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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谎言骗不过任何人,杨奉微微弯腰,说:“我还以为你值得培养,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了。”
“你所谓的培养就是丢下不管吗?”韩孺子心中的火气腾地蹿上来,他在意的不是孤独,而是消息封闭,那么多的事情正在发生,他却连个能打听的人都找不到。
“我总得观察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自己立起来,否则的话,我就算是神仙也帮不上忙。”杨奉的语气逐渐严厉,连“陛下”都不称了。
韩孺子盯着杨奉,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名太监一点都不熟悉,两人的接触其实很少,跟他交谈的次数还没有东海王多,可就是这个人,毫不客气地声称在观察他,还要他献出完全的信任。
母亲说过,别相信任何人,韩孺子轻叹一声,“我让你失望了。”
“谁都会偶尔懈怠一阵,只要陛下还能振作起来就好。”
韩孺子站起身,伸伸胳膊、踢踢腿,“我已经振作了。”
“嗯。”杨奉点点头,“请陛下说说看法吧。”
韩孺子莫名其妙,“说什么看法?整座皇宫里,数我知道的事情最少。”
“皇帝总是一无所知。”
“以前的皇帝不可能像我这样。”
“太祖逐鹿天下之时,数度被困,生死往往在顷刻之间,放眼望去,只见敌军重重叠叠,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外面送来的消息一条比一条凄惨,尽是丢城亡将的噩耗。当此时,太祖比一无所知还要差,可他放弃思索和看法了吗?不,他仍然坚信大楚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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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知道得很多,应该说是太多了,从内宫到朝野、从王侯到庶人、从十步之内到千里之外,每个人都希望能向武帝传达消息,这些消息彼此冲突、前后矛盾,好坏、胜负、善恶……几句话就能发生改变,凭借这些消息,武帝也跟一无所知差不多。猜测、推演、灵机一动……每一位皇帝都要学会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做出判断。”
韩孺子辩不过杨奉,只好按他的意思想了一会,其实这些天来他想了许多,只是不愿太快说出来,“崔太傅已经率军去齐国了。”
“嗯,三天前出发的。”杨奉并不苛求细节,只听大势。
“刘介和刺客的同伙都被带去齐国。”
“错,他们被关在大理寺诏狱,接受各法司的会同审问。”
“刘介没有被带走?”韩孺子很是失望,马上明白过来,“崔太傅只是借机揣摩太后的真实想法,达成目的之后,他还得取信于太后,所以将刘介等人留在京城。”
“嗯。”
“刘介有危险吗?”
“别浪费精力去猜测那些不可猜测的事情。”
“这么说……崔太傅的女儿,真的要进宫当皇后了。”
“陛下不高兴吗?”
“皇后是崔家的女儿,我……她多大了?”
“比陛下年幼一岁,芳龄十二。”
“她不会很快进宫吧?我们的年纪都太小了。”
“三天后下聘,没有意外的话,讨伐完齐国,崔太傅班师回京,陛下就将大婚。”
“可是……可是……”韩孺子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前朝曾经有过八岁的皇后,十二岁不算奇怪。”
韩孺子无奈地叹气,“太后究竟有何用意?我以为……等事态稳定之后,她就会……她就会将我除掉,另立新帝。”
“新帝从何而来?”
“武帝的子孙还有很多,任何一个都可以吧,比如东海王。”
“东海王不行,崔家的势力够大了,不能再给他们一个皇帝。支系子孙各有根基,人数越多,竞争越激烈,这对大楚不利,对太后也不利,她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朝堂稳定。”
韩孺子想了好一会,“这可把我难住了,太后不会让我这个皇帝一直当下去吧?”
