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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福》-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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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王夫人是庶出,从小受尽家里太太的刁难折辱,最渴望的便是生母的疼爱庇护,如今对林芷萱百般宠溺是对自己幼时求而不得的补偿,而对庶女林若萱却仿佛多年媳妇熬成婆一般,小时候家里的正房太太怎么待她,她便怎样待林若萱。

      尤其是这些年林鹏海调任回济州府,留下她这个掌家主母在杭州照顾,却带了林若萱的生母徐姨娘去了济州老家,两人在那边快活,仿佛做了夫妻一般,王夫人看着徐姨娘的这个女儿又如何能不觉碍眼。

      林若萱比林芷萱大四岁,又是这样出身,自然更懂事些,万事谨小慎微,在林芷萱面前唯唯诺诺,恨不得把林芷萱当半个主子伺候,却也因为她的拘谨,又差了些年纪,故而林芷萱与林若萱一直亲近不起来。

      这次的事情,众人都想着王夫人伤了女儿心痛,又可以趁机扎筏子惩治林若萱,故而众人纷纷指证是林若萱拽倒了林芷萱。

      林芷萱此刻却看着眼前的林雅萱心思翻滚,当初的事情究竟如何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二姐姐如此谨慎小心的一个人,当时手里还牵着自己,她更应该百般小心,她怎么能不小心摔了跤,还恰好就摔了自己?

      林芷萱努力回忆着往事,只隐约记得当时自己摔倒的时候林雅萱也是在旁边的,林芷萱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揣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她现如今看着站在一旁的林雅萱更觉头痛,生怕忍不住再起来掐死她。

      “你们走!”林芷萱虚弱地指着林雅萱。

      这话虽是无礼,可是刘夫人也看得出林芷萱对林雅萱深深的敌意,也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伤着自己的女儿,便对王夫人道:“我看三丫头也是累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让她好生歇息。明日再来看她。”

      王夫人也是心疼女儿,虽觉得她十分无礼却也不忍苛责,起身陪着刘夫人送到门口,还一边安抚着林雅萱道:“是你姐姐受了伤才如此失礼的,你别生她的气,等她好了,我带她给你赔罪去。”

      “婶婶说什么呢,姐姐伤成这样,我只会伤心,哪里会生气。婶婶切莫为我费神,赶紧治好三姐姐要紧。看着三姐姐这样,我也心疼……”林雅萱说着哽咽了起来,王夫人安抚了两声,赞了声好姑娘,这才送着走了。

      林芷萱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听着,心中的怒气更胜。只是这么多年生死刀刃上走过来,她强压住内心这死而复生翻江倒海的情绪,生怕被人当成疯子,再惹母亲伤心痛苦。

      纵然有千头万绪的事情她想不通想不明白,此刻却只得先压着,她疲惫得很,仿佛再下一刻便又能昏过去,她得先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想法子筹谋。

      “秋菊,燕窝粥。”林芷萱张口说了一句。

      王夫人已经送客回来,听闻也是大喜,急忙让丫头们扶着林芷萱,在她身后垫了两个靠枕,坐了起来,让丫鬟捧上燕窝粥。

      王夫人亲自来喂,林芷萱就着母亲的手喝了两口,眼圈却红了。

      王夫人一见林芷萱复又落泪,心中也是急恼:“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都是二丫头那个贱蹄子,好好的人弄成这样,我定要扒了她的皮。”

      林芷萱一听却是一愣:“二姐姐呢?”

      王夫人见问,只道是林芷萱要寻了她来出气,便问道:“那个小贱蹄子呢?”

      紫鸢急忙道:“想是还在石子路上跪着呢,太太没有说话,她不敢起。”

      林芷萱心里却是大急,外头虽不是数九寒天,却也只是初春,冰雪都还未融呢,娘刚说自己昏迷了两三个时辰,难不成二姐姐就在那里跪了两三个时辰不成?

