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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东缉事厂
魏忠贤坐着八抬大轿,被众人簇拥着,在紫禁城中大摇大摆,向北而行.这时的雪比刚才紧了许多,随行者满头满身都落满了穴,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掸.
其实在紫禁城中,只有皇帝可以做八个人抬的大轿.即使是贵为皇太后,皇后,也只能坐四人抬的轿子.其余如贵妃,以及有特殊功勋的大臣,则只能坐二人抬的小轿.即使是这种小轿,也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剩下的人,就只能坐11路公交了.魏忠贤如此僭越,上至内阁辅臣,下至宫女杂役,人人都看在眼里.以东林党人为首的朝臣,就因为这一条,弹劾魏忠贤不下百次了.但是皇帝不管事,批红权掌握在魏忠贤手里,那些弹劾的奏章还要让魏忠贤来批准,最后终成废纸.后来皇帝知道了,竟然满不在乎,后来干脆下旨,特许魏忠贤可以坐八抬大轿.
不过此时,魏忠贤却并不是像他对朱由检说的那样,回乾清宫缴旨.刚刚走出朱由检的视线,他立刻阴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回东厂去,叫显纯,显真过来.对了,还有那个太医,叫贾什么来着?”
轿子的左右两侧,分别由一名手持佩刀的侍卫护持.其中的一人立即单膝点地,肃容应道:”回督主,那个太医叫贾用,是正四品太医院同知.”
魏忠贤似乎有些疲倦,用略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了声:”去吧.”
那名侍卫将头一低,并不像电视剧中常演的那样高声答”是”或者”尊令”之类,而是一言不发,直到魏忠贤的大轿走远了,才匆匆起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东厂位于紫禁城东北角,是一处三进的院落.紫禁城有九千多间房子,乍看起来,这里与其他大多数殿阁也没什么不同.不过,这里从内到外一棵树也没有,而且被大批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守卫着.在正门外五步之处立着一块牌匾,上面是明成祖朱棣手书的”东缉事厂”四个大字,无形中带着一种阴冷肃杀之气,和紫禁城那种恢宏广阔,海纳百川的气势相比,实在是格格不入.
其实东厂本来在紫禁城之外.魏忠贤大权独揽,竟自己做主把东厂迁进了大内,顺便带进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档头和番子.这些人自成一体,完全不受紫禁城的禁卫节制,即使夜间宫禁,仍有专设之门可随意出入,简直把皇上家当成自己家了.
八抬大轿直接穿过了正门,绕过了正殿,又穿过中庭,到后殿门前方才落轿.魏忠贤被人搀扶着从轿中下来,径直进入后殿,坐在了他那个头堪比龙椅的太师椅上.
而在中庭等候魏忠贤多时的几个人,此时才鱼贯进入后殿.为首的两人跪下大礼参拜道:”儿许显纯,许显真见过父亲大人!”
魏忠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木雕泥塑般的表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儿不必多礼,一旁坐下.查清楚了没有?”
向魏忠贤参拜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正三品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另一个是他的胞弟,东厂档头许显真.
许显纯今年三十多岁,却已吃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连给魏忠贤跪下都颇为吃力,需要旁边的侍卫搀扶.本来他的眼睛就小,让满脸的横肉一挤,几乎在脸上都找不到了.而许显真则截然相反,虽然年龄只有二十多岁,但浑身透露出一种干练和杀气,双目精芒闪现,如同黑夜里潜伏在树丛中的狮子,令人不寒而栗.虽然是亲兄弟,二人外貌差异如此之大,倒也稀奇.
其时魏忠贤和他掌控的东厂权势滔天,趋炎附势之徒纷纷拜入他的门下.这许显纯原是武进士出身,进入锦衣卫做个小官.后来攀附上了魏忠贤,竟【创建和谐家园】地拜这个太监为干爹,自此青云直上,没几年时间就升到了正三品,专管锦衣卫刑狱之事,深得魏忠贤的器重,号称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又把自己的亲弟弟许显真推荐给魏忠贤,也得到重用,做了东厂的一名档头,专司侦缉.
