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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映川实在是可恶之极,明知道你是有婚约的人了,还要来兜搭你,这也还罢了,可是他既然骗了你,那就应该好好相待才是,但他却不但搭上了我大哥,把我大哥迷得晕头转向,现在竟然还与我二哥有了那种关系,甚至还有了孩子!这个混帐家伙……”宝相宝花恨恨说着,满脸气恼之色,不过她毕竟是年轻女孩子,又是出身高贵,因此翻来覆去也无非是这么几句而已,骂不出什么粗俗污秽的话来,却也因此越发地恼火不平。
方梳碧听着宝相宝花把师映川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是毫无反应,并不动容,只是目光痴痴地向远处看去,她二人所在的芳菲坡是桃花谷一处地势很高的地方,位置很好,从此处正可以看到谷口那里,如果有人来桃花谷的话,那么站在这里就一定会最快地看到。
宝相宝花骂了几句,一时也有些无奈,她看着方梳碧这个样子,不免忿忿地道:“梳碧,不要再看了,那种滑头不可靠的家伙,莫非你还没有对他死心么?嵇狐颜对你不错,你若是与他成亲,以后定然生活安定,何苦还记挂着那个师映川!说不定,说不定那师映川如今在摇光城正左拥右抱,身边美人如云,不知有多快活,哪里还记得你这个苦苦等他的人?”
方梳碧似乎回过神来,但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微微一笑,说道:“不是的……宝花姐姐,我信他。”宝相宝花长眉一扬,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肯信他。”方梳碧轻声道:“是啊,我其实很傻的,只是与他见了两面而已,就定了终身,愿意等着他,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可能我上辈子真的是认识他罢。”
宝相宝花皱眉,慎重而温和地劝说道:“你看,你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那你还情愿等他信他做什么?梳碧,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心罢,不要自误,说穿了,那个师映川负心薄幸,也没什么好的,他虽然身为断法宗剑子,但又怎比得上嵇狐颜待你真心不二?你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而那个师映川呢?你一共才见过他两次,其余的都只是靠书信往来,你怎么就偏偏就对那小子执迷不悟?”
方梳碧听了,却只是摇头,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宝花姐姐,的确,我和颜哥哥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和映川相处的时间却极短,可是不管我和颜哥哥认识了多少年,而对映川的了解又有多么少,但决定我究竟喜欢不喜欢,其实只需要那么一瞬的时间,就是这一瞬,决定了他们是否打动了我。”说完这句话后,方梳碧忽然微笑起来,轻叹:“颜哥哥对我真的很好,他很喜欢我,很照顾我,很了解我,也一直很努力地希望我也一样喜欢他,可是这一瞬却偏偏从来没有发生过,没有来到,而映川他尽管与我相识短暂,然而这一瞬却还是出现在他身上了,让我心里留下了他的影子……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罢,注定的一些东西,你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
宝相宝花叹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死心,是么?哪怕他和我二哥已经有了孩子。”方梳碧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是啊,明明知道他和别人有了孩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对他死心,我接到他的信之后几乎呆住了,很想大哭一场,我也试着劝过自己,告诉自己算了罢,不过是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而已,而且还比我年纪小许多,虽然说喜欢我,但也并不代表不会改变……可是我却又忍不住替他辩解,告诉自己他也是不得已的,不是他自愿的,我不应该怪他。”
方梳碧深吸一口气,眼睛似乎有些潮湿:“宝花姐姐,说来说去,我是舍不得他啊!”
宝相宝花眼见如此,也有些叹息,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旁边的树干,道:“好罢,都随你,只是等你以后见到那小子了,若是气不过要教训教训他来出气的话,那我自然帮你,总要狠揍他一顿才是!”
方梳碧忽地嫣然一笑,她看着天上那明亮的星辰,轻声道:“不劳烦姐姐了,因为你若是下手重了的话,虽然解气,可是我……却要心疼了啊!”
80八十、拦路者,死!
字数:18068
宝相宝花听了这番倾诉,再也没有话说,半晌,才闷闷道:“算了,我看你啊,已经是无药可救了,也不知道那个师映川给你下了什么*药。”方梳碧微笑道:“他哪有什么*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喜欢他的。”她说着,抬头看向天空,那里繁星闪烁,明亮得就好象那个人的眼睛。
……
大周,摇光城。
已经是夏季,风中都是带着热度的燥意,作为大周朝的皇城,这里乃是一座十分宏伟的雄城,每天从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都不计其数,而这一天也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其中也包括了一个不起眼的老者。
那是一张苍老的面孔,上面布满了皱纹,眼角的纹路交织得就仿佛是一张渔网,一头灰白的头发挽成髻,插着木簪,穿一身虽然干净却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老者已经很老了,但是牙齿却雪白整齐,神情如古井无波,没有人能够从那苍老的眉眼最深处捕捉到里面隐藏着的骄傲与冷漠,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差别,然而一双眼睛却丝毫不见浑浊,里面透出的眼神是古怪的,也似乎是黯淡的,但其中却充满了归于寂灭的某种情感。
老者在路上慢慢走着,不徐不疾的样子,摇光城是相当热闹繁华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到处都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老者的眼里忽然有些空洞,就仿佛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完全感受不到身处之地的热闹与繁华,只是有一些依稀还熟悉的建筑勾起了他的某些已经久远却偏偏毫不模糊的记忆,比如远处的那家酒楼,那里是他曾经与另一个人把酒欢饮过的地方,而此时此刻再一次想起,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就若有若无地现出一丝痛楚之色,漆黑的眼睛里目光依旧坚冷,然而却不能不多了几分惘然无措的颜色,他的心脏在微微地跳,微微地疼,老者知道无论眼下这样的感触是否是出于恨,或者出于爱,但是这种无法言说的触动却是他从来不会反感的,甚至是他最为渴求的,也许是那种让人的心脏都会痛都会醉的记忆太过美好,所以才让他无论是已经经历过了什么,都不肯将其忘却。
