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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
望着来时仿佛一个鼻子出气的王琨、张龄父子俩,回去时却仿佛陌生人一般,谢安心中暗自好笑。
确实挺有意思的,挑拨这些家伙……
啊,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跟那个疯女人一样了?
谢安暗【创建和谐家园】着胸口,不知为何,他仿佛有些理解长孙湘雨了,理解她为何会热衷于挑拨人心。
不过一想到自己让那王琨、张龄几乎反目成仇,谢安心中依然感觉有些得意。
而见谢安不动声色便化解了王琨、张龄这两位朝中三品大员的苛责,反而弄得他们俩险些反目成仇,无论是项青、罗超、还是周仪,亦或是堂上那五名衙役,都为之暗暗心惊,对谢安的本事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位少卿大人,果然是一位不好相与的狠角色啊!
一想到那些与谢安不对付的大狱寺官吏,周仪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此后相安无事,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谢安总算是批阅完了那一叠厚厚的案卷,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与项青、罗超二人回东公府。
毕竟眼下那位名为金铃儿的鬼姬还惦记着他谢安的人头,住在府外,别说梁丘舞不放心,就连谢安自个,也有些胆战心惊。
一路说笑来到东公府前厅,谢安老远就望见梁丘舞正坐在正厅与长孙湘雨说着什么,从旁,东军神武营另外两位副将,严开以及陈纲二人也在。
谢安本打算像献宝似的,将今日的遭遇向自己妻子述说一遍,可望着梁丘舞那副神色,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
只见梁丘舞颦眉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方才从兵部得到的消息,吕伯伯之子,吕帆吕可亭,率军攻打叛军所在函谷关时,有一贼将孤身杀入乱军之中,将吕大哥一刀斩于马下……”
谢安闻言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低声喃喃自语。
“不会吧……这么准?”
梁丘舞愣了愣,诧异问道,“安,你说什么?”
“不,没,没什么……”谢安连连摇头,然而看他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
“当真?你面色不大对劲啊?怎么了?”梁丘舞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真没事,真的……”摇了摇头,谢安岔开话题问道,“南国公之子的武艺很差么?”
话音刚落,便听罗超在旁用一贯冷漠的语气沉声说道,“在我之上!”
瞧了瞧罗超,谢安纳闷问道,“那怎么会在千军万马之中,被人一刀杀了?”
“我等亦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了皱眉,梁丘舞摇头说道,“作为我四镇之一,吕大哥亦是自幼习武,很难想象他会在沙场上被人所杀,而且还是在诸多护卫之中,被一人单枪匹马所杀……”
“叛军中有这等人物?”长孙湘雨诧异问道。
“此前我也不曾听说过,”梁丘舞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微变,沉声说道,“倘若战报属实,那么……那个杀害吕大哥的贼将,武艺多半要在我与四殿下之上……难以置信!”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梁丘舞以及四皇子李茂,代表着大周最高战力,然而,一个籍籍无名的叛军将领,却有着匹敌梁丘舞与李茂,甚至是超过他二人的武艺,这如何让人信服?
“西部的战况,恐怕不妙了……”
正如梁丘舞所言,自吕帆战死后半月,洛阳叛军士气越来越高,兵出汜水关,反攻豫州,西征军屡战屡败,无奈退至大梁死守,急发书信向冀京求援。
数日后,暂领指挥权的大将杨应,同样被那斩杀吕帆的贼将在战场上一刀斩【创建和谐家园】下,近十万贼军攻破大梁,两万南军陷阵营折损大半,其余兵马,亦死伤无数。
至此,西征洛阳叛军的朝廷兵马,全线败退,溃不成军。
第六十二章 多事之秋
当日用过晚饭,像以往一样,梁丘舞回到自己房中,美美地泡了个澡。
而当她洗完澡,换上一身较为普通的衣服来到谢安房中时,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伊伊,安人呢?”
“一个时辰前,奴婢好似在后院的园子里瞧见过……”
“园子里?”
