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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顺着那双皮鞋往上看,是一件黑色健美运动裤,再往上,是一件米黄色的紧身小衫,再往上看……
望着那张秀美绝俗的面容,王思宇登时愣住了,手里的几张纸条缓缓飘落……
眼前这个绝色丽人,竟是廖景卿,那个美丽而又忧伤的女人,此刻,正站在王思宇的身前。
四目相对,廖景卿竟也愣住了,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后,才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向下方走去,她的步履轻盈,悄然无声;身姿曼妙,有如夏柳秋荷。
那幽幽的一声叹息仿佛重锤般砸在王思宇的心头,令他全身一震,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王思宇才恍然惊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颗心依旧突突地跳个不停。
此刻再望向卷子,却什么都看不进去,眼睛里还是那张美极的面孔,耳边仍旧回荡着那声叹息,此刻,王思宇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当这样的女子出现在身边,全世界都会从面前消失。
正心慌意乱间,王思宇的心头又是没来由地一跳,这时方感觉到,廖景卿似是已经站在他身后,王思宇的手在桌上轻轻地敲打几下,就缓缓地收了回来,静静地感受着那道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转到桌面的卷子上,两三分钟后,廖景卿那苗条的身影才从身边经过,王思宇却已不敢抬头去看。
这时他再也没有了答卷的心思,就拿着那管笔在手中荡来荡去,却连一个完整的托马斯全旋都做不出来,总是掉在桌子上,传来“哒哒”几声,引来旁边一位年轻女子不满的目光,王思宇赶忙停下来,回以歉意的一笑,双手摆弄着那杆签字笔,不知过了多久,那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样坐了约莫十几分钟,廖景卿竟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正低头诧异间,廖景卿却从身边经过,两人身体错过的刹那间,一个小纸团突然从她那莹白如玉的手中丢出,王思宇赶忙伸手接住,抬头见两位监考官并没注意这里,他赶忙把纸团打开,定睛望去,却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那字体虽小,却依旧娟秀可人,如同青丝缠绕,柔软中透着一股轻灵,仔细瞧去,分明是几道难题的答案,他赶忙把这张纸放到卷子下面,开始用心地抄写起来。
王思宇一面抄写,一面赞叹,廖景卿的才识实在了得,这数百字中非但没有一处涂抹,更无一处疏漏,其中阐述的观点清晰明确,层次感极强,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她的遣词造句更是别有韵味,一路抄下去,竟是流畅之极,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涩之感。
有了廖景卿的雪中送炭,上午两科的考试,王思宇考得异常顺利,只要下午那科能够顺利通过,王思宇觉得这次笔试过关绝对没有问题,对于廖景卿的帮助,王思宇也并没有太过吃惊,毕竟自己和他死去的弟弟长得太过相似了,大概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廖长青的影子,廖景卿才不忍让自己失去这次机会吧。
此时想到她们姐弟两人名字,王思宇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廖景卿、廖长青,各取中间那个字来读,可不正是应了好景不长的寓意么,也不知是谁给起的名字,竟是这样的不祥,姐弟两人都是命运多舛,一个早早地离开人世,另一个婚姻失败,事业也从高峰跌入低谷,尤其是廖景卿,虽然年纪轻轻,却已历尽磨难,不禁让人心生同情,当然,除了同情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开始泛滥成灾。
王思宇是最后一个离开考场的,因为他要趁没人的时候,把西服内衬上的纸条都清理干净,都摘下来后,王思宇将纸条捏成一团,放在西服口袋里,这才离开座位往外走,他刚刚走到门边,就听外面有人在打电话,那声音极为婉转悦耳,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廖景卿的声音:“好的,好,张老师,请您多费心了,我这段时间忙不过来,把瑶瑶的功课落下了,好的,我明天就去给她找个家教,嗯,家教一条街在哪里?好的,谢谢张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嗯嗯……”
等她打完电话,王思宇赶忙走出去,打算跟她道谢,可还没等他想好开场白,陈波涛这厮竟兴冲冲地走过来,冲着王思宇大声喊道:“考得怎么样?”
