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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海布里达还在号着,卡拉比斯不赖烦地说了句:“停下,别再哭了,有情况!”然后他慢慢踮着脚,踩在厚厚的横流的尸水之上,剑尖的锋芒闪着微微地光芒,然后那角落里又是一声老鼠的吱吱惨叫,把卡拉比斯吓得又往回一缩,靠在了仓库的柱子上,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现在,借助着高高的狭小窗户漏下的微光,卡拉比斯看清楚了发出声响的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这东西勉强是个人,是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像头肮脏的牲口,脏成条的头发把他的面容都遮住了,脖子上扯着条铁链,铁链伸向其中的一个木笼,木笼上开了个小小的孔,这让他能够挤进挤出,笼子里的两个大人,一男一女,应该是孩子的父母,脸上全是苍蝇飞来飞去,尸体都已经发黑肿胀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这孩子窝在臭水与麦秆里,手里抓着个脏兮兮的半个老鼠,嘴里嚼着老鼠的腿,一抖一抖的,看来这孩子是这群奴隶里唯一的幸存者,是靠着狩猎老鼠,才活下来的。
见到这个情景,卡拉比斯的手在发抖,喉咙在发咸,即使他这段时间阅死人无数,但是这种景象还是叫他感到愤懑与痛苦。一阵脚步声,卡拉比斯回头,看到海布里达也发觉了这孩子,红着眼睛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卡拉比斯明白了,海布里达在愤怒之后,要做唯一会做的事情。
剑锋一闪,海布里达本能地停下了脚步,跳出了杀伤圈外,而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卡拉比斯,在拿着剑,对着自己,眼神同样充满愤恨。
“给哥滚开。”海布里达警告道。
“你才给哥滚开,休想碰这个孩子!”卡拉比斯握紧了剑柄,回答说。
海布里达举起双手,轻蔑地笑了,“卡拉比斯,卡拉比斯,你知道你手里的那玩意儿该怎么用吗?在哥的面前,耍这玩意儿?嗯!”然后他不断地用双手做出挑衅的姿势,对卡拉比斯喊到,“来啊!来啊!”
卡拉比斯的手心都冒汗了,和海布里达慢慢来回踱着步子,但他还是稳定住自己,目光全力与剑保持一道直线,也笑了,说:“你放心,哥不会先动手的,军团的刺击条令里说了,后发制人者胜!还是你先来,试试你自己的剑够不够锋利,哥会杀死你,或者哥会弄残你,让你在军团里成为个废人,像巴蒂塔斯那样。怎么,你害怕了?”
“【创建和谐家园】,卡拉比斯,你敢反抗哥!”海布里达无奈地往后退了两步,吼叫道,但他因为手里没有短剑,只能暂时退后,继续咆哮,“你在三联队混得长出息了,敢反抗哥!”
“永远低阶的海布里达,你不就是为了要钱寄给老婆孩子嘛,我们何必如此,不妨谈个条件。”卡拉比斯依然握紧剑柄,死死靠在柱子边,但却对海布里达软硬兼施起来,“这个孩子是你的奴隶,我买下就是了。”
“你买?哈哈,你买?”
“五十个德拉克马,够不够!”卡拉比斯一口开价,“不过是个孩子,给你价值二百塞斯退斯,够可以了。你要不爽,我现在就可以把他扔给你,看看你在比提尼亚,能卖个什么价钱。还有,马上出售提莫修的钱财,哥不要了,全是你的。”
“你能有五十个德拉克马?”
“别废话,你以为哥会骗你这种货色!”
海布里达在原地想了会儿,觉得卡拉比斯出的条件也还算可以,但他还是感到恼怒,因为卡拉比斯胆敢反抗而感到恼怒,他恶狠狠地说:“还要一个,哥这段时间憋屈够了,叫波蒂那娘们让哥操一晚上……”
“闭嘴!波蒂现在是我的女人,你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回罗马城去,就【创建和谐家园】你的老婆和所有的女儿!”卡拉比斯怒吼道。
“你敢!”海布里达还没喊完,卡拉比斯就以比他更高的声音咆哮道,连头发都竖起来了:“那你他娘的给哥试试看!看哥敢不敢!”
