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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执天下--UTF-》-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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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冈自从转生以来,在这个时代接触了很多人和事。地位高到李师中、向宝、王韶,地位低到黄大瘤、李癞子,心机都不少。年纪轻的,如王厚、王舜臣,也都有些城府,或者说都是一些聪明人。如窦解这般浅薄的纨绔子弟,韩冈还是第一次见到,‘该不会是装出来的样子吧?’韩冈总是习惯性的将人往聪明里去想。

        王厚向韩冈使了个眼色,眼神中有着几分喜色。这是好事啊,窦七可是把刘希奭强往王韶这里推。

        刘希奭脸上的不快只是一闪而过,笑意又堆了出来,招呼着韩冈和王厚重新坐下。琵琶弦动,牙板轻敲,两位歌妓又唱了起来,还是柳屯田的曲子词。

        曲乐声中,几人随意地说着话,可窦解只理会刘希奭,却对韩冈、王厚全不答理。而韩冈、王厚也不自找没趣,也只跟刘希奭说话。

        窦解上桌,方才吃的旧菜便撤了下去,惠丰楼又换了一桌菜上来。刘希奭和王厚对前面吃得一盘鲜嫩的酿豆腐赞不绝口,细嫩弹滑,洁白如玉,又没有咸苦味,口感远远超过他们过去吃过的任何一次豆腐。现在又端了上来。掌柜亲自来介绍,说是城内天宁寺的特产,过去只用在寺内素斋上,只是最近香火少了,才开始提供给惠丰楼等秦州城内地几家大酒楼。

        “这是用石膏点的,而不是卤水。”韩冈随口把底细揭穿。虽然此时还是天宁寺意欲掩藏的秘密,但后世豆腐种类花样繁多,本质上却还是盐卤豆腐和石膏豆腐两种,这点小常识他也还是有的。

        “石膏?”王厚、刘希奭一起问出声来。

        韩冈解释道:“寻常都是用卤水点豆腐,故而有股子咸苦味,如果用的是石膏,便是如现在的这一道般鲜嫩。”

        王厚摇头赞叹着:“早知玉昆博学,不意连庖肆之事亦能通晓,到底还有什么是玉昆你不知道的?”

        “不愧是韩玉昆。”刘希奭随手又敬了韩冈一杯酒。

        “若是说起种菜施粪,抚勾应该也是一样熟悉。”可能是韩冈得了两人的赞,让窦解心里不痛快。他的话里带着刺,却透着浅薄。连刘希奭都听着不舒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更别提王厚,差点要拍案而起。邻桌也是一阵响声,却是李信和杨英两人一个拉着一个,硬是把双眼怒火熊熊的王舜臣和赵隆压在交椅上。

        韩冈没有理会窦解,笑着说:“也不是韩某博通,而是恰巧知道天宁寺每月都要买上一批石膏……”

        “看来韩官人的确不是博通,而是包打听啊……”窦解歪着嘴笑着,说话越发的刻薄。

        王厚和刘希奭都不禁皱起眉头,窦舜卿的这个孙子怎么这般说话?连做人都不会,真不知窦家的家教是怎么教的?窦舜卿一贯的喜文厌武,曾经有传言说他想将自己的武官身份改成文官,只看他连孙子都训不好,转了文官也是丢脸。

        凡事总想图个嘴上便宜,喜欢打压别人来抬高自己,这样的浅薄小人韩冈倒见得多了。如今韩冈地位不同了,在走马承受面前与窦七衙内争起闲气,反而会毁了自己辛苦打造的形象。

        但给人欺上门来也不合他的脾气,韩冈偏头看了看王厚,又对刘希奭笑道:“处道兄应该是清楚的,如今医治骨伤,总少不了一味石膏。在下很快就要提举路中伤病事宜,在情在理都得要打听一下秦州各种药材的行情……”

        韩冈没说下去,但王厚和刘希奭却已经听明白了。韩冈因为要打听药材的行情,从而得知了天宁寺在争购石膏,又从中推断出天宁寺做豆腐的诀窍。这一层层的推理,便体现出了韩冈的头脑明锐,闻一知十。

