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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就知道会等到你的电话，从你当选为秋河镇党委书记的时候我就在等这个电话。”
看来，唐西很关心他，至少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解，既然了解，客套话就不说了。
“唐西，我打电话是想了解一下宁天钢铁在秋河镇建冶金厂的事情.....”钟立还没说完，就被唐西打断了。
“电话里不方便，晚上我们约个地方谈吧，就在阳湖区的别样年华咖啡馆，8点，不见不散。”说完电话就挂了。
放下电话，钟立想，这个官场，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人人都以为当官很舒服，却不知道，当官的最累，不是身体累，是脑子累，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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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准时在别样年华见了面，唐西也不客套，直接丢给了钟立一个文件袋。
钟立打开一看，是秋河冶炼厂所有的资料，包括最初的立项，审批，以及很多相关文件在内。
总的来说，都是一些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合法程序，钟立要的并不是这些。
“唐西，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们就言归正传，我想知道，炼钢厂建在秋河镇，有没有认为因素的干扰？”钟立问道。
唐西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你是想问，有没有利益链条在里面？”
钟立点了点头。
“我只能告诉你，不管哪一个项目，没有利益链条在里面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跟政府挂钩的项目，虽然宁天钢铁是国企，但是在每一个环节，都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因素存在，这个不稀奇。”
唐西的话，其实已经变相承认了钟立的问题。
“钟立，我等你的电话，其实不是想让你跟我打听这件事，我只是了解了你的为人之后，想要提醒你，或者告诫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情，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你插手了，可能就收不了手，或者，会被一次性打到，再也起不来。”唐西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不可能只有袁成坤一个人吃，袁成坤吃到的或许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恐怕都给上面人吃了。
钟立想了一下唐西的话，问道：“那你有没有参与这个事情？”
唐西笑了，说道：“我呀，就是一个管销售的副总，跟这些事情不搭边的，你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千万不能插手。”
“我想，应该还会有其他人给你打电话的。”唐西接着又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钟立的电话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关老的电话，这个神神秘秘的关老，可是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
“关老，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钟立笑呵呵地问道，凭心而论，钟立对关老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不是因为帮了钟立很多，而是的确有这种感觉。
“小钟啊，我也没什么事情，我就说一句话，羽翼未丰的时候不要想着飞太高，越往上面，气流越大，你那点羽毛可经不起扑棱啊。”也是说完就挂了电话。
钟立也不傻，他岂能听不出来关老的意思，跟唐西说的如出一辙，看来，这座钢厂牵涉的利益的确很广，至少是他一个镇党委书记动不了的。
动不了，就不动吗？
如果能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脱了这身官衣又如何，钟立打定了主意，目光也就变得坚定起来。
唐西一看到钟立这个眼神，叹了口气，今天算是白说这么多了。
按照他的立场来说，他应该讨厌钟立的，因为陈眉雪喜欢钟立，他就应该讨厌，但是越对钟立了解，越是讨厌不起来，或许是因为钟立的身上，有着他没有的东西，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就是觉得，钟立身上有一股气，一个自带光环的正气。
两个人又七七八八地聊了不少，一场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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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考虑了一下，目前的钟立有两步棋子要走，第一步，掌握公安力量，因为没有人民专政力量，后续很多事情，做不起来。第二，就是要跟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国土所所长见一面，小贾村的事情，国土所所长不知道，不可能，这么久了一直不露面，必定有原因。
决定了初步的两个步骤之后，钟立又有了信心，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得了头，后面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办法总比困难多吧。
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情，钟立决定，先去趟国土所所长，展睿的家里。
在袁成杰的陪同下，钟立到了展睿的家里。
一个乡镇的国土所所长，即便不贪不拿，工资养活一个家其实也不难，毕竟工资也不低，何况国土所的确是个肥差，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灰色收入，在允许的范围内收点礼，也算不了什么。
