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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知趣来,姜枫确实比康安很多人好上一截,起码他不会抢别人的功劳,也不口口声声以仁义道德自居,私下尽干些损阴丧德的勾当,也难怪万岁会喜欢他。张文江面容缓和下来,说了句心里话,“若说刘承牵扯案中,也不无可能。或许那个死在平西侯府的劫匪头子,就是刘承的手笔。不过死无对证,便是咱们有心,也无力。”
周其文拱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真是刘承所为,早晚会有水落石出之日。”
深得张文江器重的京兆府吏陈值,开口道,“刘承的弟弟刘攀也在春闱举子之中,刘承派人除掉姜枫,一方面是他素来与姜枫不合,二来也是为了给他刘攀清路。刘家的爵位乃先帝恩封,只能传到刘承这一代,他们总要为将来打算。”
刘承的祖父就是千牛卫,因他救万岁有功才被恩封爵位,刘家这是想让刘攀走他祖父的老路呢。张文江勾了勾嘴角,想走老路,刘攀也得有哪点本事!连鼎等抱不住,还想进千牛卫?!
别的且不论,人家姜枫看着文弱,还硬生生地将鼎扛过去了呢!
扛鼎成功的姜二爷,在清平江玩了不到俩时辰,便“偶遇”了乐阳公主的画舫,乐阳公主派人邀请姜二爷上画舫听曲,姜二爷只得找借口提前回府睡觉。
回到府中后,姜二爷看着空荡荡冷飕飕的屋子,对比方才清平江上的热闹,忽然觉得一阵空虚,他不想自己呆在这儿。
于是,姜二爷转身去了前院书房,打开儿子的房门,与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把儿子气得踢了他好几脚。
第二日衙门休沐,正巧赶上了青衿书院的旬休,姜家人都不用出门。谁知一大早用膳后,姜松便道,“命人备车马,都准备一下,咱们去西市。”
他这一句话,把一家人都说愣了。“都”包括那些人,谁去西市?
姜松补充道,“除了母亲,其他人都去!”
押赌输了压岁钱的小四郎提不起兴致,他没钱,哪也不想去。赚了钱的姜三郎立刻咧开嘴,“爹,咱们去西市买啥?”
“什么也不买,随便转转。”姜松板着脸道。
姜老夫人早就与儿子通过气了,晓得他们去干什么,便吩咐两个儿媳,“你们看好孩子,莫让他们跑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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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赚了银子的姜家五姐妹非常开心,挤在一辆车上叽叽喳喳地商量待会儿怎么怎么说,才能去一趟彩衣巷买东西。谁知马车进了西市没多久,便停住了,车夫撩开车帘,请她们下车。
姜留下了马车转头看着周围的几条岔路,纳闷道,“怎么跑猫脚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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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姜松劝赌
小家伙们不知道大伯带他们来猫爪巷干嘛,姜二爷也一头雾水,但姜槐两口子知道。闫氏幸灾乐祸地瞧了一眼脸上抹得煞白、眼皮还没消肿的大嫂,很想知道大哥要怎么敲打她。
“走吧,去那边看看。”姜松带头,往里走不去,陈氏磨磨蹭蹭地在后边跟着。
三郎急吼吼地挤在众人前边,拉着他爹的衣袖,东张西望找好吃的。好吃的没找到,却瞧见前边围着不少人,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有热闹看!三郎咋呼道,“爹,你快看前边,好多人!”
一家人都往那边看,陈氏恨不得堵住小儿子的臭嘴,那家正是陈氏下注的曾家铺子,那黑心挨千刀的曾三炮,陈氏昨晚梦里都在找他!
姜松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咱们也过去看看。二弟、三弟,护好孩子们。”
姜二爷回头看自己身后手拉手的小三只,绕到他们身后保护着;姜槐抱起小儿子,让妻子拉住女儿;陈氏拉着大女儿,姜二郎保护着亲姐姐姜慕筝,一起往前走去。
待到了近前,便听到里边传来哭声,“挨千刀的曾三炮!老娘我的棺材本啊——”
“那是我攒了十几年,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啊——”又一个哭的。
听到她们哭得这么心酸,同病相怜的陈氏拿帕子按了按眼睛。姜慕容连忙问,“娘,你的眼睛怎么了?”
