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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血作者:河边草》-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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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猎户皱着眉头看着在院子中作着奇怪动作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自从一年前娃儿失足掉到了井里,险些丧了性命之后,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如同赵半仙说的那样是鬼上身了,娃儿反正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整日里也不见得能听到他说上一句话不说,和家里人也变得疏远了起来,这还不是赵万山最最担心的,娃儿没事儿比什么都强不是,但自吓跑了赵半仙之后,一年已经过去了,在这一年当中,娃儿的身体是越来越壮实,身高也猛的窜了一截出来,十一岁少年的身体已经快赶上村子中十五岁少年高矮了,这本来是件好事,赵万山本人就生的魁梧异常,再加上常年在山中猎取猛兽,身子更是壮健的很,儿子自然要随父亲的不是。

        但小家伙的行动却越加的有些诡异了起来,自己制作了一些袋子,里面却装满了从河边弄来的石头,早晨晚上两次将这些东西绑在身上,绕着村子就是一顿折腾,直到筋疲力尽为止,这还不算,就像是现在,打拳踢腿,风声虎虎,招式虽然凌乱,但看那劲头儿,却好像直要取人性命一般,赵万山自己可没教儿子这些一看就是杀人取命的玩艺,现如今村子里的人可是已经在传,赵猎户家的男娃儿疯魔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看来是该给娃儿说上一门亲的时候了,也冲冲晦气不是?赵万山暗自琢磨着……

        “石头,慢点吃,别噎着了……”石头娘轻轻的拍了几下赵石的背部,溺爱之意一览无余。

        赵石默不作声,但狼吞虎咽的动作却也慢了下来,一年的时间,虽然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基本上适应了在这个家里的角色,不过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更改过来的,他依然少言寡语,更加不会表现的象个十一岁的孩子,伪装成一个纯真的孩子?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做不来,屋子里的两个小女孩儿对这个变得不一样了的弟弟(哥哥)也平添了几分畏惧,看向他的目光总是怯怯的,到是身为母亲的赵王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疼爱有加,这让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情的赵石心中添了几分暖意。

        “石头,我跟你说个事儿。”赵万山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赵石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种漫不经心流露在外的冷漠和淡然让赵万山心里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却又恼怒不得,对着这个和以前好像完完全全是两个人一般的儿子,尽管赵万山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但要他象以前那般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就象是要让赵石扮成个小孩子一样的不可能,就如同现在,被这样一双冷漠的好像里面布满了冰雪还是其他一些冰冷的毫无温度的东西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就算心里满是恼火,这时也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的冷水,浑身都是凉飕飕的,就更别提说出什么教训的言语来了。

        “咳咳……”赵万山咳嗽了两声,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转开了自己的目光,身为一家之主正当壮年的赵猎户暗自发出了一句儿大不由爷的感叹,算是对自己有些示弱的行为找了个不错的借口,但声音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许商量的味道在里面,“石娃儿,明天跟爹进城一趟,去见见你三哥,也该是给你……”

        话还没说完,院门哐啷一声响,一个大嗓门已经嚷嚷了起来,“姨父姨母在家呢吗?小三儿来看您二位来了……”

      第5章 亲戚

        世文,张氏子,字宗行,将军兄也,初为税官小吏,时将军年少,与世文交好,世文不以将军贫寒,以妻妹妻之,亲朋皆以为异,独世文沾沾自喜,有人问之,皆笑而不答,后将军奋起,功业盖世,位极人臣,将军不忘旧恩,张氏一门皆显,余人皆叹张氏之显贵来之易尔,独不知世文之慧眼,诚为可笑。

        ——《大秦豪门列传》

        进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胖大汉子,满是汗渍的脸上油腻腻的闪着光泽,手里还提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此人叫张世文,字宗行,名字虽然起的雅致,但怎么看上去也象是个拎着屠刀的屠户多些。