许显纯见魏忠贤发问,忙垂首答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儿等刚刚审问过了太医院同知贾用.”说着冲许显真使个眼色.许显真会意,回身将后面已经瘫坐在地的一人像拖死狗般拽了过来.这个人正是昨夜给朱由检诊治过的太医贾用,如今已吓得面如死灰,体如筛糠,一股劲地向魏忠贤叩头道:”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命!”
许显真见贾用除了告饶,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就替他说道:”父亲大人,儿刚才已经审过这厮,他说昨天傍晚趁人不备时,已在给那个人熬的药中下了三更断肠草.孰料刚下完药,太医院院使包建严也奉旨来了,要亲检汤药.贾用想着三更断肠草下到药中无色无味,包建严未必检得出来,他在房间里反惹嫌疑,就退出去了一小会儿.包建严是如何检查汤药的,他就没敢看.到得亥时,那人就突然醒转了.”
魏忠贤不错眼珠地盯着贾用,胖手抚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良久才微笑道:”贾太医,事情可是这样的?”
贾用颤声道:”确…确是如此,在九千岁面前,微臣不敢有半句欺瞒!”
魏忠贤用手对着贾用虚抬了一下,.[,!]笑着说道:”贾太医,起来说话么!你看你这是何必,咱家只不过问句话,关心一下宁王的病情,何至于就把你吓成这样呢!你再说说,这院使包建严平时如何,与何人有私交,现在何处?”
贾用见魏忠贤始终笑容可掬,比刚才胆子壮了些.他稳了稳心神道:”微臣还是跪着给九千岁回话,九千岁面前,微臣哪有站的份儿呢.这包建严是我的顶头上司,医术是极高明的.他平时与谁私交,这个微臣是不知道的,不过他素有心疾,昨夜被宁王吓了一跳,当场就昏厥了.抬回太医院,人已经不行了…”
”什么?!死了?!”魏忠贤冷不丁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脸上的肉丝都气得突突乱跳.东厂大堂内的众人顿时唬得噤若寒蝉,就连许显纯都吓得打了个冷战.
过了一会儿,许显真小心翼翼地道:”父亲大人,儿已派人去了包建严家.包建严确实已死,他的家人正在张罗丧事.儿还探明,这包建严与东林党人过从甚密,杨涟,左光斗等人生病之时,还曾请他上门诊治.”
魏忠贤倒背着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在殿内来回走了两趟,嘴里叨咕着:”东林党…东林党…”
许显纯趁机插言道:”以儿看来,这次行动咱们这里肯定有人走漏了消息,事机不密,被东林党人提前知晓.这包建严,定是东林党的走狗,在关键时刻坏了大事.然后,来个一死了之,死无对证.不对,很有可能是东林党人杀了他灭口!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从包建严这里就没法下手,顺藤摸瓜了.”
魏忠贤倏地停住脚步,冷哼一声道:”他死了,不是还有他的老婆孩子么.显纯,你就查查他们.”
许显纯忙应了声:”是,父亲大人!”然后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用,用眼神示意魏忠贤道:”那个人醒过来之后上蹿下跳,贾太医正好借机会,给他服了一剂安神醒脑的汤药.您看…”
魏忠贤”呵呵呵”地大笑起来,声如鹰隼,笑得所有人浑身发冷.突然,他收住笑声,上前两步,双手把贾用搀扶起来,温和地道:”贾太医,你辛苦了,咱家谢谢你.现在没你的事了,回去歇着吧,嘿嘿.”
贾用如蒙大赦,重新跪在地上给魏忠贤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谢九千岁,谢九千岁!”
魏忠贤摇摇头,笑着挥了挥手,贾用赶忙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孰料贾用刚转过身去,魏忠贤立即给一旁的许显真递了个眼色.许显真会意,一个箭步追到贾用身后,双手扳住贾用的头,用力一拧.
殿内响起了清脆的骨骼碎裂之声.贾用的胸膛还冲着殿外,可是脑袋却转了个900度,两只眼睛如同死鱼般凸出眶外,露出极度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身后的魏忠贤.过了几秒钟,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魏忠贤依然摸着下巴,笑容可掬.许显纯笑道:”这死东西,死都死得这么难看.赶紧拖出去扔了,别污了父亲大人的眼.”
