不太过壮实,肌肉分布得恰倒好处,虽然这里热雾蒙蒙,却也阻不住师映川的视线,看得很清楚,而就在师映川这样随意看着对方的时候,晏勾辰也在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师映川的身坯还没有脱出少年的青涩,手足纤长,皮肤有点倾向于蜜色,谈不上洁白,但十分细腻有光泽,这时师映川已经脱掉了鞋袜,赤足踩在地面上,紧接着‘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晏勾辰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也跟着入水。

      泉水清澈晶莹,冒着腾腾热气,师映川靠在温泉边上,全身浸在水中,只露出脖子和脑袋,他微闭着眼睛,脑子里在想着昨夜的事情,左优昙这件事是他措手不及的,虽然左优昙是个绝色美人,但师映川确实从未对左优昙有过什么歪念头,更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出这种事,与对方强行发生了关系,一想到这里,师映川就觉得有些烦躁难安,他不是贪欢好色之人,对自己的几个情人都不曾时常索欢,这次确实是个意外,或许换了一个人处在他这个境地的话,要么出于歉意要么出于其他的什么心思,干脆就借机将左优昙收入囊中便是,这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难题,但师映川的想法却是不同。的确,他现在不止有一个情人,也因此他不会说自己专情,因为那已经算是【创建和谐家园】了,而且在他现在的感情生活当中,如果硬要加进来一个人的话,那么此人就完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一定要多了左优昙这个人,也并不会让他的感情生活更加丰富,反而会增添不少的烦恼。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一无所有,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话,整日都要为养家糊口、柴米油盐而发愁,那么我想必将来只会娶一个平凡无奇的妻子,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根本不要想什么左拥右抱的好事,但是现在我却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我的一切都不普通,权势于我而言都不是问题,所以我有了足够的条件和资本去拥有我想要的人,可以实现任何幻想,也可以把各种出色的美人揽入囊中,可是,我真的可以那么做吗?这不是故作君子,用道德来标榜自己的虚伪,而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毫无约束、毫无节操的做法啊,否则我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想要多少有多少,哪里还需要等到现在……”师映川泡在水中,心中默默想着,一时无语,其实他这样纠结是有原因的,如果左优昙今天早上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提出什么要求,或者指责之类,乃至要成为他的情人,师映川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烦心,因为师映川非常不喜欢别人替他安排什么,更不能容忍别人要求他怎么做,谁也别想勉强他,更没有权力要求他如何如何,唯一可以这么做并且让师映川愿意接受的,天下间只有连江楼一个人才有这个资格,当初季玄婴就是因为并没有以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就作为凭仗而来逼他就范,才让师映川对其没有恶感,否则的话,他只会对季玄婴产生厌恶之心,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不得不说左优昙将师映川的心理把握得很准,如此一来,师映川无论怎样也会对他产生歉意。

      所以师映川不会去想太多,也不会像某些男人那样在遇到这种事情之后纠结万分,百般自责,甚至主动提出要负起责任等等,那可真是太狗血了,也太矫情,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更好一些,不论以后会怎样,似乎都是无所谓的,因为自己在很久以后也许就会真正摸到永生不朽的大门,而左优昙总会在他的生命当中消失,待到十年、百年过去,这样的荒唐往事终究有一天只会变成人生当中的一丝记忆。

      师映川紧皱眉头,正心思急转地想着心事,一时间却没注意到身边之人正在暗暗打量着自己,晏勾辰不动声色地瞧着似乎正在出神的少年,对方即便是在出神,整个人的样子好象也是透着高傲的,这并不是那种刻意作出看不起人的模样,而是从骨子里自发的高人一等的态度,让人有些恼怒,甚至恨得牙痒,但偏偏又有点叫人情不自禁受到诱惑的感觉。

      师映川默然思索,这时面前却忽然漂来一只木质的红漆托盘,上面放着酒壶和杯子,杯里装着酒,晏勾辰伸手将托盘推到师映川面前,含笑道:“……君上尝尝罢,感觉很不错。”

      师映川点点头,拿起杯子尝了一口,这时晏勾辰问道:“君上似乎有什么心事?”师映川自然不会对他说实话,便道:“没什么,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精神不太旺。”晏勾辰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但事实上晏勾辰很清楚,师映川所谓的没有睡好导致精神不振,这只不过是借口和推辞而已,谁会相信像师映川这样的高手会因为一夜没有睡好就觉得疲倦?真正的武道强者哪怕是连续几天没有睡眠,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晏勾辰心思敏细,喜怒往往不露形迹,当然不会没眼色地追问什么,他靠着温泉边,手里端着一杯酒,意态闲适,很自然地转到别的话题上:“小王现在倒是还没有娶正妃,更没有孩子,不过若是将来有资质非常出众的子女的话,不知君上是否愿意收入门下?”