而后,仓库沉寂了下来,两个人隔着安全距离对视了会儿,海布里达摇了摇手,对着卡拉比斯伸出五个手指头,“别忘了,五十个德拉克马。”然后转身,慢慢地步出了仓库。
日暮时分,金色的阳光铺满了比提尼亚海滨的波浪,大海像一面金光闪闪的天鹅绒缎子,卡拉比斯拉着一个瘸腿的脏兮兮的小孩,小孩手里捧着一只小灰鸽子,低着头看着咕咕叫的它,那是卡拉比斯在市集上花了三个德拉克马买来的,慢慢地踩着柔软的沙地,走向了等候他的波蒂。
“这就是你从海布里达那里买来的?”波蒂叉着腰,望着这丑陋的小孩说到。
卡拉比斯用手按了按那孩子的头,把他拍到波蒂的身边去了,“嗯,他名字叫帕鲁玛(鸽子),帕鲁玛·卡拉比斯,他会成为我们未来家庭的一员。”
波蒂牵住了帕鲁玛,然后对卡拉比斯说到:“快去吃饭吧,马上我让厨娘再加上一个小盘子。”
两天后,路库拉斯从名义上统治比提尼亚的帕加马王室(名誉王室而已,比提尼亚早已在七十年前就附庸罗马)的宴会上回来,这时凯利看到了绕在卡拉比斯身边乱跑的帕鲁玛,就怪责道:“嗯?这是你的养子,你难道不知道被庇护人收取养子,也是要获得庇主同意的吗?你这个没教养的。”
“不要怪责卡拉比斯,凯利。我同意了。”身着紫袍的路库拉斯走过来,摸了摸“小鸽子”的脑袋,而后询问了下卡拉比斯“阿波罗号”上货物、行李、淡水、食物的装运情况,卡拉比斯一一作出了详细的回答,路库拉斯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抚着卡拉比斯的背:“你是忠诚的,回到罗马城后,你也不便侍从在我的家庭里。我会嘱咐凯利,把你变成有薪酬的Publici,虽然这些职业低下了些,但却很适合自由民去做。”
第25章 罗马的流云
“罗马,伟大的国家,强女【创建和谐家园】的不是外来的入侵者,而是你的儿子们,他们没完没了地强女【创建和谐家园】,残忍地惩罚你,因为你堕落了。”——巫女西比尔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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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ci,后来也演变为了现在的“公共”的意思,在古罗马时代是指从事共和国公共事务的人员,这些算不上官员,因为罗马的正统官员都是“无薪酬”的“horores”,即“为国家服务的荣誉”,是不能要求薪酬的,当然可以从受贿里找补。而Publici是有薪水的,这也注定了他们在罗马人民的心目里地位是不高的,一般是由国家奴隶和自由民担当,从事的职业如饮水槽看守人、狱卒、刽子手或者神庙勤杂工,或者当高级官员的秘书与办事员,等等。
在登上“阿波罗号”后,路库拉斯扶着船舷,对小亚细亚的海岸深情地望了一眼,绵延的峭壁、森林、城镇,这儿本来应该成为他的荣誉之地,现在却只能离开它,把它拱手送给格涅乌斯·庞培,虽然帕加马的国王在宴会上极度赞誉他征服时对希腊世界的尊敬与庇护,但路库拉斯明白:自己身为一个罗马政治家的生涯,随着这次离开,也就彻底终结了。
其余的随从在背着行李与陶罐,一个接着一个,顺着舷梯往上爬行着,卡拉比斯让波蒂与帕鲁玛先上去了,而后他站在码头上,看到了海布里达、阿米尼乌斯等人,他们既像来闲晃的,也想是来送别的。
“喂,卡拉比斯,别忘了你在三联队呆过,虽然我们相处的不是很愉快。”阿米尼乌斯喊到。
卡拉比斯对着所有人点点头,而后也爬上了舷梯,“哥的老婆和女儿在花神庙后巷里的第三处公寓的三楼第五单间,如果将来你在罗马城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的话,帮我去照看一下——算哥欠你个人情,罗马人从来不喜欢欠人情。”海布里达对着卡拉比斯的背影说到。