众人七手八脚,把贾用的尸体搭了出去.魏忠贤这才慢悠悠地道:”这贾太医为了给宁王千岁治病,殚精竭虑,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脖子摔断了,可惜,可惜.他还有家人没有?”
许显真会意,对着魏忠贤躬身施了个礼,大踏步走出殿去.望着许显真的背影,魏忠贤满意地笑了:”显纯呐,显真这小兔崽子,你说怎么这么聪明呢!”
许显纯谄媚地笑道:”那还不是父亲大人的栽培.”
魏忠贤笑了一阵,缓缓收住了笑容,沉吟道:”显纯呐.现在看来,东林党人势力还是不小,手段也不可谓不高明.一击不中,咱们得赶紧收手.再这样明着来,被抓住把柄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去和尔耕,呈秀他们好好商议一下,另外,先把内鬼揪出来再说!”
殿外的雪,此时下得更大了.
第十四章 木匠皇帝
刚刚穿越过来就害死两个太医,这可是朱由检同志绝对没有想到的.尤其是包建严包大人,老爷子本来心脏就不太好,这两【创建和谐家园】上严旨一定要救宁王,包建严已经鸭梨山大了.结果朱由检死去活来还连带诈尸,老爷子没禁受得住这种【创建和谐家园】,突发心肌梗死,一会儿就过去了.结果竟被怀疑暗通东林党,与魏忠贤作对,不但死了白死,还要连累家人,真是比窦娥还冤!
此时的朱由检,正和蕊儿一起,走在前往乾清宫觐见皇帝的路上.一路大炎飞,把个紫禁城变成了银色的世界,宛如天宫一般.朱由检在前世是北方人,大雪见得多了,倒也不以为意.蕊儿则不然,她自幼在苏州长大,今年秋天刚刚随父亲进厩.虽然这些年尽是些寒冷的冬天,但苏杭之地也从未下过雪,至多是冬雨而已.本来二人都可以坐轿,朱由检见蕊儿喜欢下雪,为了讨好老婆,也就不坐轿了.见了大如鹅毛的雪片,蕊儿十分好奇和激动,忍不住不时地用手去接.雪片落在头上身上,也舍不得去掸,不多时就成了个雪人儿.如果不时碍着王妃的身份,她早就想大跳大笑,甚至在雪地上打个滚,快乐地撒点野了.
朱由检望着童心未泯的蕊儿,心里不由得感叹:对孩子来说,有时候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场雪就能忘掉所有的不愉快.而长大了以后,见识多了,也就逐渐地麻木,逐渐地成为一个俗人.除了金钱和美女,真是没啥能打动自己的了.而今,自己从遥远的未来穿越至此,比起天蓬元帅错投猪胎,真是幸运得无以复加.美女自不必多言,现在身边就有六个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至于钱,作为皇帝宠爱的王爷,那还能少得了?可是即使如此,想到未来可怕的命运,想到眼下危险的处境,朱由检的心中还是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过去对那些达官贵人,亿万富翁只有羡慕嫉妒恨,现在才明白,谁他娘的都不容易!
蕊儿正高兴着,见朱由检盯着自己出神,还以为是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臣妾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朱由检正瞎琢磨着,闻听此言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忙笑道:”这有什么失礼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下雪了,不玩雪岂不可惜.一会儿见过皇帝以后,咱们回到文华殿,饮酒赏雪,堆雪人,打雪仗,拉雪橇,滚雪球,让你玩个够,好不好?”
蕊儿哪里知道下压有如此多的玩法,欢喜得不住点头,眼神充满了期待.就连旁边的伊伊,以及刚刚跟了朱由检的梅剑等四姐妹,也都让他忽悠得心驰神往了.
其实朱由检还有若干玩雪的绝招,比如埋在雪堆里,突然蹦出来吓唬人,或者往雪地里撒尿,然后拿着冻成的冰溜子骗小朋友吃等等.过去他是很乐于玩这些恶搞游戏的,不过现在成了王爷了,自然也要注意身份.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堂堂王爷在雪地里撒尿,他自己都觉得太龌龊了,只好憋住了没说出来.