展睿的家在秋河镇的主街上，外观看起来还挺正常，一楼是门面房，开着一家服装店，从后面有个小门上二楼，就是一家五口人的居所了。
钟立来之前特意做了点功课，展睿夫妻两个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还有年迈的父母，跟他们住在一起。
后面的门是开着的，钟立敲了下，门，没人应声，就顺着楼梯径直上了二楼。
一上楼，钟立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整个二楼，也就是二室一厅的格局吧，客厅里面什么都没有，常见的沙发，茶几，餐桌，什么都没有，客厅旁边是两个卧室，一个卧室门关着，另一个卧室的门开着，钟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就是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在他的办公室翻东西的人。
“你是谁啊？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那个男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显然是很生气。
一出门，就看到了钟立背后的袁成杰，这个男人立马就不说话了，支吾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就是上次在书记办公室门口撞到的那个人。
“你是...钟书记？”男人说道。
袁成杰在背后轻声说了一句：“钟书记，这个就是国土所所长，展睿。”
原来，上次在他办公室里乱翻的人，是展睿，在楼道被架出去的，也是展睿。
钟立点了点头，展睿显得非常局促，客厅也没个坐的地方，相当尴尬，愣了一会，才想起了什么一样，从卧室里搬出了两张小板凳，放在客厅里面。
展睿进卧室的时候，钟立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非常急促的咳嗽声，如果没有猜错，卧室里，一定还有病人。
展睿出来的时候显得相当尴尬，一是可能因为家里实在太简陋，不方便待客，第二就是上次在钟立办公室里乱翻，还被书记撞了个正着。
钟立倒是没介意，趁展睿去倒水的时候，朝卧室里看了一眼，只见一间不是很大的卧室，里面摆了两张床，其实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子， 脸色很苍白，不时还发出非常剧烈的咳嗽，看情形，显然已经卧床很久了，钟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展睿的妻子。
可是根据展睿的档案，他的妻子应该是镇卫生服务中心的护士长，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整个卧室，除了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至少在钟立的目之所及，还没有看到一样家用电器，整个家就像被搬空了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端着展睿递过来的水，终于可以闲下来，好好唠唠了，这不唠不知道，一唠还真的吓了一跳。
之前说是袁丁之说是展睿生病了，其实并不是，而是有人不想让他上班，只要他去上班，就会面临着被开除的危险，家里只有一个经济支柱了，就是他。
展睿的家庭原本并不困难，应该说比别人来说，还要好一些，家在临街的位置，一楼是门面房，租给别人开店，每年都有固定的收入，父母身体也不错，他自己是镇国土所所长，妻子是镇卫生服务中心的护士长，女儿上高中住校，成绩也相当好，数一数二。
有时候变故来的时候，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在几年前，展睿的妻子突然就被查出来了得了一种比较罕见的疾病，原发性肺动脉高压，这种病病因不明，目前还没有治疗的技术，只能靠药物的缓解，而且很多药都需要进口药，价格奇高，这样一来，整个家庭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首先妻子的工作必须辞掉，少了一项收入，然后还要支付大量的药物费用。几年下来，存的那点女儿的嫁妆，全部给贴了进去，后来实在没钱了，只能开始当家里的家具电器，光凭展睿的那点工资，既要养活一家五口人，还要负担妻子的医药费，真的捉襟见肘。
钟立不能明白的是，家里的情况这么严重是一个问题，难道袁丁之就是为了让他照顾妻子，所以不让他上班吗？显然不是。
不过，展睿的形象，在钟立的眼中，也瞬间高大起来，对于糟糠之妻，不离不弃，而且照顾糟糠之妻，得的是永远都治不好的疾病。就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展睿是个好男人，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另外，从展睿的家境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吃拿卡要的官，应该算得上一个好官，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惨。
钟立想了一下，翻了下口袋，因为平时也没有带现金的习惯，还好身上有几百块钱，塞给了展睿。展睿肯定不会要，钟立只能改口说，是借给他的，以后有了再还，展睿就收下了，因为他确实需要钱。
看到钟立这样，袁成杰也翻了口袋，翻出了几百，也塞给了展睿，说道：“展所长，钟书记这次来，是来问你有关小贾村的问题的。”
第67章 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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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贾村的问题，换句话说，其实就是冶炼厂的问题。
展睿一听到袁成杰的话，立马就变了脸色，将手中的钱一股脑又重新塞给了钟立，然后很不客气地告诉钟立，对不起，我要送客了，很明显，这个问题对展睿来说，不能提，或者说，有人不想展睿说话，只要他说话，就没有好的结果。
钟立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他又把钱塞进了展睿的口袋，义正言辞地说道：“展睿，我警告你，你是秋河镇国土所所长，你也是一名【创建和谐家园】员，你要以老百姓的利益为第一位，小贾村的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现在我要调查这件事，你就吓成这样，我想问你，你还是不是一名国家干部，是不是一名【创建和谐家园】员.....”