老者的眼眸微微眯起,脸色平静,抬首看着那酒楼静默不语,然后就朝着那里走了过去,他上了二楼,来到曾经他与他坐在一起喝酒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叫人上酒,很快,老者要的东西被送了过来,那苍老的手就拿起了酒壶,慢慢斟满了一杯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老者的眼眸半合半开着,这副模样让人看不到他眼中任何的神色变化,酒汁流淌过他的喉舌,进入胃里,就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脑海中那些原本尘封着的无数记忆碎片就因为这样被搅动起来,它们沉浮着,翻腾着,明明只是记忆而已,是无数的回忆,是各种复杂的情感,却仿佛已经成为了生命中的某种本能,根深蒂固。
用情至深,所托非人。在这一瞬,老者冷静如冰湖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之色,好似无边深海,他想起了许多事情,曾经与那个人之间的美妙接触,温馨的画面,那人淡若青莲的笑容,冷如坚冰的眼神,挥剑时的决绝,自己苦苦挽回时的卑微,这一切的一切跨越了无数光阴,这一幕一幕在脑海中电闪雷鸣一般闪过,终于统统在这么多年以后的今天转化为手中痛快淋漓的一杯烈酒,到最后却在眼前演变成一道孤傲的身影,一派无与伦比的风情。
此时周围没有人会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究竟是多么心绪难平,酸甜苦辣悲喜嗔痴这些彼此截然不同的情绪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不停地轮番转换,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人在一场从始至终都被蒙蔽的感情中担当了一个多么可悲的角色,爱得无辜,爱得不甘,爱得疯狂,爱得悲怆,当曾经最不屑于情爱的剑圣澹台道齐遇见了那个人之后,他的爱意反而比任何人都要纯粹直接,然而那个被他所深爱的人,他以为会携手一生的人,却不顾他的苦苦哀求与挽留,决然而去,留给他的唯有漫长的煎熬而已。
此刻想到往日里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为什么,澹台道齐尽管道心稳若磐石,却还是突然间觉得隐隐有些眼眶微热,明明是无时无刻都在痛恨着那个人,逼迫自己断绝了对于那人的想念,甚至也曾经刻意地不去想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后来统统都失败了,这世上有些事情,永远不是想去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这种感觉很不好……澹台道齐的眉头如山川般微微皱起,眼瞳中幽火极盛,是一幅冷酷而又美丽的图画,令人心悸,他又倒了一杯酒,心里面所有的话,都泡在了酒里,泡在了这一杯深重无比的苦涩当中。
等到酒入肚,澹台道齐的双眉才随之缓慢展平,恢复如常,很快,一壶酒喝光,澹台道齐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然后就慢慢站起来,慢慢下了楼,慢慢来到了街上,他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但他的眼中却有一丝丝的寒芒在其中流转不已,双瞳恍若明星,一张苍老的脸上看似神情很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却从皱纹横生的面孔上被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澹台道齐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就不走了,就好象那些已经沉淀在心底最深处的痛,并不是已经不再疼了,反而是撕心裂肺之后疼得开始麻木,好象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好在这样的挣扎只是片刻的工夫,那枯瘦苍老的脸颊上突然间就开始显露出某种极端的情绪,慢慢地慢慢地终于演变成极度的平静,澹台道齐抬头,幽深冷漠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然后就见他冷冷一笑,眼中闪过凌厉之色,紧接着,两道灰白的眉毛猛地一展,同时微微阖上了双目,下一刻,一缕若有若无的古怪波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绵绵密密,层层叠叠,很快就犹如星火撩原一般迅即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以他整个人作为中心,仿佛洪水一样向外漫涌而去,绵绵不断地向四面八方疯狂散去,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一个正在默默饮酒的中年人突然身体猛地一震,双目大睁,紧接着变为震惊与不可置信,满眼骇然,却只是极其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些许意味不明的字音,与此同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都在神情剧烈变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这些人之间唯一的相同之处,那就是他们统统都是武者。
那股波动却是依然迅速推进,仿佛浪涛一般将一切都湮灭其中,绵延拓展了无数距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令所有感觉到这股力量的人都在微微颤抖,脑海中有万般念头闪过,震撼得难以言语,而这股如此不加掩饰的气势,很快就惊动了摇光城的所有武者。
此时澹台道齐身处的大街上已经变得诡异起来,靠近他周围的那些人们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推动,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再退,很快街上就爆发出了由恐惧生成的骚乱,人们惶恐地奔逃叫嚷,眨眼间刚刚还热闹无比的街道上就变得冷清起来,唯有一身布衣的澹台道齐还在大街中心站着,此刻他全身上下似乎被一股气流笼罩,散发出非常玄妙的感觉,皮肤表面开始呈现出淡淡的白色气流,甚至有些晶莹剔透,仿佛整个人正在发光一般,就在这时,澹台道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一种看似平淡,实际上却寒冷到了极点的笑容,他轻声道:“……找到了。”话音方落,那股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诡异波动就立刻散去,消弭于无形,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
澹台道齐方才所用的乃是一种十分高深的法门,他与藏无真曾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自然对藏无真所修行的那一路【创建和谐家园】完全不陌生,刚刚他就是凭借着自己对大光明峰一脉功夫的熟悉去寻找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前时连江楼离开断法宗,前往七星海与师父藏无真见面,也就是在他离开的一段时间之后,在大光明峰舍身崖被囚多年的澹台道齐终于脱困,若是连江楼当时尚在大光明峰,那么就一定会察觉到异样,澹台道齐身处断法宗这样的所在,定然不能脱身,但不知道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偏生连江楼当时已不在大光明峰坐镇,而且除了连江楼以外,断法宗宗门内也似乎没有什么人知道澹台道齐还在人世,因此澹台道齐从容潜行,竟是暗中自断法宗安安静静地离开了,他在离开大光明峰的途中无意间听见两个断法宗【创建和谐家园】的对话,从中得知连江楼离宗办事,而这一代剑子正因为公事身在摇光城,弄出一番不小的动静,澹台道齐听在耳中,转念之间就立刻作出了决定,他此时根本不知道藏无真究竟在哪里,因为以前连江楼就曾经告诉过他,藏无真已经离开宗门潜修去了。
