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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飞马所的审讯室里，钟立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也没人管他，他倒是乐得清闲，还从前面的审讯桌上拿了份常市晚报，看了起来。

  常市的两份报纸，常市日报和常市晚报基本上都没什么看点，都是一些假大空的东西。唯独有一个新闻吸引了钟立，就是市政府召开的经济工作会议中，市委副书记赵武南参加了会议，并作了重要讲话。

  一般来说，党政是不分家的，却又是分家的，经济事务是务实，是政府班子的分内事，也就是说，是市长和副市长之间的分内事。市委书记是一把手，总体上把握住就可以了。而市委副书记，主要是务虚，分管党群和人事，政府上的事一般来说不好插手。虽然说参加市政府的经济会议也不算过分，但是多少有点越界的意思。

  看来，这个赵武南在常市这么久，还真是有点分量的。

  1011宁庆案没有把赵武南拉进去，说明赵武南在上面，关系也很深厚。

  手伸的这么长，也不怕吃相难看。

  这个赵武南，还真是个官场老油子，不简单，真的不简单。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

  摇摇晃晃的魏中先拿了一杯浓茶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舒舒服服在看报纸的钟立，不禁怒火中烧。

  杯子往桌上一敲，一把夺掉了钟立手上的报纸：“你特么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看报纸？一会让你哭你信不信。”

  钟立也不生气，看着魏中先这个样子就犯吐，还真是标准的警察队伍中的败类。醉酒上班，不问青红皂白把人带回来，还真是【创建和谐家园】。

  钟立盯着魏中先的眼睛，悠悠问道：“怎么着？你还准备对我用【创建和谐家园】吗？”

  魏中先也是奇了怪了，这个看起来就大学生一般大的小伙子，难道真的第一次来派出所吗？看来是不清楚基层派出所的底细了，还真是不知死活。

  不是魏中先不知天高地厚，钟立说他是警察。在客运站那种嘈杂的环境中，加上他又喝了酒，根本就没当真，一心以为就是个唬人的玩意。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算是警察，也是个实习民警，怕个毛线，先整了再说。

  如果不下点手段，以后客运站的人谁还会给他面子？连下面的财神爷都罩不住，哪里还有外快进来，想到这一节，魏中先心里有了主意。

  “小子，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人民民主专政。”说完开门了出去吼了几声，钟立也没注意吼的啥，过了不一会，就进来了两个民警，正是当时在客运站把钟立带回来的两个。

  一个矮个子民警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字典，以及一个警用橡皮棍走了进来。

  一看这两样东西，钟立知道，这是要给他上手段了。

  魏中先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审讯桌上，端起茶杯，阴笑着说道：“小子，我也不问你是谁，你是谁跟我也没关系，今天在常市客运站，你寻衅闹事，殴打他人，只要你承认，我保你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承认，肯定有你的好果子吃。”

  钟立表面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问道：“警察同志，那么我要是承认了，会怎么样呢？”

  魏中先一看威吓效果达到了，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颐指气使地说道：“只要你承认，那么就拘留15天，不用受皮肉之苦，你要不承认嘛也没关系，你总会承认的.....”说的信心十足。

  钟立还是装作唯一思索的样子，天真地说道：“警察叔叔，我想了下，我还是不能承认，拘留没关系，但是我后天还要值班，没有时间。”

  魏中先不笨，一下就明白了钟立在耍他，这下是真的来气了。

  “你们两个，给他把手铐上上去。”

  魏中先放下茶杯，命令道。

  其实魏中先跟他们两个小警察一样，都不是领导，属于平级关系，但是平时两人跟着魏中先混饭吃，也就把他当做了领导，何况魏中先是有后台的，出了事他担着怕什么。听到命令下来，就利索地将钟立的两手拷住。

  审讯室的板凳是特制的，虽然跟平时的板凳没啥区别，但是在两个扶手边，有两个长方形的木板，木板上面是各有一个手铐，也就是左右两只手都被拷在了椅子上，根本动弹不得。

  一个民警拿着词典，放在钟立的胸口，只见魏中先右手拿着橡皮棍，站在钟立面前，笑着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承认不承认。”

  钟立还是憨憨的表情，戏谑道：“警察同志，我真的没空，要不，下次？”

  话刚刚说完，魏中先一棍子抡了下来，砸在了字典上，而字典是贴着钟立的胸口的。

  这一下，钟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同时打起结来，疼的是撕心裂肺，眼泪都不由自主蹦了出来，表情相当扭曲，但是嘴里却没有哼唧一声。