卡拉比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他跳上了甲板,“阿波罗”号是艘三层划桨风帆游艇,最低一层是桨手处,中间是储藏间,甲板就是一般人呆的地方,上面竖着对立的两排棚子,下面就是座位,卡拉比斯觉得身上蔓延过一片阴影,他抬头看去,是船帆升起来了,整片天空上,流云匆匆而过,随着一阵激越的鼓点声,桨手喊起了阵阵号子,卡拉比斯觉得脚下的甲板动了几下,整艘“阿波罗号”便慢慢驶离了小亚细亚,一头美丽母马的头颅。
“条条大路通罗马嘛……”卡拉比斯看着萦绕在渐行渐远的码头上空的海鸟,然后走到棚子下坐定,坐在了波蒂与帕鲁玛的中间,而后他看到了单独缩在一个角落里的提莫修——即使把他的须发全部都剃了,在比提尼亚的三联队也没能找到买家,在这个希腊医学昌明的地区,没人认这个只懂得斯基泰医术的家伙——最后,在三联队集体商量后,还是把他以一百塞斯退斯(还不如卡拉比斯买帕鲁玛的价格),卖给了路库拉斯,因为他自从德米特留斯走后,正缺少个侍奉草药的随从。
被“阿波罗号”长桨带动的黑色的攸克幸的海水,温和地朝着更远的地方流动着,在遥远的锡诺普海湾峭壁上耸立的一处宫殿,碧绿的常青盆栽簇拥下的露台,阿狄安娜正坐在圈椅上,几名梳发侍女正围着她,精心地替她梳理着栗色的头发,一个个打着结儿,再顺着她象牙般的耳朵,往后梳拢着,一名侍女看到了盯着镜子的阿狄安娜,细细的脖子上空无一物,有些讶异地问到:“王女,也许一件名贵的吊坠首饰,能配得上您的脖子。”
“不,我现在暂时不需要任何首饰。”说着,阿狄安娜才失神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然后反应过来,定了会,侧过脸,悄声与一名年长的侍女说:“你这段时间观察的结果如何。”
“是的,大帝的御医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大帝不会死,但是他也不会再有子嗣了,那个罗马百夫长把他伤得极重。”
“那就是说,斯特拉托妮丝就单等着我父亲哪天晏驾再解决就行了,她已不足畏惧了。倒是我的庶兄马尔察,他前段时间又暗中给我写信,向我求爱,而我的父王则希望把我嫁给哥迪尼国王查尔努斯。”阿狄安娜轻轻地用手托起腮,自语道。
一名年轻点的侍女建议道:“也许嫁给马尔察总督更好点,现在听说哥迪尼正在被万王之王围攻着,自身难保了。只要王女您嫁给马尔察,博斯普鲁斯就和本都合二为一了。”
听到这话,阿狄安娜静静地站立了起来,所有的侍女都恭敬地往后散开了,王女披着大氅,走到了露台的栏杆处,粗野的海风带着很大的料峭,扑在了她的脸上:她爱这宫殿,也爱这个帝国,本都的军队在一个月前才收复了锡诺普,现在她父王的军队已经重新达到了十万余人,但敌人罗马也阵前易帅,听说驻跸西里西亚的新总督庞培,是敌军最杰出的统帅,现在手下足足有八个军团,是比路库拉斯更可怕的对手。
“咕咕咕。”一只海鸠,扑棱着翅膀,立在了露台上,豆子般地黑色眼睛,盯着阿狄安娜一会儿,再振翅飞走了,很快变成了沉沉海云间的一个点。阿狄安娜突然感到了一阵孤独与寒冷,不由得紧紧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漫长的航程结束后,卡拉比斯也随着上空的流云,抵达了意大利岛在东侧最大的港口,布林迪西。路库拉斯携着所有的随从,下了“阿波罗号”,行进的方式变成了陆路,沿着阿比安大道,准备穿越考第内山口,先去路库拉斯在坎佩尼亚那不勒斯湾的某处庄园停脚,路库拉斯要在此处会见某些罗马的显要,探询自己即将在罗马城面临的指控,内情到底如何。
