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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英雄志》-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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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焰军高手环伺,即使天机雪秋亲至也讨不了好去。

        “铛铛”数响,那人不再抢攻,收枪站在原处,哈哈笑道:“就打碎一块铺地的石板,看你将眉头皱成那样,晚间寻个空阔的地方与你较量,省得说我占你便宜。”

        徐汝愚回刀入鞘,递给有些惊惶失措的罗小虎,眉飞色舞的走上前去,将那人拥住,笑道:“城中只有这一处喝酒的地方,若让你一不小心毁了,呆会去哪里请你喝酒?”

        “跟我说话也不尽不实,你大概是想到随我而至的不利消息吧。陈预一个月出任东海郡都督,如你所料,他上任后的第一次事就是将青凤骑营解散。”来人便是宛陵青凤骑营的统制张仲道,凌乱的长发,掩住锐利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庞侧过来斜窥着徐汝愚。

        “坏消息怕不止这些,既然你将平城秋露开封,怎么也要先喝了这坛酒再计较你偷袭、不告而至之过。”徐汝愚转过身来对幼黎说道:“你与众人先回府去,我与仲道喝了这坛酒才返回。”说罢心有所觉的抬过头来,只见云清虚与翠儿笑意团团的凭栏望下。

        翠儿盘着堕马妇人髻,稚嫩未褪俏丽鲜研的脸上绯红如霞,眸中波光流转。徐汝禺掉头望着张仲道,眼中闪着促狭的光,不顾张仲道微红的俊脸,拉过幼黎的手,说道:“我与仲道共处至今,今日才知道他脸红的样子。”

        许伯英说道:“仲道、翠儿姑娘与云先生三人今日午间才到,晚上设了洗尘宴,你记得领他们回府用宴。”

        徐汝愚笑着摆摆手,让他领着众人离去,携着幼黎的手跨入酒楼。给云清虚行了礼,才转过脸来看翠儿。

        翠儿红霞如烧,呢喃着说:“翠儿见过公子。”

        徐汝愚哈哈一笑,将一旁的张促道拉到身前,问道:“这事可是【创建和谐家园】娘替你们做的主?”不等他回答,又说道:“上次雍扬的邸报没有提及这样,可是近来才完的婚?东海众人我只担心翠儿,不想逃不过你的魔掌,这个妹妹我早就认下来了,日后如何称呼,你还知道?”

        想起在宛陵时只有被仲道捉弄的份,今日见仲道让自己三言两脸窘得脸涨如紧,一时得意飞扬。

        幼黎也难得见他今日如此轻松,知道他与张仲道的兄弟情深让他喜不自禁。

        云清虚捋过胡须,在旁边替仲道解围,说道:“毗陵卫家想与陈族联姻,你干娘生怕陈预将翠儿牺牲掉,月初时做主让仲道与翠儿匆匆完婚。”

        “卫叔微?”当日在青州沂州城内刺杀伊周武时,卫家卫伯涯的幼弟卫叔微也恰逢其会,他的人品与武学在东海都属一流,但是卫家式微,若与陈族这样权倾一郡的世家联姻,极有可能会将翠儿牺牲掉。幸亏干娘细心发现仲道与翠儿之间的情义,不然以仲道的性子,万万不会开口言明,徒让两人抱憾终身。

        张仲道将桌上的酒坛到徐汝愚身前,说道:“我开这坛酒便是好让你猜到我在楼中,那想到平日好疑成性的你竟也有失水准的时候,是不是这里有什么难事。”

        “你来这里,没有在雍扬歇脚?”

        “停了两天,与凌天有空就喝酒,互吐娶了老婆后的苦水,一时忘了问这边最近的情形。以你抽丝剥茧的能力还有解不开错综复杂的乱局,哪用得着我凑鼻子凑脸的操心?云爷子刚刚异地返乡,见我来这里,就一起凑凑热闹,所以对你这边的形势也不清楚。”

        翠儿听他说“互吐娶了老婆后的苦水”,一旁小声嗔道:“何时苦了你。”

        张仲道扮一怪脸,将四人逗乐,说道:“男人再幸福,这种抱怨的话还是要说的,幼黎莫笑,汝愚之所以没有抱怨,乃是他没有寻着倾诉的对象。”倒了一杯平城秋露,递到徐汝愚面前,说道,“这时从挑明月楼带来的私酿,听说你在雍扬只喝这一种平城秋露,凌天让我给你捎了十多坛,不过他的份,我会帮他喝掉。”

        徐汝愚接过酒杯,举到幼黎面前,说道:“这杯酒应当你喝了。”徐汝愚在雍扬用此酒排遣对江幼黎铭心刻骨的思念。

        幼黎明白徐汝愚的意思,眼波流转,略含羞意的扫过徐汝愚脉脉柔情的眼神,掩袖喝下杯中酒,一抹红霞烧上两靥。

        这酒喝到天黑,才见坛底,幼黎与翠儿不胜酒力,浅偿了几口,面若桃花的搂在一旁低声谈笑。

        张仲道忆起一事,说道:“季道欲娶漱玉,他是我弟弟,我却管不了他。”

        徐汝愚一愣,酒杯微斜,酒将溢出时回过神来,问道:“干爹怎会同意?陈预怎会不防他?”