        赵石知道来的这人是谁,算起来两家是亲戚不假,而且是正儿巴经的亲戚,赵万山的岳父家姓王,王家原来也是附近村子人氏,一样是猎户,但王家生了个好闺女,当然不是指赵石的母亲,这个好闺女就是现在赵石母亲的妹妹,据说当年十里八乡都知道王家出了只金凤凰,水灵的象一朵花儿一样,十几岁时就嫁给了县城里的大户张家的少爷,作了长房嫡子的正室夫人,真可谓是一跃上了枝头,人家肚子也争气,不数年间就接连诞下了三个大胖小子,这个张世文就是张家的老三了。

        张家算得上是半个书香门第,祖上曾经中过进士,家道殷实,传到张世文父亲这一代上,虽然再没出过什么官儿,但巩仪县本就是个小地方,象这样的家族在村民的眼里就已经是尊贵的不得了的了。

        赵石的父亲为人有些木讷,从出生到现在,连县城也没去过几次的人,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根本没有什么攀附的念头,有这么一门好亲戚,但却也不经常走动,到是身为巩仪县税丁的张世文在母亲的嘱托之下,到下面收税的时候经常顺便来这里看看,其他的税丁也得过他的嘱托,每次收税的时候,总是给赵万山一家些力所能及的照顾,这对于赵万山来说,自然感激的不得了的。

        “世文,这人还真不经念叨,刚才还说你呢,吃了没有,在姨父这儿凑合一口,咱爷俩儿喝上点,好好唠唠?”赵万山热情的将张世文让进了屋儿。

        到了这里,张世文却也没怎么客气,他经常隔三差五的来这里,又都不是什么外人,他也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子弟瞧不起穷亲戚的毛病,先是将带来的东西都放下,招呼了赵万山和自己的姨娘几句,就坐到了桌儿上。

        顺手摸了赵石脑袋一下,嬉笑道:“一年不见,石头已经这么大了,象个爷们儿了啊。”

        赵石强忍着将对方的手拧断的冲动,脑袋一歪,躲过了对方伸过来的胖手,不是他不通人情世故,正常人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他其实一清二楚,但战士的烙印在他的身上刻的太深,深的让他本能的排斥别人靠的自己太近,那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吆喝?”张世文一愣,“才一年没见,石头就不认识三哥了?”

        赵万山在旁边瞪了赵石一眼,就要说话,但他的婆娘却接过了话茬,一边给张世文布摆碗筷,一边解释道:“三娃子,都是你姨娘不好,一年前我没看住这孩子,让他掉到了井里,救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还是老天爷开眼,没断了赵家的香火,总算把娃儿给救了下来,但……”说到这里,女人抹起了眼泪,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一说这些,赵万山心里也直犯堵,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这事儿?”张世文的诧异和关心到没有半点虚假在里面,对于赵家这门亲戚他也看的很重,张家在巩仪县是有名的富户,各种各样的亲戚着实不在少数,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不是?但象赵家这样的亲戚可就少之又少了,平时别无所求,也不刻意巴结,逢年过节的,却总是托人将家中最好的东西送到县城,张家虽然看不上那点子东西,但这份心意却是难能可贵的很了,自然在张世文的心里,对这门亲戚也就高看不只一眼。

        仔细的打量了赵石几眼,刚进屋时还没怎注意,这时一看之下,心里也有几分慌神儿,以前每次自己来之后,在自己面前撒欢一样的表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于是急急道:“都一年了?怎么不到县城通知一声,也好找个好点的大夫看一下,怪我,这阵子出了趟远门儿,真是……”

        “世文,娃儿没事儿,身体也比以前壮实多了,大夫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性子变得有些……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你来,姨父高兴,咱爷俩儿多喝两杯,我还有事想让你帮个忙呢。”赵万山明显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说,转开了话题。

        又不自在的看了赵石两眼,张世文这才说道:“姨父,有事您就说吧,跟外甥您还客气什么?”