廖景卿见状,对着王思宇微微一笑,不经意间,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她赶忙转过身子,静静地走开了,王思宇没有搭理陈波涛,望着她的背影愣愣地发呆。
“嘿……嘿……魂都被勾走了!”见廖景卿走远,陈波涛拍了拍王思宇的肩膀,站在一旁取笑道。
王思宇这才皱起眉头,白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最近怎么很少见她上镜?”
陈波涛叹了口气道:“这女人长得太漂亮了也不是好事,台里好几位领导都看上她了,可她就是不知趣,这不就被冷藏了吗。”
王思宇听后若有所思,点点头,就跟着陈波涛进了电梯,站在电梯里面,陈波涛就伸出手腕,一脸神秘地对王思宇道:“小宇,老实交代,这表是从哪弄来的?”
王思宇随口敷衍道:“路上拣的。”
陈波涛顿时双眼放光,兴奋地道:“【创建和谐家园】!兄弟,你可真捡到宝贝了,六万多块啊,我上午去名表专卖店验过了,绝对的正品,等过几天兄弟炫够了,咱卖了钱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王思宇嘿嘿笑道:“那可不行,我得要八成!”
陈波涛知道他在调侃,也就没有在意,兴高采烈地把他拉进食堂,打了饭,王思宇和他坐在一桌,这家伙在舀汤的时候,特地把袖口撸起来,露出手表,拎个勺子在所有人眼前转了一圈,这才在众人啧啧的赞叹中,缓缓地将汤注入碗中,王思宇看着他脸上那个得意劲,忍不住在旁边轻声道:“你这家伙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陈波涛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把嘴巴凑到王思宇耳边,悄声道:“你这家伙比我还没出息,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刚才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不过那女人可真是世上少有的尤物啊,我每次见到她,我都……”
他刚刚说到这,瞥见王思宇眼中要杀人的目光,忽地在身上打个冷战,赶忙闭上嘴,拿手在表上摸了又摸,半晌,才端起汤碗,吹吹上面飘起的葱花,美美地喝了起来。
饭毕,陈波涛在饭堂门口被人叫住,一时半刻脱不了身,王思宇只好一个人走向电梯,足足过了两三分钟,电梯才缓缓下来,王思宇赶忙拿手指点了下按键,电梯门打开后,王思宇身边的人立时跑了一大半,只有他愁眉苦脸地望着电梯里那个肥胖的身躯。
方如海面沉似水,拿眼睛扫了王思宇一眼,瞥见他左胸上挂的准考证,就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包从电梯里甩了出来,抬眼望天,不去搭理他,王思宇伸手接住,没有办法,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嘴里嘟囔一句:“老师,好巧啊!”
随后抱着他的包,硬着头皮走进电梯,跟着方如海下了楼。
两人上了车,王思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方如海身子肥胖,一个人就快把后座塞满了,他坐进轿车后就一直闭目养神,没有理会王思宇,王思宇只好把胸前的准考证摘下来,丢到车窗外,知道这次是没机会混进去了,心里就有些惋惜,他见小车开得飞快,径直向北郊的方向驶去,就好奇地问旁边的司机道:“咱们这是去哪?”
