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首页 小说列表 排行榜 搜索

    《将血作者:河边草》-第12页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石……啊……队正……”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结实的家伙凑了过来,结结巴巴说道:“我和大牛他们几个商量好了,以后……以后能不能跟着你?”带着满脸的拘谨和殷切之色,这个还不懂拐弯抹角的淳朴汉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他的声音不小,旁边的年轻人们立即支起了自己的耳朵,眼神儿或多或少的瞟了过来,这个时代乡党之说名副其实,就像是现代所说的一同扛过枪,一同同过窗,一同嫖过娼的三同兄弟一样,在这里,只要一人得有官职,远亲近邻立即便会围绕他形成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或守望相助,或相互提携,盘根错节间势力越发庞大,只要不触犯一些约定俗成的界线,时人多也不以为异,很多人还会赞上一句得意之时不忘故旧,心性醇厚,有情有义之类的赞语,就是上位者在考察从属品德心性时也会或多或少以此为依据,若是知道有哪个亲朋好友来投奔于你,却落了个扫地出门的下场,那么,一句心性凉薄便能葬送了你的前程……所以不管是在官场之上,还是在军中,若是没有一个合适投效对象,那么一个无根无基之人是很难往上更进一步的……

        这些都是题外之话,赵石对历史所知甚少,就更不用说这些风俗民情之类的事情了,听了这话也只是扫了一眼说话之人,这人叫土根儿,二十多岁的年纪,平民百姓的自然没有什么表字儿之类的了,名字也是土的不能再土,说起来还算是他的表兄,战场之上,这些乡邻亲戚将他围在中间,承受了很大的伤亡,却没有一个临阵脱逃,不顾而去的,他虽是铁石心肠,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心中却也难免触动的。

        望着这个身子健壮,却在自己面前满脸通红,满是老茧的双手没个放处,却满怀希翼之色的汉子,没想太多,便即随口说道:“行,只要我们之后还都活着……”年轻人们自然不管他话里含着多少的意思,脸上都是瞬间狂喜,可能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回到村中得人敬重仰望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了吧?

        “谢……石……队正……”满脸都是兴奋之色的汉子结巴着说完,立即转身迫不及待的回到一群年轻人中间,指手画脚之间,好像自己已经成了个大将军,在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中和几个同伴儿开心的又说又笑了起来。

        旁边的商延祖暗自叹息了一声,眼睛扫过这些兴奋的年轻人,却好像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般,心里却殊无半点的高兴,眼望远方的青山,心里默默念道,但愿这些这些娃娃们不要为自己今日的决定后悔才是,他们中间又有几个能再见到赵家村前的清溪呢……

        看向身旁那个满脸冷漠的少年,心底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第39章 开拔

        第四天的头儿上,杜山虎终于回来了,重又染成红色的衣甲让他看上去杀气腾腾,但一身的疲惫也同样的明显,跟随他回来的除那已经不到三百人,也是人人浴血的骑兵,还有一条稀稀拉拉,让人有一眼望不到头儿感觉的队伍,组成这支队伍的是一群衣衫虽然褴褛,满身伤痕的西秦士卒,虽然他们看上去瘦弱不堪,虽然他们中很多人简直就是被旁边的人拖着行走,甚至有的走着走着就摔倒在地,但随着这批人渐渐聚集在一处,豁口的横刀,折断的木棒,甚至有的手里拿着的只是石块,但聚集的队伍中,那一双双散发着杀气的血红色眼眸让他们看上去象是一群正在觅食的野兽,连空气中都好像带出了丝丝的血腥味儿。

        随着杜山虎回来的还有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尸体的脑袋被砍去了半边,手脚就剩下了一只左手,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尸体显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没有鲜血流出,还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儿,但杜山虎却好像珍宝般将其紧紧绑在自己身后,随着他的到来,人群默默散开一条通道……

        “末将幸不辱命……”来到李金花等人面前,杜山虎跪倒在地,声音却已经嘶哑哽咽,“显锋军残部也许就这些人了……张将军战死,副将武将军战死,宣节校尉章法鲁战死,宣节副尉段天德战死……我等探明,西夏大军已朝庆阳方向退却……山虎违抗了大人军令,带着弟兄们将张将军的尸首抢了回来,愿受大人军法。”