        “这事也跟石头有关,就是……就是想给石头寻个婆姨……”

        这话说完,不仅张世文一愣,赵石在旁边听了,以他的性子也差点一脑袋栽地上,乖乖,他才十一岁,就算是听说古代人结婚比较早,但十一岁的小儿找个老婆是个什么样子,他一想还是觉得浑身发寒,他并非没有接触过女人,对于他这样的战士来说,舒缓战场和无休止的训练所带来的压力是必要的,而且方法有很多,而找个女人上床无疑是一个最直接而且是最有效的途径,但他还是无法想象十一岁的孩子后面跟着一个拖鼻涕的小丫头是个什么怪异的场景。

        赵万山却不管自己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所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向来是容不得小辈儿插嘴的,他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先给他定上一门亲,过个两三年等孩子大了再把人给娶过来,本来在村子里就有几个合适的,但……但现在就不好说了,娃变成了这样,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开这个口不是?

        不过世文你放心,娃儿身体上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了,只是性子变得有些……有些古怪,不愿意跟人说话,但也不是要马上把人娶回来,再过个两三年,等娃儿大上一些,这毛病估计也改的应该差不多了,要是对方到时还是不满意,咱们也不强求,退亲就是了,绝对不会叫你难做。”

        张世文听到这里,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头道:“行,我回城里寻摸一下,总得给石头找个合适的,不过,我看还是让我带石头回去看看大夫才好,姨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慎重些总是好的不是?

        再一个,石头也不小了,总在村子里窝着也没什么出息,我看不如顺便到县学里进学,将来就算读书不成,也能长些本事,混口饭吃总归不是什么难事,姨父您看这样好吗?”

        赵万山脸上立时乐开了花儿,一连声的点头道:“成成,有你这么个哥哥真是石头的福份,石头,还不谢过你三哥,愣头愣脑的,一点事儿都不懂。”

        赵石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反对,他虽然性子冷漠残暴,但行事却最是谨慎小心,听了两个人的对话,虽然起初有些震惊,但只是转念之间,就已经知道这些事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对于不关乎自己处境是否危险的事情,他向来是听之任之的,于是只是淡淡道:“谢谢三哥。”

        插曲已过,赵万山和张世文两个推杯换盏,边吃边聊,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这时只听赵万山说道:“娃儿他姨身子骨儿弱,我这里有前些天刚打的一只狍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你走的时候带上,给你娘补补身子,娃儿他娘这些日子可老是念叨着,说你这些日子也不来这儿看看,不知道你娘气喘的毛病好些了没有,你若是再不来,我就得带着她到县城去一趟了,家里就剩下三个娃娃,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听了他这话,张世文一口将酒杯中的酒水喝干,却是叹了口气,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赵万山一惊,“怎么,你娘的老毛病又犯了?”

        张世文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娘他没事儿,唉,反正也不是外人,外甥就跟您说了吧,您可不知道,这一年我们家可是闹翻了天去了……”

        “怎么回事?”

        “您知道我那几个叔叔吧?”

        “知道,到都是见过,他们……”

        “几个人年初的时候就闹着要分家,起初的时候我爹也没当回事儿,没成想,他们看我爹没吱声,是越闹越不成话了,我三叔竟然当着我爹的面冷言冷语的,您说我爹能不生气吗?几天下来我爹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您也知道,我岁数小,在家里又排行老三,说话根本没人听,我二哥就更不顶事儿了,我那些堂兄弟又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家子人就差闹上一出全武行了,我大哥到是行,就是游学在外,我爹一病倒,家里一下就开锅了。

        我一看不是事儿,就让二哥照看着家里,我则亲自到京城去将大哥找了回来,事情还算顺利,来去三个多月,事情总还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大哥的性子您老也清楚,最是有见识,能决断的一个人,那帮人在他面前都和老鼠见了猫儿似的,我大哥几句话就把家里安定了下来,不过我大哥一气之下,把几个闹的厉害的堂兄弟给赶出了家门,还强行把家给分了,总还是看着都是老张家的人,给几个叔叔留了几分情面,就算是这样,大哥还是被我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大哥作的太绝,以后让人怎么看我们张家长房。