在经过很长时间的海上的漂移后,重新踏上陆地时,卡拉比斯的腿肚子都有些发抖,但当他踩在坚实平整,砥平笔直的阿庇安大道上时,还是惊讶了会儿,并且感到踏实与舒服,这也许就是罗马人与希腊人不一样的地方:希腊人用歌剧与哲学来诠释伟大,而罗马人用剑和军道来拓展辉煌。这条长度达两百公里的军道,自布林迪西港口,穿过山谷、沼泽与田地,还有巍峨恐怖的维苏威火山,在坎佩尼亚折往著名都市卡普阿,那儿就距离罗马城不会太远了。
路库拉斯的别墅,位于那不勒斯湾的一处丘陵下,这儿是全罗马富有人物最向往的地方,每个在此构建屋舍的富翁,都在有意竞赛着奢华,标榜着自己的权势,一批新贵的别墅竖起来了,同时就会有一批别墅的旧主人,因为政坛或商场的败绩,黯然离去。但路库拉斯一直安如磐石,即使他现在失意了,但他仍然是全罗马最富有的人,这点从他傲立鸡群的华美别墅就能看出:
别墅不在他处,直接建在那不勒斯的防波堤上,远远卡拉比斯就能看到它金色的平顶,闪耀在树荫之中,当路库拉斯的轿辇进入巨大的侧门时,一些奴隶正在小心翼翼地扛着一棵从本都运来的樱桃树,往别墅的园地里挪,“凯利,注意了,它可是我征战多年最大的收获。”下了轿辇的路库拉斯不无自嘲,随后叫卡拉比斯跟在他的旁边,越过喷泉的花园,进入了别墅的前厅。
彼处,两名身着休闲长袍的贵客,正在厅堂里欣赏着各种奢华的名画与摆设,当他们看到热情伸着双手的路库拉斯走进来后,也纷纷与他亲吻拥抱。
“卢修斯(路库拉斯名),你太奢华了,真的。这不会给罗马的公民起到良好表率的。”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小,但目光炯炯的铿锵有力地说到。
“光是奢华,应该不足以让我面对市民大会的指控吧,亲爱的加图·乌森西斯。”路库拉斯微微叹了口气,半卧在坐榻上。另外位贵客,则坐在了路库拉斯搁脚的地方,此君大约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短发已经夹杂着灰白,眼睛与鼻子都很大,脑袋则因为短发的缘故显得极其的圆,五官间都有深深的皱纹勾连着,显得此君城府深沉,欲望无穷,“金枪鱼,可以谈谈你在小亚,与本都之王与亚美尼亚之王的战事吗?如何,如果拥有五个军团,能不能攻灭这两个伟大的国家。”
站在前厅门廊的卡拉比斯心中暗想,路库拉斯在交出军权时,对庞培留下的警告是对的:现在全罗马的权贵政治家都为征服异族的事业而疯狂,每个人都渴望掌握军队,获得生杀予夺的权力,在已知世界的边缘,为自己取得更大的利益和荣誉,以求在罗马城权力的角逐里赢得先机。
路库拉斯望着那个大圆脑袋笑了笑,说:“我亲爱的克拉苏,我马上会撰写一部在小亚的战争回忆录,大约要花费我十年的时间,若你能活到六十五岁的话,你可以按照我书中所描绘的敌我特点,带着十个军团,去降服更遥远的帕提亚。”
大圆脑袋克拉苏用尖细的声音笑了起来,一方面表示他很喜欢路库拉斯的打趣,一方面在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真的,金枪鱼,你写的书不错,和你的军事本领一样好,那本《马西人战史》,现在还放在我的案头呢。”
一边,用手撑着柱子的小加图,也颔首表示对克拉苏评价的赞同,《马西人战史》是路库拉斯十几年前的作品(关于二十多年前的同盟战争的回忆),一经面世便被奉为战史类书籍的经典。然后,小加图清了下嗓子,“关于市民大会的指控问题……”克拉苏立刻不失时机地握住路库拉斯的手,“放心,我也是极度仇恨庞培那个虚伪的暴发户的……”
这时,路库拉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认为在这前厅里的人太多太杂了——德米特留斯的教训还摆在眼前,于是他把凯利唤进来,靠在这位最亲近的持盾奴的耳朵上,嘱咐了两句,随后击了两下手掌,表示只留小加图与克拉苏两位贵客在场议事,其余人等统统先出去。