不过这不要紧,澹台道齐认为只要挟持剑子在手,逼藏无真现身,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师映川身为当代剑子,不但身份对宗门来说意义非凡,而且还是藏无真这一脉的【创建和谐家园】,藏无真岂会坐视自己唯一的徒孙、宗门宗子被掳却撒手不管?于公于私,对方都应该露面,所以只要抓住了师映川,就相当于找到了藏无真,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藏无真不露面,但是作为这一脉的传人,师映川自然有资格知道很多秘密,澹台道齐知道自己就算抓来断法宗的【创建和谐家园】逼问,这些人也一定不清楚藏无真潜修的地方,但师映川却是很有可能知道的。
澹台道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就仿佛深冬的寒风吹来,直吹入人的心底,他方才动用秘法找到了一个与藏无真的武功同出一脉的气息,那气息纯净而特殊,完全出自大光明峰的路子,这种气息目前天下间除了藏无真、连江楼、师映川三人之外,决不会再有第四个,而藏无真与连江楼师徒的气息却远不应该这么弱,那么此人除了剑子师映川,不会有其他可能。
而就在澹台道齐身上所发出的波动扩散到大周皇宫的一刻,正在下棋的师映川与周帝突然脸色一变,周围隐藏的暗卫亦是如此,与此同时,大街上澹台道齐衣袖一甩,已是迈步向前,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这时已经有人寻着那股波动的源头而来,澹台道齐所在的那条街上的异常情况也已经被飞快地传了出去,无数人立时做出了反应,距离此处最近的巡城士兵已经行动起来,更有附近的武者飞身而至,然而众人却只看见一个头发灰白,身穿青色布袍的老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引来暗中无数惊骇而疑惑的目光,老者独自一个人沉默地在路上走着,在许许多多神色各异的目光的注视下,一直走出了这条街,然后老者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微微抬头看天,漆黑的双眸里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淡漠下去,眼睛内终于变得再没有一丝感情的颜色,甚至连冷漠冷酷的样子也没有,就在这时,他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干涩,然而就是这样的笑声,却让附近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了全身,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正值此间,笑声忽然停了,老者缓缓向周围一看,但凡碰触到他目光的人,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一股子凉永直贯脑门,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冰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所有人,脸色统统大变!
澹台道齐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身体依然是一副衰老的样子,满脸皱纹,脚下却不停片刻,徐步而行,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只是稳步向着前方行去,但从那衰老的身躯之中却有着令人心悸的强横威压散出,淡淡弥漫开来,锁住周围的一切,令附近无数感觉到这股气息的武者心惊胆颤,所过之处,无人敢于靠近,这时人们看着他前往的那个方向,很多人已经在心里隐隐猜到了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究竟是想去哪里!
无数条黑影已经飞奔而去,各自将消息传出,所以当澹台道齐走到一半路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在这一刹那,那双微眯的眼睛骤然睁开,双目中迸射出寒厉的光芒,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剑意猛然从他身上冲击而出,然后狠狠击落在了某处,就听几声不约而同的闷哼声响起,竟是被这剑意一举击溃了周身的真气防护,澹台道齐眸中忽然现出一丝冷酷之意,牵动着唇角满是皱纹的皮肤,似笑又不是笑,他神情淡淡而无情地看着前方,又或者什么也没看,两只漆黑的眼睛冰冰冷冷的,似乎有些空洞,说道:“……挡路者,死。”
那声音无喜无悲,不响亮,却异常冷酷,以特殊法门发出,在空气中甚至还出现了一声轻爆,几乎震动魂魄,澹台道齐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完全只是漠然,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感,视任何人如无物,就好象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值得重视,将所有人都视若蝼蚁,但是不管怎么样,下一刻,终于还是有人用着几乎是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道:“我等乃是朝廷供奉堂之人,阁下来我摇光城……”
“聒噪。”澹台道齐恍若未闻,神色浅淡,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语气骤然一顿:“……我要去皇宫找一个人,若有谁再拦于面前,则生死只看运气。”也就是在他话音方落的这一刻,一股滔天的威势猛然从他身上爆发开来,他全身的气质突然变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变化开始在他身上发生,那满脸的皱纹,灰白的头发,衰老松弛的身体,这一切的一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改变起来,全身的皮肤一点一点好象被拉动也似,缓慢绷紧,骨头‘喀喇喀喇’地发出轻微的响声,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生机,竟然是在恢复着青春!
这骇人的一幕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人人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皮正在逐渐地僵硬,嘴角微微抽搐,澹台道齐一振袍袖,继续向前而行,直指皇宫方向,这时那些暗中的身影无法再沉默,尽管这个诡异老者带给人的冲击极大,但他们的职责却促使他们不得不拦截对方--必须保证皇宫之中那些贵人的安全!
“阁下请留步!”一声清啸传来,话音方落,一个中年人手握长枪,好似流星般拔然而出,飞身向这边拦截,日光下,银枪枪尖传出的劲气如瀑如流,如潮如浪,枪啸嗡然,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指!