“陛下年岁渐长,及冠之后太后就很难继续掌握宝玺、临朝听政。”杨奉本想让皇帝再多思考一会,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皇帝才十三岁,无论多聪明,有些事情是他想不到的,“太后需要陛下诞下一位太子,只有未来的太子能够毫无争议地继位,并且让太后名正言顺地继续听政。”
“我怎么能诞下……”韩孺子觉得这是一个笑话,随即恍然大悟,“所以太后要册立皇后,可是……太急了吧,我和皇后……”
韩孺子想过许多事情,就是没料到自己的最大作用居然是生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会要了他的命。
“太子不一定非得是皇后的儿子,不过有了皇后,事情就好办了。”
“一点也不好办。”韩孺子拼命摇头,“反正我不会……怎么才能生儿子?我应该提前预防一下。”
杨奉一向严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陛下不用紧张,那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说,陛下在这段时间里是安全的。”
韩孺子不知是该痛哭还是庆幸,“我能做什么呢?两三年也没有多久。”
“等待。”
“只是等待,什么都不做?我怕我等不了两三年就会疯掉。”
“皇帝不会无所事事的,你不做事,事情也会找上你。”
韩孺子眼睛一亮,原来杨奉不只是来教训皇帝。
“过去的几天里,至少五位大臣先后上书,建议太后尽早为陛下择立师傅,这算是一个开始吧,陛下将能接触到更多的大臣,还能学到许多身为皇帝必备的技艺。”
“是杨公促成这件事的吧?”韩孺子的眼睛更亮了,一想到能够走出这间屋子,与太监和宫女以外的人接触,激动得心跳都加快了。
“不,上书的大臣我一个也不认识。”杨奉不肯冒领功劳,“皇帝是宇内至尊,无论昏庸与英明,也无论独立与否,哪怕只是一个傀儡,天下英豪也会想方设法围上来,争取功名利禄。武帝嫌多,不得不刀削斧砍,去芜存菁;陛下嫌少,可也不至于无,如何利用这些机会,就看陛下与我的本事了。”
韩孺子的心跳得更快了,虽然还什么都没做成,他的热情已经高涨到几乎要冲破头顶。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又想,决定将心中最大的疑惑问出来:“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请陛下不要问我真相,我无从得知。”
“我不要真相,只要杨公的猜想。”
杨奉在这个问题上含糊了,与单纯的皇帝不一样,他藏着太多的秘密,还远远没到将它们合盘托出的时候,“刺客是真的,但是对刺客的底细,大家各有看法。”
“杨公的看法是什么?”韩孺子非要追问到底,太后的看法已经很清楚了:将刺客引向齐王,利用这次机会消除外患,与崔家和解,以便巩固上官家的势力。
“刺客很可能真是齐王派来的。”杨奉决定稍微透露一点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我不会就此罢休,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这正是韩孺子预料中的回答,“杨公也认为皇兄的驾崩另有内情,对吧?”
杨奉做出一个不太礼貌的动作,抬手在皇帝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别让太多的消息干扰陛下的思路,有时候无知是福,陛下应该只关心那些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肯定不是生太子。”韩孺子对这件事感到恶心。
第十七章 凌云阁上凌云志
凌云阁建在一座土山上,离空中的流云还远得很,却足以俯视半座御花园,反过来,半座御花园里的人一抬头也能望见凌云阁。
这里就是皇帝的受教之所。
杨奉来过之后的第四天早晨,韩孺子去向太后请安,太监左吉一本正经地宣读太后懿旨,篇幅很长,文字颇为古雅,左吉念得又很慢,经常停顿一会,若有所思地看着皇帝,足足用了两刻钟才告完结。
皇帝毕竟得读点书,学一些必备的技艺。
早饭之后,韩孺子在三十多名太监的护送下,拐弯抹角前往凌云阁,杨奉和左吉跟在身边,后面是手举黄罗伞的太监,再后面是东海王,他以侍从的身份陪读。
进入御花园之后,又有一些侍从加入队伍,大概十五六人,他们不是太监,而是勋贵子弟,年纪都不大,韩孺子一个也不认识,东海王倒是与其中几人相熟,彼此点头致意,没有交谈。
给皇帝当侍从并不轻松,每时每刻都有至少一名礼官监督,稍有不敬都可能遭到弹劾。
韩孺子注意到身边的太监总是比侍从更多一些,太后显然不信任皇帝,更不信任皇宫以外的人。
护送皇帝的队伍浩浩荡荡,大多数却都留在凌云阁下,只有东海王入阁陪读,由两名太监贴身服侍。
房间模仿古制,没有桌椅,东厢铺设锦席和书案,只能跪坐,皇帝面朝正西,东海王侧席,西边也铺着锦席、书案,不与皇帝面对,而是倾斜朝向东北。
皇帝的第一位授业师傅早已等在另一间房里,等皇帝坐稳,由一名太监宣召入阁,另一名太监则主持师徒见面礼节。
皇宫里的规矩多,多到三年多以前进宫的杨奉和左吉无从掌握,只能交由经验丰富的老太监处理。
前国子监祭酒、前太子少傅、前礼部祠祭司郎中郭丛,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从外面走进来,老眼昏花,却能准确地判断出皇帝坐在哪里,站在那里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倏然展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如鸟翼一般下垂,停顿了一小会,双手慢慢向胸前移动并合拢,用震耳的声音说:“臣郭丛拜见陛下。”