庄园别墅的林荫道上,凯利抓了抓微微谢顶的头发,对跟在他身后的卡拉比斯说:“听着,马上带着你的娘们和那娃儿,跟着我先去罗马城,办些杂务——你到罗马城时,先在女战神庙(贝娄娜)附近租赁一间公寓,我会随时和你联系的。记住,别忘了带把阔剑。”
“这是不是罗马城?”一天后,当他们进入阿庇安大道连接的卡普阿的时,卡拉比斯与波蒂牵着的帕鲁玛带点惊讶地问到——卡普阿是座希腊殖民者留下的城市,市容整洁,街道工整,街区就像一个个方正的格子,市民住宅全是两层的砖制小楼,一般高矮一般大小,与层次颜色不齐的神庙、集市与绿化带相映成趣,有大约四万人居住此间,到处充满了几何与人工的视觉享受感。
走在前面,赶着辆骡车的凯利哈哈笑起来,说:“卡普阿是个石头创造的天堂,和它相比,罗马就是个大猪圈!”这让卡拉比斯很是不解,他乘机询问凯利,“我读过一些罗马诗人的作品,都描绘说罗马城坐落在七座小丘上,山谷里有汩汩的清泉,有清风送来的花香,是世界中心上最美好的城市。”
“诗人还说他们乐意种田耕地呢,那你问问那些接受赞助的家伙,愿意不愿意去西西里的农庄做几天活。”凯利很不以为然。
带着这样的疑惑,卡拉比斯一行慢慢地靠近了更北方的罗马城,终于待到抵达阿庇安大道与罗马城东南处城墙的交会点时,卡拉比斯第一次窥见了活生生的“世界之都”罗马城。
罗马的城墙是极度弯曲而不规则的,在交会点处,呈现出一个凹进去的形状。大道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毫无规章可言,这家的屋檐,往往挡住了那家的阳台,各种各样的招牌招摇在墙壁与树干上,有酒馆,有妓院,有旅舍,有公寓,有牲口圈,也有赌坊,它们往往全部被白垩泥的涂鸦修饰得五彩缤纷,内容有竞选标语,有色情诗人的作品,有猥亵的【创建和谐家园】画,有年轻男人的爱情宣言。大道有一段全是由倾斜的乱葬岗构成,山坡上全是坟茔与墓碑,也全遭到了涂鸦的荼毒,卡拉比斯一家还看到其间是一面大坑,几个蒙着面的人拉来一辆大车,上面躺得全是饿殍路倒的尸体,然后一阵呼呼啦啦,各色尸体全部滚入了大坑之中,与坑里的臭水腐骨长相为伴,直至化为一体,微风而来,送来阵阵熏脑仁的臭气。
进入城区后,更是一副恐怖的景象,只有通衢大道还稍显阔绰,但两面也全是高低起伏的建筑,除了城墙两侧的“圣域”禁止出现建筑外,几乎每个角落都被楼房塞满,每座建筑都是在二层伸出单面的骑楼,尽量抢占空间与阳光,下一层则是比较通透的拱廊,以供人出入之用。街道上到处是行人、轿辇与骡车,卡拉比斯不由得紧紧拉住了帕鲁玛的小手,以防这个小跛子走丢了。
“前面就是帕拉丁山了。”在楼房的阴影下,凯利看了看远处高高腾起的烟雾,判断道,“我们在前面的街道左拐。”
凯利说的没错,在罗马城根本没有什么路标,人们只能靠地标场景:神庙、山脉、果树来判断方向。靠近拐弯处的大赛车场,卡拉比斯看到,凯利嘴里的帕拉丁山上,隐隐约约矗立着些漂亮的院落,那一定是罗马最有权势的人居住之所,而后院落的中央,居然傲然立着个极度破旧的窝棚,周围坐满了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人,带着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熔炉,点起了一道道袅袅的烟,虔诚礼拜,绕着这个窝棚打转转。刚才凯利看到的烟雾,就是这样升起来的。
“那是建城者,伟大的罗慕路斯曾经牧羊的小屋,现在成了最旺盛的香火之地。”凯利指着卡拉比斯眺望的方向,介绍道。
也许这就是古代的城市的魅力,奢华的新式建筑与破旧古老的传统的交错相处又互不干扰。