澹台道齐气息平稳,抬头一眼看去,不见他脸上有任何表情,那中年人却是被这一眼顿时震慑心神,只觉得耳内‘嗡’地一声响,与此同时,澹台道齐抬手一指,指尖正对着半空中的中年人,就听锵然一声剑鸣,明明没有剑,只是一根手指而已,但所有人却偏偏真的听见了剑鸣,冷冽的剑意如蛟龙在天,某种力量仿佛一股席卷天下的风暴,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势,一瞬间从这根手指上冲击出去,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中年人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下,猛地仰头狂喷出一口鲜血,如流星般轰然从半空坠落在地,重重砸在了青石地面上,然而这还不算完,他是单膝砸跪在地上的,面色惨白,就好象被什么东西压住,根本无法起身,眼中分明写满了恐惧,一时间周围瞬时死寂,许多人看着这一幕,脸色越来越白,所有人仿佛都惊呆了,心也几乎快要跳出喉咙,这中年人乃是一位强大的武者,然而就在眨眼间便被彻【创建和谐家园】服,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个神秘的老者居然只是动了一下手指!
此时澹台道齐已经从一个年似古稀的老者渐变成了五十多岁的模样,皮肤再不是满满皱褶的样子,平滑了不少,灰白的头发也灰色更浓,白色褪去,那种苍茫的衰老之感一扫而空,整个人年轻了许多,看起来生命力也强大了许多,而这种重返青春的变化还在继续着,这时一条条的身影仿佛闪电般合围而来,无数强者已经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众人一起出手,擒下此人!
面对着这一幕,澹台道齐脸色无波,是冷漠的洒脱,但身体在刹那间就被弥漫出来的剑气包围,是无上的意志降临,磅礴的威压如长江大浪般汹涌而至,这一股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势立刻笼罩了周围,任何一丝细微动静都再瞒不过他的耳目,澹台道齐再次抬手一指,一股凌厉到无法描述的剑气随着这一指毫不留情地射出,正中一个黑影的胸口,顿时此人的胸膛整个炸开,鲜血从体内爆出,纷飞如血雨,几乎与此同时,澹台道齐指尖一弹,一道仿佛流光般的剑气眨眼间飞出,在另一个年轻人的眉心正中位置洞穿而过,立时鲜血飙射!
澹台道齐被禁锢在舍身崖多年,心中积聚的戾气已是无法形容,必须发泄出来,否则甚至会反噬自己,他从断法宗到摇光城这一路都没有与人动过手,而今时今日,却终于爆发出来!
81八十一、一剑倾城
字数:20715
一击灭杀那年轻人之后,澹台道齐的手臂没有任何停滞,再次抬起指向另外的目标,完全是一种万般尽随心意的感觉,他那细长削削的眉毛带着疏狂冷酷的感觉,高高扬起,他的神态也一改初衷,如同利剑直刺而前,风吹在他肃然冰冷的面孔上,却激不起丝毫的情绪变化。
剑气飞射而过,速度之快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超过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不过眨眼之间,最前方飞冲而来的几名供奉堂强者已经全部被击中,除了其中一人咬牙忍住伤势险险扑出,侥幸未死之外,其他的几人已经全部被灭杀当场,这时陆续赶来的大周武者已经越来越多,尽管澹台道齐表现出来的力量令人心生恐惧,但身上担负着的职责却让这些人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拦截住这个要前往皇宫的怪人!
其实以澹台道齐的武功,完全可以在发现师映川所处的位置之后立刻离开,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之中,但他身为绝顶高手的傲气与尊严却让他不会如此行事,更何况他被囚禁在舍身崖,心中积聚多年的杀意戾气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程度,否则只怕反噬自身,因此怎能悄无声息地进入皇宫就算了?此时这些挡在面前的人,就是他用来宣泄的最佳目标!
澹台道齐突然长啸一声,就好似天上翱翔的雄鹰,眼下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基本消失,眉梢渐欲飞起,只有眼角还残留着一些纹路,整个人容光焕发,由最开始一个衰老的老者变成五十多岁的老人,而到现在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大概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由于密密麻麻的皱纹已经消失,所以也令其他人终于可以看清楚这个神秘人的真正模样。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之下就会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一双眼睛比起一般人来说略显狭长了些许,眼角斜斜微挑,黑眉削长,长及入鬓,线条优美的嘴唇是血一样地红,仿佛有浓稠的血浆涂抹在上面,唇线的弧度是强势的,冷硬的,就像他的性格,他的剑,那凌厉的眼神,高扬的眉峰,光洁的皮肤,已经由灰转黑的头发,修长洁白的手指,这一切的一切都变化得太多,整个人气势凌傲,双目好似聚满了冬夜辰星一般,深澈明亮无比,意气风发,哪里还有半点衰老的样子?分明是一个精力充沛、生命力十分旺盛的英俊中年人,那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傲然味道,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为了征服而存在,简直是脱胎换骨,从外表的样子一直到内在的精神气质,完全与一开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根本就是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人,从一个行将就木的平凡老人摇身一变,奇迹般地恢复了青春,无尽深邃的眼睛里有精光乍现,而且这种变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结束,仍然在继续!
“藏无真啊藏无真,我平生自诩一剑绝世,没有我一剑之下断不开的东西,打不败的对手,但后来却偏偏遇见你,我澹台道齐一生当中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未曾有过一败,但最终我没有输给别人,却输给了你,到头来才知道你我之间的一切原来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可是你从始至终都不明白,如果没有了你,就算我至死都不曾败过又如何?我不甘心此生再不能与你相见,既然你不肯回心转意,那么还是杀了我罢,若是你杀不了我,那就让你自己死在我手上!哪怕如此,也强于让我受这相思之苦,怨恨煎熬!”澹台道齐心中念头如此转动,眼神亦是恍惚了,眼前闪现的画面是当年初见时的惊艳,后来他与那人携手为侣,偶尔桃花树下他仗剑醉舞,那人便会负手站在一旁静静而观,嘴角带笑,不尽风情。
--你只顾着追求你的大道,决绝如斯,而我却还一个人执迷不悟,心有不甘啊!
