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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英雄志》-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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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遭当头棒喝,即墨明昔、魏禺、潦尉三人目光凌乱起来,看着徐汝愚严峻透着寒意的眸光,都低下头去。

        徐汝愚说道:“东海一战,普济战死七万人,可是东海就雍扬一府,人口就下降三十六万,除去流亡外郡的,阵亡将士六万,遭屠不下二十万。毗陵、泰如两府遭屠杀的平民不下三十万,阵亡将士八万。”

        徐汝愚说到此处,眦目欲裂。公良友琴当初为迫使四野流民涌入雍扬耗尽雍扬存粮,所行之处,无不是烧杀掠夺,屠戮平民。战后徐汝愚巡视各地,无一不是凄惨情景,徐汝愚费尽心力才使得雍扬境内推行《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使流民处境稍有好转。毗陵、泰如两地,各世家趁火打劫平民,否认平民所持地契权益,收缴田地售予平民。此举与强贼无异,却这片土地盛行的做法。宛陵陈族在毗陵、泰如分得良田竟达八十万亩。

        东海一役,徐汝愚居功最伟,在毗陵、泰如分得良田二十万亩。陈昂、徐汝愚、张仲道三人名下共得良田四十万亩。陈昂与徐汝愚定计,由都督府签发《备战书》与《战后荒田售租令文》,为能冬季对白石发动大规模攻势,限期各世家出售荒地于流民,误农时者以利敌罪处置。又将手中四十万亩良田低价抛售,打压东海的地价,使东海田价一时下降到半金。即使如此,毗陵、泰如两地卖儿粥女者不计其数。毗陵一府良田几有三分之一归属世家豪族,平民几有五分之一沦为世家豪族的农奴。

        徐汝愚想到普济海匪的凶残,又想世家豪族的贪暴,心中悲愤之际,心神竟奇异的变得异常明净起来。

        徐汝愚望着身前的即墨明昔三人,叹道:“你们追随我,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可是我连雍扬都尉都不要了,你们追随我有何用。”

        即墨明昔跪拜在地,泣道:“明昔十二岁时,族人世居之所,遭普济海匪洗掠,目睹邻里遭屠一空,心中血仇不敢或忘,只是亲人被公良友琴拘为人质,不得不为他驱使。若是身死,也得到解脱,无需受内心煎熬。青凤将军行仁义,活明昔性命,明昔方甘愿追随青凤将军,实实的别无他求啊。”

        徐汝愚长叹一声,仰天说道:“仁义。”俄尔,对即墨明昔说道:“我亦不知仁义为何物,我有所行只是心中不忍。你既然姓即墨,身上所负担的责任定然重大,我也不愿束缚你。你们三人去天下看看这凄凉的世事,去看看仁义到底是何物吧。其它二百人我会妥善安置。”

        徐汝愚指着梁宝说道:“他也是夷人,他会替你统领二百余人留在雍扬,直至你们回来。”

        即墨明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即双手合相十指屈绕,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印。

        梁宝看了,脸上的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血色也骤然淡薄了,呆呆望着即墨明昔做出的手结,拧头看向徐汝愚,似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口,不让他说话,干咳了几声还是没法说出来。

        徐汝愚说道:“你不用告诉我,这是你们夷人自己的事。凌天,我们走吧。”

        即墨明昔唤道:“青凤将军……”

        徐汝愚拉着江凌天头也不回的走掉,只留下徐徐余音:“我不欲知道你们夷族内部的事。你们不要妄想现在就回武陵山,那会给你们的族人带来灾难的。”

        江凌轻呷一口酒,问道:“即墨明昔打出的那个手印是否代表他的身份珍贵?”

        徐汝愚回过神来,悠悠说道:“应该是代表王吧,即墨是夷人王族的姓氏,十年前,夷人在越郡清江府起兵与祝家相抗,却为公良友琴所乘,三方乱战,夷人王室失踪,夷人被迫退入武陵山中。当年父亲为此事还亲自去过清江,却没有查出原因来。”

        江凌天说道:“你是说公良友琴以夷王为人质,迫使即墨明昔等人甘为死士。”