  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我警告你，我是警察。”

  这回魏中先听清了，仅仅是犹豫了一下，直接扔掉了另外一个民警的词典，从腰间又拔出了另外一根棍子。

  钟立好歹也在派出所混了这么久，立马就知道了，这是警用电警棍。

  “警察？貌似你没有警官证吧？冒充警察，我让你尝尝冒充警察是什么滋味。”只见魏中先打开了电警棍上的按钮，顶端两个冒出来的机哒哒哒地冒电光，很是恐怖。

  其中一个民警看出来苗头不对，这小子这么镇定，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还真是个警察。今天魏中先的酒还没醒，肯定还是上头的，也不把事情弄清楚就随便下手，出了事他可承担不起。

  便伸手来拉魏中先：“中先，慢慢来，我们先做了口供再说。”

  魏中先还真是上头了，一把甩掉他神过来的手，叫道：“做屁个口供，你要是害怕你出去，别特么在这给我碍眼。”

  话说的很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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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民警看了一眼钟立的眼睛，只见钟立眼中一点都没有恐惧，知道待下去肯定要出事，便也出了门。

  审讯室的门刚刚关上，魏中先一把就将电警棍捅在了钟立的腰部。

  只感觉一股强大的电流通过腰部，拉扯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然后一下子冲过大脑，整个身子的肌肉都开始不听话，都颤抖起来。没有被电电过的，真的没办法体会那种感觉。

  这个魏中先疯了。

  虽然派出所滥用私下很正常，一般来说，也是对犯罪分子。

  这个魏中先倒好，不仅没有对犯罪分子使用，而且是用在了见义勇为的人身上。大耳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这样搞，无非是钟立没给他面子，抚了他的逆鳞而已。

  这下钟立没还嘴，不是不想还嘴，是真的疼的没力气了。

  看瘫软在审讯椅子上的钟立，魏中先的心理也得倒了极大的满足，又坐在了审讯桌上，开始喝茶。

  钟立缓缓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把我手铐解开，我抽根烟，跟你交代。”

  好嘛，不见棺材不掉泪。

  魏中先的目的总算达到了，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把他手铐解开。”

  民警听话地解开了钟立的手铐。

  魏中先从口袋里掏出了烟。一边递给钟立一边说道：“就是嘛，要跟警方合作，早这样多好.....”

  话还没说话，钟立像个打盹的狮子一样跳了起来，一个漂亮的右勾拳，打在了魏中先的左脸上。这一拳用力极猛，直接让魏中先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办公桌上，把茶水都碰到了。

  整个左脸是【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疼，魏中先直接给打蒙圈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钟立却是甩甩右手手腕，说道：“这一拳，是还你的第一下。”

  魏中先暴走了。

  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电警棍就要朝钟立的头抡下去，这一下抡下去，钟立的脑袋肯定是要开花。

  就在这时，刚刚走掉的民警一下子打开门，正好看到这个场景，一把跳过去，挡开了魏中先，气喘吁吁地说道：“中先，你闯祸了，他真是警察，湾外所打电话来要人了。是他们所长顾一田亲自打来的，据说他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这个民警叫周正，上个月才从其他所转过来。

  转过来不是因为升职，因为他是飞马镇人，来飞马所工作离家近一点。

  周正不知道，他做下的这个选择，是无比正确的，也正是这个选择，让他在后面的风波中不仅没收到处罚，甚至还升了职。

  第23章 你是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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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中先已经疯了，现在钟立的身份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在飞马所已经嚣张跋扈惯了，加上今天真的酒精上头，哪还管的了这么多。

  周正拦了他，他竟然指着周正的鼻子吼道：“周正，比别给脸不要脸，你再拦着我，我连你也打。”

  周正这人，虽是个小民警，没权没势的，但有一点，大面子上过的去他也懒得管，既然已经下定决定保钟立，他就希望魏中先给他个面子。没想到魏中先没把他当根葱就算了，还要上手，倔脾气也就上来了。

  “魏中先，我也警告你一次，他是警察，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为你好你别不识抬举，别仗着有个副所长撑腰你了不起。”周正也是中气十足地说道。

  有句话说的好，就是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的。钟立再是警察，周正只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行了，毕竟他人还在飞马所，没必要得罪魏中先，可是周正偏偏眼尖，看到了钟立腰间的路虎车钥匙。