        听他这么一说,带人迎出来的李金花还能说什么?好言安抚了一番,立即命人准备吃食饮水,将这支显锋军残部迎进了营地之中。

        经查点,显锋军残部竟然还剩下两千八百四十四人,除了两个校尉是重伤之后被部下抢回的,其他人等并无重伤不起之人,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了,估计重伤的都已经被留在了后面,显锋军将领由于不停负责领军断后,伤亡最是惨重,校尉以上军官除杜山虎以外,只剩下两个重伤的,这样的情况,若不是西夏大军主动后撤,又有杜山虎带人接应,估计九成要全军覆没的,还有一成也要饿死在溃退途中。

        有了这些人马的加入,营地中又喧腾了起来,如今这个小丘之上,已经驻扎下了近万人,所幸这里有三支运粮队,运送的粮草足够这些人吃上半年的,帐篷衣物也都尽有,有了吃的喝的,又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看着这些可以算得上刚刚死里逃生,但却也疲乏到了极点的边镇将士,赵石默默估算着两天之后,他们到底能恢复多少的体力,尤其是败仗对士气的影响也的计算在内,有些士兵在激烈的战斗当中没有崩溃,但却在之后造成了永久的精神损伤,最后疯狂,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不过他对这个时代的战士评价颇高,这些大多出身不高的西秦士卒们,有着现代人无法比拟的体力和坚韧精神,尤其是这些边镇回来的士卒,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纪律性,团结精神和疯狂的战斗欲望让赵石感到由衷的惊异,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疲惫到极点的身子,还是自发的组成一队队长列,蠕动着喉头,慢慢的上前领取属于自己那份儿吃食和饮水,将忍受不住困意,当即躺倒在地上的同伴硬拽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喝骂着,驱赶着,让他们吃下东西,甚至有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神经质般嘟囔着什么杀光西夏狗之类的话语……

        一天之后,大帐之中。

        “我们明日开拔,去庆阳……”

        当这些话从李金花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注定会引起众人的争吵和喧哗。

        “大人,咱们这点人去庆阳纯属送死,不说西夏人,就是乱兵也有几万人……”

        “校尉大人,大将军的命令是让咱们就地驻守,去庆阳便是违抗军令,望大人三思啊……”

        只有杜山虎大声道:“大人好气魄,我显锋军愿作大人前锋,再和西夏狗拼上一拼。”他这到不是光凭一腔血气说出来这样的话,只是显锋军大败亏输,将领战死的战死,失踪的失踪,等到援军到来,他怎么在大将军面前分说前因后果?大将军能否相信他所说的全部是真?显锋军损兵折将至此,而庆阳又安然无事,这罪名闹不好就都得落在显锋军的头上,他已想的清楚,于公于私,如今的显锋军都已别无退路,还不如跟着这位口出惊人的校尉大人搏上一搏。

        但他这话可不招人待见,立时便有人嘟囔道:“你显锋军想前去送死咱们管不着,还要拖着咱们护粮军跟着作你们的垫背的,哪里还有一点的良心……”

        这话说出来声音不小,杜山虎听了立时大怒,“你说什么?”上前一步揪住那人的衣领就要撕打,军中之人都是火爆的脾气,他虽然是个御武校尉来的,但和护粮军不相统属,那人也不畏惧,大骂声中,两个人立时打作了一团。

        众人乱哄哄的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劝解,此时李金花却已经气的脸色铁青,大帐简陋,连个桌子也没有的,李金花周围看了看,却是拎起身后的椅子就扔了出去,椅子碎裂声中,众人都是一静。

        李金花随即冷笑道:“怎么?你等看我官卑职小,就以为我行不得军法吗?”若是以前,或是别的什么时间地方,以她一个临时的果毅校尉,确实没有什么威风可言的,但在这支临时拼凑的军中,却并无一人官职在她之上,还经历了前些日的血战,众军敬服,昨晚又和赵石商量了半宿,底气越足之余,却是威势立显,熬夜熬的通红的眼睛一扫间,却是没一个敢和她对视的,大帐之中更是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满意的看了看左右众人,李金花放缓了语气道:“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里的情形我已快马报于大将军行营知道,但情势所逼,已等不得行营传令,之后罪责自有我来承担,但在这里……”说到这里却是一顿,语气顿转严厉,略显粗重的眉毛也立了起来,“在这里,众军都得听我号令行事,若有哪个敢违我军令,哼,正愁没有一颗人头来激励众军士气,还有没有人再有话说?”

