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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秦州体量荒田的都转运使沈起,也到了有数日,只是他现在也没有表现出要沿着渭水上溯,去点验宜垦荒田数量的态度,而是日复一日的赴宴会客,喝酒聊天。
又是一日的忙碌过后,王韶闲下来,随口问着韩冈:“沈转运今天又是赴哪家的宴席去了?”
“好象是窦舜卿和向宝一起请客。也没去细打听,是不是也不清楚。”
这位陕西都转运使来秦州后,倒是长袖善舞。李师中给他接风洗尘,他毫不推辞。窦舜卿设宴请他,他高高兴兴的赴宴。前日高遵裕和王韶一起在新开张的晚晴楼摆酒,他也照样去喝个痛快。
韩冈听说上次李若愚来秦州,可是一家酒宴都没有去,板着脸做足了阎罗包老的模样——自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事,暗地里他和王克臣从李师中、窦舜卿那里拿了多少好处,外人就不可能知道了。
沈起这副作派,让人感到疑惑难解,不论他做出偏向哪一方的判断,对立的一方都可以拿着他频繁赴宴的举动,让他的证词失去说服力。
所以韩冈现在已经没兴趣去猜测沈起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反正王厚一行端午前后应该就要到京城了。只要他们把沙盘献上去,无论沈起帮着哪一边都无所谓了。
就因为韩冈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第二天,当他听说都转运使终于不再赴宴,而是出了城往西北去做正事,也没有多在意。
但几天后,也就是端午节的前两天,当韩冈听到沈起这次出行检查荒田,最后抵达的地点时,却是大吃了一惊。
“沈兴宗到了甘谷城了。”
高遵裕进门后便劈头说道。自从前日向京城发了请款的文书,高遵裕每天都等着朝堂的回音,心里挺不耐烦。但他还是有做事,为了立功他也是极热心。天天到勾当公事的官厅来,让韩冈打开架阁,把库里翻了个底朝天,将里面有关蕃部的文档都翻了出来细看。
不过今天,韩冈是在王韶的官厅里碰到他,也正好听到了关于沈起的最新消息。
“到了甘谷城?”王韶站起来迎接高遵裕,有些疑惑的问着,“他去甘谷城作甚?该去古渭才是!”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韩冈也怀疑着高遵裕这条消息的可靠性。“去古渭寨也是同一条路,在伏羌城看到他,并不一定是往甘谷去。”
自秦州往甘谷城和古渭寨去,前半程都是一样的,一直要到伏羌城,才一条往北,一条往西的分道扬镳。不能看到有人准备绕过陇城县往西去,或是进了伏羌城,就说他去甘谷。
“不会弄错,我直接从李师中那边听来的。”
高遵裕身份特殊,虽然他现在是站在王韶这边,但李师中和窦舜卿的官厅,他还是能照进不误。
“沈兴宗究竟是在想什么?”王韶的脑门上几乎就写着问号,他和韩冈这等喜欢步步算计的性格,最烦的就是不按理出牌的家伙:“他到甘谷检验个什么荒地,那里的四千顷田都是明明白白的,早就丈量过了!”