        “这些年来,天宁寺每隔三月就要进个四五十斤石膏,若说是有人热毒缠身,非用石膏这等大寒之物不可,也不至于一用十几年,当成饭在吃。”

        韩冈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刘希奭暗暗点头,又暗自给了他一个心细如发的评价。

        自从被推荐入官以来,韩冈以尚未授官为由,对路中各处伤病营不闻不问,连他亲自起名的甘谷疗养院也没再涉足半步。刘希奭本以为韩冈是那种得了官后便无心政事的一类人,但从他暗中打听药材行情的一事来看,韩冈对他自己要负责的事务还是很上心的,也难怪王韶那般看重他。

        “见微知著,王、张、吴三位果然有眼光。玉昆当真是大才。”刘希奭举杯又向韩冈敬了一杯酒。

        “哪里,走马过奖了。”韩冈回敬刘希奭,王厚也端起杯子凑个热闹,不经意间,窦解已经被晾在了一边。

        对窦解这样的人来说,无视便是最大的侮辱。偏激的性子,根本容不得人小觑半点。一个灌园小儿,一个阉人,还有一个幸进之徒的儿子,竟然都当他不存在,在那里自说自话。窦解的心中顿时浸透了屈辱,熊熊怒火燃起。

        而韩冈还在跟刘希奭谈笑着,毫无拘束,根本看不出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王厚对此并不惊讶,只要与韩冈打过交道,只要与他没有仇怨,都是很容易便跟他亲近起来,他本人不也是这样的?

        刘希奭与韩冈有说有笑,觥筹交错,不是官场上的应酬,也不是一开始别有用心的刻意结交,刘希奭是真的觉得与韩冈喝酒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甚至不知不觉中,话题转移到河湟拓边上之后,刘希奭也浑忘了要避忌一点。

        与君子交,不觉自醉。

        韩冈前世毕竟有过长达十六年的正规的学习经历,虽然所学到的知识,与如今世间流传的学问有所冲突,无法有效运用。但学习方法却能贯彻古今,将之运用到儒家学术的攻读上来,同样无往而不利。科学知识姑且不论,十六年正规化的教育培养出来的逻辑思考能力,就已经让刻苦钻研的他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就算没有留在身体里的记忆,只要有充分的时间用来学习和交流,他照样能在面对这个时代的饱学之士时,丝毫不露半点怯意——这是韩冈的自信。

        而且从精神年龄上说,韩冈比他的外在要年长得多,早早有了稳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性格、为人都已经成形,又是冷静现实的性子,几乎不会为身外之事所干扰。同时他还有有足够的社会经验,与人交往起来得心应手。

        北宋与千年后的时代,社会、风俗、人情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人性依旧,使得韩冈混迹在北宋的社会中依然如鱼得水。

        这就是韩冈的优势所在。也是依仗着自己的经验,韩冈正小心的准备着从窦解这里探一下窦舜卿的老底。

        “……再过一年半载,等王机宜在古渭和渭源将根基打好,到那时,立功的时候便到了。”韩冈抬眼像是在对刘希奭说话,但眼角却是在关注着窦解的神色。

        不出意料,窦解冷笑一声:“富相公、文相公这些元老重臣,没一个喜欢妄起干戈。”

        “别忘了韩相公。”韩冈第一次接过窦解的话头,出言反驳,“相三帝、扶二主,富、文可比得上?!他可是支持拓边河湟的!”

        “谁说的?!”窦解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事,“韩相公怎么可能支持王韶!?他可是骂了也不知多少次了。”

        ‘蠢材!’韩冈眼中藏着嘲笑。

        窦解的脾气性格,韩冈一眼便看个透底。自高自大,心胸比针尖还小,又乏城府,浅薄无知。这样的人总以为是众人的中心,最受不得轻视。把握到窦解的性格,设个陷阱让他自己跳进去,也不需费多少力气。窦解这么轻易便上了当,让韩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窦解脸色也变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

        刘希奭面沉如水,双眼透出的寒意能把人冻结。他当然明白,赵顼把窦舜卿派来秦凤,不是为了给王韶拆台。可从窦解的话中,窦舜卿的偏向已经展露无遗,而且谁是幕后,也已经清楚明了。秦凤走马头痛欲裂,这件事他是上报好,还是不上报的好。