        众人听了这番杀气腾腾的话都是心中一凛,虽然满心的不满,自是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触个霉头的。

        见众人都是低头不语,李金花继续说道:“此去看似凶险,其实安如泰山,详情先且不说,以免弱了众军拼死之心,等解了庆阳之围,我自会在功劳簿上给大家都记上一笔,只要大家戮力同心,不愁建不得大功,到时我等的名字传诸天下,加官进爵都乃易事尓。”

        虽然李金花只是寥寥几句,心机深沉些的自是不怎么相信的了,但终究难免有些意动,之后李金花分派任务,也都凛然遵令。

        第二日,这支由显锋军残部,护粮军禁军,以及推拉粮车的民壮组成的杂七杂八的队伍便即起行,向着庆阳方向而去,这时就算是话说得满满的李金花心里也没半点把握,就更不用说那些根本不知主帅如何打算的低级军官们了,但军令如山,不管这些人愿不愿意,此去到底会遇到些什么,大军还是朝着庆阳方向坚定的移动了过去。

      第40章 解围

        第一日,大军只行军八里,侦骑却已在二十里之外,这样的谨慎,这样的速度却让赵石无法忍受,当晚,赵石来到中军帐中,隐含怒气的眼神儿让身为主官的李金花也畏惧三分。

        “斥候在二十里之外便发现了西夏人的侦骑,事关万人的生死,我不得不谨慎行事……”李金花极力解释道,对着这个满脸冷漠,只是偶尔才会露出些表情的少年,自开始时起,李金花就没有半点自重身份的自觉。

        “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必须摆出急救庆阳的姿态来,嘿,一天只行了八里,就算你旗帜再多,阵势摆的再开,西夏人会怎么想,他们的主帅难道是傻子吗?再派来几支人马试探一下,我们作的一切都白费了……

        碰见西夏人的斥候也再是正常不过,西夏人怕的就是援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要我是西夏人的主将,前些时日便已经将庆阳方圆百里之内探查的清清楚楚,我们这惑敌之计便即无用的了,可见夏人主帅谨慎有余,但进取不足,这才正是我们的机会……

        明日行军至少二十里,将全部骑兵都放出去,清除大军周围的敌军斥候,有了这两千显锋军,就是与他们打上一仗,也不见得就输了,你要知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再要退回去,不说军心士气如何,西夏人只要从后掩杀一番,我们就是另一支显锋军。”

        “但援军迟迟不见踪影……”

        “不要管什么援军……”挥手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言语,赵石如今对援军已经不报任何希望,这些时日来,那小丘五六十里之外都探查到了的,但别说什么大军了,就连一个兵卒的影子也没看见,这才极力劝说李金花起兵开往庆阳,不然等待大军到来无疑才是最安全最可行的举动,但如今几支护粮军聚在一起,粮草辎重堆积如山,而那个什么大将军却让人就地驻守,援军又不见踪影,一天两天还则罢了,要是援军一直不来,就这样呆在那里,迟迟没有举动,这不就像是把钱财全都带在身上炫耀,而又没有能力保护的暴发户一般吗,早晚会被敌人看出破绽,到时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他可不相信还有阵斩对方大将,让敌军退兵的运气,这便是护粮军开拔的主要原因了……

        “我们就是援军,听我的,明日让大军急速前进,作好和敌军兵马大战上一场的准备,不过我想西夏人会退兵的,只要到了庆阳城下,一切事情就都好办了……”

        战场信息迟滞,就算赵石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改变自己一方确实需要运气的情况,不知对方主帅是谁,不知对方军力如何,甚至不知对方在哪里,这样的形势让这个已经习惯了现代特种战略战术的精锐战士郁闷之余,却是只好凭借点点滴滴的情报来判断战场的形势,正确与否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够确定,在给对方打气的同时,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运气这个东西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经过这一晚的谈话,李金花却是拿出了一副喝出去了的架式,就算是前方斥候禀报,发现了一支千余人的敌军骑兵,整支护粮军也没停下来,有着众多粮车在的大军速度还是不会太快的,但在第一天里,却是走了整整二十五里的路程,那支骑军并没有上前攻击,而是掉头而去,他们不知道,这种过于谨慎而犯下的错误到底会造成怎样的结果,这种行动是碰上敌人大军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却给了护粮军上下莫大的信心和动力,在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这接近万人的军队只是埋头赶路,甚至在傍晚时分,都不再扎下营地,所有人吃罢晚饭之后,便即放开胆子埋头大睡,为第二天的行程积攒体力……