高遵裕摇着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耽搁我们的正事就行。”
韩冈揉着太阳穴,也是有些头疼:“现在去甘谷可不是好时候。过了端午之后,麦子就该熟了。西贼去年的存粮支撑不起大规模的作战,所以前些日子在甘谷只是虚晃一招。即便是在庆州号称十万的打了一仗,可实际上最多不过出动了万余人,要不然李信、刘甫和种詠带的三千兵早就全军覆没了,他们也不会轮到李复圭来杀。但今次肯定完全不同,不会是风声大雨点小,为了抢收边地新粮,西贼可是真的要拼命——不论哪一年都是如此,今年也不会例外。”
如果把党项人的战略目标和战斗目的做个简单的归纳,那就是七个字——抢粮抢钱抢女人。至于更宏大更长远的规划,他们是没有的。李元昊倒是喊过打到长安,割据关中的口号,但跟宋军打过几仗后,虽然都是赢了,但西夏国力损耗更大,根本支撑不下去继续进攻。最后终其一生连陕北的山区都没能突破,距离长安更是有几百里。
在宋夏两国巨大的国力差距下,西夏不论取得多少战术上的胜利,也无法变成战略上的胜势,但他们还是不停的进攻。不仅仅是为了以攻代守,籍此自保,而是西夏本国贫瘠的出产根本满足不了党项贵族的难填欲壑,为了维持凝聚力,必须不停的抢掠。
现如今统治西夏的是梁氏兄妹——梁太后和他的兄弟梁乙埋,作为党项化的【创建和谐家园】,他们的根基并不深厚。为了维护梁家并不算稳固的统治地位,光靠对内高压并不管用,必须在对外战争中——也就是对宋国不断取得胜利,抢来足够多的战利品分给各大部族以收买人心。
高遵裕和王韶也一起沉默了下去。每年麦熟之后,便是西贼开始活动的时候,秦州上下,哪一个不知道,此事根本不出奇,缘边诸寨都会在这时候做好警备,只是今次,沈起却是在甘谷。
沉默中,王韶突的哈哈笑道:“前几日宴会上还唱着清平乐,若是今天……”
一阵急促的脚步打断了王韶的话。脚步声从前院沉沉的奔过来,绕过机宜文字所在的院落,一直往后院的安抚使官厅去了。王韶往韩冈使了个眼色,韩冈会意的出去,转眼他就急走回来,脸色也有了些变化,“甘谷告急!”
王韶又是猛的站了起来,脸色这回是当真变得苍白,一脸惊容:“真的打起来了?!”
韩冈摇着头:“我没来得及细打听。不过传信回来的是个急脚递的铺兵,看他的神色也不是小事。甘谷那边怕是西贼再进一点就要点烽火了。”
“沈兴宗会不会出事?”高遵裕立刻问着,前面他对沈起可能会遭遇到西贼的事也只是泛泛的想了一下,并没有当真。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党项人当真说来就来,一点也不耽搁。
“还理会他作甚?死活由他去,轮不到我们操心。”王韶猛的站起身,把他收藏在厅中的一份缘边四路的舆图找了出来,指着上面向高遵裕解释,“如果是平常时候,秦州这边肯定是偏师。有环庆的马岭水不走,却过来走甘谷道,西夏人不会自找麻烦。
但现在是麦熟之时,西贼的目的却是粮食。马岭水两岸的田地并不比甘谷大,打下的麦子也不可能比甘谷多。西贼两条路都不会放过,就算抢不到新粮,也会把麦田烧掉,让缘边寨堡今年就只能靠着后方把粮食运上去。这对他们入秋后的进攻好处多多。”
“刘昌祚已经在甘谷城了。子纯你不是赞过他多次吗?有他在,应该不用担心甘谷城吧?”高遵裕问着王韶。
“甘谷我才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古渭和渭源。对于西贼的习惯,蕃部那边也是了若指掌。前次木征为了硕托部吃了那么大的亏,今次肯定会趁着西贼调走了刘昌祚,古渭、渭源的兵力空虚,而起兵报复。”
他转过头来,对着韩冈道:“玉昆,我去找李经略报备,你现在去准备好,午后就跟我去古渭寨。”
高遵裕听了,当即叫道:“子纯,即是要去古渭寨,我也一起去。”
王韶抬头,看着高遵裕。前日王韶因为心里清楚党项人的攻击只是个做做样子,刘昌祚带去甘谷城的两千兵马随时可以来援,所以他才安心的把高遵裕带去古渭寨。但今次情况不同,无论西贼还是蕃贼,都是要玩真的了。若是高遵裕出了一点事,他这边可就麻烦了。
王韶犹豫再三,但见着高遵裕他是一脸坚持的模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请公绰与我同行。”
所谓坐言起行,王韶也是往古渭走得多了,上午把琐事处理完毕,匆匆的与又准备去陇城县坐镇的李师中打了个招呼,午后就带着一众护卫,与高遵裕、韩冈一起出城,往古渭寨疾行而去。
队伍中高遵裕带来的随从各个紧张万分,脸色紧绷得如同家中一下死了一半人口。而道路上的气氛比他们半个月前走过时也要紧张得多。
虽然西贼意欲大肆入侵的消息还没传扬开,但秦州人毕竟是久历战阵,知道西贼什么时候的进攻只是骚扰,而什么时候的进攻却是要拼命。在秦州,这样绷得紧紧地气氛每年都要重复多次,真不知道这种紧张什么时候是个了局,韩冈骑在马上,心中忍不住想着。
在他想来,其实要对付党项人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每次进攻得不偿失,对他们连续放血,一边高墙深垒的严防死守,一边偷空杀入西夏境内进行扫荡,一二十年后,西夏必然崩溃。但在政令一年三变的北宋,想维持这样的策略,却比聚齐大军直接攻入西夏境内还要不现实。
夏天天黑的晚,虽然王韶他们走得迟,但赶得路却不少。当天入夜时分,一行人就赶到了一百多里外的三阳寨。而在三阳寨寨中,他们却见到了一队熟悉的队伍:
“这不是沈转运的车马吗?”