      “哦?”师映川秀美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有精芒闪过,面带笑意:“王爷既然开了口,那么日后若是真有根骨极佳的孩子,自然可以拜入我座下。”晏勾辰听了,面上的笑容越发和煦,喜悦道:“如此,小王在这里先谢过君上了。”晏勾辰的喜悦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师徒之间的关系是相当不同寻常的,当然,这里不是指那种泛泛的师徒,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徒,由师父耗费心血,手把手地培养出来的【创建和谐家园】,也就是亲传【创建和谐家园】,在这样的师徒之间,关系有时候甚至更大于普通意义上的父子关系,因为【创建和谐家园】是师父精心教导,长年累月才培养出来的,而子女本质上只不过是流着父母的血而已,有血脉关系罢了,如果是独苗的话倒还金贵些,但如果孩子多了的话,哪里个个都能顾得过来?更不必说子女未必有那个值得培养的资质,就好比连江楼与师映川两人,日后只要没有非常大的变化出现,那么连江楼就铁定会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师映川继承,哪怕连江楼有亲生的子女,也还是会这样,这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师映川答应可以收下晏勾辰的子女,以两人的身份既然开了口,自然就是亲传【创建和谐家园】,如此一来,双方的关系就立刻又拉近了一步。

      两人轻语谈笑,一边喝着酒,师映川略作停顿,忽然轻笑道:“王爷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曾成家?”晏勾辰斜了斜身子,给自己又倒了些酒,对师映川坦然一笑,说道:“小王没有君上的福气,几位伴侣都是人中龙凤,但小王却也不肯随便将就,匆匆就定了终身大事,定要寻得一个情投意合的出众美人,这才愿意与对方结为鸳侣。”

      师映川听了,不禁了然地笑了起来,道:“没曾想王爷竟是性情中人,却不知道王爷要什么样的美人才算是合意?”他二人是朋友,这样谈笑打趣也没什么,晏勾辰微笑着看向师映川,态度十分自然地道:“便似君上这等佳人就好。”

      “我?”师映川指了指自己,然后就大笑起来,他并没有丝毫反感不快的地方,毕竟关系较好的人之间偶尔开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很正常的,师映川摆手笑道:“佳人……我哪里是什么佳人,除了这具皮囊生得不错之外,我可是不配这个词的。”

      水面上波光温柔,似乎与热腾腾的水雾融在一起,轻纱也似,风吹过来也是温和的,无非是略有些冷而已,师映川置身其中,笑容恣意,潮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配着他精致的容颜,极具诱惑,晏勾辰看着他,微笑不改,只给师映川添酒,这时师映川看见水中有一群淡白色的小鱼在游动,不过是成年人的手指大小而已,便问道:“这里怎么有鱼?”晏勾辰看了一眼,随口答道:“这是此处温泉当【创建和谐家园】产的一种白簪鱼,妙得是没有骨刺,肉质又是极其鲜美,做成鱼羹最是美味,只不过此鱼太小,通体细长,一般的鱼网是没有用的,用鱼钩来钓更是不切实际,而且此鱼速度极快,所以如果想要捕捉的话,非常困难。”

      师映川来了兴趣,笑道:“这有何难?今日我便请王爷尝尝这鱼羹。”说着,只见热雾弥漫中,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在起身的同时,晶莹的水珠如同无数珍珠一般从身体表面滚落下来,紧接着,只听水花大起,附近的一片水面突然炸了开来,这声音惊得那些已经退在外围等候的王府随从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怕晏勾辰出问题,急忙迅速赶来,等到奔至温泉那里,却看见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更别说什么刺客之流,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而已,这时师映川指着水面上那一片被震死漂浮起来的白簪鱼,对晏勾辰笑道:“王爷让人收拾一下罢,想必这些食材应该是足够制作两人份的鱼羹了。”