      她平日里缺东少西,连个暖和的衣赏都穿不上,日后寒气侵体不能保胎,便是这次冻坏的吧。

      林芷萱只记得,当初这事儿不久之后,二姐姐便被母亲从这富庶江南,嫁到了西北苦寒之地,那姐夫是个粗俗莽夫,林芷萱前世一世都不曾见过,只是听闻林若萱前前后后怀过三个孩子,可是都没留住。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婆家是如何受人欺凌的,自是可想而知。

      后来父亲林鹏海去世,二姐姐回家吊唁,才知二姐夫与人斗殴惨死,她被婆家赶出家门,当时已经潦倒如乞丐一般了。

      身为侯爷夫人的林芷萱听闻姐姐林若萱的遭遇,也是心痛,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可是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如何能让林家的人如此遭人欺凌,便将带她回了侯府,做姨太太伺候。

      第五章 嫂子

      林芷萱只记得当初在侯府的时候,林若萱在她面前依旧是骨子里带着的那份卑微,事事处处万般小心,她身无所出,却把瑾哥儿当亲生儿子般护着,自己当时忙着侯府上下大小事情,如果不是二姐姐贴身照顾着瑾哥儿,瑾哥儿不知要遭林雅萱多少算计。

      林芷萱忽然想起当初林若萱无意间对自己说的一些话。她日日跟在瑾哥儿身边,一针一线一饮一食都无不呵护有加,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曾经对自己暗示过林雅萱要对瑾哥儿不利,可是自己当时却全然不信,反而疏远她,以为她多心。

      从此林若萱再讷讷不敢言,只是对瑾哥儿的饭食越发上心,却不想林雅萱最后竟然在瑾哥儿的药里动了手脚。

      林芷萱忽然后悔,自己当初但凡肯多听二姐姐一句,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二姐姐呢?我要见二姐姐。”林芷萱对王夫人焦急道。

      “好好好,这就叫来。”王夫人温声哄完了林芷萱,便厉声对外面的丫头道,“拿大棍子,把那个贱蹄子带来。”

      丫鬟们一叠声地应着去了,王夫人复又回头哄着林芷萱:“来了来了,马上就来了,你要如何处置她,娘都听你的,只盼你出了气就好好的。”

      林芷萱却道:“娘,不怪二姐姐。”

      王夫人闻言气道:“怎么能不怪她,要不是她拖累得你,你怎能伤成这样?”

      林芷萱还想说什么,只是身体虚得很,刚刚跟林雅萱的那一闹,着实伤了元气,只能先忍着,等自己恢复了些气力,才有法子。

      林芷萱也不再与王夫人争辩,只问道:“药呢?”

      春桃急忙捧了上来,这一闹,药也是凉的差不多了,刚好能喝,王夫人要接过来喂,只是那样一勺一勺的喂林芷萱只嫌苦,便自己接过碗来,一气儿喝了,这才把碗递出去,王夫人早已命人取了蜜饯来亲手递到林芷萱唇边。

      林芷萱愣了半晌,张口含住,复又红了眼。

      不多时,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架着几乎站不稳林若萱进来,林若萱因在外面跪了太久,婆子们一撒手,她腿一软便扑倒在了地上,又觉失仪,急忙爬了起来整了衣衫拘谨地低着头伏跪在地。

      看着林若萱卑微的模样,身体还在因为外面的寒冷而颤抖,伏在地上的手指甲都冻得青紫,林芷萱心里一酸,复又落下泪来,刚想伸手去牵她起来,却听见门口小丫头通报:“大奶奶、二奶奶来看三姑娘。”

      还没等王夫人说话,那边帘子已经掀开,只见林芷萱的两位嫂嫂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林芷萱的二嫂陈氏。

      陈氏是林芷萱亲哥哥林嘉宏的正妻,嫁进林家的时候,其父亲陈宇炳是杭州从三品参政道,因与当时位在杭州知府的林鹏海相交甚深,故结了儿女亲家。

      未几,陈宇炳高升,赴京任职,林芷萱哥哥林嘉宏也因父亲和老丈人的缘故,在杭州做了个正五品同知。

      林芷萱对这个嫂嫂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爽利能干的,后来也是她接了母亲手里的权,当了林家后宅的家。

      陈氏见了瞥了一眼地上还跪着的林若萱,却一句话没有,只急忙上前忧心地过来拉着林芷萱的手道:“我的好妹妹,怎么吃了这么大的亏,可疼坏人了。”

      说着也跟着抹起泪来,王夫人却道她:“这丫头一醒来便哭,好容易止住了,你又来惹她。”