        窦解脸色阵青阵白,让王厚看了很解气。而韩冈却站起身,对刘希奭行礼道:“今日一会,多承走马盛情。只是天色不早,明日韩冈便要启程,还是先告辞了。”

        刘希奭愣了一下,又苦笑着点头:“也罢……就到这里吧。”

      第一卷 塞上枕戈 第35章 把盏相辞东行去(3)

        好好一场饯行宴给个厌物搅和得不欢而散,刘希奭送他们出来时,也只能苦笑着说等日后有机会再聚。只是这可能性不大了——韩冈自京中回来后,就是正式的秦州官员,走马承受碍于身份,便不可能再邀他一起小聚。自然,韩冈和王厚并不会在意刘希奭的宴请,只要秦凤走马在心底里给窦舜卿记上一笔帐那也就够了。

        别过刘希奭,韩冈、王厚、王舜臣等几人自惠丰楼一起往普修寺走去。还在年节中,又刚刚结束了春牛祭典,城中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穿着新衣的孩童在路边笑闹着,而走亲访友的人们更是络绎不绝。

        王厚左顾右盼,呵呵笑道:“都在扎彩灯了,再过几日便是上元。届时城中照例的放灯三日,只可惜玉昆你今年是看不到了。”

        韩冈轻巧的避过一个差点撞上自己的小孩子,也笑道:“算下行程,上元的那一天,小弟恰好能赶到京兆府。长安的上元灯会,只会在秦州之上,不会在秦州之下,我可不会羡慕你们。”

        “要是玉昆你能在上元夜赶到东京才叫好!”王厚放声说着,“天下上元放灯皆三日,唯有京城五日。从元月十四到十八,城中夜夜光焰冲霄,星光皆隐。御街之上溢彩流光,星汉银河如坠城中。那样的景色,天下四百军州,数千城池,也只有人口百万的东京城中才得一见!”

        王厚沉醉于记忆之中,韩冈听着也是心向往之。百万人口的世界第一大城,虽然跟人口膨胀的后世没法儿比,但在韩冈心中,却自有一番魅力。

        “那不是刘仲武吗?”转过一条街,赵隆突然叫了起来。

        王厚、韩冈一起望去。只见赵【创建和谐家园】之处,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军官被七八名军汉簇拥着,正往街旁的一家酒楼中走去。

        “他就是刘仲武啊……”

        刘仲武因为受到向宝的青眼,在秦州已经有了点小名气。被一路都钤辖关注提拔的新进,总是会受到多方的关注。

        王厚一直目送着刘仲武走进酒楼中,这才转头对韩冈道:“刘仲武今次也要到东京去,与玉昆你一样都是明天启程。”

        “向宝荐了他任官?!”

        “不是!”王厚摇头,“刘仲武不是直接为官,他的功绩还不够。如果军功够多的话,就可以像甘谷城的王君万那样连转三官,一跃入了流品,做了一名从九品的三班借职。但刘仲武不够资格,他是去京中三班院参加试射殿廷。”

        试射殿廷,顾名思义就是在天子面前考试射术。只要考绩优异,也可录名为品官。不用王厚解释,韩冈也清楚这条武官晋升流品的捷径,无他,王舜臣和赵隆过去没少在他耳边念叨。

        韩冈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不是直接荐官,但向宝为刘仲武争来的机会已经够难得了。王兄弟没捞到的机会,这刘仲武却是平白无功的便到了手。”

        “如此恩遇,刘仲武只要不是生性凉薄之辈,对向宝肯定是感激涕零……何况还向宝还送了一个美人给刘仲武,在家为他缝衣做饭!”王厚冲王舜臣几人扬了扬下巴,“哪个不羡慕他的运气?”