第二卷 河湟开边 第8章 太平调声传烽烟(3)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如一副巨大的红色绸绢,在天地间批洒开。映得露骨山头上的无数白石一片亮红,仿佛炉膛中燃烧着的石炭。
董裕骑着马,顿足在露骨山南侧的山道上,远远眺望着南方。
天气炎炎,即便是太阳落山后,山风仍带了一丝暑气——如果是【创建和谐家园】,也许会觉得很舒服,但董裕身为高原上的吐蕃子民,却是分外耐不了热。
他身上的皮裘脱了一半,露出了半边坚实如铁的胸膛。腰间的五彩系带松松的系着,半幅披肩搭在肩头,用的是最上等的绢绸,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亮。
在董裕的右臂上,系着个三寸大小的圆盘形饰物。上面缀着一颗颗圆润如珠、名为瑟瑟的碧色宝石。这是吐蕃赞普一系才能佩戴的标志,代表着臂饰主人拥有继承自松赞干布的血脉。如果是普通的部族族长,臂饰就只是单纯的金银之物。
而董裕能配上这件臂饰,便是因为他是前任赞普唃厮罗的亲孙,现任赞普董毡的侄儿。同时也是河州蕃部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他的兄长木征。
他立马于高高的山道上。隔着一重矮丘,在南方极远处的一点淡淡星火,是来自于宋国最西处的寨堡——渭源堡——的光芒。不过渭源堡并没有驻扎多少宋军,历年来,吐蕃勇士若要东去,根本都不用理会渭源堡中的守兵。
董裕本也没把渭源堡放在心上,一直以来他总是很自大的带着他的兵从渭源堡前通过,去找他的岳父说话。这样的自大,直到他今次被王韶带着七家背叛了吐蕃的部落,从身后狠狠地捅了一刀后,才烟消云散。
董裕摸了摸右脸脸颊上刚刚长出来的粉红色的新肉,嘴角抽动了一下,绽出一个狰狞无比的笑容。眼底阴寒森森如电,那是饿虎在夜色下,盯着猎物时闪烁的幽幽寒光。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中箭的那一刻,董裕仍牢牢地记在心间。他从没见过那样迅疾的箭术,也就是一个呼吸那么短暂的时间,堵在逃路之上,迎面而来的那名宋人,竟然一口气射了十多箭。当时董裕竭力的避开了其中的一半,又靠着他身穿的硬甲挡住了剩下的一半,但最后还是漏了一箭,扎在了他的脸上,箭头甚至杠到了牙齿,硬砸了他两颗大牙下来。
“王舜臣……”
念着这个名字,董裕又觉得他的伤疤开始发痒了。在那一战之后,他设法打听到了那名宋军将领的名字。就跟留在他脸上的这道永远也不可能消褪掉的伤疤一样,董裕心中的恨意在他斩下王舜臣的首级前也绝不可能会消失。
“董裕,还在想托硕部的事?”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董裕连忙回头。
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先映入他的眼中,继而才是穿了一身肮脏的僧袍,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和尚。
董裕赶紧下马,冲着老和尚行礼:“师尊,你来了。”
“嗯。还算赶得及。”老和尚应声说着。
能让河州一带仅次于木征的大首领董裕恭敬有加的,在西北的蕃落中已经没有几人。但眼前的这名蕃僧结吴叱腊却绝对是其中之一。结吴叱腊是河湟一带有名的吐蕃族僧侣,不过他的有名是来自于他手上的兵力,这名老和尚,吃斋念佛的时候少,杀人放火的时候多,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慈悲。而他今次与董裕会面,也不是为了弘扬佛法。
刚寒暄了两句闲话,董毡便急着问道,“师尊,不知你找的那几家来了没有?”