        徐汝愚摇摇头,道:“公良友琴应当不知道。否则可以要胁夷人为他争夺清江府了。”长叹一声,说道:“唉,虽然不知道彪锋营中有多少夷人王族的子弟,但可知其损失定然惨重无比。父亲在世时,常说汉夷数百年血仇,实在欠夷人太多。夷族是个坚毅果敢的民族,从不向敌人屈服。六百年前,夷人最盛时有三百万丁,居在云岭乐安府。旧朝昭武年间,强制削除九族王姓,归流汉统,夷人率先抗争,却遭到血惺镇压。但是此事史册无所载,父亲推断夷人此那次镇压之后,被迫迁徙至云岭,人口亦下降至一百万。但是,史册所载旧朝对百夷的用兵一直未曾绝过,正说明夷人抗争也一直没有停止过。”

        徐汝愚看看窗外,一群赤膊的儿童在嬉戏打闹过去。转过头来,接着说道:“后来,新朝初创,三苗归附裴越雪,得裴家相助,与夷人争居云岭,夷人又被迫向北迁徙至武陵山、清江一带。越郡祝家对移居清江府的夷人征收双倍的田税与丁税,夷王数次起兵与祝家相争,直至今日,夷人不足三十万丁,被迫退居武陵山中。祝家在武陵山北麓修建长墙二百余里,将夷人封锁在山中,对其实行禁商令,售盐于夷人者,斩立决。十年前,夷人与祝家相争是最后一次了。”

        江凌天心情沉重起来,缓缓说道:“你不让即墨明昔返回武陵山,是否担心夷人再次起义?”

        “是啊,梁宝也想回去,也被我压下来了。以夷人不屈不绕的民族性格,即墨明昔回去起义几是定然的,然而夷人起义,必成众矢之的,夷人此时人丁、战力,怎么能再经得起消耗?”

        “那二百人战囚约有六成是夷人,我先养着他们。”

        “是啊,养着憋着不用。也算是对夷族的一点弥补吧。”

        梁宝与即墨明昔等人返回挑明月楼时,天已向晚。

        徐汝愚将两封书简交于梁宝说道:“这封是我亲手签发遣俘令,一封是凌天签发的换防令,你夜间与明昔等人一道将二百名族人移至西城军中吧。”

        即墨明昔未曾立即离去,注视着徐汝愚,眸光中充满热切而狂乱的情绪,说道:“青凤将军为何不制霸天下?”

        徐汝愚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别处,轻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即墨时昔心有不甘:“现在四野的枯骨就少了吗?”

        徐汝愚心神一凛,叹了一口气终没说什么。良久,感觉江凌天还站在身后,低声说道:“又能改变什么?”说罢,泪水涌满眼眶。

      第四章 汉水桃源

        六月二十五日,关于江凌天继任雍扬府都尉的策书到了,是陈昂亲自带来,肖玉如、陈漱玉等人随行,张仲道领着一千青凤精骑护驾。雍扬大小官员又惊惶了一番。徐汝愚知道陈昂他们为自己送行的,心中感激。

        徐汝愚要离开的消息早已在雍扬府内传开了,只是起先还不敢确信,只是这么传着。直至陈昂亲临雍扬策立江凌天为雍扬府都尉,雍扬百民骤然间回过神来,青凤将军真的就要离开雍扬了。

        六月二十八日,雍扬城的每一个人都向挑明月楼涌来,半辈子没进过酒楼的,今日也慷慨解囊,进挑明月楼要了一盅糯米陈,一点点呷着,只希望徐汝愚下楼时再看他一眼。许多人在楼里寻不着座位,就端着空酒杯坐在那里。更多的人拥在楼外,一圈圈将挑明月楼围住,等待见徐汝愚一面。

        梁宝、袖儿、云娘等领着人劝圈在楼外的人们散去,那些朴实的人讷言拙行,散去了又回来,就在东胜街附近徘徊,不肯离去。

        密密层层拥堵在长胜街的人们,头都仰望着高高耸起的挑明月楼,目光热切而淳厚。梅铁蕊看到各处还是不断的有人向这里涌来,眼眶被泪水濡湿了。望着身后的大小官员,长叹了一声,对自己以往的做法首次产生怀疑。

        徐汝愚初任雍扬都尉、抵抗普济匪军之际,梅铁蕊看到他惊世的经世才能,梅铁蕊希望梅族追随他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楔机。徐汝愚在执政过程中,实施抑制豪强的政策,令梅铁感到他对梅族的威胁,以致在雍扬各世家联合公良友琴行刺他的时候,也未及时对之警讯。徐汝愚将计就计,大破普济匪军,给梅铁蕊一种震慑的感觉,虽然有感于他的宽宏大度,但梅铁蕊此时与雍扬各世家完全站在一线,认为徐汝愚在雍扬影响日愈深远,对世家利益产生严峻的威胁。在《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的推行上,极力为梅族争取有利条件,将徐汝愚逼离雍扬。