        要我看啊,我大哥作的简直太对了,要说不对的地方就是对那些人太心慈面软了些,照我的意思,一点东西都不带分他们的,哈哈,让您老见笑了,外甥也就是这么一说……

        就这么着闹闹腾腾将近一年,各房的情份这次也都闹淡了,见了面比陌生人都不如,我现在想起来心里就发堵,我都这样,就别说我爹了,病拖到现在还没好,也就是心里不顺给闹的,这次我算是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时候想起来,还是小门小户人家的日子过的爽利,没这么多的破事儿,但小门小户做梦又都想过上大户人家的日子,您说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难说的紧不是?”

        赵石在旁边微微撇撇嘴,所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在他那个年代表现的最是彻底不过了,他小时候跟着母亲遭过的白眼儿不计其数,自记事起就明白这个道理的了,张世文都二十多岁了,遇事一点担当都没有,还是跑了老远,把自己的哥哥给找了回来,还好意思说呢。

        赵万山和张世文可没注意这个丁大点的孩子的小动作,两个人絮絮叨叨又是唠了半天,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男人在这些事情上一般是不会和旁人深谈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嘛,但一来两家算不得外人,二来两人都有了些醉意,趁着酒劲儿,两个人长吁短叹,互相诉苦劝慰。

        赵石在旁边静静听着,他接触生人的时候不是很多,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几乎一片空白,他又不是那种能与人顺利交流的人,现在他又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就算是有话别人也不会对他深说什么,所以只好在只言片语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只听张世文这时说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日子过的就是不顺,您不知道吧,县里新来了个县丞,这其实没什么,老县丞人是不错,但岁数不饶人,告老还乡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但新来的这位大人……

        唉,您也知道,县丞就管着我们这些税丁,但这位新来的大人可好,光家丁就带来了十好几个,还都是些家养的奴才,来了没两天,就开始琢磨着安插亲信了,县里哪那么多的好位子……我看啊,再过些日子,我们这些税丁的日子就该难过啰。”

        “还有……”趁着熏熏的醉意,张世文好像要将所有憋在心里的话儿都说出来,“西边儿那个盐场盐监的位子也空出来了,嘿嘿,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可不只一个,咱们巩仪县产盐产煤,煤呢,一般小户人家也用不起,再加上还要支应别的地方,那里是个清水衙门,盐场可不同,家家都得吃盐不是?这里面的油水可足的让人眼红,县令大人,县丞大人,还有县尉大人可都盯着呢,前些年盐场哪里轮得到他们染指,都是些太监把持着,不过现在不同了,京城宫里的齐公公倒了霉,就栽在这盐场的上面,不光自己被砍了脑袋,下面的人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就算是到了现在,盐场这个烫手山芋,也没有哪个大人敢接手,现在就摆在那里,但大家都得吃盐不是?于是就让下面的人现管着,等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商量出个办法来再作定夺,要我看啊,下面的人都争的头破血流的,就别说朝中的那些大人们了,这事一时半会还真定不下来的。

        这下可好,到是便宜了下面的人了,这不,新来的县丞大人仗着家世已经和其他两位大人吵成了一个个儿,到现在还没结果呢,就是这样,才没腾出手来找我们税丁的麻烦,但事情总有完的时候不是?今后的日子啊……不定得怎么过呢……”

      第6章 盐监

        世杰者,世文之兄也,少年即存志高远,后游学四方,以方辅方文显为师,方公曾赞世杰曰吾【创建和谐家园】无数,唯杰得吾真传矣。

        世杰初时名声不显,后得将军助,才展平生志向,成一代名臣,概叹世上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也。