心中念头百转,手上却没有半分停顿,以往的种种画面依旧清晰如昨日,然而却早已经物是人非!澹台道齐突然间轻声而笑,喃喃道:“三十年来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话音方落,白皙的右手舒开,在心底轻声呢喃道:“藏无真,你欠我一剑,什么时候才还?我为你发了狂,爱到恨极怨极,纵然是到了地狱,轮回千万载,也还是忘不了你……所以只要一剑,一剑就够了。”想罢,眼中锋芒一闪,身形已是高高拔起,五指轻描淡写地张开,然后用力向下一抓!
以半空中那只白皙的手为中心,无数细小的闪耀剑光顿时仿佛雨点般飞散下来,刹那间就好象漫天的星子坠落,又仿佛九天银河倾泄,源源不绝而来,美丽得震人心魄,然而这种美丽却是致命的,下一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绵连如海,但凡被这诡异剑光碰到身体之人,立刻就像是被利刃加身一般,被刺破了血肉,一些功力较为薄弱的人不能将剑光完全挡住或者快速躲避开来,于是就见这些人的身体在眨眼间便被刺出了无数血洞,全身上下瞬时就被鲜血浸染成了红通通的一片,在这样骇人刺目的颜色下,甚至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长街上掀起漫天血雨,剑光的锋芒化作风暴,疯狂地席卷而去,突破了空间的壁障,也在地面上烙下无数清晰的残破裂痕,“……拦路者,死!”半空中的澹台道齐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好象是当空响起一个霹雳,震耳欲聋,将周围所有人都震得两眼发花,而在这一吼之余,澹台道齐一拳击出!
这一拳打出去,仿佛神龙出海,龙啸九天!澹台道齐身体当中爆发出无人可以抵挡的恐怖力量,这根本不是任何人所能够抵挡的,周围空气似乎微微一震,仿佛天地都要为之倾倒下来,波涌如浪,只见两条冲向半空的人影突然间就炸成了血雾,漫天散开,直接被这一击轰得粉碎,当场死无全尸,澹台道齐借这一拳之势倒身而转,随即右手并指为剑,眨眼间一道剑气排空而射,将一名中年人的护身真气破开,当胸刺出个窟窿,就在这时,一声长啸由远及近,有人破空而来,与此同时,一道剑光撕裂了长空,快得无与伦比,然后才是令人气血翻腾的剑啸声,空气在这一剑面前就仿佛是一块腐朽的破布,被轻松裂开,甚至产生了微微的波荡,暴风一般席卷过来,疯狂扩散!
面对着如此惊人一剑,澹台道齐整个人却是波澜不惊,唯有眉宇之间突然爆发出一股惟我独尊的气势,瞬间就将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力量灌注到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他任凭这股风暴呼啸而来,眉毛却动也不动,然而这股惊人的力量刚刚靠近了他身前数寸的距离,突然间却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彻底平息下去,甚至不曾吹动他的衣角,紧接着,澹台道齐身上飞出一股无形的压力,直接跨越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眨眼间就牢牢锁定在了来人的身上,掀起一阵压迫性的波动,那人顿时一惊,立刻就想要挣脱,但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根本无法抵挡这股剑意,澹台道齐虽然没有动上一动,但此人的感觉却好象是被无数把剑硬生生对准了一般,无论他怎么躲,怎么避,也不可能避开这万千锋芒!
“啊!……”来人奋力大喝,口中发出一声狂吼,猛然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剑,就要拼尽全力向澹台道齐斩杀而去,甚至周身都突然掀动起狂暴的气波,使得空气都震荡不休,但是澹台道齐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下一刻,他的身影突然消失,谁也没有清楚地捕捉到他的踪迹,只听见那恐怖的速度在空气中形成的破空音爆之声,席卷长空!一瞬间,澹台道齐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那人的面前,打破了距离的隔阂,对方只来得及全力刺出一剑,然而就在长剑刚刚刺出的刹那,一股恐怖的力量已经迅速波及至此,澹台道齐右手剑指平平而来,厉然而绝杀,正与那人的剑尖准确无误地触碰在一起,在斩杀而至的刹那,霎时间竟然发出了金属锵锵撞击之声,火光迸射,纯粹是力量与力量之间的碰撞,使得空气剧烈一震,一圈刺目的光波以双方交击的这一点为中心,呼啸着扩散,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状况下就这么发生了,恐怖巨大的冲击力将附近的建筑全部震裂,长街之上那平整的青石地面更是被炸开了无数的裂缝与坑洼,土石翻飞,那执剑之人竭尽全力地怒吼一声,然而无论他究竟是如何地不甘不愿,却依然还是真切无比地感受到了这股风暴的威力,体会到了面前神秘人的恐怖,双眼满满地全都是惊骇之色,就见那与澹台道齐右手手指相触的剑尖突然无声地碎裂开来,迅速地碎裂到剑身,剑柄,紧接着就是那只握剑的手,那人的手上出现了细细的红色血线,斑驳如蛛网一般,眨眼间就蔓延到全身,下一刻,整个人已经成为了被切割成无数块的碎片,血肉纷纷下坠,掉落在了地面上。
--每一个武者都在努力修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让自己的血肉之躯拥有这般天崩地裂的可怕力量!