  偏偏周正又是个车迷，对车很有研究，一眼就看出了钟立的钥匙绝对是真的，路虎追捕者。

  90年代初期，有车一族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是实用为主，像路虎这种车，纯进口的，在中国还很少，因为当时的路虎越野车，是玩车一族才有的，而在国内，价格是相当惊人的。钟立小小一个警察，哪有经济能力买路虎追捕者这种车，恐怕三辈子都买不起。

  所以，周正心里就认为，钟立一定是个超级富二代，更有可能是【创建和谐家园】子弟，是官二代。

  恐怕杜丁丁也不会想到，他借给钟立的车，会让钟立少了多少皮肉之苦。

  既然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回头就来不及了，周正也不管了，只能硬着头皮了。再看钟立，只见他一脸笃定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这条路，应该是没错的，心里不禁又有了底气。

  “怎么了周正，照你这意思，我这个副所长你也不放在眼里呗。”

  一个声音又从门外传了进来，然后大马金刀走进来一个40岁左右的警察。

  虎背熊腰，看起来就很壮，个子虽然不高，但是给人一种很高大的样子，也许是因为身材的原因吧，反正给人挺有视觉冲击力。

  一听这个话，钟立就知道，这个是魏中先的后台，是不是大舅子关系他当然不知道，也没人会告诉他，但是他刚刚听到周正讲有副所长撑腰，这个人一来，就知道是魏中先的后来了。

  现在好了，好戏正式开演了。

  在王平文副所长面前，周正再强硬，也不敢托大，官场上最讲究级别，在公安系统更是这样，对领导的命令应该无条件服从，属于半军人，半官场的那种性质吧。

  一见靠山来了，魏中先底气又足了，先是七七八八地把情况汇报了，当然，是扭曲事实，就是讲钟立在客运站殴打乘客，带回来抵抗审讯，甚至还【创建和谐家园】，指着脸上的一块淤青，叫嚣个不停。

  听到钟立动手动手【创建和谐家园】的时候，王平文眼里隐隐闪过一丝怒气。

  本来王平文也知道他这个弟弟是怎么样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刚刚的汇报应该是子虚乌有的，何况是在客运站的事，本来想低调处理，不料因为周正后来的一句话触怒了他。

  周正以为王平文肯定要报复钟立，于是加了一句：“报告王所，这个人叫钟立，是湾外所的民警。他们所长顾一田在赶来的路上。”

  不提顾一田还好，一提，王平文就来火了。

  王平文当了快20年的警察了，好不容易混到了副所长，本来想着就这样混一辈子得了，没想到后来湾外镇派出所所长辞职下海了，空了一个位置出来，他心思就活泛了，认为机会来了，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打点，时间没有少费，钱也没少花。最后从刑警队跳了一个顾一田出来，直接任了湾外所所长，把他的路给堵死了，还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提到顾一田，他就来火。

  无巧不成书，谁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甚至连顾一田都不知道。

  王平文心一横，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出了气再说。

  于是怒喝道：“周正，请问你用什么来证明他警察的身份？”

  王所长这话一问出口，周正傻了，怎么证明呢？钟立警官证丢了。听这口气，王平文是要出手了？

  其实魏中先在飞马所恶名昭彰，王平文也看不下去，他虽然是魏中先的大舅哥，但是平时也对他挺严厉，无奈家里那位对这个弟弟很是疼爱，他也索性不管了，让他闹腾，只要不出格就行，属于有限支持。

  周正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按照他对王平文的了解，应该支持力度不会这么大，难道他看错王平文了？其实他没看错，错就错在他提了顾一田的名字。

  见周正愣了，王平文立马对魏中先说道：“不管是谁，先上点手段再说，何况他还证明不了他是警察，就算是警察，就能随便【创建和谐家园】吗？反了天了？”

  钟立心里好笑，这话，应该对魏中先说吧。

  魏中先一听大舅哥这么撑他，立马来了底气，亲自动手，给钟立又上了手铐。

  钟立算了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于是淡淡地说了句：“到时候，你们别后悔。”

  一个小小的民警，也敢这么狂，王平文还不信了，打了再说，就算打了，他最多挨顿批评，或许批评也可以搪塞过去，钟立又没有警官证，证明不了他的身份。

  正想着，审讯室外面嘈杂了起来。

  钟立微微一笑，轻轻说了一句，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