“你放心,他们很快都会到的。”结吴叱腊安抚着董裕焦躁的心情,“等他们来了,便可以好好商议着下面要做的事了。”
“我只是想再会一会在我脸上射了这一箭的宋人。”董裕平静的声调中透着浓浓的恨意。一时忍不住又去摸着伤口。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这块伤疤却仍时不时在发痒:“想不到【创建和谐家园】中又出了不输刘昌祚一般的好汉,等今次事成,我要他的头割下来当酒碗。”
“董裕!”这时山道上传来一声吼,毫不客气的叫着董裕的名字。
董裕和结吴叱腊同时望了下去。一个高大健硕的吐蕃汉子沿着山道骑马奔上来。可能是嫌热,他把帽子脱了,也是秃秃的一颗光头,穿着僧袍,而与结吴叱腊不同的,是他留着一捧大胡子,乱糟糟的在山风中飞舞。
“是康遵啊,你终于来了。”董裕遥遥高声喊回去。
“结吴上师有命,哪敢耽搁。”
被唤作康遵的蕃僧,骑着马直冲董裕和结吴叱腊的近前。马蹄飞舞,溅起了无数尘土碎石,董裕和结吴叱腊脸色不变,就看着高大的河西战马带着沉重的蹄声正面冲来。
当康遵一人一骑离着董裕、结吴只剩五六步的时候,见着惊不动他们,方才用力一扯缰绳。胯下坐骑被勒得人立而起,跳着向前蹦了几步,紧紧擦着董裕的肩膀冲了过去。
“董裕,看来你的胆子还在嘛!”康遵跳下马,哈哈笑着。
“康遵星罗结!要不要比试一下,看看我的刀在不在?”董裕冷冷的说道,带着伤疤的右脸扭曲的抽动了一下,眼中又泛起了杀机。
康遵星罗结,星罗结部的族长。也没见人给他剃度受戒过,但他总是做着僧侣打扮。他完全不理会董裕的愤怒,毫不客气的说着。
“董裕,你今次带了这么多兵过来,难道是想报你前日在青渭结下的仇?”康遵星罗结并不惧怕董裕和他身后的木征,他手上的实力足够他自保,说起话的口气都跟董裕平起平坐,“你要做赞普,我可以帮个手。但要是说去打古渭寨,为托硕部报仇雪恨,抱歉,我不奉陪。我星罗结部人丁一向不旺,经不起这等折腾。”
康遵星罗结的一番话,让董裕红褐色的一张脸,一下变得血红。只是转眼间,他却是笑意堆上脸,“我打古渭寨做什么。嫌家里孩儿死得还不够多吗?”
董裕咧嘴笑着,脸上的那条狰狞的伤疤,也没影响到他的笑容,“我今次要对付的是跟着王韶一起攻打托硕部的那七个部落。宋人就罢了,既然是吐蕃人,还敢在我背后捅刀子,那是绝饶不了他们。我家哥哥今次让我带了六百人过来,都是家里最勇武的孩儿,按【创建和谐家园】的说法,是个顶个的好汉。正是要报那一箭之仇!”
“你从木征那里借了兵来?”康遵星罗结捻着胡子,歪嘴笑着,“你下了不少血本啊。”
木征董裕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早早的就已经分了家。各自过各自的,连部众都分了。上次在托硕部中损失的其实都是董裕的部众,而木征根本就是在河州看热闹。而董裕今次从木征手上借来了六百族中精锐,就跟康遵星罗结说得一样,可是下了不少血本。
“今次出战,我本身就领着三千兵,又有我家哥哥借的六百精锐,另外还有四五百人,都是托硕部逃出来的人,人人悍不畏死,想着要报仇。”
康遵算了一下,“那就有四千兵了。”
“我的四千兵,还有康遵你的两千儿郎,另外师尊还找了其他几家部族,加起来也有两千兵。”
“八千人?”
“对!”董裕用力点了点头,“总计八千大军,对外可以号称两万人马。我等明日我就让人把话传出去,我董裕今次就是要报托硕部之仇。若是纳芝临占、党令征他们七部能早早的来到我马前跪下请罪,我还能饶了他们,若是胆敢拒我大兵,不肯降服,我必灭他们全族!”