不多时,他们已经穿过乾清门,来到乾清宫前.前世游览故宫时,朱由检倒也从导游那里了解到一点紫禁城的历史知识.这乾清宫乃是明清皇帝的正式寝宫,名义上皇帝晚上要在这里睡觉.不过实际上,皇帝们往往嫌乾清宫太大太严肃,很少愿意在这里过夜,不是去妃子们那里快活,就是找个其他的去处.比如康熙皇帝,就大部分时间呆在养心殿.再比如嘉靖皇帝,干脆躲出紫禁城,藏在西苑炼丹修道.如此看来,这当今圣上天启皇帝,还算是比较循规蹈矩的了.
不过刚穿过乾清门,朱由检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从乾清门到乾清宫之间的宽阔的广场上,堆满了成捆的木料,甚至还有砍伐下来,未经任何加工的原木,两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得过来.这些木料都用苫布盖住,此时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十几名太监正忙碌地从苫布上把积雪扫下来,想必是为了防止木料受潮.
再看这些木料堆旁边,还散落着不少木制品.朱由检仔细一看,木桌,木椅,木凳,木制工艺品,种类还真挺齐全,不过全都是残缺不全,像是被人故意用斧子劈烂,然后随意丢弃在这里的.
乾清宫要【创建和谐家园】?朱由检感到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乾清宫,依然是巍然屹立,看不出任何异常.
朱由检正在纳罕,乾清宫门前侍立的一大群太监中疾步走过来一位,扯着公鸭嗓道:”老奴王体乾,给宁王千岁,王妃娘娘请安!您二位可来了,万岁爷等得都着急了.”
朱由检基本上算半个历史文盲,自然不知道这王体乾是何许人也.但能侍候在皇帝身边,肯定也来头不小.就算比不上魏忠贤那么威风,也绝对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于是他赶紧挤出一付笑容道:”那就有劳王公公,带小王夫妇前去觐见万岁.”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感到别扭:这王爷要是想自谦一下,还真不好措辞.说”本王”吧,好像有点臭屁;说”臣”吧,好像又太贬低自己了,毕竟这王爷天生贵胄,和大臣还是有区别的;想来想去,就只有自称”小王”.但一说”小王”,总是想起扑克牌;在扑克牌里,小王除了能管管”2”,好像也没啥大用了,就连个最小的”对3”都管不.[,!]起,最关键的是,只要一出”小王”,基本上必被”大王”拍死,最大的作用,也就仅限于做把贡献了.
朱由检一边想着,一边跟随着王体乾往前走,身后还跟着蕊儿.三人穿过几重森严的护卫,拾级而上,登上乾清宫的须弥座,来到紧闭着的高大宫门前.王体乾却不再往里走,回身陪笑道:”万岁爷有旨,着宁王,宁王妃进殿,无须通禀.王爷,娘娘,请吧!”
朱由检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慌,心想里面坐着的可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全天下属他最大,自己前世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年在学校,顶多就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来学校视察.就这样,还得让一帮傻货提前一个星期撅着【创建和谐家园】吭哧吭哧搞卫生,拉条幅,摆花坛,写板报,忙得昏天黑地.学生会还得组织排练,比如领导问这个怎么答,问那个怎么答,非得练到天衣无缝,百分之百让领导满意才行.到了,人家根本就没到自己这个校区来,而傻货们除了骂几句”你丫吃饱了撑的,没事来瞎晃悠嘛”,也只能以更加猛烈地破坏卫生来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了.
现如今已经到了大殿门口,赶鸭子上架,不进去也不行了.朱由检只得稳了稳心神,高声道:”臣朱由检等觐见!”
喊完这一嗓子,殿内却没有任何反应.王体乾向着殿内一伸手,示意朱由检直接进殿.朱由检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迈过高高的门槛,和蕊儿一起进入了乾清宫的大殿.