从展睿不贪不拿的秉性上来说，他应该是一名很有原则的干部，既然是很有原则，把事情拔高一个高度肯定是他的软肋。
果不其然，钟立的一番话，让展睿呆立在那，一动不动，一个40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钟书记，不是我不敢说，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镇里面就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扣了我好几个的工资，我没有办法，我需要钱啊，如果我没有钱，我的妻子就会病死在那张床上，我的老父亲老母亲也会饿死，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古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如果你是单身，高洁一些的话，或许可能做到，单身你一旦有了家庭，有时候不折腰都不行，男人是家里的天，身上有自己的责任，你可以不吃不喝，但是绝对不能委屈你的家人。
展睿或许是个好官，但是他的确需要钱，这是事实，钟立能够理解。
想到这，钟立拨了成于水的电话。
现在的于成水，今非昔比，在整个常市，都算是有名气的企业家了，房地产公司风生水起，正在立项的几个房产，都成了市里重点关注的工程。
成于水欠钟立一个人情，钟立一直没打算要，现在，应该是让这个人情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钟老弟，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听说当了秋河镇党委书记，不错，有前途....”能接到钟立的电话，成于水很高兴，对成于水来说，钟立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曾经承诺给钟立30%的股份，但是钟立没要，他就当做干股，给钟立存着，哪天只要他要，随时取走。
“成总，我有件事麻烦你，我需要你现在到常市第一人民医院，找一个高级病房，然后配上一个专业的陪护。”
“知道了，什么时候要？”成于水也不问为什么，就答应了，展睿当然听得是清清楚楚。
“立刻，马上，你现在派辆救护车来秋河镇..街道...号接个病人，这个病人我就交给你了，还有，费用全部你出。”钟立的口气不容置疑，他知道，这点事对成于水来说是小事，举手之劳而且，钱也是小钱，不算什么，也知道他一定不会推辞，正因为有这个把握，钟立才会打出这个电话。
挂完电话，本来已经有些平静的展睿，眼里又噙满了泪水，一个五尺大汉，几分钟哭两回了。
成于水的名字，在整个常市都是鼎鼎大名，并不是因为成于水多有钱，而是成于水开创本地房地产企业的先河，成立了常市第一家这种类型的公司，所以，名气就大。既然是打给成于水的，展睿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他现在相信，面前的这个年纪轻轻的书记，应该是有能力帮助自己的。
展睿不愿意讲，不仅仅是因为有人不让他开口，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展睿看来，钟立未必能斗得过袁丁之，袁丁之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瓦解的。
三个人就继续坐下来闲聊，钟立尽量不去讲小贾村的事情，就纯粹闲聊，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来了一辆常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下来了几个医生，就是成于水叫来的，效率还挺高。
在几个男人的帮助下，将展睿的妻子搬上了救护车，看着远去的车子，展睿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有了专业陪护的照顾，一定会比自己照顾得好，而且更专业，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做自己一直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救护车从街角消失了，展睿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年轻的书记，问道：“钟书记，我想问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我！”语气很坚定。
钟立点了点头。
“我想问你，小贾村的事情，你决心有多大？”展睿的眼睛一直盯着钟立的眼睛，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我不敢保证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保证老百姓的利益，打击我们队伍中的败类！”钟立说的也很坚定。
展睿放心了，因为在钟立的眼神中，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杂质，这种眼神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展睿有一种预感，或许袁丁之在秋河镇几十年动不了基业，在这个小伙子手里，要翻篇了。