陈氏生怕被众人发现,连忙道,“进沙子了,没事儿。”
“这家铺子的东家叫曾三炮,他也学人家开赌局却没摸着窍门,亏了个底掉,所以跑路了。”姜二爷看了几眼就明白了,“曾三炮在这儿做了十几年的点心,平时看着挺老实本份,啧啧……”
就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在这开了十几年铺子,又是出了名的老实本分,自己也不会在他这下注。结果,他跑了!陈氏一阵心酸,眼皮被沙子磨得更难受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本分的人,不见到真本分。”姜槐道,“旁人开赌局,都是根据输赢押注的情形再决定【创建和谐家园】。他为了吸引人过来下注,输赢都开高【创建和谐家园】,所以不管结局如何,照着他开出的【创建和谐家园】,他都没得赚。”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卷钱跑路的准备!”姜二爷摇扇叹息,“这么明显的坑还往里跳的人,莫不是没脑子吧?”
陈氏……
怕有人发现他和二弟,围拢过来请他们帮忙抓人。姜松远远围观了一会儿,便带着一家人回了车上,向着下一个赌坊走去。连着围观了三个赌坊门前的闹剧后,姜家大小都知道他们今天是出来干嘛了,一个比一个心虚。
因为家里除了大伯,他们都押注了……
今天的最后一站,是一家钱庄。姜家人围观了一个赌博成瘾的男人借钱押注输了个精光,钱庄的人找他收债,他没钱还,于是钱庄收了他抵押的房产,将他抓去码头做苦力还债,还将他的妻子和十岁的女儿卖给人伢子抵债。他的妻子苦苦哀求丈夫和钱庄管事都无济于事,绝望地一头撞死在钱庄面前的柱子上,血流了一地。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钱庄管事却不当回事,喊了声晦气,命人拿破席子将尸体弄走,洗净门前石板上的血,继续营业。
这一幕实在太震撼了,虽然被爹爹用衣袖捂住了眼睛,地上慢慢散开的殷红血迹和那对母女绝望的哭声还是在姜留的脑中挥散不去。
回到府中后,看着被吓坏的孩子们,姜松也有些自责。他也没想到那人会直接撞死,让孩子们受了惊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们才能记得更深。姜松咳嗽一声,板着脸开始说教。
姜松先问侄子小四郎,“四郎,输钱是什么滋味?”
小四郎眼泪汪汪的,“大伯,侄儿觉得自己过年的头都白磕了……”
姜松……
众人……
“那是你没眼光!”三郎嗤了一声。
姜松的目光转向小儿子,温和问道,“三郎眼光很好?”
旁人都听出不对劲儿了,三郎却还得意洋洋地道,“爹,儿的眼光当然好。儿押了二叔中进士和三十支箭全中,儿子赢了一两多银子呢!”
“眼光这么好,三郎以后还押不押?”姜松继续问。
姜三郎立刻道,“押!”
“输了怎么办?”
“儿不会输。”三郎不服气。
“是人都会输。”
姜三郎立刻道,“儿就算输了,早晚也会赢回来的!”
这个傻子!姜凌转了转脚踝想踢他一脚,便听大伯道,“赌博就是这样。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会砸更多钱进去翻本,久而久之,便令人迷失心智。为了翻本,赌徒输光了金银后会卖房卖地卖儿女,没的可卖后,他们会去偷去抢去骗,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总会翻本,下一把就能赢回来……你们今日见到的钱庄前那一幕,隔三差五便会发生一回。莫说小赌怡情,没有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只玩小的不玩大的……”
我能!姜二爷挺直腰杆。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眼见着他塌下去,又继续说教了一会儿,问妻子,“夫人意为如何?”
陈氏立刻站起来,“老爷说得极是,赌博败财伤身,百害而无一利!”
大伯先叫起伯母,姜留便明白了:这次被严重警告的对象是伯母。看她那眼圈,应该输了不少吧?
姜松点头,又问二弟,“这次家里押注压得最大的,就是你。你意为如何?”
姜二爷也乖乖站起来,“大哥教育得极是,小弟身为长辈却给孩子们带了个坏头,小弟惭愧。”
姜留……太假了!
姜松满意点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这次下注的都留下来,写下自己此事的心境,再写下以后再赌当如何,写完之后再去用膳!”
小四郎委屈巴巴地道,“大伯,侄儿不会写字。”
姜松点头,“养不教,父之过。你念,让你爹写。”
姜槐……
“没下注的,可以走了。”姜松说完,迈步走了。姜三郎瞪大眼睛看着他娘,“娘押的什么,输了还是赢了?”
陈氏咳嗽一声,瞪眼骂道,“你爹怎么说的,写不完不准吃饭,快写!”
三郎嘟囔两句,转头却见二叔趴在桌子上,“二叔,你咋不写?”