      陈氏见婆婆言语,也是边擦着泪,跟着赔笑道:“是是是,都是媳妇的错,妹妹醒了就万安了,我让柳香拿了些人参燕窝来,都是前儿父亲从京里让人捎回来的,说是贡品,我原也吃不了那么好的东西,正好拿来给三妹妹补补身子。”

      王夫人心里也是舒坦,道:“亏你有心。”

      陈氏身后跟着的是林嘉志的妻子蒙氏,林嘉志从小跟父亲在西北长大,不通文墨,不能考取功名,在武上虽有小成,可是却太过敦厚老实。

      原本林鹏海也给他谋了个差事,无奈这林嘉志不争气,处处受人欺负,还险些进了大狱,林鹏海无法,只得给了他两个庄子,让他自己过活。

      娶妻时高不成低不就,只娶了个小家碧玉,文墨不通,只会绣花,做些女儿功夫。

      这夫妻两人都是不争不抢的慢热性子,家里没个人挣着,也便旺盛不起来,好在两人都知足,守着个庄子不温不火的做着小生意,这些年过得倒也不错。

      今日蒙氏听见这边的动静,林嘉志说妹妹受伤,不能不过来看看,蒙氏便带了点家里的土货赶了过来,又恰好遇见了陈氏,便邀着一起来。

      陈氏出身高门大户,虽说看不上这些破落户,但她为人八面玲珑,面子上的礼节总在,便笑着应了。

      如今来了,一听陈氏带的东西,蒙氏便只觉得羞愧难当,不敢言语,只讷讷地对王夫人陪着笑道:“听说三妹妹受了伤,她大哥哥很是担心,让我赶紧过来看看。”并未提自己所带之物一字。

      毕竟不是自家的媳妇,王夫人虽然不喜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难为你们想着,快去看看吧。”

      蒙氏也上前来跟林芷萱寒暄两句,这时夏兰去请的大夫终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姑娘们避开,又给林芷萱放下了床幔,只来请脉,请过脉,大夫去外间儿与王夫人细说病情,王夫人只让陈氏好生在里面照看着。

      陈氏和蒙氏在一旁陪着,林芷萱知道两位嫂嫂来了,怕是还要说好一会子话,只是她看着从屏风后出来复又跪在那里的林若萱还冻得发抖,十分的心疼。

      林芷萱因对陈氏道:“嫂嫂,我冷,让熏炉近一些。”

      第六章 姐妹

      陈氏和蒙氏一进来便见屋里动棍子动棒子的,怕是要惩治这个伤了太太心尖肉的二姑娘林若萱,只是被她们恰好打断了,陈氏惯会拜高踩低寻了法子哄婆婆高兴,自然假装没看见,只来哄林芷萱。

      蒙氏虽然心里可怜林若萱,可是自己毕竟说来还是外人,人家家里的事情,轮不到她插嘴。更何况因着陈氏和自己带来的东西,她心里也不得劲,更不想多言语。

      两个人都只过来安慰着林芷萱,陈氏却见这个三妹妹对她们心不在焉,反而频频拿眼去瞧跪在那里的林若萱,而且那眸中的神色,分明是紧张与怜惜。

      蒙氏粗粗笨笨,看不出那些,陈氏看在眼里却是称奇,从来没听说自己这三妹妹与二妹妹有多好的交情,更何况,众人都知道是林若萱害了林芷萱。

      陈氏面上却立马转头对春桃他们道:“三姑娘了冷,把熏炉搬到这里面来。”

      春桃夏兰急忙命几个婆子抬了进来,陈氏复又略有深意地看了林芷萱一眼,心思灵转,指挥着那几个婆子道:“那里不好,放到这里来。”

      几个婆子又急忙跟着陈氏手指的地方开始挪,一直挪到林若萱身边儿来。

      陈氏这才笑盈盈地低头看着林芷萱:“这位置可好?”