梁丘舞着实有些惊讶,因为凭着她对谢安的了解,谢安向来不会去关注府内的花草,就算那些鲜花开着再茂盛、夺目,谢安恐怕也不会多瞥一眼。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
抱着心中的几分疑问,梁丘舞朝着后院的园子走去,果然瞧见了正站在一棵树下发呆的谢安,与平日里一贯开朗的他不同,此刻的他,就算是梁丘舞也看得出他心事重重。
“怎么了?”移步到谢安身后,梁丘舞轻轻唤道。
“唔?”可能是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吧,谢安惊地双肩微微一颤,待转过头来瞧见梁丘舞,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无奈说道,“舞,是你啊,吓我一跳……”
望着谢安面上的愁容,梁丘舞微微一笑,继而犹豫一下,带着几分不自然,低声温柔说道,“何事愁眉不展?夫君……”
“夫……君?”谢安诧异地望着梁丘舞。
却见梁丘舞面上浮现几分嫣红,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听伊伊说,这样唤你,你会开心许多?”
“呵,”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微微叹了口气后,点头说道,“谢谢……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说着,他抬起手,抚摸着面前那棵树木粗糙的树皮。
“莫非是因为吕家的事?”梁丘舞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好歹也猜得到这一点。
谢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
望着谢安那让自己无法捉摸的表情,梁丘舞颦眉思忖了一番,轻声说道,“不过出府散散心吧?趁着时辰还早……”
“现在?”谢安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色,发现此刻正值黄昏,天色渐暗,但离夜幕降临倒还是有些时间。
想了想,谢安点了点头,继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要回房去拿那柄刀么?”
也难怪谢安这么说,毕竟昨日,他与梁丘舞到南国公府邸,在回来的途中,梁丘舞正是因为身旁没有合适的兵器,这才险些被那个叫做金铃儿的危楼女刺客打地遍体鳞伤。
“算了,你不是就带着么?”梁丘舞微笑着望了一眼谢安挂在腰间的宝剑,那是她曾经的佩剑。
谢安闻言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带上这柄宝剑的原因,并不完全在于是梁丘舞将这柄剑托付给他,只是单纯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几分男儿气概罢了,否则,他一个大狱寺的文官,带什么剑?
出了东公府,二人顺着朝阳街向东走去,由于梁丘舞此刻穿的是一身较为平常的女性装束,而谢安又在用饭前换下了他大狱寺少卿的官服,以至于当他二人走在大街上时,像极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唔,事实上也是夫妇。
女装时的梁丘舞,除了肤色并不是那样白皙外,堪称是一位美人,而谢安虽然看似只有十六七岁,不过倒也是眉清目秀,再加上他今日心事重重,脸上的表情不像平日那样的轻浮,稳重许多,再加上那腰间所佩的那柄宝剑,倒还真有些郎才女貌的意思,使得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在路过瞧见他二人时,不禁发出啧啧的称赞之声。
那些啧啧称赞之声,让梁丘舞双颊灼热,面色绯红,神色很是紧张,她不由暗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换一身衣服就陪谢安出来。
也难怪,毕竟她从小都做男儿般打扮,如今穿着女儿家的装束在街头巷尾闲逛,这事她可从来没有做过,以至于将周围来往百姓对她的称赞之声,误以为是嘲讽、取笑,羞愤难当。
或许是注意到了身旁的丽人那拘谨、难堪的神色,谢安眼中露出几分纳闷,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舞,那些人可不是在笑话你哦,他们只是在惊叹你的美貌罢了……”
“真的?”梁丘舞有些怯怯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周围那些行人的目光,发现正如谢安所言,那些人并非在笑话她,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在意,咬了咬嘴唇,略显扭扭捏捏地说道,“我的穿着,不觉地很怪异么?——都怪伊伊,我都说不要了,非要我穿……”
说实话,谢安此前早就知道梁丘舞对自己的外貌很是没有自信,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卑,但见这个笨女人在意到这份上,他不禁有些好笑。
“我倒是觉得这一身很合适你!”谢安轻笑着给梁丘舞打气。
“真的?——安,你知道的,我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是啦!——要是你觉得我在骗你的话,你就动用那什么家法吧!”