        王韶如今提拔的四个亲卫,都有将他们外放去领兵的计划。其中以王舜臣的职衔最高,再升一级就能转入流内官,只是年纪差了一点,要等上两年才能实际外任。杨英是王韶乡里,以殿侍的职衔担任弓箭手指挥使,其实是白领这一份俸禄,并不实际带兵,寻常便护持在王韶左右。

        而赵隆和李信,两人在秦凤都是数得着的好武艺,轻而易举便能压制着手下的骄兵悍将。赵隆的相貌身材极有威慑力,王韶平常喜欢把他带着身边,但放出去带兵一样没问题;李信则为人寡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便可以高枕无忧,是那种可以安心的把后方和粮道交给他的典型军官。

        不过计划是计划,四人如今都还在王韶手下听命,要等到外放领兵,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而刘仲武却眼看着就要达成目标了,只要他在殿前演武时有点好表现,一个流内官身便唾手可得。

        “真真是好狗命!”王舜臣对刘仲武的运气又羡又妒。说起来,如果没有刘仲武,王舜臣应该有很大的机会获得去京城的名额——只要李师中和向宝届时不反对的话。

        “王兄弟的军功其实已经够了,只是争不过向宝支持的刘仲武。几十个首级在身上,还换不来一次御前演射的机会,真是吃了大亏!”韩冈摇头又叹着气,他深为王舜臣感到遗憾。

        说起军功,其实王舜臣很吃亏,韩冈更吃亏。在裴峡谷,斩首三十余级,在下龙湾村,又斩获过山风以下二十多个首级,两人都是亲历其事。寻常县尉捕盗得五人,已经可以加官一级,而军功斩首有个三五十级,足以让一名小卒得入流品,鱼跃龙门。如果上头有人,靠着五六十级的斩首,甚至完全可以吹出一个败敌数千的大胜来。

        但韩冈刚刚因为前一次的斩首功以及在甘谷城的功绩,而受到荐举,后一战的军功并没有被录入下来。刚过了年,韩冈才十九,能入流品已是难得,进用太速反而不利日后——李师中便是这般说的。同样,虽然看起来有二十八、三十八,但实际上才十八岁的王舜臣,也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而与从九品的流内官无缘。

        所以最后的那点在下龙湾村里的功劳,便分给了赵隆和李信二人。王厚虽然适逢其会,但他也没有从赵隆和李信那里争功的意思。

        “也不必羡慕刘仲武,以四位兄弟之勇武,又能耽误几年时间?说不定再过一年半载,就是几位官人了。”王厚出言安慰着有些丧气的王舜臣四人。

        韩冈也道:“处道说得没错,以几位兄弟之才,只要有机会,何愁不能一跃龙门?……”他再一笑,“而在王机宜身边,机会又怎么会少?”

        “说的也是!”王舜臣的兴致又高了起来,他走过路边的摊子,丁零当啷的丢下一把钱,捧了十几个橘子回来,分给韩冈他们一人两个。

        王厚和韩冈要维持形象,把两个橘子收在袖中,而赵隆、李信他们,都是剥了皮,直接丢进嘴里。几人一边吃,一边走。

        王舜臣吃着一嘴的汁水,顺着胡须向下流,含糊不清的说着,“三哥也是本事,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查得药材市价。”

        调查个鬼,韩冈当然没有去调查,但他前面把事情说得圆得很,没人会怀疑。不去问过石膏的行情,谁能看透天宁寺的豆腐是用的什么材料?

        王厚也是摇头,指着街边的一家药铺:“这样的铺子秦州有二三十家,要是一家家药铺去问,我可吃不消。”

        韩冈笑了笑,想避过这个话题。只顺着王厚的手指方向,却正见那间药铺中的伙计把一个抱着小孩的女子轰了出来。那伙计还插着腰,在台阶上骂着:“没钱还想抓药?!又不是开善堂的!没了钱赚,要俺们喝西北风去?”

        那女子虽然头发都被推搡散了,遮去了容貌,但抱着孩子的背影看上去却是楚楚可怜,让人义愤填膺。见这么一对母子受欺,好事的王舜臣当即上前几步,揪住药铺伙计作势要打。

        “别下重手!”韩冈淡然的说了一句,上前将那女子扶起,“小娘子可安好?”