        直到此时,梅铁蕊看到这些朴实的人们自发的向徐汝愚表达内心的敬意,震撼了,深深感觉徐汝愚那颗丝毫不眷恋权贵的心是真切的悲天悯人。

        梁宝从人群中挤出来,看见梅铁蕊领着雍扬大小官员站在人群外围,说道:“梅大人,江都尉让我再去领二哨人来维持次序,人还再不断向这里涌来,挡都挡不住。”梅立亭道:“守在长胜街外的兵将,只要一听是来给青凤将军送行的,根本就不挡。”梅铁蕊道:“东城营中好几百号人今日一齐重病,审请营外就医,你都准了?”梅立亭吓了一跳,看他没有责备的意思,才壮着胆子小声说道:“那些人都跟过青凤将军,求了半天,实在硬不下心肠来。”

        沈德潜听了这话,想起营中将士哀求自己时的情形,心神一动,掣出令牌来,对梁宝说道:“梁宝将军,麻烦你到城北营中调人来维持次序还行?”

        沈翼小声问道:“这么多人,我们怎么进去。”沈德潜厉声道:“挤进去,今天就出一身汗,也只能挤进去。”说罢,向梅铁蕊伸手请他先行。梅铁蕊小声问道:“你现在希不希望徐汝愚离开?”沈德潜长吁一气,黯然说道:“现在还说这干嘛?”

        徐汝愚终是没有出来与雍扬军民言别,六月二十九日清晨,趁着清蒙蒙的晨曦从西城景泰门离去,西城营四千将士都值守在景泰门城楼之中,在微凉的夜风下站了一夜,看着徐汝愚渐行渐远的身影,热泪滚落下来,滴在铠甲上,与清澈的晨露溶在一起。

        徐汝愚离开景泰门,感觉到身后热切注目,强忍着拧回头去的冲动,一直向前走去,沿雍扬去宿邑的官道走了约二十里的路,在拐角处,看见大江粼粼的水光,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疾步奔到江堤,一个提越,在空中虚踏两步,便到江水之上,及水之际,身形陡然空翻,一头没入江水中。

        徐汝愚心神沉浸内识之中,任由江水冲刷自己的躯体,如在空处,就如游鱼一般悬停在水中。

        徐汝愚将自完全溶入江流之中,逆流而游,不时有江鱼从徐汝愚身边游过,偶尔有一两条鱼悬停在徐汝愚的眼前,与他对视。徐汝愚破颜一笑,立时将与江流溶为一体的玄妙之感破坏无遗。游鱼惊骇四散,终有一条鱼发觉自己怎么游也游不向前。徐汝愚诡异一笑,探手一抄,将那条鱼抄在手里,说道:“对不起你了,我的肚子饿了。”

        徐汝愚终日在水中【创建和谐家园】,将心神与江流溶为一体,感觉有船只经过,才探出头来。

        就这在江水中游游停停,过了十多日,来到晋阳郡汉口邑江边的一个名叫竹行的小镇,徐汝愚才上岸来。此处离东海路程已是遥远,也不怕有人能认出他来。

        晋阳霍家对荆郡兴兵,晋阳境内却未遭受战火。徐汝愚走进竹行镇,只见一溪清流沿缓坡流泻而下,临街望水一顺白墙黑瓦二层小楼,磨得光亮的麻石街道,延伸不过里许,就折向东去,离开视野。

        没有看见高墙深宅,更没看见横眉竖目的官差甚嚣尘上,此时天上浓云堆积,镇上居民都欢天喜地的涌到街上来,盼着一场大雨降下,消消暑气。男子多显得沉静,年青女子却欢声笑语不断,见徐汝愚走过,大胆向他望来,身后不时爆出一团团笑声。