他们很快拐入了埃文迪尼山所在的街区,这儿是【创建和谐家园】与贫民的大洞窟,每个刚到罗马城来试运气的家伙,都在这儿落脚,因为这里的租金和生活金最便宜,密密麻麻的棚户依山而上,直蔓延到另外一侧的梯伯河,巷道中脚踩的全是纯的泥土,蜿蜒曲折,泥泞不堪,猪、狗、鸡在其上昂然而过,丝毫不回避人类。在一大群棚户与破公寓楼间,往往还有一处陈旧但不失威严的大宅邸,就像满是灰鸭的池塘里挤进的一只白天鹅般,这肯定是罗马城最古老的贵族的院落。
卡拉比斯很想看看传说里的罗马中央大广场,但凯利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在抵达卡皮托儿山脚下的另一段城墙时,就从城门里穿了出去,那儿矗立着贝娄娜神庙与阿波罗神庙,两座神庙间,是个相对比较僻静的街区。七拐八转后,凯利把骡车停在了一处靠在街后的两层公寓楼下,这是个用木材与泥土砌起来的,中间是处天井式的庭院,杂乱地堆着些木像、柴禾,狭长的外设楼梯,伸往二楼,栏杆上点缀这些廉价的花草。当他们在进去时,这所楼里的住客,公民、自由民和奴隶,正一起坐在天井里的餐桌上,围着一个小餐桌拼组起来的平台,在大吃大嚼着,看到卡拉比斯一行,一个脖子上挂着银项链,穿着花色滚边衣服的胖子和气地站起身子,热情地招呼道:“欢迎来到我们的vici!享受今天的康姆皮塔尼亚节,一个属于全部人的节日。”
Vici,在拉丁语里是十字路口和街区的意思。
凯利把一个钱袋直接砸在那胖子的胸前,“这儿有一百个塞斯退斯。”然后他把卡拉比斯拉上前,说:“是克拉苏的人介绍我们在此地落脚的,这家人就要住在这里,马上安排。”然后凯利伏在卡拉比斯的耳朵上:“我马上就离开,不要问我去做什么,你马上把骡车里的东西,和你的女人孩子,搬到房间里去,这所公寓是克拉苏的产业,一切放心,不要走动,不要乱动东西,等我下一步的指示。”
说完,凯利走到门户处,朝街道的两头谨慎地观望了会儿,从骡车上抽出一个匣子,与其他两人匆匆离去了。
“你们好,外乡的自由民们,我叫德尔费罗,也是名来自希腊的自由民,是这个街区的管理员,我很荣幸能担当这个光荣的职务,每天清扫路口,给祭坛上的街区守护神奉献祭品,抽取租金的十分之一当作佣酬。对了,你叫卡拉比斯,看你的相貌,似乎是亚细亚人。”那胖子的嘴一下都不停歇,用钥匙别开了二层靠西南角的一间屋子,然后就热情地要带着奴隶,帮卡拉比斯搬下面骡车上的东西。
“不用了!”卡拉比斯拽住了胖子的手,然后稍作歉意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干自己的事了,然后自己一步步走下了楼梯,门外帕鲁玛正在看守着骡车,卡拉比斯就在喧扰跳舞的房客群里,与波蒂一起,一个一个行李地,全部搬到了房间的空旷处,然后很谨慎地把门给拴上了。
这个公寓房间很简单,就是个大方块形状,右侧用木板与门隔开,分出个单独的狭长卧室,里面摆放着一张旧床,幔帐灰突突的;左侧用挂帘隔开,里面是灶台和一个被烟火熏黑的餐架,看来充当的是厨房;中间被划分出的房间,有个火盆,墙壁上还有一处粗糙无光的壁龛,上面空荡荡的,壁龛下是个粗木餐桌,四把椅子。卡拉比斯晃了一圈,把鸽子笼挂在了靠着门外走廊的窗台处,对帕鲁玛说到:“就在这里玩你的鸽子,不要作声了。”
帕鲁玛点点头,很快趴在了窗台上,那边波蒂走过来低声问:“也许我该出去买些面包与蔬菜来。”
“嗯。”卡拉比斯随后就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出神,把今天所见所感的兴奋平复下来,原来凯利说的还真没错——罗马城,根本不是个大理石铸就的永恒之都,至少现在还不是,现在的它,确确实实就是个大猪圈啊!