三个人又回到了空荡荡我屋子里，这回，展睿终于可以放心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虽然，他到现在也并不认为面前的年轻人能够成为救世主。
救世主几个字，用在此时此刻，并不夸张，因为小贾村的几十户村民，即将面对的就是水深火热的生存环境。
事情要从整个项目立项开始，在刘高区长的努力下，冶炼厂的项目最终是在秋河镇落户，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袁丁之的“功劳。”最初立项的时候，展睿对整个项目并不排斥，他作为国土所的所长，只要批土地给宁天钢铁就行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后来，是两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是袁成坤大量吃进小贾村的宅基地。整个项目刚刚立项，而且他作为国土所所长，还没有签字，袁成坤当然是得到了内部消息，要大赚一笔。袁成坤这些年，在秋河镇，就是靠这样的方式赚钱的，基本上，不管谁的生意，只要你在秋河镇，都要插上一手，不然这个人在整个秋河镇，就不要想做好生意了，有时候也投钱，有的时候，一毛钱都不拿出来，吃个干股，干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营生，虽然这些年在秋河镇是臭名昭著，但是同样也赚了不少钱。
但是这并不是展睿一开始不肯签字的最主要原因，而是在研究了整个资料以及土地使用之后，展睿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一个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几个人知道的问题，那就是宁天钢铁在秋河的冶炼厂根本没有打算建设污水处理设施的意图，也就意味着，整个炼钢过程中产生的大量污水，将被排入个湖。
个湖虽然是一个还没开发的湖，但是他的重要性却是举足轻重的，第一是生态的重要性，第二就是小贾村，甚至周边其他乡镇都有很多人，靠个湖赚钱，如果个湖被污染了，很多人就没了赚钱的路数，不仅是对老百姓最严重的坑害，而且后患无穷，很容易爆发【创建和谐家园】件。
说到这里，展睿低下了头，钟立知道，最后展睿还是签字了，不签字不行，不签字就要丢掉工作，丢掉工作就意味着一家五口就要挨饿，钟立真的发自内心地体谅展睿。
袁丁之就是看准了展睿的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知道他肯定不会在土地的使用上卡脖子。
当时他签字过后，按照道理，所以资料必须在国土所备份，但是袁丁之却派人过来把所有存档给取走了，说是镇政府有用。展睿知道，资料上有不可泄露的重要东西，那就是土地上使用上没有污水处理设施的计划，也就是说袁丁之暂时还不想暴露这个问题，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暴露出来，整个钢厂的建设计划就会受到阻碍，这个阻碍不一定是上面的事情，有可能那些靠个湖生活的渔民会闹事，他也是对展睿的嘴巴不放，才会这样做。
后来展睿签字过后，去找袁丁之谈了好几次，希望能改变他的想法，不过他太天真了，袁丁之每次都是把他推了出来，话里话外警告他不要生事，如果生事，一定会想办法把他踢开。
展睿在国土所所长的位置上无功无过，但是凭袁丁之，真的想搬开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说不通袁丁之，展睿就想，这份审批资料，在老书记的办公室，一定会有备份，所以他想了很多办法，偷偷配了老书记办公室的钥匙，赶在新书记上班前，想去偷回那份资料，可惜是一无所获，还被新书记撞了个正着。
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又被袁丁之知道了，再一次警告他，这几天就不要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等通知他上班的时候再上班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钟立的欢迎会上，独独缺了展睿。并不是他生病了，而是有人不想让他在新书记面前乱说话。
第68章 顺达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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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展睿家的时候，钟立的心里七上八下，感慨万千，他一开始只知道袁成坤利用这件事赚黑心钱，坑渔民，他怎么也没想到，钢厂竟然根本没有打算建立污水处理设施。
难怪宁天钢铁看中了秋河镇也不奇怪了，征地【创建和谐家园】没有农田，省了很多麻烦和费用，而且靠着个湖，用水很方便，更重要的是，排水更方便。一个污水处理设施的投入是惊人的，这样一来，无形中省了不少钱，只要拿出一小部分来走关系，基本上方方面面就搞定了。这年头，谁还跟钱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