刚一进来,朱由检立刻吓了一大跳:这是地震了还是遭抢了?只见本来十分宽阔的大殿内,杂乱无章地摆满了各种木制家具器物,简直都没有个下脚地儿,就连盘龙柱上都斜靠着木梯,甚至是整张的木床.与殿外不同,这里的家具均是完好无损,用料考究,做工精巧,只是有的已经上了漆,有的还未上漆.殿内乌烟瘴气,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木屑和油漆的味道,呛得朱由检直咳嗽.地面上也满是锯末,且漆迹斑斑,时不时还有个没用完的漆桶,以及或大或小的木工锯,斧子凿子等工具.大殿正前方的御座之上,则是空无一人.
这哪里像是皇帝御极宇内的九宸之居,分明是个热火朝天的实木家具工厂嘛!
朱由检正疑惑着,突然听得大殿的一个角落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之声.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家具堆中,一个满头锯末,浑身是汗的年轻人正赤着上身,用凿子对着一张大木床的床头雕花,认真地进行细微的加工.看这架势,活脱脱一个前世的装修师傅.
不等朱由检回过神来,这个年轻人哈哈大笑着扔掉了手中的工具,健步走了过来,用搭在肩膀上的脏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戏谑地道:”怎么了五弟,几日不见,认不出朕了么?”
这就是大明帝国的主人,主宰天下苍生的天启皇帝?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朱由检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心目中的天启,就算比不上天启坦克,最起码也得有点君临天下的气度,往宝座上一坐不怒自威,张口就是”朕射你无罪”之类.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再怎么看,也还是个木匠!
不过仔细分辨,这个年轻人的容貌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更高大一些.此时殿外正大炎飞,乾清宫又大,比自己的文华殿冷了很多,但此人干活干得汗流浃背,一身赤膊倒也颇显健美,把身后的蕊儿臊得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并不是很健康.
过了几秒钟,朱由检才从震惊中醒过味来:既然自称”朕”,那不是皇帝还能是谁,别人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这种玩笑啊!于是赶紧与蕊儿一起跪倒在地,行叩拜之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个年轻人,正是朱由检的亲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如果不是不学无术,朱由检就应该知道,朱由校是历史上著名的”木匠皇帝”,登基以来宠信魏忠贤,任其胡作非为,自己却不理朝政,只对木工活感兴趣,手艺倒也非同一般.如果不是皇帝,朱由校可称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木工【创建和谐家园】.可惜他却偏偏是皇帝,于是就只能永远背上”昏君”的骂名了.
此时朱由校笑着一把搀起朱由检道:”你我兄弟,不要讲究这些礼节.这都是让那些老头子们看的,有个甚么用?”又转向蕊儿道:”宁王妃也起来吧.此次皇后将你指给了五弟,果然是有眼光,堪称国色天香,把朕的妃子们都比下去了!朕上了皇后的当了,要是不指给五弟你,朕就把你收了!”
朱由检听了心中一紧,心道我这皇帝哥哥别是一眼看上了蕊儿,要横刀夺爱吧?
第十五章 花梨紫檀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啥意思呢?就是说,天下所有的地方,全都是皇帝他老哥一个人的;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得听皇帝的招呼.只要皇帝一句话,要啥你就得给啥,就是要你的小命,你还得三跪九叩,谢主隆恩.要是皇帝看上了你的老婆,对不起,你就识相点,乖乖地交出来吧.
在历史上,皇帝抢别人老婆那是有悠久的历史传统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本来是唐玄宗的儿子的妃子,结果一次进宫给老公公请安,一眼让唐玄宗给看上了.这下也不用回去了,直接上龙床上请安去了.唐玄宗的儿子挺郁闷,昨天还是老婆,今天成了母后了.后来的清顺治皇帝福临,也抢了亲自己的弟弟博穆博果尔的妃子董鄂妃.他这个弟弟不如唐玄宗的儿子觉悟高,听说自己的女人被抢了,气势汹汹地去找顺治兴师问罪,据说还给了皇帝陛下一个大嘴巴.结果博穆博果尔同志被永远圈禁,没几年就郁郁而终.