姜二爷懒洋洋应了一声,“二叔手腕疼,你们快写。谁先写完了,帮二叔写一份。”
众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笔速,只有二郎和姜慕筝还刷刷地写着,想帮二叔代笔。
姜三郎万分不平啊,“二叔赌得最厉害,还不自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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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人生两事需牢记
三郎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握着笔写检讨书的姜留心中却毫无波澜,她爹长得帅嘴巴甜,所以可以过得很好,长得丑嘴巴又笨的三郎还想跟爹爹一个待遇?
怎么可能!
无比平静的姜凌刷刷刷地写着,他觉得爹爹这个想法很好,他得快点写完,才能帮着妹妹写。
姜慕燕咬唇,母亲在世时,常因为父亲赌钱夜不归宿而伤神,赌钱是不对的,她前几天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跟着一起押注。
姜二爷挑挑眉,起身走到他大哥方才训话的位置,学着大哥摆出一张严肃脸,道,“大嫂、三弟、三弟妹,你们继续写。其他人都别写了,听我说。”
他这样谁还有心思写,连陈氏和闫氏都放下笔,抬头望着他,倒要听听他怎么辩解。姜槐依旧刷刷地写,因为他写完了自己的,还得给儿子写一份呢。
姜二爷抬手掩朱唇轻咳一声,才道,“我经常出入赌坊,不是因为好赌,而是因为赌坊内汇聚三教九流,消息最是灵通。不信你们仔细想想,除了赌坊,我去的最多的是哪里?”
“酒楼、茶肆。”姜二郎非常配合地答道,若说家里他最羡慕的人,非二叔莫属。
“二郎说得很对。”姜二爷不像大哥,孩子们做得好了,他从来不吝夸奖,“这些地方都是人来人往之地,我去这些地方,是为了得到消息,疏通人情关系。消息不通便闭目塞耳,遇事没有人情关系,便没人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你们说,对不对?”
“对!”姜槐非常认同。
“对——”姜留也非常认同,在她看来,姜家能度过前几年的艰难时期,爹爹的人脉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其他人也高高低低跟着应了,陈氏虽然不满二弟天天游手好闲,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姜二爷接着道,“因去多了赌坊,见惯了你们今天见到的场面,所以我比旁人更明【创建和谐家园】迷赌钱的坏处。我去赌坊都只小赌,从不押家产借债赌钱。正因我有这份定性,才能常在河边走,从来不湿鞋……”
听着爹爹侃侃而谈,姜留抬起小胖手压住眼睛,暗道爹爹飘了,飘了……
小四郎却不认同二伯的话,“二伯,大伯说这次咱们家里就数你赌得最大。”
不是我,是我和你爹。姜二爷笑眯眯地背着这口锅,继续道,“这次的确是我二十八年来,赌得最大的一次。你们可知我为何敢赌?”
众人摇头,专注听着。
“因为我下注的,是自己能中进士!”姜二爷挥扇,慷慨激昂,“自去年正月至今,我苦练文武艺,深知自己能中进士,所以才敢下重注。这一把是输是赢,由我来决定。所以严格论起来这不叫赌,该叫有自知之明!”
“二哥说得对!”姜槐立刻捧场,完全不提他和二哥把大部分前押在郭静平身上的事。
小四郎也被说服了,“二伯好厉害。”
见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很不服气。姜二爷便道,“你们若有本事,让全康安的赌场因你们开赌局,你们也可如此。”
姜三郎的腮帮子立刻瘪了,众人……
姜二爷翘起嘴角,继续给孩子们传授经验,“女孩儿家跟人玩玩叶子牌和投壶便可,不可沾赌。但是,二郎、凌儿、三郎、四郎,你们几个不同。你们长大后出府行走,免不了被人拉去赌坊等上不得台面的去处。无论在哪儿,你们都要牢两点:第一,我是什么人、我有多少斤两;第二,这话我说了、这事儿我办了,后果我能不能担得起。”
“你们每次说话办事之前,都要在心里问自己一遍。想明白了这两点,你们稍有差错,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姜二爷折扇轻摇,叹息道,“很多人就是不知道他是谁、有多少斤两,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陈氏觉得二弟是在暗讽她这个当大嫂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脸色很难看。
姜二郎深以为然地点头,姜凌的笔刷刷刷,写出“自知之明”四个字。姜留忍不住给爹爹鼓掌,爹爹说得太好了。
姜二爷说得满意了,挥扇道,“继续写吧。”
眼见着儿子写完了,姜二爷刚张开嘴要他给自己写一份,却见他接过留儿的纸笔,帮留儿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