傍晚时分,波蒂从外面买来了面包、馅饼、莴苣、木炭等等杂物,卡拉比斯就升起了火盆,与小帕鲁玛挨在一起取暖,波蒂在厨房忙乎饭菜,不久靠墙面的狭长窗户处,传进了冲天的声音和尖叫,卡拉比斯急忙冲进卧室,从床板下面抽出阔剑,抵在了窗户边观测——隔着两个街区的一处四层公寓楼,正在熊熊燃烧着,到处都是人的叫声、脚步声与警笛的声音,看来是普通的失火——心想也是,这种用泥巴和木头一层层垒起来的玩意儿,遇上火就立马化为了个大火炬了,自己住的这栋建筑,也是一样。
没过三刻钟,一阵巨大的坍塌声,那座公寓彻底倒下了,暗灰色的烟火浓浓翻滚而起,它完蛋了,化为了罗马城里的一片瓦砾,而这时波蒂的烤面包与莴苣馅饼也已经端上来了,卡拉比斯与养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卡拉比斯,开门!”一阵急剧的踢打声,伴着凯利不赖烦的声音。
第26章 什么是罗马的政治
“罗马人是战争狂,他们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深蒂固的贪婪。”——米特拉达梯六世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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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后,凯利与五六个大汉走了进来,开始翻开了堆在地板上的行李:里面全是短剑与匕首,还有一些精美的小匣子,里面应该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最后是几个钱袋,凯利将其中一个扔在餐桌上,对卡拉比斯说:“里面是五百枚第纳尔银币——一个集市日后,去大广场边的‘羊圈’边上的第三间小酒馆那里,带着钱袋和剑,别带这个女人和孩子,你一个人去。”说完后,凯利与那群人带上东西,又急速地离去了。
后来向管理员德尔费罗打听后,卡拉比斯才知道,“集市日”是罗马城通行的日历:罗马城的牛市(大市场)每逢八天便是墟日,平民百姓也就以集市日作为记录日子的方式,和后来的星期差不多。于是乎,次日卡拉比斯就蒙着斗篷,来到卡皮托儿的山脚下的罗马大广场,这是由行政机构、大神庙、柱廊露天广场所构成的一个封闭式的区域,也是整座罗马城政治活动的中心地带,而所谓的“羊圈”,就是市民大会投票表决的地方——拥有资格的市民进入一大块用栅栏圈着的土地里,进行暗箱投票表达,决定支持公诉人,或者支持被告。
按照凯利当初的指示,卡拉比斯没费太多的工夫,就找到了那家小酒吧,位于进入“羊圈”的街道口处,为了熟悉这里的情况,卡拉比斯依着墙角,慢慢踱了进去。柜台处站着个胸脯又酥又大的老板娘,头发卷卷垂在两侧,嘴角一颗痣风情万种,握着酒壶对正在清扫店面,迎接开张的【创建和谐家园】们指手画脚。“小哥,今天是凶日,难得你起来这么早,但大广场不会有你希望看到的斗殴外加投票的桥段——要来点什么?波河庄园的葡萄酒,用来蘸点蜂蜜面包干再好不过了,今天凶日没什么顾客会来光顾,算便宜价,只要五个阿司铜币(合两枚塞斯退斯)。”卡拉比斯坐定后,掏出五个塞斯退斯,对着老板娘点点头,而后问:“我是刚来罗马城的异乡人,以前在小亚细亚的军团服过役,现在是个自由民,请问一个集市日后,这儿的羊圈要做什么事情。”
“小哥来自东方的军团,那就好解释了,一个集市日后,护民官要在这里召集市民大会,议题就是决定对你以前统帅金枪鱼路库拉斯的惩处问题。你认识金枪鱼吗?”老板娘笑盈盈地将一壶葡萄酒和一碟烤面包干端上了桌子,然后倒出一半酒,均匀地浇在面包干上,欢喜地收下了五个小额银币,又回到了柜台上,斜着媚眼望着卡拉比斯,一边用抹布奋力地擦着柜台上的油渍,把一对大酥胸带得和吊钟般摇摆。不过卡拉比斯可不想多掏三个塞斯退斯,只换来这样个“杀必死”,他继续打探道:“亲爱的老板娘……您得明白,我们这些异乡人,对罗马的这套东西是最感兴趣的。我想……”
“小哥,那我就得告诫你,在罗马,好奇心会害死像你这样的异乡人——加点蜂蜜吧。”老板娘说完,又端来一小盅蜂蜜,然后把手指从蜂蜜里抽出来,慢慢地抹在了自己的胸脯上,贴在卡拉比斯的胳膊边低声说:“广场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些挂着公民头衔的男人在发泄无谓的精力,像小哥这样的自由民,何必管那么多呢?男人出去投票,正是你们抚慰在家女人的好机会,怎么样,再来五个阿司,这儿的【创建和谐家园】随你选,就在后院里办事。”
“老板娘,你值多少?”卡拉比斯笑着问道,收回了胳膊。
老板娘诱惑地将手指上残留的蜂蜜,轻轻在卡拉比斯的腮帮和嘴唇上涂抹了下,说:“天啦,看在你性感的轻薄嘴唇上,只要你能掏得起二十个德拉克马,或者二十五个第纳尔,也在和我后院里办事。”