澹台道齐仍未止歇,这时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变得光滑无比,眼角的皱纹也已经消失了许多,整个人越发年轻,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还在向这边飞掠的密密麻麻身影,看着那些人形成一道强大的防御线,突然间袍袖一挥,全身猛地涌现出一股强大至极的恐怖力量,这股力量促使一道道的剑啸声如雷响起,由低到高,最终轰然炸开,凌厉的剑光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音爆,剑气在斩裂了空气的同时,也撕裂了无数血肉之躯,在长街上抛洒出支离破碎的残肢,惨叫声不绝于耳,这时有两道身影举剑怒啸,齐齐而来,澹台道齐面色如冰,神情居高临下,他眼中有血红的光芒弥漫,仿佛染透了双眸,他抬起右臂,指尖在阳光下竟然微微凝聚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所有人就看到了一把足有两丈长短的巨剑,随着他扬起的手臂凭空出现!
那巨剑的样子如同雾气也似,分明是以真气凝聚而成,化为实质,紧接着,澹台道齐手臂猛然一挥,巨剑顿时以雷霆万钧的气势重重斩出,挟着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一剑斩杀而去,狠狠狠狠地斩向了奔袭而来的两道人影,众人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巨剑却已经瞬间将对方一击而溃,没有惨叫,没有哀号,那两道全速向澹台道齐冲去的人影在这一剑力斩之下,仿佛刀子戳进了豆腐里,硬生生地被斩成了四段,紧接着澹台道齐回身反手一拍,就好象是拍苍蝇一样,驱使着巨剑居高临下地用力一打,顿时就将一个中年人从半空拍落下来,那人就仿佛真的是一只苍蝇,被巨剑这样的苍蝇拍死死笼罩,坠落而下,重重砸落在地面上,这股力量太过强大,中年人自半空被拍下,整个人就好象是一颗流星划落,在坠地的那一刻,在砸到地上的那一刻,瞬间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地面包括身旁的墙壁统统都震得裂了开来,若是换做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就骨肉成泥,化作一滩碎肉,而这中年人的修为显然十分强大,如此庞然的力量都没有将他直接杀死,不过在这股力量的震荡下,此人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但已经口吐鲜血,全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奄奄一息。
但是即使面对着这种似乎已经无法掌控的局面,无数武者还是没有退却,许多身影冲了过来,死死地拦在前方,悍不畏死地汇成一道将皇宫与这个神秘人隔开的防线!
“……不知死活!”澹台道齐眸中冷意渐盛,他的样子已经越发年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自他体内散布出来,他突然微微屈膝,足下发力,伴随着他脚下地面突然间裂开,整个人猛然飞射而起,跃出了一个令人恐惧的高度,破空出现在一座钟楼的上方,那里正有几条黑影刚刚抵达,澹台道齐以间不容发之势,在即将落在钟楼顶端的那一刻,扬臂一斩!恐怖的力量裹住那柄由真气凝聚而成的巨剑,猛地轰然劈下,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极为强横的力量!
一举崩塌!那是清傲冷酷到了极点的剑气,钟楼在这股已经不似血肉之躯可以发出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在无数双惊骇恐惧到极点的眼睛注视下,漫天的尘土纷飞,木屑砖石四溅,几条刚刚抵达钟楼的人影在这一击之下已经湮没无踪--一剑倾人城!
“……大宗师!”久久的死寂之后,一个颤抖得几乎不似人声的嘶哑声音终于从一个老者的嘴里挤出,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气,全身上下顿时爆发出一股无可遏制的恐惧感--大宗师!居然是大宗师!怎么可能是大宗师!也只能是大宗师!
如果说一个神秘强者带来的是一种恐怖至极的威慑,那一位大宗师就活脱脱是在场所有人的噩梦!一个武道强者虽然强大,但却不是没有办法抵御的,尤其是在众多武者群起围攻的情况下,无论是人海战术还是配合互击等等,最终很有可能将其灭杀,然而大宗师这种突破了人体极限的存在所带给人们的却只有无尽的绝望,那是发自心底的绝望,令人手足冰冷,那已经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差距,而是质的转变,想要抵御一位大宗师,唯一的方法就是另一位大宗师,而天下间宗师寥寥,此时摇光城中,又哪里去找一位宗师高手?
--纵有人海千万,又怎拦得住如此长天一剑?
由人组成的防线终于开始退却,没有人相信自己可以截住一位宗师高手,也许他们不怕死,可是没人情愿去毫无意义地赴死,白白浪费生命,尤其是身为武道强者,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不知道吃过了多少苦的,他们比起普通人,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即使平时被朝廷供养,在这种时刻本应该出力,然而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力量所及,‘大宗师’这三个字,已经瓦解了他们所有的斗志。
澹台道齐随手灭杀几个仍然试图螳臂当车的武者,他脚下迈步依旧是不紧不慢,但这时他每一步跨出,却分明是越过了一大段的距离,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很快,皇宫的正门前出现了一个身影,青衣,黑发,整个人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皮肤光滑如玉,大概三十出头的模样,此时距离澹台道齐先前出手寻找师映川,不过才刚刚过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澹台道齐缓缓走来,完全是光明正大地走向威严的宫门,他的眉毛微微扬起,面无表情,旁若无人,就好象是走向自家的后院一样,理所当然极了,好象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受到阻拦,眼中是异常冷漠的微光。
拦住他的是一群负责皇宫安全的禁军,显然他们提前已经得到了通知,所以他们当然不能让这个诡异的青衣人靠近皇宫,于是在发出了第一次警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再不需要任何言语,第一排的禁军已经齐刷刷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准备将长刀抽出,但就在这个时候,澹台道齐的目光却突然一厉,与此同时,这些禁军就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刀拔出,无数双紧握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瞳剧缩,手背上甚至都绽起了青筋,然而刀鞘中的长刀却没有办法拔出哪怕半点!禁军们的身体开始变得无比僵硬,震惊难言,无数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看着那青衣人,眼里已经爬满了浓浓的惊恐之色,不知为何僵硬的身体也由于惊恐而微微轻颤起来,他们想象不出,世上竟会有这样神鬼莫测的手段!而澹台道齐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往直前。
“……放箭!”一个嘶哑微颤的声音终于发布了命令,尽管同样震惊于眼前的一幕,但这个声音依旧不相信有人可以在无数禁军的包围中成功进入皇宫,然而这个人却忘了,一百多年前,一位大宗师就曾经从容而来,取走了当时大周皇帝的人头!