        西夏大军如今就驻扎在离庆阳十余里处的平地之上,中军大帐之中灯火通明,十余位顶盔贯甲的领军大将分左右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面,李元康揉着自己的眉头在低头沉思,在座众人都是随他日久之人,都知道大帅遇到为难之事便是如此,所以也便没有人开口说话。

        李元康此时也有进退两难之感,他已探查清楚,庆阳竟然发生了兵变,这不是什么难以得到的秘密,逃出庆阳的百姓有不少,只要捉住几个一问便知的,当他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心中狂喜,这是打开西秦门户的大好机会,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懊悔和看见美食却无法吃到的沮丧,他麾下一镇兵卒,只带来了一半不到,他也无法舍弃,攻破庆阳,进军西秦腹地的诱惑不是哪个将军都能抵抗得了的,他没有太多的指望远在延安城下的西夏大军,秦军的战力他深有体会的,如今的西夏士卒也不再是太祖开国时的百战之师了,在延安城下血战了一月之久的主力大军有九成九不会出现在庆阳城下的……

        所以,他一直在等,庆阳大军竟然缺粮,这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怀疑消息的准确性,但如今他坚信这个消息的正确,十四天前一支庆阳守军弃城而出,对方人数以及他们的狼狈让他犯了一个不算小的错误,他不应该阻拦这支明显是从庆阳城中逃出来的秦军的,对方的彪悍敢战,以及溃败之后的顽强都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更让他恼火不已的是还没等到庆阳里面来的消息,只有两千的铁鹞子却有一千全军覆没在了庆阳百里处,让他不得不收缩兵力,也不得不放弃全歼这支给大军造成很大伤亡的秦军残部的打算,收回了追袭在后的骑兵。

        狼狈逃回来的李元翰到是没敢骗他,对方是一支运粮队,兵马也不见多,这让自诩身经百战的李元康恨不得亲自带兵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一支运粮队能全歼一支号称铁鹞子的精锐骑兵,还阵斩了他的大将,不管李元翰说的是什么,他更愿意相信,雨夜突袭了铁鹞子的是秦军的大队援军……

        所以,如今听闻一支不少于两万人的大军正在急速向庆阳赶来的李元康,不得不作出一个艰难的选择,是撤军而走,还是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他相信,只要十天,是的,也许不用十天,只要五天,已经派进庆阳的细作就能给他带回好消息,他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到这座西秦重镇,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在经历了任得敬分国之事后,将帅不和,大将无法独专军旅,军法松弛,军士厌战等等掣肘让西夏军伍的战力急速下降,再等下去的话,如果被对方缠住,等西秦大军来临之际,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自己那娇媚动人的第十房小妾了,而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百无一用的监军也不会给他哪怕两天的时间。

        猛然抬起头,李元康恢复了身为大军主帅的威严和冷静,但语气中夹杂的不甘和失望谁都能听得出来,“我们连夜撤军……”至于现在还在庆阳城中的自己心腹幕僚,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失败的颓然让已经三十五岁的他看上去苍老的好像有十年……

        当跑的差点断气儿的护粮军来到庆阳城下的时候,西夏大军已经不见了踪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的是庆阳城那雄浑高大的身影……

      第41章 庆阳

        庆阳指挥使府,这里曾经是庆阳兵马都指挥使陈衡的居所,正处庆阳城西南,房屋鳞次栉比,规模宏大,在庆阳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处的,但如今陈衡身死,家也被人占了的,身穿浅红色衣袍的军卒在曾经威严的都指挥使府门口出出进进,刀枪林立,呼呼喝喝间,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军营。