司机轻声道:“先去玉壶山古华寺,再去附近的华鼎乡村俱乐部。”
王思宇听后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外面车流如织,人影幢幢,而留在王思宇脑海中的,却依旧只有那张秀美绝俗的面孔……
第十九章 如释重负
玉壶山坐落在玉州市的北郊,那里是丘陵地貌,山并不高,但形如其名,远远望去,恰似一把倾斜的玉壶,而古华寺则在它的半山腰上,这座寺庙其实并不古老,最初是由清末民初一个乡绅捐资修建的,本来已经荒废许久,但改革开放之后,随着旅行业的兴旺发达,省里市里多次拨款重修,这里才逐渐热闹起来,去雾隐湖游玩的人,多半也会到这里烧一炷香。
奥迪车停在山脚下,王思宇扶着方如海硕大的身躯走下车,缓缓向山上赶去,上山的路并不陡峭,一条十几米宽的水泥路上,满是络绎不绝的游人,每隔五十米远的距离,就会有一个僧人穿着藏青色袈裟站在路边迎来送往,不时地向游人颔首微笑,倒与那些酒店的迎宾员有些相似,王思宇就觉得这寺庙的主持应该很有商业头脑,他家的买卖应该错不了,上面有满天神佛罩着,下面国家还有一系列的免税政策,再加上本来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经营得当,想不赚都难。
方如海爬山很是吃力,走上一段路程后,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王思宇忙从衣兜里拿出纸巾递过去,方如海笑了笑,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倚在道边的红木栏杆上歇了一会,继续往上行去,两人足足走了十五六分钟,才从一片绿荫里,依稀看到朱红色的山门。
再走了几十米,沿石阶逐级向上,终于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大片平坦空旷的平地,穿过一片小树林,整座寺庙就出现在眼前,此时日光很足,寺庙里的香火太旺,那些氤氲的烟雾就随着微风飘渺升起,整个寺庙都笼罩在云遮雾罩之中,散发着玄妙的神秘气息。
进了寺庙,先在大殿外的空旷处转了一圈,方如海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写着“功德无量”四个红字的黑色功德箱里,站在功德箱旁的和尚赶忙对他深施一礼,大声喊道:“福星高照,好运连连。”
王思宇跟在他的身后,见那僧人拿眼睛瞄着自己,也只好意思意思,于是很大方的将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一把硬币,随手丢了进去,里面顿时响起一阵清亮的撞击声,那和尚见了,顿时一翻白眼,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把目光盯向别处。
两人向前走了没几步,大殿里突然响起三声鼓响,二十几个僧人从正殿里走出,分列道路两边,合掌默立,众游人好奇间,也闪到一旁,让出一条小路,过了两三分钟,四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抬着一顶竹架从大殿里走出来,竹架上坐着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在人们的注视下,缓缓穿过大院,走出庙门。
王思宇不禁皱皱眉头,转头对方如海轻声问道:“这人就是主持方丈?”
方如海点头道:“智空【创建和谐家园】,华西省佛教协会会长,三届全国政协委员。”
王思宇看着竹架颤悠悠地被抬进树林,吧嗒吧嗒嘴,没再吭声。
买完香后进了正殿,拿香纸点燃后插在香龛里,方如海对着佛像拜了又拜,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表情凝重而虔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转头对旁边的王思宇道:“你也过来拜一拜吧,今天是小晶母亲的忌日,上午我刚刚扫墓回来,中午就遇到你,这冥冥中似有定数,怕是小晶的妈妈急着见未来女婿了。”
王思宇听后倒吓了一跳,赶忙学着方如海的摸样,神情庄重地拜了几拜,在心里诚心祈祷,希望那位老人家能在另外的世界里得到心灵上的安宁,再不受这红尘浊世的困扰。
上了香,两人走到旁边的挂桌旁,那里足足摆了十五六张香案,每个香案上都摆着八角签筒,两人各自从签筒里摸出一支签,王思宇在抽签时脑子里想的是廖景卿,暗自琢磨着不知和她有没有缘分,他把刷着红漆的竹签拿到手里,仔细望去,却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运主静时莫惊慌,动则得咎更荒唐,他方难求心中宝,运来时至从天降。”