蕊儿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垂涎三尺.万一皇帝看上了她,我老人家又该怎么办?是当个忍气吞声的小叔子,还是也威风一把,抡圆了给皇帝哥哥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嘴巴子?然后,然后,恐怕,就木有然后了…
正当朱由检同志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之时,天启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五弟,开个玩笑,朕怎么会抢五弟心爱的女人.你且来看,”说着把朱由检拉到刚刚正在加工的大木床前,”这就是朕为你夫妇二人亲手打造的床,名为‘龙凤合欢床’,五弟,你现在就和王妃躺上去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朱由检心说没有你这么浑的,就算你是皇帝,开玩笑也太没边了!不过想是这么想,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尴尬地”嘿嘿”傻笑.蕊儿更是被天启这几句戏谑之言羞得满面通红,头也不敢抬,连走近那张床都不敢.天启却看得心中大乐.他自幼登基,在宫中胡闹惯了,于人情事故完全不懂,哪里知道小叔子可以和嫂子说荤段子,大伯子哥却不能跟弟媳妇开玩笑的道理.就算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在乎.
不过,朱由检发现这张床做得还真是不错.尤其是床头的雕花,在没有现代工具的情况下,用凿子一点一点凿出如此繁复的造型,绝对得花费不少功夫.他还不知道,这张床的雕花足足用去了天启一个月的时间,毁掉重做都好几次了.
天启见朱由检看得认真,不由得来了劲头,兴致勃勃地拉着他道:”来,五弟,再看看朕给你们夫妇造的太师椅.”说着从旁边的家具堆里,一手一个,举起两张还没有上漆的木椅来,放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认真看时,但见这木椅的木料色泽温润,材质坚韧,纹理清晰,有的木纹中还有些小的木疖,木疖处亦十分平整,呈现出老人头的形状.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我靠,黄花梨木!”
朱由检的前世尤俭同学,从小就喜欢听单田芳老先生的评书,老早就从里面学会一句话: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这前面一句”人分三六九等”,倒是很好理解.人人生而平等,那纯属骗人的鬼话.君不见有人一落生就含着金钥匙,走到哪吃香到哪.有的人就郁闷了,一辈子考虑最多的问题就是下顿饭能不能吃上.尤俭同学自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没当上那一等公民,最起码还有口饭吃.其实他是有点太自信了,等到大学毕业之时,就他这两下子,能不能吃上饭还真得两说着.
至于这后面一句:木分花梨紫檀,尤俭就不知所云了.直到上大学期间暑期打工,在家具卖场发【创建和谐家园】拉人,对家具行业有了点了解,才知道”花梨”是指黄花梨木,”紫檀”是指紫檀木,都是极为名贵的木材.不过,黄花梨木中国南方也有出产,而紫檀木产地在东南亚一带,运输过来殊为不易,所以紫檀木比黄花梨木更为稀有.当时,一套黄花梨木的中式家具都炒到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一套.尤俭还幻想过,既然有”木分花梨紫檀”之说,肯定黄花梨木过去也有不值钱的时候.要是能穿越过去一次,挨家挨户收点黄花梨木的破家具,再回来一卖,那不立刻发了.
天启见朱由检认得黄花梨木,登时大喜道:”五弟,你也懂木材,懂家具?!真是太好了!”一边说,一边紧紧握着朱由检的手,激动地不住摇晃.他单手能轻松举起沉重的黄花梨木椅,手劲自然也是极大,把朱由检捏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告饶道:”万岁,轻点儿!”在殿外偷听的太监,有的只偷听到了这一句,不禁吓了一跳,摇着头喃喃道:”荒唐,太荒唐了…”
朱由检哪里知道,天启帝朱由校自幼长在深宫,陪伴他度过童年的只有太监宫女,同龄的玩伴几乎没有,可以说是十分孤独,当了皇帝以后就更觉无聊.魏忠贤正是因为能变着法地陪他玩,哄他开心,所以才深得宠信.
不过,自从迷上了木工,魏忠贤也终于黔驴技穷了.这可是真正的技术和手艺,魏忠贤无赖出身,踢个毽子逗个鸟还行,木匠活是万万做不来的.因此天启只能一个人窝在深宫自己做家具,虽然自认已达【创建和谐家园】级水准,但无人喝彩,.[,!]有时候也感觉意兴阑珊.如今可算找着个知音,天启岂能轻易放过朱由检?