听了董裕的话,康遵星罗结嘿嘿冷笑:“我知道你是看着刘昌祚带着他的两千兵去了甘谷城,急切间赶不回来,才敢如此放言。但古渭周围可是青唐部的地盘,你要在这里把事闹大,你看俞龙珂会不会答应?”
董裕摇头:“今次青唐部绝不会插手,俞龙珂也不会乐意看到【创建和谐家园】在青渭耀武扬威。”
康遵星罗结哈哈大笑,笑声一落,脸色又冷了下来:“俞龙珂是条狡猾的狐狸,没人能揣测得清他的想法。如果董裕你只是凭着猜度说他会站在一边看热闹,我是不会出兵助你的。”
董裕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直沉默着的结吴叱腊一眼,决定还是透露一点消息,“瞎药会带兵来!俞龙珂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小,像只山鸡一样受不得惊吓。青唐部中,声援他弟弟瞎药的声音越来越大。有瞎药牵制,俞龙珂抽不出身来。”
康遵星罗结闻言又是放声大笑,“这事何不早说,作甚遮着掩着。青唐部既然出不了手,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星罗结部的假和尚换上了一幅市侩的笑脸,“我从家里带兵过来,也是冒着风险,若是不能拿些好东西回去,家里都要挨饿。董裕你说说,你打算分我多少?”
结吴叱腊代董裕回答:“墀松德赞在时,长安城任我吐蕃大军进出。唐帝没钱酬谢我们帮他平息叛乱,还把长安城当作了酬劳。今次只要康遵你肯用心,可以任你挑两个部族做报酬。”
第二卷 河湟开边 第8章 太平调声传烽烟(4)
王韶和高遵裕一起拜访沈起去了。虽然韩冈确信,沈起应该不会愿意自己被西贼吓得夹尾而逃的狼狈样儿,被他要调查的对象看见——这实在太丢人了。
而且韩冈更确信,王韶和高遵裕也同样能想到这一点。但他们是不得不去,既然沈起已经身在三阳寨中,那王韶和高遵裕就必须去拜访,礼节上的顾虑让人无法避免这种尴尬——反倒是韩冈,由于品级太低,反而落个轻松自在。
这事说起来还得怪沈起自己。当初韩冈做衙前的时候,甘谷城也一样传说着即将陷落的消息。而且真的离陷落只差一步,身为城中支柱的城主张守约带着主力甚至被引入西贼的伏击圈,并不像今次只是来抢粮和烧粮。
可当日在边境诸寨做着断头买卖的商人们,也只不过跑到了六十里外的伏羌城,就停下来等更进一步的结果。而这位陕西都转运使倒好,跑得够快,从甘谷城到伏羌城,逃了六十里还不够,又急急向东,才一天的时间,人都已经到了离甘谷城有百里之遥的三阳寨了。
不愧是做转运使的!
这一天一百里的速度实在让人惊叹不已。要知道沈起不是单人独骑,而是带着一队足够庞大的车马队伍,而且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有服侍主人这一项能力的仆役。沈起能带着这样的一群累赘,在一天内走完一百里的路程,足见天子和政事堂的宰执们是慧眼识人。
讽刺和嘲笑在韩冈心中打着转,王韶和高遵裕都不在,他便是清闲得很,也不用去考虑在古渭真的碰上蕃贼来袭的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太低了。
王韶虽说是去古渭寨坐镇,以防蕃贼趁势作乱。但一切应对措施都有预备,只要木征、董裕不发疯一般的倾巢而来,就凭古渭寨现在的防御水准,加上刘昌祚留在城中的一千兵马,依然可以轻松应对。
而木征、董裕发疯的可能性,在韩冈看来,即便有,也不会大。木征、董裕兄弟俩有没有胆子承受攻下古渭寨后,随之而来的天子怒火姑且不论,单是青唐部的俞龙珂,就不会任由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恣意妄为。
古渭寨旁边就是青唐部,两处甚至是被合称为青渭。虽说俞龙珂现在抱着首鼠两端的暧昧态度,在宋、夏、董毡、木征四家之间玩着势力平衡的游戏,尽量想着哪边都不得罪。但宋、夏两家倒也罢了,他若是会容许木征、董毡踏足他的势力范围,他日后不要想在河湟诸部中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