看了签上的文字,王思宇就苦笑着摇摇头,暗想缘分这东西果真是求不来的,本来他还谋划着明天到家教一条街上假扮家教,借机接近廖景卿,看了这签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顺其自然好了,说不定哪天运气来了,廖姐姐自然会从天而降,光溜溜地落到他的床上。
王思宇把竹签丢到香案上,扭头去看方如海,却见他正拿着手中的竹签怔怔地发呆,王思宇的好奇心被他勾起,忙凑过去瞄了一眼,却见竹签上写着:“凤凰开羽毛,众鸟尽皆惊,指日升云汉,鸣声万人知。”
王思宇赶忙摸着下颌道:“好签,真是好签,看来老师还要高升啊。”
方如海听后摇摇头,把竹签随手丢在香案上,微笑道:“走吧。”
其实,他抽这签时,问的是王思宇的前程……
下山时的脚步就轻快许多,方如海的心情大好,笑容可掬地跟王思宇扯些闲话,而王思宇则把注意力放在方如海脚下的台阶上,不时伸手扶他一把,生怕方如海脚下踩空,两人下山后,坐进小车里,小车缓缓开动,继续向前方驶去。
二十分钟后,小车停在华鼎乡村俱乐部门口,王思宇却发现大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而四个保安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前,其中一人伸手拦住车子,大声喊道:“今天歇业,改天再来吧。”
方如海微微皱眉,司机赶忙开门下车,走到门前,拿出证件在众人眼前晃了一下,轻声跟那位保安说了几句,那保安忙点点头,转身跑到门口的收发室里,急匆匆地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他接了一个电话,赶忙将大门打开,司机缓缓发动车子,将小车径直开了进去。
车子开到里面,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王思宇这才知道,此处竟是一个高尔夫球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清新醒目的绿色,小车停下后,王思宇下了车,跟在方如海的身后向缓坡上走去,见远处正有三四个人在挥杆击球,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十几人,正不时地低声说笑。
方如海走到一处遮阳伞下坐好,从旁边的椅子上取下白毛巾擦了把汗,又伸手从圆桌上拿起一瓶果汁,丢给坐在下首位的王思宇,王思宇打开果汁饮料喝上一口,向前方看去,却见挥杆打球的人竟是省委常委、玉州市的市委书记方如镜,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休闲夹克,脚下蹬着一双雪白的旅游鞋,正拄着球杆对旁边一人轻声说笑。
方如海见王思宇盯着那群人看得入神,指着这些人向王思宇介绍道:“你二叔左边那个是玉州市纪委书记李国勇,右边那个是市检察院的蔡院长,身后那个是市局的肖副局长,他们三个都是如镜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咱们方家的中坚力量。”
王思宇知道方如海已经完全把他当做方家的一员了,对自己再没有任何保留,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动,喝上一口果汁后,把手里的果汁饮料放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后抽上一口,微笑道:“二叔的球技不错。”
方如海却满脸不屑地摆手道:“稀松平常,在这块场地上,他还没赢过我。”
这时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抱着球杆从前方跑过来,离了几米远就微笑着打招呼道:“台长大人,您可迟到了足足四十分钟。”
方如海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点头道:“顺便办了点事,我还以为是单挑呢,怎么叫来这么多人?”
何仲良坐到椅子上,含笑不语,拿目光打量王思宇一眼,冲方如海低声道:“这位是?”
方如海轻声道:“我的学生王思宇。小宇,快跟何大秘认识下,他跟你二叔好多年了,你以后要多向他学习。”
何仲良听到“你二叔”三个字,立时心中雪亮,不敢怠慢,忙抢先站起来,热情地与王思宇握了手,轻声道:“何仲良,请王兄多多关照。”
王思宇赶忙摇头道:“何大秘太客气了,应该是您多关照我才对。”
两人客套了几句,重新坐下,何仲良此时没了顾虑,便轻声解释道:“最近调查组工作很辛苦,方书记打算让同志们出来放松一下,顺便给大伙鼓鼓劲。”
方如海向人群中瞄了一眼,轻声道:“现在进展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收网?”