        “关键漱玉本人愿意,旁人也说不上话。阀上心灰意冷,才将都督这一虚职让给陈预,自己完全不理世事了。”

        徐汝愚印象里,褚文长与田文光两人对漱玉颇有情意,漱玉对他俩人也颇有好脸色,哪想到会是今日这番情形?既然这样,也不能说张季道手段卑劣。但是干爹心灰意冷,却无法慰言。徐汝愚一口将杯中饮尽,说道:“伯英在府内摆宴为云伯伯与你还有翠儿洗尘,我们回去吧,看看溧水诸将,这里能有今日这般模样都是他们的功劳。”

        溧水衙署分两厢,前厢行政,后厢议军,成家的将领在城中配有私宅,徐汝愚与幼黎的私宅挨着衙署,可算作衙署的后院。

        蒙亦、叔孙方吾、许伯英、明昔、魏禺、尉潦、梁宝、敖方、张继、顾铭琛、弥昧生、宜听雪、江珏儿、邵如嫣,百夷族的子阳秋、子阳雅兰、明素,今日随徐汝愚来到溧水河谷的班照邻等人都候在厅内。

        每人案前摆着数例时鲜果蔬,徐汝愚与张仲道等人走进大厅,许伯英笑道:“还说你把我们忘在一旁了。”这衙署的内务多由叔孙氏与珏儿操劳,这时叔孙氏让人将肉肴摆上来,这洗尘宴就开始了。张仲道本也是东海的传奇人物,徐汝愚在东海名扬天下的诸多事,大半有张仲秋道参与其中。徐汝愚离开宛陵之后,天下最强精兵之一青凤精骑便是由他统领。

        众人佩服他的本事,又见他性子豪直,纷纷起来劝酒。张仲道来者不拒,不需片刻就与溧水众人厮混熟了,他的脾气与尉潦最投合。宴席刚过一半,尉潦见翠儿过去与徐汝愚、幼黎说话,忙挨到张仲道身边,在那里伸量起张仲道的酒量来。

        徐汝愚关心陈昂、肖玉如的情形,便让翠儿坐在幼黎身边,三人说着话。说得正欢,却听见尉潦大声要酒,徐汝愚抬头望去,不知他们何时将杯盏换成海碗了,尉潦单手提着酒坛正往碗里倾酒,坛口沿只有几滴酒液下流。

        许伯英笑道:“你把我的酒都喝去大半,没有了,没有了。”

        徐汝愚不愿扫仲道的兴,对尉潦说道:“你没有军职在身,不限酒,你代我与仲道喝个痛快。”

        尉潦听了这话,五分酒意顿时退了一干二净,两眼微红的望着徐汝愚。张仲道见他的修为不弱,又是徐汝愚亲授的【创建和谐家园】,不明白怎么会没有将职在身,拉他过来,问了详情,说道:“原来这般,看来没人能帮你说情。”见他眸光黯淡,笑道:“若是汝愚将你闲置起来,肯定会有许多人为你说情。”

        尉潦明白张仲道话中的意思,溧水河谷南岸人手紧缺,先生怎会将他闲置起来?没有将职反可以厮杀个痛快。尉潦解下心结,肆意饮酒,一边与张仲道讨论起武学来。尉潦与张仲道两人都喜攻击,讨论时用箸互相比划。

        张仲道只怕无人与他交手,更不会想着藏拙,聊得兴起,不知何人说了一句“不如去校场演练一番”,就随口应允。

        徐汝愚、蒙亦、张仲道三人修为相仿,但蒙亦平素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讨无趣,徐汝愚身为主将自有他的威严,想见识一下一品级的修为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只有在张仲道身上打主意,难得他性格这么豪直,众人趁着酒意,鼓动尉潦与他比试一场。

        徐汝愚见尉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你在武陵山中虽有突破,但是距仲道还远。不如明昔、魏禺与你三人一同向他讨教,好让我们酒后有个好消遣。”