        府中大堂,外面十余个军兵把刀而立,眼神逡巡间杀气毕露,里面一个中年人据案大嚼,间或有三两下人送上酒水吃食,面目间满是畏缩恐惧,此人也熟视无睹,只管吃喝。

        在旁相陪的却是个文士,三十多岁年纪,举止慢条斯理,间或看向那居中而坐,吃相难看的中年人,便是眉头一皱,显是对这等粗鲁军汉很是看不惯的。

        那中年人吃的差不多了,抬起头来,油腻腻的双手在案上的手巾上一抹,这才能让别人看清其长相,这人长的却也威武,一张国字儿脸,狮鼻阔口,一双灼灼生光的眸子顾盼间自有一番威势的。

        那文士本就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时见其望了过来,也便放下已经端起的酒杯,温声笑道:“大将军,鄙人主上想必在城外已经等的着急,将军对于鄙人前日所说是否已经有了决断?将军也知道,庆阳乃西秦门户,若是将军能为我家主上献上庆阳……”

        还没等他说完,那中年人却已经哈哈大笑,“文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家主上已经夹着尾巴跑回西夏去了,你这厮鸟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真是令人生厌,你那几个从人本将军已经送他们去见阎王爷,只是你这厮虽然说话拐弯抹角,让人听了就不舒坦,但一身细皮嫩肉的,吃起来还有些嚼头儿,来人啊,送文先生上路则个……”

        一句话出口,立时便有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闯了进来,将那还愣着神儿,好像还未明白事情怎会急转直下到这等地步的文先生拖了起来,这时此人才醒过神儿来,脸色立即成了惨白颜色,挣扎中,嘴里不停叫道:“将军这是何意,我乃……两军交战……”

        含含糊糊中,一个军士一拳打在他的嘴上,鲜血喷溅中,声音嘎然而止,另一个则挥刀在他的脖子处抹过,一腔热血喷出,那文先生瞪大了眼珠儿,死死盯着不远处面露冷笑的中年人,喉咙中咯咯坐响,不一时便身体抽搐,便即不动了。

        那中年人淡淡挥手,“把他拖到后园埋了,别让别人知道……”

        尸体瞬即便被拖走,只留下厅中几滩鲜血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将军……”一个顶盔贯甲的汉子急匆匆的从前院赶了过来,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军士,铠甲铮铮作响间,满脸都是喜色的跑了进来,“将军,城下援军到了……”

        那中年汉子闻听一愣神儿间,脸上立时浮起了笑容,“真的,你看清楚了?”

        “他娘的错不了,是咱们的人,从旗帜上看应该有数万人的,好像还有很多粮草,刚到城下,看上去要在城下扎营,天太黑,末将没敢开城去看个清楚,不过应该错不了……”

        那中年人一抹额头,一屡复杂难明的神色一闪而逝,接着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拉那个将军,“好,好……走咱们去看看,他娘的要真是援军到了,咱们弟兄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哈哈……”

        深夜,城东,校军场。

        “报,李将军请您去指挥使府议事。”

        “知道了,说我马上就到。”

        打发走了传令兵,坐在军帐上首的四旬汉子微微笑了起来,“把张参将他们都给我叫来。”

        见亲兵转身而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嘴里喃喃自语道:“李继祖,你这个王八蛋的好日子应该到头儿了吧?”

        不一时,大帐之中众将汇集,一个黑脸膛的将领首先开口道:“将军,援军已到,您还等什么?我军粮草已经快撑不住了,下面的军兵已经和端锋军闹了多少次了,就差刀子见红了,李继祖那王八蛋仗着自己兵多,欺负了咱们这么长时间……您也知道,下面那些混人都是个什么性子,再这么下去,末将等也弹压不住,不如赶紧迎援军入城……”

        坐在大帐上首的正是戮锋军李任权,听下面人一说,脸上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不急,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李继祖那厮已经派人来叫我去议事,议的个什么相信大家也心里明白,嘿嘿,当日那王八蛋二话不说便杀了陈衡,又气走了张将军,陈衡虽然该杀,但也不是我等能随便杀了就完的,照我看,到是有些杀人灭口的意思……我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商量商量,援军来了是来了,也来的很是时候,但我等以下犯上,这罪名是着实不轻的了,我等就是有十个脑袋也得给砍完了算数,大家看该怎么办好呢?”