        被韩冈抓着手臂,严素心身子一颤,心中顿时又羞又恼。哪有这般无礼的?!方才想赊贴药而被轰出药铺,已经是不幸,想不到竟然还碰上了个调戏女子的泼皮。

        世风严谨,男女大防虽然没有明清那么恐怖,但随意接触良家女子的身子也并不合适。王厚在旁边咳了一声,权作提醒。而韩冈扶起严素心后,便放开手,退了一步。动作自如,神色也是自然得紧。

        严素心小心的抬起头,只见韩冈的双眼清澈深邃,神色也不带一丝淫邪,并不是趁机占便宜的浮华少年。而且这张面容,虽从没有正面相见,却早已深深的刻在心底。

        “多谢官人!”严素心抱着招儿向韩冈行礼道谢,声音中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官人?韩冈眼眉微动,又仔细看了严素心一眼,看起来她好像认识自己的样子。自家穿的是文士的襕衫,平常百姓看到自己,多半会道一声秀才,而官人,如果不是酒楼或脚店里的小二和掌柜,就只有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才会这样称呼。

        王舜臣这时退了回来,他并没动手,而是放手让药铺伙计躲进店中。赵隆奇怪的问着:“怎么不打?”

        “三哥都说不能下重手,那还怎么打?!俺下手何时轻过?”王舜臣反问,他探头去看着严素心怀里的招儿,看轮廓应是个一个相貌很清秀的小女娃子,但她的头面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水疱,而被扯开了半边衣襟,露在外面的上臂更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浆疱。

      第一卷 塞上枕戈 第35章 把盏相辞东行去(4)

        “痘疮!”王舜臣一声惊叫,赵隆和李信当即倒退了几步,远远的避开。北宋的痘疮,其实就是天花。这个时代,从皇室到民间,婴幼儿死亡率都是高达五成,其主要罪魁便是名为痘疮的天花。赵隆和李信都没得过天花,自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痘疮?……是水痘啦!”王厚上前查验了一下,他小时就得过天花,运气好撑了过去,耳鬓、额角等不显眼的地方,还有当时留下的疤痕。眼前的小孩子身上的浆疱,并不是天花的样子。他抬头问着专家的意见,“玉昆,你怎么看?”

        “不是痘疮。”韩冈这个身体没得过天花,更不知道水痘和天花的区别,但药铺里的专业人士轰人出来时并没有避讳,想来也不是会要人命的烈性传染病。

        严素心低下头看着招儿已经满是水疱的小脸,“是水痘,郎中都开了药方,就是没钱抓药。”

        韩冈掏了一下怀中,钱袋里只剩下百十文,他问着王厚,“处道,还有钱没有……”

        王厚向外掏着钱,“玉昆你倒是一片仁心。”

        韩冈正色道:“当初若救我的孙道长少了一份仁心,小弟早已是一堆白骨了。”

        “说的也是,也算是件阴德吧。”王厚把一串铜钱递给韩冈,韩冈装进自己的钱袋,转手一起交给严素心,又问着:“还够不够?”

        看着韩冈温文尔雅的微笑,严素心抿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她哽咽着低下身去道谢,但抬起头时,韩冈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王厚走在韩冈身边,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玉昆,方才你做得岔了,不该扶她的。你虽是好心,可街上人多眼杂,传出去对玉昆你的名声不好。”

        韩冈哈哈笑着,浑不在意:“方才本有,心中却无。如今虽无,心中却有。处道,你着相了!”

        王厚愣了,想了一想,便摇头自嘲而笑:“愚兄的确是着相了。不过玉昆你在普修寺里倒真是住得久了,说话也越来越有禅味。”

        韩冈停步抬头,看着普修寺的匾额,“除了香火塑像,这庙里,哪还有半分禅意?”

        ※※※

        寺中的住持和尚道安,这时正陪着几人说话。看着韩冈等人进来,便急忙站起。

        他们都是不够资格出席韩冈的饯行宴,而特地在普修寺中等候韩冈。王五、王九,还有周宁,在周宁身边,又站着一个让韩冈看着眼熟的黑瘦青年。

        当初的德贤坊军器库中的两名库兵——王五和王九,在陈举一党被清理之后,已经改在成纪县衙中做事——这是韩冈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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