过了半天,天启好不容易才将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笑着问道:”五弟,你觉得这把椅子的做工如何,还应如何改进?”
朱由检抖了抖差点被捏碎的手,心想这椅子可是皇帝亲手打造的,谁要是敢说做工不好,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但要说如何改进,朱由检可就不知如何回答了.如果说不需要改进,看皇帝这痴迷的样子,这种回答恐怕不对他的心思.一不对心思,对自己的印象就要变差了.不管怎么说,要是皇帝能罩着自己,总是好事一桩.就算魏忠贤想干掉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不能顺口答音,还真得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但是,朱由检不过就是在家具卖场发了几天宣【创建和谐家园】,对家具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要是说句外行话,皇帝听着驴唇不对马嘴,那可就惨了.必须整点超前的东西,能把皇帝忽悠住了.于是他盯着椅子,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现,笑道:”万岁,这把椅子的做工,自然是十分考究的.别的不说,单这椅子的弯腿,没有足够的技巧,是做不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天启好奇地问道.
”不过,”朱由检见天启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黄花梨木质坚硬,这椅面又十分平整,坐久了,可能会感到疲劳.”
天启一拍大腿:”说得好!却是如何改进?”
朱由检笑道:”如果是小改进的话,可以在椅面上进行一点小加工,做出两个浅浅的凹面…”
不等朱由检说完,天启恍然大悟,兴奋地一跃而起道:”明白了!就是做个【创建和谐家园】的形状,让【创建和谐家园】正好可以陷进去!好主意,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
朱由检一阵暴寒.前世讲究人体工程学,椅子做成这样,能在多大程度上缓解疲劳,他也没研究过,只觉得有点好玩而已.但皇帝你也太直白了!这可是金銮宝殿,您可是九五之尊,当众大喊”【创建和谐家园】”,成何体统啊,这也太有损您的光辉形象了!再看一旁的蕊儿,简直都恨不得要用手去捂耳朵,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天启却浑然不觉,旁若无人地用手在椅子上比划了半天,最后对朱由检颔首道:”没问题,我今天晚上就开始加工,三天以后就可以完活了,包括上好漆面.等等,”他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问道:”你刚才说的‘小改进’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大改进?说来我听!”
朱由检心中暗自叫苦:这就叫祸从口出!刚才简单说个”改进”多好,明明已经把皇帝哄高兴了,现在我要再整出来个大改进,皇帝面子上挂不住,不但前功尽弃,自己这条小命搞不好都得扔了!
但是现在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朱由检心一横,索性豁出去说道:”万岁,木椅再怎么改进,在舒适度上也很有限.如果在椅面上垫些软榻之类,又不够美观.不如以木为筋骨,外用厚皮覆盖,皮子内多填充一些棉花,如此坐上去就舒服多了.再在其中放些弹簧,当人站起之时,弹簧复位,就可以恢复没坐之前的形状,保持美观.”
说完之后,朱由检提心吊胆地看着天启,不知道自己拿沙发来糊弄皇帝,到底能不能过关.
可是过了半晌,天启也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朱由检.渐渐地,天启的脸涨得通红起来,缓缓地抬起了手.
猛然间,天启的大巴掌狠狠地抡了下来.
第十六章 难坐的御座
朱由检把眼一闭,只等挨打,心想这回算是彻底完戏.惹恼了皇帝,绝不不会只是挨个耳雷子这么简单.恐怕打完以后,就要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乾清宫内外.朱由检却没感到疼,忙睁眼一看,大吃一惊.
原来天启自己给自己来了个大嘴巴子!
皇帝是什么人?那是老天爷之子,介于神和人之间,全天下最牛叉的人!皇帝是永远也不会犯错的,是永远也不会接受批评的.就算迫不得已展开自我批评,那也叫”罪己诏”,不过是作秀而已.皇帝都”罪己”了,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帝受这么大委屈,当大臣的那还不得脱层皮.所以作秀完毕,该整谁还是整谁,该砍谁的脑袋还是砍谁的脑袋.如今皇帝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这可比普通的”罪己”规格更高了,朱由检和蕊儿都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一起跪倒,以头触地,一个字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