        时将军锋芒正盛,上有明君托以腹心,下有敢死之士听命于前,其间多有阿附者,余者更皆诺诺,唯世杰虽将军兄长,秉持公义,从不行谄媚之事,始得将军敬重。

        后世杰殁,将军亲往祭奠,守灵三日,秦皇闻听,叹曰,世杰能得将军如此,死亦不惘矣。

        ——《大秦名臣志――世杰传》

        赵万山山野之人,对于官场上的事情知之寥寥,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频频劝酒。

        赵石在旁边听的入神,虽然得到的消息不算太多,但对于巩仪县的情况也算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在赵石的记忆中,他十三岁之前的生活一直算得上很平静,但经过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祸之后,却让他明白,看似平静的生活,总是隐藏着这样那样的危机,就如同现在,生活虽然很是安宁,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说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要出人头地的多余念头,他在现代的时候,十三岁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好日子,但十三岁之后,他最多的想法就是怎样才能活下去了。

        这些念头在赵石的脑海中翻翻滚滚,但已经习惯于独自思索回忆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想到这些,只是让他更加明白一个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慎密的好像计算机一样的思绪快速的计算了一下,这位三哥为人虽然太过随和了些,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能力才干也实在有限,但对自己一家还算不错,家里也颇有些势力……

        一个很好的退路,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想到这里,赵石立即好像漫不经意的开了口,“这个职位应该是三哥的。”

        对于孩子的话,大人们的第一个念头往往不是孩子说的对不对,而是孩子的话题是不是合乎孩子的身份和年龄。

        赵万山愣了愣,却并未怎么当真,按照以往的性子,准是一巴掌拍过去,大骂上几句,但今天有外甥在,再加上娃儿现在判若两人的表现让他吃不准娃儿的心思,所以也只是笑骂道:“娃娃家家的知道什么,别胡说。”

        张世文也没怎么当真,但他是个年轻人,性子随和,和人言笑不忌惯了的,这时却是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哦?石头怎么知道这个职位就应该是三哥的了?”

        赵石在两个人的脸上扫了一眼,两个人的想法却也把握了【创建和谐家园】不离十,在他想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至少有好几种方法来能达到想要的目的,但他却知道十一岁孩子的身份让他不能直截了当的将话说出来,略微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听起来这就好像几家人人在争夺田产,分来分去谁都不满意一样,不如找个外人来帮忙,只要分的还算公允,大家又都能或多或少的占些便宜,他们也就都没什么话说了,要不然田地老是荒着,如果误了农时,大家都没什么好处不是?”只一年的功夫,他已经将这里的人的言谈举止学了个七八分相像。

        张世文听了这些,初时还不以为意,但仔细一想,却立即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筷子也啪哒一声掉落在了桌子上,要是别人说出这番话来,他最多也就是觉得主意不错罢了,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想的这么深,能不让他惊诧万分?

        这样古怪的反应吓了赵万山一跳,话他虽然听到了,但却也不怎么明白其中的关节,却是以为是赵石话里的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立即一拍桌子,就要骂上几句。

        冷不防却是张世文一把拉住了他,眼睛放光的看着赵石急急道:“三哥职小位卑,这个外人怎么看三哥也当不上啊?就算是当上了,职位也未必就是你三哥的,表弟再给三哥出个主意可好?”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嘴里对赵石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表弟。

        瞄了旁边的赵万山一眼,赵石却没有接这个话头儿,他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看上去比自己的父亲还要木讷一些,但和赵万山不同的是,他心思灵动,是个彻头彻尾的聪明人,只是战场岁月消磨,性子比常人来的冷漠古怪的多罢了。