        “将军,那陈衡又不是您杀的……”

        “事儿不能这么想的,陈衡虽说是李继祖杀的,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大家一起作下的,朝廷要真个追究起来,这兵变就等同于谋逆之罪,谁也好不了的,将军,照末将看,不如先行派人去援军军中解说一番,以早作准备……”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脸上却尽是风吹日晒所留下的痕迹,显是在军中日久的了,往那里一坐,身上透着一股精悍和干练。

        听他这么一说,李任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宣玉说的在理,陈衡杀便杀了,但总不能给李继祖那厮背了黑锅,援军虽说到了,不过看样子也就是前锋军马,领军的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个有些不好办,所以,大家回去约束好手下士卒,日子还有的等呢,给我看好了这东门,时刻准备迎接大军入城,别的事情先放一放,等大军到了,再作道理……都散了吧,宣玉跟我去指挥使府,咱们看看李继祖怎么说……”

        帐中众将齐声应是,片刻即便散去。

        “城中有七万余边镇禁军,再加上从边寨回来番修的将士军卒,应该有九万余众,这样算来,城中大军可以分为五部,其中端锋军李继祖,戮锋军李任权,长锋军韩适,起锋军张德让各领一军,剩下的便是边寨一军了……本来指挥使陈衡的弟弟陈胜也单领一军的,但此时陈衡已死,陈胜被囚,其属下部卒多为其他将军所并,可以除外……

        李继祖是庆阳人,在诸军中军力最多,实力也最是雄厚,此人原是庆阳大族李氏一族的远支,自小便在庆阳城中浪荡,和一些泼皮混混厮混,后得族中相助,入得镇军,升迁很快,不数年便已独领一军,后赴边寨,着实立了些功劳,再调回庆阳时已是一军大将了……”

        大帐之中,杜山虎说到李继祖时,言谈间毫无一丝敬意,“围我显锋军时,他们端锋军出力最多,绑我们张将军的也是他们端锋军,要不是那时弟兄们……就跟他们拼了的,李继祖那王八蛋还要我们归他统属,照末将看,庆阳兵乱除了陈衡,当以此人最是可恨……

        戮锋军李将军乃张将军挚友……”

        商量了半晚,其实大部分都是杜山虎在说,而其他人听着,李金花除了偶尔插上一句,问问其中细节,再就没什么话说了,众人开始时还都兴奋异常,不管怎么说,西夏人却是走了的,这第一功依然立下,经这一次,众人已经将李金花视为神人一般,对她所说的话也奉行无背,估计就算李金花现在一声令下,攻打庆阳城池也是毫不犹豫的了,但兴奋头儿一过,毕竟都是乏透了的人,若然不是李金花没有下令,这些紧赶慢赶,一天走了数十里的汉子们,早就已经窝在帐篷里睡熟了的,待得杜山虎将庆阳城中的情形说了个仔细,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李金花才放了众人离去,却也没什么决定的。

        依然是将赵石一人单独留了下来,有了这个少年在身边,李金花却是再也不愿自己动脑子,也是觉得不论是打起仗来,还是在决断之上,都不如这个少年多多,与其自己冥思苦想,还不如直接问这个少年来的稳妥些呢。

        “你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

      第42章 阴谋

        问完这句话,李金花疲惫的舒了口气,这些天来的奔波劳苦使她的脸上异常的苍白,自从小丘一战之后,她就再也没睡过一次的安稳觉,夜晚冒雨袭营,接下来还要日夜为自己这支进退不得的军队殚精竭虑,大主意虽然都是赵石帮她拿的,但提心吊胆却全由她自己身受了的,从百里之外,急急赶到庆阳,一天数十里,她虽然骑着马,但跑前跑后,调度调谐,一桩桩一件件,琐碎繁杂,说是百余里,这一路下来,她却是要走上千里的路程的,她虽自小习武,身子壮健,但头一次领军,也受不住这般的折腾,这一赶到庆阳,又如赵石所言,真个把西夏大军惊走,一口气松泛下来,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一般,强打着精神听杜山虎将庆阳众军的情形说了一遍,待得众人出去之后,这疲倦好像潮水般涌了上来,眼皮也是不住的打架,恨不得立时好好睡上一觉。