        徐汝愚修身俊面,虽说刻意敛去丹息,在此处外人罕至的小镇,也是难得的英姿人物。

        徐汝愚在镇上寻了一间小旅馆住下,下楼却见一群年青女子拥在门口,见徐汝愚下来,一哄而散。

        徐汝愚甫遇如此热情奔放的女子,大感吃不消。

        小镇女子多穿斜襟短袖衫,露出圆润光洁的整节胳膊,白生生耀眼;百褶长裙束显得腰肌妙曼柔软,长裙下一对裸足,踏在光洁的麻石上,提足之际,看见浅浅脚弓,让人心神一动。

        徐汝愚走上石街,两侧房宅里不断传来吃吃笑语。不多时稀稀疏疏的落下豆大的雨滴,噼哩啪啦的砸在石街上,一个女孩子跳着走到徐汝愚的面前,请他进屋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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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那女孩子进入店中,看着墙壁上挂满山货,正中一个矮几,一个容貌古挫的中年男子在矮几前抽着水烟,见徐汝愚进来,举起手中烟枪,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我不会。进来避雨打扰了。”

        中年男子笑道:“出门在外谁都希望别人行个方便,不过你不要被小妮子吓坏了,这镇上难得有你这样俊的年青男子出现,难怪小丫头心都活泛起来了。”

        女孩子俏脸微红,流波顾盼的美眸向徐汝愚望去,却见他正郝然笑看着自己,顿时脸就烫了,低眉嗔怪阿爹:“天下哪有阿爹这么说女儿的?”

        中年男子哈哈朗笑起来,说道:“小兄弟,我叫宜观远,她是我的独女,叫……”

        女孩子尖叫起来:“天下哪有阿爹随便把女儿名字告诉外人的?”

        这时隔壁三四个年青女子叫唤起来:“听雪,听雪,你家来客人啦?”

        宜听雪捂起耳朵,直跺脚,俏脸粉红的跳将出去,一时隔壁传来脆生生的尖叫与欢笑。

        徐汝愚笑道:“仪先生,我叫阿愚。我走过天下许多地方,也未看到过像此处这般其乐溶溶的所在,让人生出扎根终老于此的感觉。”

        宜观远“咕喽咕喽”抽了一口水烟,徐徐吐出烟云弥漫在两眼之间,但徐汝愚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直透过烟雾注视自己。

        宜观远在烟云的声音尤显悠远:“人间哪有胜土,此处不过是几个闲人穷费心机罢了。”

        徐汝愚待烟云消散,真诚笑去,说道:“若能听得如此明快如碎玉般的笑声,心机怎能说穷费?”

        这时隔壁又传来听雪明朗的笑声,宜观远眯起眼睛,心满意足的看着徐汝愚:“小兄弟若无急事,倒可在这里多呆几天,这镇上青年男女,隔几日就会夜间燃起火堆,饮酒欢歌,献文献武,倒是十分热闹。”

        徐汝愚说道:“我此去欲沿汉水去怀来,倒不是急事,寻一个朋友。如今天下兵荒马乱的,许久没听到朋友的消息,心中惦记,想她可能在怀来,就去碰碰运气。”

        宜听雪站在门前檐下,说道:“你这个朋友名头应是很响的。”

        徐汝愚反问:“你怎么知道?”

        “听你的口气啊,只要你的朋友在怀来,你就能打听到他,那他的名头不是很响吗?”

        徐汝愚笑道:“幼黎花舫你们听过没?我原是花舫上的小厮,一年在江津离开花舫,现在又想回到花舫上去,所以就四处寻找。”

        “啊,琴仙子啊。”宜听雪惊讶叫起来,欢快的说道:“三个月前她经过这里,还为我们弹了一曲呢,后来听她说要去怀来、还要去汉中,现在还没下来。为什么说她还没下来呢,因为她离开的时候说回来时还要给上岸我们弹几首曲子。”

        徐汝愚第一次听到幼黎确切的消息,心中自然高兴,眯起双眼,看着听雪青春活力的脸,说道:“你真能给人带来欢乐。”

        宜听雪说道:“你叫小愚吧,幼黎姐有提起过你呀。霍家世子也在花舫上,幼黎姐现在说不定在怀来做客。”

        徐汝愚听了,眼神一黯,转过脸去,看着石街上乱雨溅溅,良久未发出一丝声息。

        宜听雪转到他身前,道:“啊,你也喜欢幼黎姐啊,幼黎姐在这里摘下面纱,镇上男的都想去花舫掌橹划桨,连阿爹都想真年轻二十岁。”

        宜观远在后面猛烈咳嗽起来,说道:“天下哪有女儿这么说阿爹的?”