“那……那好吧……就当是你没骗我……”尽管是听似心不在焉的话,不过她眼中却不由浮现出几分喜悦。
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提脚继续向前走,忽然,拐角处有一个小女孩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一头撞在谢安身上,摔倒在地,她手中所提的篮子中,那些【创建和谐家园】、水灵的嫩豆腐,顿时将谢安才穿了一日的裤子弄花了。
可能是见闯了祸吧,那个小女孩顿时就呆住了,跌坐在地傻傻地望着谢安。
望着那个小女孩一脸呆滞的模样,谢安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小鬼,看你做的好事……”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个小女孩小嘴一扁,哇哇哭出声来。
见此,谢安不由也有些心慌,哭笑不得地说道,“喂喂喂,你哭什么啊?该哭的是我吧?——不许哭了!听到没?不许哭了!——好好好,大哥哥错了,大哥哥跟你开个玩笑嘛,别哭别哭……”
“安!——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梁丘舞略带责怪地望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可能是觉得梁丘舞比旁边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蔼亲切多了,小女孩止住哭声,怯怯说道,“芬芬……”
“哦,叫芬芬呀,是替你娘亲上集市买的豆腐么?真乖……”
“娘亲说晚上做菜要用到……”
“嗯,真乖!——抱歉哦,撞散了你的篮子……”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梁丘舞在腰间摸了摸,继而双眉一皱,抬起头望向谢安,正要说话,却见谢安递给她一块碎银子。
“……”愣愣地望着谢安半天,梁丘舞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将接过那块碎银子,将它放在小家伙手中,温柔说道,“用这些银子再去买一份,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乖巧地说道,“谢谢大姐姐……”说着,她有些畏惧地望向谢安,怯怯说道,“谢谢大哥哥……”
只见谢安哼了哼,故意板起脸说道,“今天是这位大姐姐替你求情……以后记得不许在转角处奔跑,知道吗?要是碰到像我一样凶狠的人,非得狠狠打你一顿!我可是很凶的……记住了么?”
“记住了……”小女孩怯怯地点点头,感激地望了眼梁丘舞,拎着篮子跑开了。
望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梁丘舞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的夫婿没好气说道,“你呀,就是多事!——早准备好银子赔她了,你还吓她做什么?”
“我这是在教她……万一这个小鬼不吸取教训,日后再碰到像我一样凶神恶煞的人,倒霉的可是她!”说着,谢安板起脸来,沉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吓人?”
无奈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梁丘舞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说道,“凶神恶煞不至于,顽劣成性倒是真的!——眼下你已是大狱寺少卿了,整天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喂喂喂,你这样说很伤人啊……哦,对了,你污蔑我就是污蔑你自己哦,我是小孩,那你呢?小孩的妻?嘿嘿!——没话说了吧?”
“瞧瞧你的话,还说不是小孩子……”梁丘舞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颇有种嫁人不淑的意思。
“……”饶是谢安辩才过人,这会儿也是哑口无言,气闷地望向四周,忽然,他的目光变得凝重了。
“这是……”谢安惊愕地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南国公府的那条街道。
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谢安默默地来到了距离南国公府大约二十几丈远的小巷岔道,伸手抚摸着一堵民居的墙壁。
“半年多前,我也站在这里,远远望着那位吕家公子在府外接皇命出征,我还咒他有去无回……是不是很卑鄙?”
“安……”
“可我真的没想到……我真不是有意……不,是有意,但不是……”谢安的话,显得有些混乱、毫无头绪。
望着谢安眼中那无法言喻的沉重,梁丘舞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觉得,你当初也只是为了发泄下心中的怨恨罢了……再说,我不觉得你那一句为了泄愤的话,便导致吕大哥……”
“他死不死管我屁事?我只是……”
“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位婉儿姐?”
“……”谢安沉默了,过了半响,这才苦笑着自嘲说道,“我由衷希望她能得到一个好归宿,却没想到……这感觉好像就是我亲手……”
“安!”微微叹了口气,梁丘舞轻轻搂着谢安的肩膀,低声说道,“嫉恨,只要是人,都会有……还记得么?当初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也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你确定你这是在安慰我?”
“是呀!”梁丘舞疑惑地望着谢安,继而温柔说道,“你或许称不上是谦谦君子,某些时候做事的方式亦有些类同于小人,欲达目的、不择手段,性格轻浮、好色、贪财,又不成熟、稳重,性子顽劣地跟个小孩子似的,但是,你始终贯彻着自己的信念与道德底线,[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活得很是直率,不似世人那般虚伪……”
“……”
“知夫莫若妻,无论他人如何评价,为妻觉得,夫君无愧于他人,无愧于心……”
“这评价可真是……怎么说呢,患得患失,对,患得患失……你真的是在安慰我么?”
望着谢安一脸没好气的表情,梁丘舞轻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不进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