一令之下,无数箭矢顿时形成了黑色的箭雨,带着象征死亡的呼啸声飞向半空,刹那间就像乌云般挡住了阳光,声势恐怖,然后下落,射向了青衣黑发的男子,密密麻麻的利箭遮天蔽日,杀意森然,而澹台道齐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前进的步伐依然稳定,然后,皇宫的正门处,突然亮起极其耀目的一片剑光!
……
“此人究竟是谁?这等修为,实在是……”
棋盘上还摆着残局,却无人还有心思再继续对弈下去,师映川眉头紧皱,脸上已经没有了从容不迫的神色,在他对面,周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震撼与忌惮之色,此时距离长街一战开始才过去了极短的时间,还没有人来得及将消息传达回来,但先前那股诡异的波动却是每一个武者都能感觉到的,周帝也不例外,他虽然修为不高,但这决不代表他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样的力量--对方必定是一个极罕见的武道强者!
“……你就是师映川?”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淡淡响起,说不出给人什么感觉,但只是听到这声音而已,就叫人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个凌然傲睨的轮廓,师映川猛地一震,循声看去,而随着那句话说完,一道人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墙头上,只见青色的袍角被风轻拂而起,袍子里面被包裹着的身体颀长而结实,此刻这个青衣黑发的不速之客负手立于墙头,白皙的面庞上镶嵌着两只狭长的眼睛,直薄的眉微微上扬,唇若涂血,不过这非但不会给人以任何突兀怪异之感,反而觉得这样的颜色于此人而言才是自然无比,将他的某种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那固发的木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满头黑发披散下来,在风中微微翻卷,有一种别样的韵致,此人看起来也许是二十七八岁,可那眼中的沧桑却昭示着这个身体决不会真的如此年轻,师映川平生所见的顶级美男子何其多也,但这个人却依旧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令人一见难忘。
澹台道齐看着师映川,那沉寂不见底的眼睛漆黑如墨,目光在师映川身上扫过,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下去,他还没等师映川开口回答,就突然在唇角处勾起一丝无法形容的意味,牵动着整个面部表情都变得古怪而隐隐疯狂起来,语气肯定地道:“……你是师映川。”
这番话说得语气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听到的人却统统都从心底蓦然涌出了一阵彻骨的寒意。话音方落,澹台道齐一甩衣袖,一股磅礴的力量顿时席卷而下,周围所有那些想要围过来保护周帝的人统统闷哼一声,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师映川何等眼光,何等见识,刹那间瞳孔骤缩,语气微涩地道:“……大宗师!”
这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僵硬起来,脸色发白,周帝心中猛地一滞,他想起曾经有人闯入宫中斩杀当时皇帝的那件往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位武道宗师的分量,那是在天下任何地方都能够来去自如、完全不被皇权所束缚的人物,此人若是来杀他,则他必死无疑!
一片死寂中,师映川眼望墙头上的那个修长身影,那鲜红如血的薄唇,富有个性的眉眼,脑海中曾经从连江楼那里听来的一些片段突然就迅速组合起来,最终与这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再联系到此人的实力……师映川神情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脱口道:“……剑圣澹台道齐?!”紧接在这句话之后却是一个十分古怪的念头:也唯有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师祖藏无真!
82八十二、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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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圣澹台道齐?!”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得所有听见这话的人目瞪口呆,众所周知,多年前万剑山剑圣澹台道齐独自登上大光明峰,与当时断法宗大宗正藏无真一战而败,自此再无人听说过澹台道齐的消息,显然是在那一战之中不幸陨落,然而师映川却说如今这赤手空拳闯入皇宫的神秘男子,竟然是本已应该死去多年的澹台道齐?
“哦?”墙头上的男子衣袂轻轻一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堪称可怖,整个人犀利而冷澈,一眼看去,让人只觉得像是在看着一株万仞之上的孤松,配着他俊朗出奇的面容,仿佛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却又脱离于物外。男子双眸如凄寒子夜,嘴角绽放出一缕淡漠的复杂意味,语气很是平淡地道:“……小家伙,你认得我?”