        宜听雪调皮的笑起来;这真切明媚的微笑映在徐汝愚的心底。

        徐汝愚瞳睛明亮起来,说道:“我看镇上的男子都会为听雪姑娘留下来。”

        宜听雪站起转身,在离去之际,回头给了徐汝愚一个明媚带有羞意的微笑。

        虽然知道幼黎的去向,徐汝愚心却怯了。想起那日看到幼黎与霍青桐在一起亲昵的神情,心乱得很,没有勇气沿着汉水向怀来行去。便在竹行镇住了下来,每日径直走到汉水岸边,坐在石崖上,望着悠悠流淌下来的汉水。

        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烟波江上,悬着两湖会旗帜的商船来回穿梭。荆郡与晋阳、南平水道的商船都需悬挂两湖会的旗帜才得以通行,从永宁、东海、越郡方向上来的商船;从成渝方向下来的商船,进入这三郡处的水道都需向两湖会交纳税金。

        渔舟静止在如绸的江面上,青铜铸就似的肌肤在烈阳闪着美丽的光泽,镇上的青年渔民在那江中吆喝起来,一曲激昂的江号子随即唱起,在江苇丛中的女子们用欢快轻扬的笑声回应,待他们唱完,江苇中飘荡出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江面上。徐汝愚听出宜听雪柔嫩的声音来。

        “喜鹊填河仙浪浅,云軿早在星桥畔。街鼓黄昏霞尾暗。炎光敛,金钩侧倒天西面。

        一别经年今始见,新欢往恨知何限?天上佳期贪眷恋。良宵短,人间不合催银箭。”

        石崖边一排柳树下悄立,晚风拂动,徐汝愚听得歌声,心头思潮起伏,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宜听雪轻轻一跃,在沙泥上留下几处浅浅的足印,便越身坐到徐汝愚的身边。将发丝捋到耳后,循着徐汝愚的目光向汉水上游望去,十余战船在沿流而下,风帆正悬,渔舟、商船俱避到江畔,眨眼功夫那十余战船就到眼前,转入大江水道,向东驶去。

        陡然见到这些派往荆郡的运兵战船,想起这世间正值战祸纷乱,徐汝愚暗叹一声,心想:若是所有地方都像这处这般升平情景,该是多好。转头看向听雪;听雪明澈如这江波的双眸正注视着他。

        听雪说道:“你走过很多地方吗?”

        徐汝愚想起幼年就与父亲游走天下,后来又随幼黎花舫游历江湖的情形,微微点头。

        “那别的地方是否比这里有趣许多?”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我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就这里是最好的。”

        听雪格格笑起,说道:“我也这么认为。你会留下来吗?啊,听阿爹说了,你是个卓而不凡的人呢,我从没听阿爹这么评价过别人,你肯定不愿意呆在这个小地方。”说到最后一句,听雪的声音轻柔黯淡起来。

        徐汝愚心想:不知幼黎姐愿不愿意生活在此处。回首看向镇子后面的远山,如黛眉,起着微微紫色的林霭,转念又想:不管如何,总要先寻到幼黎她们才是。

        “你颊下有一点泥印,可能是我不小心溅上去,你别动,我帮你擦去。”

        徐汝愚心想:幼黎姐若真要留在怀来,我该怎么办啊?右颊一凉,听雪冰凉的手指正轻轻擦拭自己颊下泥印。

        徐汝愚说道:“你的手指真凉。”

        听雪娇柔一笑,说道:“你刚刚又在想幼黎姐?啊,幼黎姐还说过日后若是不再行走天下,就在此处住下,还说就在我家对岸修栋竹楼,每日我唱歌,她就弹琴相和。啊,我的歌声如何?”说罢又含羞的低下头去,看着石崖下青青的江苇,想起古人诵及江苇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心想:他心中的伊人正在水的那方啊。神情黯然,这时江心又有歌声传来,听雪立起来,伸臂向后舒展,一声轻呼,轻盈盈的跃下石崖,娇小轻盈如小鹿的身形没入繁盛的江苇中。片刻,听雪柔媚的嗓音又起,是旧朝文人张重天的句子:

        “一鉴澄湖无十里,舞鸥浴鹭烟波里。虚白涵空清澈底,谁堪比,晴光如练霞如绮。

        落日放船风细细,沿流溯岸寻萧寺。且向渔翁觅双鲤,呼不起,闲心一片依秋水。”

        徐汝愚笑意满盛的听着迷人渺如天籁的歌音,返身向镇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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