        只这一眼,就已经表达了太多的意思在里面,张世文也不是傻子,却越发对这个一年不见就判若两人的表弟看重了三分,心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还是个聪明天纵的主儿,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却也并未深想,本来要是平时的话,他也未必这般失态,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就算是话说到了点子上,他也未必会立即向一个孩子请教该怎么办才好,说起来,张世文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野心,他和他大哥的志存高远不同,他最多只是想着能在家乡故里弄一份不错的差事,能在乡亲父老面前不落了脸面,又能养家糊口就行,这次他大哥回来,就想让他跟着去京师弄个差事干干,他是个乡土观念极浓之人,不愿意离开家乡到别处去,但情势如此,也由不得他不是,所以已经有些意动,但终究是不怎么情愿,今天他又多喝了几杯,再加上这些日子满脑子都为这些事情在烦心不已,乍一听这番话,正是说在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心里立即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绳子,就算知道一个孩子未必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也要问个究竟出来的了。

        “姨父别怪表弟,表弟自小就聪明,现在看来,将来不定能干出什么大事来呢,啧啧,只十一岁就能有这般见地,真是不简单,表弟快再给三哥说叨说叨,能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哪个父母不愿意听别人赞自己孩子的?赵万山自然也不例外,被张世文几句话一说,立时老怀大慰,笑呵呵的谦逊了几句,他也听不懂这些,更不认为孩子能真的说出什么东西来,孩子性子如今越发的古怪,今天能开口说这么多,不定是个好兆头呢,所以索性自斟自饮,不说话了。

        “听说大哥回来了?”赵石却没说张世文想听的,只是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出来。

        张世文到也不急,点头道:“是,你大哥回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家里一摊子的事儿,也没过来给姨父姨母请个安,实在有些失礼,还望姨父别要见怪才好。”要是平时他最多也就是点个头罢了,但对着这个镇定从容的好像不似孩童的表弟,他打起了一万分的小心,后半句虽然是对赵万山说的,但他的眼睛却没离开赵石身上半分。

        “让大哥去拜访一下诸位大人们应该份量不一样吧?”这句话说出来,其实赵石心里也没底,那位没见过面的大哥听这位三哥说的可是威风的紧,但不知在外面也是这般,窝里横的人他见过的太多,谁知道这位是不是呢?

        张世文闻听眼睛又是一亮,脸上却不由有些发红,他自知不论才干还是学识都照着大哥差的太远,不过让一个孩子轻易看出这些,还是让他觉得不自在,但还是问道:“然后呢?”

        赵石心里算是对这位三哥死了心,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位三哥能帮得上多大的忙还真不好说,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只好淡淡说道:“之后就要看三哥是不是知道几位大人的心思了,权力大的多分些,权力小的少分些,剩下的就是三哥自己的了,让别人满意就行,这上面就看三哥照顾的是不是周到了,我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说完也不待张世文再说什么,放下碗筷,径直出屋去了。

        “是呀是呀,孩子能懂什么,世文别听他胡说,来咱们喝酒。”赵万山在旁边附和道。

        张世文急急赶回了县城,临出门的时候,却是礼数越加的周到,也不管赵万山夫妇的诧异表情,拉住赵石的手说道:“表弟啊,三哥这就回去了,不过放心,以后你的事情就是三哥的事情,等三哥的事儿办完了,一定给表弟找个如花似玉的婆娘,县学的事情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不过这些话听在赵石的耳朵里,这番话到全都是张世文一番好意的,但听在赵石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别扭,遂斟酌一下,还是冷冷道:“三……哥办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小弟的事情不用三哥……”

        话还没说完,却被赵万山一把拽到了旁边,这个粗鲁的汉子是当真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但张世文却不以为意,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弟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大,但经他仔细观察之下,还是明白,以前那个漫无心机,只知道吃喝玩耍的表弟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站在他面前,满脸冷漠的孩子是个极有自己主见的主儿,虽然只是寥寥数语罢了,但却能说到关键之处,这样的心机和见地出现在一个自己熟识的孩子身上,让人惊讶诧异之余,却也再不能将对方以平常小儿般对待,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回去之后应该如何如何,他如今想到的就是先将自己的大事办完,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姨父莫恼,您放心就是,表弟的事情外甥自会尽心去办,若是外甥的事情成了,还要多谢表弟呢,外甥这就去了,姨父姨母保重,要不了多久,外甥再来看望您二老……”