师映川看着对方仿佛能够遮蔽天地的身影,一张清秀的脸上眉毛微蹙,神情越来越凝重,他向着澹台道齐施了一礼,那样子分明是晚辈对着长辈应该有的恭谨与敬意,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澹台道齐确实完全受得起他一礼,更不必说澹台道齐还是他师祖藏无真的伴侣,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唇若涂血的男子也是他的师祖。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一些关于前辈的事情,所以我这才猜得出前辈的身份。”师映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他看着澹台道齐,瞳孔微微地收缩,目光之中有着深深的复杂,其实外界虽然都似乎认定剑圣早已陨落,但连江楼却并没有亲口对师映川说过澹台道齐在当年确实已经身死,所以当师映川在猜到澹台道齐身份的那一刻,并不是太过震惊,甚至隐隐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因为他知道澹台道齐与藏无真之间的真正关系,在他看来,那毕竟是藏无真曾经真心以待的爱侣,藏无真在最后没有亲手将其击杀,那也是人之常情。
师映川心念所至,忽然间却猛地心脏一滞,就好象被某种力量牢牢锁定住了,师映川蓦然一缩瞳孔,正迎上了澹台道齐的目光,男子漆黑的眼眸平静如常,没有半分波动,但师映川的心跳却开始骤然剧烈,整个身体竟然生出了一种轻微【创建和谐家园】感觉,就好象被电流通过一样,他惊骇之余立刻凝气稳住心神,但这股力量却还是压制得他心脏急跳,而且他越用力抗拒,这种感觉就越发地强烈,直令他心生寒意,此刻师映川表面上虽然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不妥,但心中已是深深骇然,对方只是如此而已,就能将自己压迫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一位大宗师的修为,实在是已经打破了人体的极限!但就在这时,全身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松,压力顿消,“连江楼对你说起过我?”澹台道齐忽然笑了起来,他放声大笑,半晌,才顿声一哂,面色忽然变得极其深沉,一字一顿,语气森冷无比,似是在感慨:“大光明峰……”
这时周帝身为一国之主,被人肆无忌惮地闯入皇宫,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再继续沉默下去,因此只见周帝神情肃然,以帝王之尊却行了一个抱拳之礼,沉声道:“朕冒昧一问,不知剑圣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莫非是大周有什么得罪之处?若是当真如此,朕愿亲自向剑圣赔礼。”
在场没有人觉得一国之主如此放低姿态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面对一位大宗师,一个足以震慑一国的绝顶强者,没有任何心智正常的人还会试图去保持自己那可笑的尊严,即使周帝身为一个强国的君主也不例外,然而对于周帝这样进取心与野心十足的雄主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大周皇宫被人单枪匹马而入,自己身为帝王,却被迫不得不正面向人示弱,这种在其他人甚至其他帝王看来并不算什么耻辱的事情,于他而言却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周帝的脸上微带敬意,完全是一副平平常常的样子,然而内心深处已是无数情绪不断翻涌,一礼之后便默然垂眼看向地面,一只手却缓缓负到身后,手掌慢慢地握结成拳头,一点一点地攥紧,所用的力气之大,指甲几乎已经陷进了手心。
澹台道齐静静高立在墙头不动,身影仿佛已经与周围的一切融合成了一体,无比自然,就好象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丝毫没有给人突兀之感,让人无法不被他奇特的气质深深吸引住,澹台道齐淡淡扫了周帝一眼,神色木然,冷漠道:“……与其他人无关,我今日来摇光城,只是为了一个人。”他血红如浆的薄唇勾起一抹不怒自威的冷弧,身周微微波动着什么,令夏日的热风完全无法进入到他身前一尺的范围。
这位武道宗师的语气并不如何盛气凌人,脸色也只是平淡,自然无比,但这一幕落在周帝眼里,却只分明表现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不在意!根本不在意此刻在场的所有人!这种屈辱令身为九五之尊的周帝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紧,几乎透不过气来,但他眼中的怒火只是一闪即逝,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好象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时澹台道齐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指向师映川:“……跟我走,否则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包括你。”
澹台道齐的眼睛已经冷得闪现出了肃杀之意,在这一刻师映川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无声无息而至,瞬间就将周围柔和的风都逼得一滞,他微微闷哼一声,感受到了那一股绝利绝冷的冰寒之意,但少年的眼神却依然不卑不亢,保持着符合自己身份所应有的傲气,丝毫不退,极力承受着这种可怕的压力,仍旧与澹台道齐半寸不避地对视着,对于澹台道齐说出的话,师映川其实并不很意外,当猜到对方身份的那一刻,他就隐约觉得澹台道齐今日是冲着自己而来,甚至包括这个男人带走自己的真正用意,师映川都已经猜到了几分。
这时无数条人影已经纷纷从四面八方掠至,这是保卫皇宫的高端力量,此时一起全力赶来,迅速集结,但就是这样一股惊人的武力,澹台道齐却显然连眼皮都不曾抬上一抬,完全视若无睹,这就是身为宗师高手对于自己的绝对自信,他不怕任何人在自己面前玩什么花样。
皇宫中种植着无数珍奇花卉,此时正是万紫千红,争相开放,暖热的风中尽是香气细细,日色灿烂如金,风过处,搅落了墙边一棵树上那繁密的花朵,顿时紫色的花朵簌簌而下,被风吹卷着,轻薄的花瓣漫天飞舞着,随风四扬,就好象一场轻飘飘的紫雪,无比华美地自天而降,澹台道齐一身青袍站在墙头,随着风越来越大,吹落的花瓣也越来越密集,但澹台道齐周围却仿佛有着什么透明无形的屏障,将这一片空间遮蔽起来,被风吹来的花雨缓缓地飘落下来,却没有一片可以落在男人的身上,在接近对方身体的瞬间便骤然粉碎,漫天紫色的花雨中,青色的修长人影越发清晰起来。
澹台道齐神色不变地淡淡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师映川,声音滚滚,低沉如一线冷锋,道:“……多说无用,好了,不要再拖延时间,小家伙,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
澹台道齐的声音在空气中激撞,但这话刚一说完,澹台道齐就忽然有些意外地一扬眉,以他敏锐无比的感觉却是发现了远处正有两个与众不同的气息在迅速向这里接近,是两名武道高手,已经进入先天的强者,很快,两条人影出现在当场,都是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人额头之间有一抹浅浅的绯红,显得有些古怪,另一人则是一手抓着折扇,一手捏着几枚卜卦金钱,生得十分俊美,师映川见了这二人,神色顿时微微一变,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因为他很清楚,刚才那种异象不可能不惊动这两个人,以这两人的身份和见识,自然知道是一位绝顶高手来到了摇光城,如此,又怎么可能不循着踪迹来探察一二?
这两人正是宝相龙树与白照巫,二人自然也看见了师映川,不过这时明显不是叙话的时候,宝相龙树与白照巫的目光立刻就聚集在了墙头那名青衣血唇的男子身上,白照巫那原本遇到任何事都洒脱不羁的双眼,却在这一刻剧烈波动了几下,他隐隐感觉到此人的强大,这种感觉让他心中突然就无端涌现出三个字: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