        “不如让梁宝也一起来。”张仲道涌出一口酒气,翠儿鼻头皱起,伸手扇了扇。

        “四人未必有三人好,你若觉他们三人不够,加上我好了。”

        张仲道知道明昔三人的出身,心想:他们三人长期协手战斗,多了一个梁宝反而破坏他们三人间无隙的默契。对徐汝愚最后的提议做出头痛的样子,挤着眉头对着翠儿道:“他是想起齐川的日子,想借机讨回去。”说完就笑了起来。

        翠儿想起当年张仲道为了帮徐汝愚快速提高修为,常常将他打得落花流水、鼻青眼肿,笑盈盈说道:“前日在雍扬拜访梅府时,遇见映雪姑娘,她说你的修为已逾越一品,怎么还想到占这个便宜?”

        徐汝愚摆出一副让人识破的窘样,说道:“难怪仲道长街袭人,听了别人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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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月初,弯月如眉,清辉似水,远近朦胧一片,众人就着月色向转堤走去。到了校场,徐汝愚才让人将四角的风灯悬起,将二百步见方的小校场照得纤毫毕呈。

        尉潦居中,明昔、魏禺居侧,三人持明光流云纹的制式马刀站在张仲道对面。

        张仲道握着八尺长枪能够感觉到对面三人不断提升的气机,那种只有在长期杀戮中才能获得的强大杀气,随着他们气机的提升弥漫开来,阴凝寒意浸入骨髓,都是半步踏入先天之境的好手。

        眉头一跳,张仲道不敢大意,长枪抬起半分,心神浸入其中,斜指正中的尉潦,三人中必是他最先发动攻势,才能将其他两人的狂暴攻势一同引发出来。

        气机相锁,两人最初一击,势必以力击力,张仲道倒想看看这个摆出有攻无守架式的尉潦倒底有多大能量。

        尉潦像团燎原的火,在似慢还疾的逼近中,一点点将自己的攻势发挥到极致,明光精钢刀泛起橙色的微芒,贴近张仲道的近侧。

        张仲道双手微合,长枪骤然内陷三分,兀的弹直,一股丹劲脱出枪身,直扑尉潦挥撩的刀芒,枪尖撩刺尉潦下盘。尉潦侧身将长枪让过,长刀却与张仲道发出的丹劲击在一处,浑身一震,看似煞人的攻势左侧给荡开空档。

        张仲道挑刺他左腋,却见尉潦丝毫不顾,径向他右臂缠来,侧转,撩起一脚,望着尉潦的直劈过来平直的一刀,正犹豫这一枪刺不刺下,却觉枪头一震,已偏离尉潦腋下。魏禺如鬼魅从尉潦身来站,每一击实实在在的击在张仲道的枪尖上,明昔的攻势缘着枪杆漫上来。

        张仲道再无顾忌,不尽力怕是会让徐汝愚看笑话了。长枪一震,微芒脱而去,那有如实质的丹劲便如枪身一般将尉潦三人的攻势阻在那里,而实枪脱开身,挽起百余朵碗大的枪花,“嗡嗡”振鸣不止,俄尔枪鸣愈烈,枪花并成十数朵并且只有杯盏大小。那振鸣消逝的一瞬,枪芒暴涨,闪烁将尉潦三人罩在其中。

        一品级高手的实力真正发挥出来,丹息溢离生势,尉潦感到压力倍增,只觉刀势慢了半分。徐汝愚在淮水畔就悟出御势为空的至理,尉潦虽然无法完全融会贯通,也学得一二,长刃微振,一刀斫向张仲道踢向昔的右脚。

        魏禺始终用星空飘香剑的招意,一刀刀点在张仲道的枪尖上,将长枪的威力限制在最低,然而每一击反震使得自己气血翻涌。

        四人缠战一处,站在校场边缘的众人看得精彩绝伦。

        张仲道的长枪使到极致在夜空中枪尖竟有游离不定的微弱电光,橙色电光在清辉的枪花中游走仿佛花瓣边缘的光丝,眉月下枪身残影淡淡,灰色长袍微微向外鼓起,显示他虽然气定神闲却未留太多的余力。

        相比之下,比张仲道弱了不止一筹的尉潦三人表现更加值得圈点。魏禺长刀出没诡艳,跟随枪花生处,每每从不可预知的角度出刀,每一刀却必震散一朵枪。尉潦状若疯虎,长刀去势凌厉无比,指掌肘膝无一不是攻敌利器,第一次攻击都是生生让张仲道逼退,从无自己主动退却的时候。明昔攻势比尉潦堂正,勇抵张仲道的正面。