“叮叮当当”,卡拉比斯拿出二十个德拉克马,一字摆在桌子上,随后起身,蒙上了斗篷,“一个集市日后,给我预留个能看到广场羊圈的位子。”随后,卡拉比斯就离开了这个小酒馆。
七天之后,当星辰还挂在夜空中时,卡拉比斯梳洗完毕,在窗口处看着窄窄的墨黑色的梯伯河道,然后走到卧床处,波蒂睡的尚熟,帕鲁玛则躺在客厅的躺椅上蒙着毯子,卡拉比斯从床板下面轻轻抽出了短剑,与那个装着五百枚第纳尔的钱袋,左右挎在腰上,外面倒着蒙上了件厚厚的斗篷,这时波蒂哼哼地从后面搂住了他,晃了两晃,“别忘记回来……”
“嗯,把我们的钱匣子保管好,有什么事情,就带着小鸽子,离开罗马城,越快越好,去乡下度日。”卡拉比斯嘱咐完,转身与波蒂接了个吻,随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公寓。
走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卡拉比斯嘴里呼着白色的气息,灰蒙蒙的清晨依然很冷,他把斗篷捂住了半个脸,深一脚浅一脚,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疾行,路两边快速退去的骑楼,像一只只展着灰色蝙蝠的翅膀,但这时道路上已经有不少人了,大多是推着骡车货物与摊车的商贩们,以及上工的工匠们,去大广场那边的裘可拉大道参加集市的,到处都有狗的狂吠声,把阳光一下下吵醒。
在【创建和谐家园】老板娘的酒馆前,凯利与十几个同样披着斗篷的汉子,果然在门口站立着,看到卡拉比斯来了,凯利点点头,低声问:“东西带来了没有。”看到卡拉比斯给出肯定的答复,凯利便将头一摆,众人跟着他,拐入了酒馆后的巷子里。
往前走了五六百罗马尺时,卡拉比斯发现,在他们的对面,大约几十个平民打扮的男子,有的还头戴花环,正吵吵闹闹地走过来,整好两股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狭路相逢”。
整个场面安静了一小会儿,而后对面人群里其中一个男子,冲着凯利喊到:“让开,自由民和奴隶们!我们是罗马城科洛区的公民,现在要去羊圈,那地方和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有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科洛区的公民们。但你们也得知道,现在只剩你们一个区,还不肯接受好意的馈赠,执意要和前任执政官,伟大的将军路库拉斯为难,就因为你们支持庞培那个【创建和谐家园】?”凯利说完,左手举起一个钱袋,“这里是五百个第纳尔,卡拉比斯!”得闻后的卡拉比斯也把自己带的钱袋举起来,“这儿又是个五百第纳尔的钱袋,双份,全是你们的,听我的话,放弃前往羊圈,不要去干扰正常的投票程序,乖乖回去搂着你们的女人睡觉——你们区的护民官现在正在做着这事情。”凯利得意洋洋地说到。
“可恶卑贱的奴隶,你们居然买通了护民官!”领头的男子挥拳愤怒喊到,他身后的科洛区公民们也鼓噪起来,“不要玷污了我们的政治!让开!”说完,这群人举着火把,就乱嚷乱叫地挤了上来。
“噗!”卡拉比斯的身上的斗篷被喷溅得全是鲜血,他定睛一看,凯利手里的匕首,从那领头公民男子的喉咙对穿而过,“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罗马的政治!”凯利将那男子的头发扯住,把他往右侧的巷子墙壁上一砸,随后又从腰后抽出把阔剑,当得一声,一剑斩下了男子的脑袋,把脑袋往对面的人群里一扔,几个人都惊恐地瘫坐在地上,看血滴滴的脑袋在他们的双脚间,像球般滚来滚去。
跟着凯利来其余的人纷纷拔出阔剑,“喂,卡拉比斯!”凯利侧着头,对着有些失神的他不满地提醒道,于是卡拉比斯也拔出了剑,“现在,还要谁要和我谈政治方面的话题吗?”凯利恫吓道。
对面的公民们都惊呆了,有的人惶恐地扶着墙,跃跃欲跑,有的人不安地看着后面的人,人群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进,“妈的,动手!”凯利低声命令道,这会儿卡拉比斯突然夺过凯利的钱袋,连带自己的钱袋,呼呼两下砸到了人群当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惊叫声,“没听到吗!都给我滚回去,搂着你们的女人和孩子睡觉,你们不要他们了?滚回去!”
最终这帮公民还是拿着两个钱袋,一窝蜂地跑开了,“【创建和谐家园】卡拉比斯,已经被我杀死一个家伙了,但你把钱全都扔出去了,等于多给了一份。”凯利用斗篷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埋怨道。
接着,回到刚刚开张的小酒馆前时凯利扔给卡拉比斯一套丝绸衣服,“穿上他,弄得体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