      林芷萱只担忧地看着林若萱,那熏炉的位置极好,既能暖烘烘地笼着林若萱,烟火又熏不到她。

      “极好。”林芷萱见问下意识地答着。

      忽而却缓缓转过头看着一脸笑盈盈盯着自己打量的陈氏,陈氏向来机敏的眸子里全是深意:看来,这个三妹妹,的确是十分紧张二妹妹的,这倒是有趣。

      林芷萱看着陈氏眸子里的探寻和了然,仿佛被她一眼看穿了心思,林芷萱这些年居于高位,最忌讳的便是被人看穿喜恶,林芷萱的眸子刹那间冰冷而戒备。

      陈氏见林芷萱神色突变,竟然心下大骇,慌忙避过了眼去,不敢与她直视。

      这十三四岁的小妹妹如何会有这么凌厉的眼神,她也是不解,林芷萱也醒悟过来,急忙收敛了神色。

      陈氏复抬起头来的时候,林芷萱已经神色如常,陈氏正觉如做梦一般没弄明白,那边王夫人已经辞了大夫回来了。

      王夫人脸色并不好看,那大夫一开始诊了脉只说已经醒了就无碍了,吃两服药多歇息歇息就能万安。王夫人复又问了一些适才林芷萱的荒唐言语,那大夫听了也是诧异,王夫人再问,他便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了。

      王夫人气那庸医,只是出来再看林芷萱,却较方才平静了许多,王夫人心中稍安。

      “可好些了?”王夫人走到床前问着。

      林芷萱疲惫地笑笑道:“好多了,让娘忧心了。只是还有些累,睡一会儿就好了。”

      陈氏和蒙氏都趁机起来告辞,说:“不打扰妹妹休息,等明日再来探望。”

      王夫人一一应了,林芷萱因道:“今天折腾了一天,娘也累了,不如让嫂嫂们陪娘回去歇息吧,我已经好多了,这里有秋菊他们照应着就好。”

      王夫人听林芷萱这么说,也是心安,这才恍觉疲累,今早出了这事儿,她把家里的事情交给陈氏便来了,在这里守了一整天也是滴米未进,她年纪大了,到底觉出几分力不从心来,看着林芷萱的样子也是好了很多,便应着,又嘱咐了一遍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好生伺候。

      春桃夏兰等人应着,可是两人却是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林芷萱这番醒来颇为奇怪,林芷萱身边有头等丫鬟两人,便是春桃与夏兰,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向来最得重用。

      按例该有二等丫鬟四人,但是现在却只从几个三等小丫鬟里面挑出了秋菊和冬梅两个伶俐的,秋菊年十六,却十分机灵老成,冬梅还要小些,才十二,但是却恭谨听话又勤勤恳恳,很讨人喜欢。

      林芷萱以前也是最倚重春桃夏兰,甚至把他们两个当姐姐看,平日里也只听他们的话,可是今天这一醒来,却处处事事都叫着秋菊的名字,二人如何能不称奇。

      王夫人正欲走,瞥见了还跪在那里的林若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没见你妹妹要休息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回毕春堂去。”

      林若萱嘴里告罪,她身旁的婆子拉起她就要走,林芷萱却急忙道:“娘,您不是说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听我的吗?”

      王夫人因问:“你想如何处置。”

      林芷萱道:“我现下累极了,还不曾想好,娘再略略容我两天,今晚且饶了姐姐,我还有两句话要问她。”

      王夫人十分担忧林芷萱的现况,也不想十分逆她的意思,怕再惹出她的疯病来,因道:“便听你的。”

      复又厉声对跪在地上的林若萱道:“好生陪你妹妹说话,别再惹你妹妹生气,若她有个什么闪失,你可仔细着。”

      “是。”林若萱应着。

      王夫人这才由陈氏扶着,又嘱咐了林芷萱两句累了便早些歇息的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醒来至今,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林芷萱却连口气也来不及喘,便指着还跪在那里的林若萱,对秋菊等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起来!”

      春桃夏兰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秋菊冬梅已经急忙去扶起了林若萱,只是她跪的太久,实在站不起来,只能由两个丫鬟架着,春桃见状急忙要去搬凳子给她坐。

      林芷萱却道:“搬什么凳子,坐到我床上来。”

      秋菊和冬梅依言扶着林若萱往床边走,林若萱却惊恐地满口称不:“我身上脏,恐污了妹妹的褥子。”

      她在外头风吹日晒地跪了一天,又跪在冰雪路上,冰化了水,弄了一裤子的污泥,而众人都知道林芷萱从小是有洁癖的,她的东西,除了林雅萱这个她极宠爱的四妹妹,别人是不能碰的。

      林芷萱听了林若萱的话,眼圈却是刹那间红了,林芷萱伸手拉过床边的林若萱,只让她坐下:“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这个。”

      说着,林芷萱想起前尘往事,泪水止不住地流了起来,吓得林若萱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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