        不说赵万山回家如何数落赵石,单说张世文回到巩仪县城,在家里先是琢磨了好几天的功夫,将方方面面以前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细细思量了一遍,这才先找上了自己大哥张世杰,张家三兄弟一母所生,感情甚好,张世杰本来想着这次回去要将自己的三弟带上,张世文的心思他也明白,但所谓大丈夫志在四方,二弟是个不成气候的,也就罢了,但这个三弟却还算得上机灵通达,虽然才干学识上差了一些,但在人情世故上面,也不比旁人逊色不是?总不能老是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蹉跎了,家里留下一个人照看也就是了,反正家也分了,近期不会出什么事情,只要兄弟二人能在外面搏个一官半职的,还愁家里有人欺负不成?

        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张世文在县里的职位也就不很重要了,要不然,以他的阅历,即便是随便出个主意,也能让张世文在县里弄个不错的职位,哪里还用张世文自己烦恼?

        但还没等他和三弟商量,张世文却先找上了他,将事情一说,张世杰思量了一番,劝了两句,盐场虽是个肥缺,但如今朝局动荡,这里着实是一滩混水来着,掺合进去实在不好说以后会出什么事情,但张世文正是火炭儿般的心思想把这个职位弄到手,又着实不想离开家乡,哪里听的进去。

        又加赵石引导,自己添油加醋,说的有头有尾,闹的张世杰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张世杰出面,只两天功夫下来,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到也不是全都因为张世杰的缘故,一来是县里的三位大人吵来吵去自觉也不是个办法,二来经过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知道要想将盐监这个位子安插一个自己人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得罪同僚不说,若是在这个事情上闹出什么乱子,丢官罢职都是轻的,风险太大了些。

        官场之人一时间放不下这个面子,情势就这般僵持了下来,如今有张世杰出面作这个和事佬,几个人正是求之不得呢,再加上得了张世文私底下的许诺,几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满口答应了此事。

      第7章 亲事

        巩仪县县城并不算大,但也总是巩仪县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了,所以巩仪县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都在这里有自己的宅子。

        范府就坐落在巩仪县南城,说是范府,其实几座类似于山西大院般的房子围成的一个院落罢了,离府的规模还差的远。

        范家老爷子叫范天养,如今已经四十七岁,但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却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精神头儿更是足的可以。

        “贤婿来了,红儿没跟你一起来?快屋里坐,来人,赶紧上茶……”特有的洪亮声音,再配上他黑红的脸膛儿,壮健的身子骨儿,和张世文站在一起,看上去两个人到真像是父子两个。

        屋里坐定,看着满面红光的张世文,范天养这个心里也是高兴的很,范家是从辽东逃过来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契丹人和后来的辫子兵可把东北那个好地方祸害的够呛,据范天养的爷爷说,范家一家二十多口人,到了西秦只剩下了兄弟两个,西秦这地方水土虽然不如东北的黑土地来的肥沃,但政治清明,一连几代都是贤明君主在位,内整朝纲,外却强敌,象范家这样的外来人也就越来越多,说的有些远了,言归正传,范家在巩仪县这个地方已经传了十五代,人丁却一直不旺,到了他这一代,就剩下了他老哥一个独苗,家业虽然也算是有了,一家人衣食无忧,但总是让他觉得有些缺憾,因为膝下只有两子,女儿到生了足足有八个,除了两个夭折以外,其他的都好好的,但女儿是赔钱的货,养老送终还得靠儿子不是?

        范家是以塞外的皮货生意起家,如今到了范天养这儿早已经不做那提着脑袋赚钱的生意了,已经作拥田产,靠收取田租过日子了。

        所以范天养活了大半辈子,得意的事情没几件,但能结上张家这样的亲家却是他做的有限的几件得意事中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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