      晏勾辰便命人把鱼收集起来,一时众人都退下,此处重新恢复了清静,晏勾辰有些感慨之意:“有时候我很羡慕君上,确实是很羡慕。”师映川微微讶然,不禁笑了起来:“羡慕我?王爷日后登临大宝,有万万子民,为何要羡慕我?”晏勾辰摇头而笑:“并不是羡慕君上的权势财富等等一类身外之物,而是羡慕君上将来一旦成就宗师之境,便是自此自在逍遥,而等到我年老体衰之际,甚至化为黄土,那时君上也还是年富力强……这就是普通人的遭遇,无论生前有如何辉煌的成就,百年之后,皆为黄土。”晏勾辰说到了这里,缓缓敛了笑容,反而越发变得平静下来,他正视着师映川的眼睛,声音当中带着些微的波动,轻轻叹息道:“我,不甘啊……”

      师映川收了脸上的笑意,颔首道:“是啊,不甘心,看着这花花世界,谁又甘心只能生命匆匆而逝?王爷说羡慕我,其实我哪怕日后真的有那等造化,也只不过是多存在一些年月罢了,到如今为止,有记载的最长寿宗师也不过是两百余岁,到头来不也一样归于一掊黄土?而我,千年万年之后,真的还想能够再看这花花世界一眼啊……”晏勾辰听了,面容一肃,正色道:“君上说得是,倒是我贪妄了。”又感叹而笑,道:“长生,长生……这世上无论宗师还是帝王,又有何人能够长生不死?”

      师映川若有所思,眼中却是精光微闪,他随意地伸手掬起一捧水,扑在自己的脸上:“长生不死……王爷,现在若是能够给你这么一个机会,那么你可以为此付出一切吗?”晏勾辰微微一顿,然后便笑了,他眉头舒展开来,在这一刻,青年似乎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举酒向师映川示意,轻声道:“在很多人看来,我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拥有的东西是世上绝大多数人用一生也拼搏不来的,但事实上我之所以能够走到今日,其实很不容易,所以无论是谁,都休想从我手中夺去我已有的一切……君上或许对我了解不是很多,我母亲出身并不高贵,自幼我便知道与其他兄弟比起来,我没有任何优势,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当我拼命地想要去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同时就要不得不去放弃另外一些东西,放弃的东西多了,得到的也就越来越多,这是非常公平的事情。”晏勾辰说到这里,笑容温然地看着师映川,轻松说道:“所以,如果真的能够有长生不死的机会,我当然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取。”

      “……我也一样。”师映川意味深长地轻声说道,他望向晏勾辰,声音当中透着一丝晏勾辰听不明白的坚定,然后这种感觉立刻就随着师映川的笑容消失殆尽,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一般,他拈着酒杯,朝着这个大周帝国未来的主人轻轻举杯示意,微笑道:“我们今天好象是在互相吐露心声?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王爷似乎是同一种人。”晏勾辰亦举杯微笑:“君上说得是,我与君上似乎……确实是同一种人。”

      两人饮酒畅谈,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鱼羹便被送了过来,师映川用勺子舀了一些送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就见他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惊讶于鱼羹的美味,接着就对晏勾辰笑道:“王爷说得果然没错,这种白簪鱼的确味道鲜美无比,哪怕是与我前时吃的临海龙相比,也不算逊色多少了,各有千秋。”晏勾辰动作斯文地尝了一口鱼羹:“只可惜此鱼与那临海龙一样,也是不能贮存的,只可以现杀现吃,不然的话君上可以多收集一些,带回断法宗。”

      正说着,忽然侍卫来报:“禀王爷,藏家有人求见。”晏勾辰听了,微微一顿,便道:“让那人过来。”侍卫领命而去,一旁师映川倒是有点意外,随口笑道:“这藏家是哪个?难得出来放松一下,王爷在这个时候居然也肯见这藏家之人,面子倒不小。”

      晏勾辰闻言,却是脸上露出古怪之色,道:“君上莫非不知道么,君上的师祖藏莲座,便是出身这藏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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