        徐汝愚看了场中情形,心想:仲道无需马上去领后备营统制一职,不如让他在溧水呆上一段时间,也让他人尝尝当年我在齐川吃的苦头。徐汝愚微微一笑,尉潦三人表面上似乎堪堪抵住张仲道,实则此时已是异常吃力。四人对练到现在过去已有一个时辰,对岸宣城早就知道这里的动静,不知许景澄看了会有什么反应。

        与邵海棠、许景澄、张仲道、席道宁四人在沂州刺杀伊周武未曾过去多时,今日四人聚在溧水河谷里,却无法一同把盏言欢,人生真是不如意。

        徐汝愚向对岸望去,神情间黯然之极,幼黎与他并肩依立,看着对岸城楼上高高挑起的灯笼,在微芒的夜空里散着桔黄的光晕。

        “还在想对岸的事?”

        “人生百年,能一起喝杯酒总是不错。我与许景澄一同刺杀伊周武,又一同在溧水河谷呆了这许久,竟还没有一起喝过酒,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看你意思,夜间还要寻仲道去喝酒?”幼黎将长发捋到耳后,流波横看了他一眼。

        “不,我是说我们回房后小饮一番。”说完,徐汝愚轻轻笑出声来,伸鼻迅速到幼黎耳际嗅了一口。

      第十章 请君别离

        星月微芒,最后一艘燃着的哨船飘在水面将近处照得通明,桔黄色的粼粼水光一波波荡入远方的浓郁不消的夜色中。龙骨断裂的喀嚓声,船板带着烈焰没入水中,“嘶嘶”作响,四下里腾起水雾将那处水面掩住。

        一艘蒙冲战舰在水雾里穿梭几回,风灯挑出船舷外,寻找潜在水中的漏网之鱼。一个圆葫芦从远处浮来,数十支利箭循着风灯所指“唰唰”射去。葫芦爆裂,激起一丝水声,蒙冲舰上的军士看清那不过是只葫芦,纷纷骂了起来。

        过了片刻,在水面再无发现,就退了回来,在暗处还有同样的四艘蒙冲舰停在那里。

        两岸灌木林中鸟雀鼓翼之声渐消,近岸微弱的虫鸣不绝于耳,显得清江之上尤为空寂,偶尔一声夜枭的厉啸。桨水而过,涛水簇船,在微芒的夜色里,隶属清江水营的五艘蒙冲战舰起锚返回溧水河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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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溧水河谷除了徐汝愚的青焰军外,许景澄的三千精兵与一万家眷占据北岸的宣城,在荆郡争霸失利的中小世家在怀玉山以及怀玉山下的西岸土地上设有六座山寨、三座坞堡,台山西麓还有七家人数大约在三百至五百间的小山寨,清江以及清江在西岸的支流洪江与富春江内盘踞着十余家大小水寨。北陵堡至乌伦堡的北面防线由原宣城水营与民寨势力占据,将实力最为强大的十二寇盟挡在溧水河谷的外缘。

        徐汝愚将宣城周围二十里内的民众悉数迁出,定居在乌伦河与台山之间的土地上,将两哨水营与一千精锐布防宣城与乌伦河之间,将宣城水陆通道悉数截断,迫使许景澄在物用耗尽之前有所决断。

        与此同时,宿卫营前锋五百将士在徐汝愚、张仲道、蒙亦等众多高手的带领下,白日强行攻占台山东麓的一家三百人的山寨。被俘的二十七名寇酋次日在溧水城东门斩决,观者如潮。随后,徐汝愚宣布接受早就被封锁在台山东麓的小型山寨的投诚。相对在抚州时对搂河沿寨杨尚的宽容,这次仅仅允诺保全归降流寇的身家性命。

        邵海棠、季子衡、许机等襄樊会非樊系将领的归附,使得宣城水营顺利编入清江水营,成为清江水营的第三营,由季子衡统领,统制衔。清江水营第三营驻在北陵堡附近的清江水域,与北陵堡的五百驻军协同封锁清江水道。

        徐汝愚站在南岸的转堤上,看着五艘蒙冲战舰安全转入河口,也转身向城中走去。罗小虎成了他唯一的近卫,悄不做声的跟在他身后。

        徐汝愚走回衙署,魏禺已乘着快马,从河港返回。徐汝愚拉他进了军议厅,问他这次出战的详情。

        “只有三般哨艇,用钩镰扣住船舷让其无法逃脱,接下来就简单了。”

        梁宝在军议厅守值,将魏禺出战的大概情形记录在案,详细情形明日自有别人去核实。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知道这三艘哨艇又没有留下活口。低头偷看默不做声坐在一旁的徐汝愚,见他微皱着眉头,似在想着别的什么。