        但她也知道,虽然已经到了庆阳城下,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庆阳城中还有近十万缺衣少食的兵卒意态不明,稍有一个不对就是个功亏一篑的局面,她如今身上的担子非但没轻,还要比以前重上许多的,不说违抗了总管行营的命令,就是运粮队中押送的军械衣甲都擅自拿来用了的,实是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拿来拼这一场功劳,容不得她在这个时候松懈半分的。

        使劲的揉了揉脸颊,重又打起精神,有些迷离散乱的眼神也渐渐坚定了下来,希翼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年,自是渴望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少年能再接再励给自己出个好主意。

        见她这般模样,赵石在心里也是暗暗点头,眼前的女人在坚强处实不下于男子的,虽然脑子有些不够用,但就现在来说,在担当以及决断上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了,心里也不禁感叹上一句,战场果然是锻炼人的。

        眼中幽光一闪,语气依然不急不徐,却是问了一句在李金花听来完全不相干的话出来,“咱们那位兵马总管是不是姓折?”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李金花并无不耐,答道:“是,大将军姓折,是折家在朝中的重臣……”

        挥了挥手,打断她继续想要详细介绍的话头,“咱们军中有没有他的帅旗?”

        “有是有的,但却不多……”

        “其他将军的呢?”

        “剩下的只有平凉兵马指挥使陈祖陈将军的将旗,其他各路兵马援军都是自带旗帜的,在路上的时候都已经拿出来了的……”

        “好,明日一早,我们就打出折大将军的帅旗来,让城里的各个将军将领都知道,折大将军就在我们军中……”

        听赵石这么一说,李金花脸色又白了一分,她并不愚笨,打出大将军的帅旗,还不是想要冒充大将军,这一路来死罪已经犯了几条?再若加上一个……抄家灭族那都是轻的,心中着实惊恐,于是讷讷道:“这……恐怕不行,没有行营的军令,我等若是……”

        没等她说完,赵石已经冷笑了一声,“城里有十万饿的就快要吃人肉的军士,我们这点人马也只能威慑一时,时间不用长,只用三两天,他们就能发觉异常,他们要是朝我们要粮,我们给是不给?试探个几次,他们就敢出来硬抢,连主官都杀了的,还怕咱们区区护粮军不成?

        所以,咱们必须要趁对方毫无怀疑之时抢先动手,明日,将大将军的帅旗挂起来,让人入庆阳去,让那几个将军出城来见,他们人心不齐,想来也不敢推辞的,到了咱们的营地,就是咱们说了算,必要的时候,我看杜山虎对大人感恩戴德,只要你暗示一下,让他杀上一个将军也无不可,如此一来,罪名是那杜山虎的,又收震慑之效,只要这些将军们服了软儿,手下人等还算得了什么?拿下庆阳自是轻而易举……”

        “不行……”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金花立即摇头。

        赵石眼中闪过一丝摄人的寒光,“什么不行?是不愿假冒大将军,还是不愿作那小人行径?”

        说到这里,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些,怎么说来眼前的女人也是自己的上司来的,但女人的优柔寡断让他心里不觉有些恼火儿,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上,竟然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真真是……妇人之仁……

        李金花却不作如此想,她才二十出头儿的年纪,按照现代的话说,正是热血澎湃,正义感最强的时候,别的事情到还罢了,但对于杜山虎这样耿直忠义的汉子,阴私手段她可拿不出来,噌的站起身来,脸上泛着铁青,“杜将军乃忠义之士,我等怎能……这话再也休提……”已经是把脸拉了下来。

        赵石心里不以为然,不说他前世身世坎坷,心肠本就冷硬,就说他生就的时代本就是个人情日渐淡泊的时代,人一过三十,是非观念早已模糊,急功近利是整个时代的主旋律,所以杜山虎是忠义也罢,是什么样人也好,又与他何干?想来想去,脑子中还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忠义之士?忠义之士不正是拿来陷害的吗?不然岳飞哪来的那么大的名气?袁崇焕怎么那么有名?好像死的越惨,越是冤枉,在历史之上留下的痕迹也越重才对……若是杜山虎真的死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名留青史?好像古代人注重的就是这个吧?嗯,以他那定点儿大的小官儿,想来就算死了,也只是眼前的女人会记着,其他人……

        想到这些,以他的心性,心里也是一笑。

  • 第1页
  • 上一页
  • 下一页
    技术支持:近思之  所有书籍
    北京时间:2025/11/27 16:3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