何仲良微笑道:“依照现在的进度来看,拿下政法这条线没问题,如果运气好,还能兜到几条大鱼,方书记的意思是,不要急着收网,而是慢慢地施压,要让更多的人跳出来,再陷进去,争取让这颗炸弹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王思宇在旁边听得云山雾罩的,不明就里,正皱眉间,却见方如海微笑着点头道:“要是能把范敏哲揪出来就好了,他可是那只老猴子的忠实打手,把他搞下去,等于卸了老猴子的一只胳膊。”
何仲良笑笑,摇头道:“范敏哲太狡猾了,那件事情出了以后,他就再没去过‘大富豪’,最近在常委会上也安分多了,方书记估计他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这次想借机拿下他不太可能,但只要打掉下面的人,他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蹦跶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十有【创建和谐家园】是小猴子干的,不然对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遮掩,依我看,这一拳肯定能打到老猴子的痛处。”
听到“大富豪”三个字,王思宇终于恍然大悟,不禁喜上眉梢,但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太准,就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方如镜,而方如镜则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拿手指着王思宇,对何仲良道:“回头我跟如镜说说,想办法把这小子弄进专案组,他能耐大着呢,是真正的孙猴子,专往铁扇公主的肚子里钻,依我看,三个监察室主任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他一个。”
何仲良呵呵一笑,他自然能听出方如海语气中的调侃之意,与此同时,他也揣摩出其中的呵护之意,于是微笑着冲王思宇眨眨眼,脸上绽出善意的微笑。
王思宇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道方如海这是在奚落自己,上午的事情哪里会瞒得过这些老家伙,人家只需轻轻一望,就已看穿自己的小伎俩了,王思宇忙不好意思地刮了下鼻梁,嘿嘿笑了几声,轻声辩解道:“您又没跟我提过,我哪里知道方书记在查。”
方如海也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摆手道:“总之你不要再管那件事情,安心在党校学习,等你什么时候坐上市委书记的位置,再想着做王青天吧。”
这话就有点重了,王思宇听着心里不太舒坦,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自己的老师兼准老丈人呢,就算说得再难听些,那不也得受着嘛……
正尴尬间,王思宇抬头瞥见方如镜站在三十米外,正向这边频频挥手,他赶忙提醒道:“老师,二叔在叫你。”
方如海见好就收,他也怕挫了王思宇的锐气,其实,对于王思宇的这种性格,方如海还是很欣赏的,毕竟他从王思宇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要是放在三十年前,遇到这种事情,方如海自付要比王思宇更加急躁,说不定早就领着一帮弟兄打上门去了。
想到这,方如海微笑着站起来,走到王思宇的身后,在他肩头上轻轻地拍了拍,随后伸手接过何仲良递来的球杆,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见方如海走远,何仲良冲着王思宇微笑道:“王兄要不也过去运动一下?”
王思宇赶忙摇头,坦言道:“何大秘,我从没摸过球杆,下不了场。”
何仲良哈哈笑道:“很简单的,走,我去教你。”
王思宇见他诚意邀请,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忙站起来,跟着他向练习场地走去。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在何仲良的指导下,提臀收腹,拿眼睛死死地盯着草坪上的高尔夫球,双臂轻挥,以极其优美的姿势挥动球杆,下一刻,白色的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远远地飞进附近的小湖里。
在小球入水的那一刻,压在王思宇心头多日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卸了下来,水花四溅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第二十章 哆来咪发唆
得知专案组在查赵素娥的案子,王思宇的一块心病终于解除了,虽说在方如镜的眼里,那案子只是一枚用来打击政敌的炸弹,但只要这枚炸弹能够炸响,赵素娥的冤情必然能够得以昭雪,这点毫无疑问。
晚上回到家里,王思宇马上给刘天成打了电话,把上面有人在查这案子的消息委婉地透露给他,刘天成也极为聪明,一点就透,他更加知道,能够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于是在感谢之余,刘天成也向王思宇做了保证,一定会保守住这个秘密。
周六的早晨,王思宇急匆匆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光着身子冲进卫生间,过了十几分钟后,伴着“哗啦”一声水响,他才眯着眼睛摸回床边,直挺挺地扑下去,大床在微微颤动几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王思宇在床上趴了足足有十分钟,才愣愣地翻身坐起,想起今天应该去见一个人,一个早就应该去见的女人。
王思宇一直希望能够调和周松林父女之间的关系,只是一想到周媛那张冷冰冰的俏脸,他的心里就有些发虚,但周松林对他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王思宇每次见到老爷子愁眉不展的模样,他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假如廖长青泉下有知,应该也不希望这对父女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本来王思宇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做这件事情的,但有几件事情提醒了他,思来想去,这件事似乎也只有自己来干最适合,首先他和廖长青在长相上极为相似,这使得周媛对自己格外关注了一些,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从她推荐自己到青州市委办公室工作,再到自己遇袭后她赶到医院,据说还哭了鼻子来看,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也许,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廖长青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子。