虽然郭丛没有下跪,礼节却显得极为正式,韩孺子一下子就被唬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看向主持礼节的老太监。
老太监稍稍抬手,示意皇帝什么也不用做,然后伸手指向东海王。
除了太后,皇帝不能向任何人行礼,但是必要的礼节不能省略,于是就要由东海王代劳。
东海王阴沉着脸,长跪而起,呆板地说:“郭师免礼,赐座。”
守在门口的太监立刻转身搬来一张小凳,郭丛太老了,没办法长久跪坐在席上,特意为他准备了坐俱。
郭丛坐下,又沉重地呼吸了两次,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一瞬间,对于听课的学生来说,却是漫长的等待,几乎将韩孺子的好心情给耗光了。
郭丛是天下知名的大儒,饱读典籍,尤其精于《诗经》,也不拿书,开口就讲,第一篇是《关雎》,“关雎,后妃之德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淑女以配君子,义在进贤,不淫其色……”
韩孺子急忙翻开书本,勉强跟上进度,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东海王的脸色似乎要沉出水来,“后妃之德”显然触动了他的心事。
郭丛很快就沉浸在讲述之中,先释义,再训字,然后是义中之义、字外之字,将近一个时辰,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八个字都没讲完,韩孺子没多久就被绕晕,几次想要提问,可老先生根本看不清皇帝的表情与手势,只顾讲下去,越来越起劲儿,完全不像衰朽的老人。
韩孺子只好放弃,盯着郭丛嘴角的一块唾沫星子,纳闷它怎么总也不掉下来。
上午的课终于讲完,郭丛告退,两名太监送行,韩孺子立刻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双腿,长出一口气,对东海王说:“老先生讲经都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东海王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册立皇后的事情你不能怨我。”韩孺子大声说,虽然不信任也不喜欢这个弟弟,却不愿意背负莫名的指责。
东海王头也不回地下楼,两名太监回来,请皇帝去另一间屋子里用午膳。
跟往常一样,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饭后,太监退下,韩孺子走到窗边,欣赏御花园里的景物,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目光随意扫动,忽然看到了东海王。
侍从们不知在哪里吃的饭,这时正聚在一座亭子里聊天,东海王也在其中,神采飞扬,每说几句话都能引来哈哈大笑,于是就有礼官走来,严肃地示意众人不可喧哗。
东海王不怕,礼官一转身,他就做出种种奇怪的模仿神情,引得众侍从窃笑。
这才是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生活。
韩孺子看了一会,努力记住数名最活跃者的面貌与身形,他从小就没有过同龄玩伴,相比于说说笑笑,他更习惯于沉思默想。
下午换了一位师傅,比郭丛还要衰老,连话都说不清,讲授的是《尚书》,天书似的古文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像是群蜂逃离被捣毁的蜂巢,各奔东西,全无目的,嗡嗡声一片。
这就是太后为皇帝选择的师傅,总共五位老朽,最年轻的也有六十多岁,分别讲授《诗》、《书》、《礼》、《乐》、《易》,跟他们连正常沟通都难。
韩孺子没有放弃学习,听不懂他就自己看,遇见不认识的字用笔圈起来,心想总有机会问明白。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他没觉得自己从书中得到了多少教诲,全靠着强大的意志坚持下去。
这天中午,东海王没有下楼去和其他侍从相会,而是留在皇帝身边,跟他一块吃饭,趁着太监收拾碗筷离开的时候,他终于主动开口说话:“已经下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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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已经向崔家下聘了,等我舅舅从齐国回来,就要册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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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王双眼喷火,“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她是我的,从小说好了,母亲和舅舅都同意。”东海王双手握拳,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东西从来不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