        清剿清江中游的小股水匪,都是魏禺与弥昧生轮流领着水营各部出战,魏禺只在开战之前给予别人投降的机会,开战之后再不容情。所以溧水诸将中,魏禺的声名最响,清江水匪遥遥望见魏禺的旗号,往往不战而逃。

        小股水匪给清江水营提供大量的实战机会,清江之上,除了清江盟、溧春会、洪江营三家,再无别家水匪在清江之上活动了。

        魏禺心想:先生是想对这三家江匪动手了。

        打更声从曲仄的巷子里传来,堂前的烛火一闪,让徐汝愚将思绪收回。

        徐汝愚站起来走了两步,伸手从镏金彩蓝大竖瓶里取出溧水河谷的地形图,手指刚解开绸带,又把绸带扎好,放回原处,对魏禺说道:“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说罢,就带着罗小虎出了军议厅。

        魏禺取出地形图,铺在长案上,看了一会儿,对梁宝说道:“先生想对这三家江匪出手了。”

        梁宝不无忧虑的说:“这三家蒙冲舰以上型号的战舰超过一百五十艘,这一个多月来,清江上的水匪被我们压制的走投无路,又有不少战舰加入对方,何况他们与十二寇盟相互媾和。哦,今日,尉潦带一队人去北岸厮混,与许景澄出城巡防的人发生冲突,尉潦让手下人换了木棍,将他们鼻青眼肿的打回城去。许景澄派高泉去了当涂、又去吴州,这日下午才得到确切消息,看来许景澄有意归附祝家。”

        “啊,尉潦怎么会去北岸,清江骑营的人马还在不在本寨?”

        魏禺拿过梁宝身前的帛册,没有清江骑营调动的记录。

        “尉潦午间就去了北岸,清江骑营却晚上秘密调出,先生亲自签署的手令,调兵令符都没有动用,怎会有记录?”

        “我看事情未必这么简单,清江骑营多半去了北岸。先生之所以秘密调动清江骑营,想必是怕上一次随邵海棠过来的人中,有许景澄的探子。”

        说起邵海棠,魏禺鼻间冷哼一声。徐汝愚返回溧水河谷之后,加强乌伦堡至台山之间的防线,又将乌伦堡以东至清江内的迁民转移到别处,所以北陵堡的防御就轻下许多,邵海棠返回溧水城中。

        徐汝愚请他出任青焰军师一职,邵海棠辞而不受。徐汝愚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也不强求,让他继续作为青焰军的客卿,参与军政,并将自己在演武堂的许多教务推给他。魏禺虽然不喜,却不得不到他门下听他说史、讲习政务等人。

        梁宝点点头,说:“邵先生听到高泉去当涂、吴州的消息,就告病呆在家中,今天的夜值只有我一个人。”

        魏禺冷冷说道:“怕是要等许景澄的事情解决之后,他的病才会好。许景澄想归附祝家,打得好主意,可惜去人家的马前卒。”

        祝樊两家在五十年前都在权倾天下的大世家,越郡五府二十三邑,煮海烧盐、开矿炼铁,每家的私产良田都超过万顷,邵先生说过,五十年前樊祝两家的舟师横行大江之上,樊家余杭水军位列天下十大精兵的第八位。

        祝樊两家的衰落是从百夷族人在武陵山下进行了长达四十年的武力抗争引起的,后来,普济海匪入侵金华,侵扰余杭、吴州沿岸,使得本来就不济的樊、祝两家雪上加霜。两人不约而同想族人在清江府洒的鲜血,却不愿提起,沉默片刻,梁宝说道:“祝家已是二流世家,许景澄何去何从,自不用我们担心,可惜那一万多名家眷,又受奔波之苦。”

        魏禺还有应他的话,心中却想:先生还对许景澄念旧谊。

        徐汝愚心中正犹豫不决,走到后院,见房中还亮着灯,窗纸中映着幼黎与珏儿的身影,俩人头凑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

        珏儿陡然见徐汝愚推开门走进来,吓了一跳,向他啐了一口,骂道:“死小愚,跟个鬼似的……”说着话,站起来就走出门去,也不理汝愚什么反应。

        徐汝愚将幼黎拥入怀里,用微髭的嘴唇轻轻吻着幼黎柔腻光滑的颈脖,轻声说道:“这夜可真长啊。”

        在烛光里,幼黎靥生红霞,身子软软靠在徐汝愚的怀里,反手抱住身后的徐汝愚,说:“仲道、十二教习、尉潦与清江骑营三百将士都秘密去了北岸,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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