占了周老爷子那么多便宜,不为他出点力,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想到这里,他赶忙跑到浴室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后,到楼下的小店里吃了早餐,出了门,就站在小区里,从衣兜内摸起手机打过去,电话接通后,那边并没有声音,王思宇知道周媛在听,就轻声道:“周老师,您上午在家吧?我现在在玉州,打算过去看看您。”
话音刚落,手机对面就传来了一阵忙音,王思宇不禁握着手机苦笑着摇摇头,这位冰雪美人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单位里工作的,这样的态度,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王思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这位美女老师了,也不知她在省教委基础教育处干得是否顺心。
早上九点半,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的王思宇出现在华大校园里,穿过教学区,径直走到家属楼前,他习惯性地站在一棵树下,拿手轻轻地拍了拍,又想起了上学时的那段荒唐岁月,以及那个分别前的夜晚,心里不禁有些百感交集,苦笑着摇摇头,快步离开这里,径直走进单元楼,上了四楼,王思宇轻轻扣响房门,一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推开,王思宇赶忙鞠躬道:“周老师好。”
周媛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睡衣,仿佛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冰天雪地里,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全无半点笑容,打开门后只是对王思宇报以轻轻的一瞥,就抱着大布娃娃走向沙发,坐在那里继续看着电视,安静得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看得入迷。
王思宇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表现,所以除了感到一丝寒冷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应的地方,换上拖鞋后,王思宇随手关上房门,他抬眼望去,见周媛还是不肯搭理自己,就知道这时候提了也没用,要是不采取些特殊手段,此行恐怕还会无功而返,看来,想要说服这位冷美人,就必须先在气势上压倒她。
想到这,王思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塑料袋,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毕恭毕敬地坐在沙发上,以学生的低姿态和周媛交流,而是直接拎着水果,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将新鲜的水果冲洗干净,从里面挑出些葡萄放到果盘里,随后面带笑容地端了出来,轻轻地将果盘放在周媛面前的茶几上,拿手指着果盘道:“周老师,吃点葡萄吧。”
假如这时有外人在场,肯定会把主客两人的身份搞错,王思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就叫喧宾夺主,可惜面前这位冷美人全无反应,并没有对他出格的举动产生半点兴趣,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的视线里面似乎只有对面的电视机,而没有茶几上的果盘,以及屋里多出的这个大活人。
王思宇不禁有些气馁,只好讪讪地坐回沙发,陪她一起看电视,电视里的广告一个接着一个,除了补钙就是补血,王思宇真不知道那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好不容易坐了十几分钟,见周媛仍然看得津津有味,他就忍不住摸着下巴搭讪道:“周老师,在省教委的工作还顺利吧?”
周媛仍然没有吭声,安静得仿佛是一株天山雪莲,独自绽放在人迹罕至的冰天雪地里,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影像声音,而没有其余的东西,王思宇不禁有些纳闷,上次来看她的时候,似乎她还说过一句话,这次居然连一个字都没讲,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她?
思前想后,似乎没有这种可能,王思宇就又提高了声音,缓缓道:“周书记挺可怜的,上次他跟我说,人老了,越来越寂寞了,女儿从来都不去看他,这让他倍感孤独……”
王思宇一边说,一边盯着周媛的表情,打算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但直到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完,周媛的俏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没有半点动容迹象。
王思宇一时间心头火起,决心继续挑战她的心理底线,他拿眼睛在客厅里瞄了一圈,最后落到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上,瞥了周媛一眼,王思宇从沙发上站起来,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拿手轻轻抚摸着键盘,随后抬起右手,拿中指重重地向键盘敲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一声刺耳的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