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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古斯都之路》-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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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好了,前面有马蹄声与脚步声,十分整齐。敌人来了,放心他们只是群懦弱的希腊佬。”海布里达说完,吹响了尖利的哨声,阿米尼乌斯(他负责的就是卡拉比斯所在的行列)高声喊到,“全部给我伏下身子,放低姿态。”

        卡拉比斯毕竟是高中时参加过军训的,多少懂得点口令,立刻乖乖地按照阿米尼乌斯的指令做了,结果就在他低下身子还没三五秒钟,头顶上就嗖嗖地飞过了一波箭矢与标枪,个别还傻乎乎地立在原地的自由民,瞬间被贯穿了躯体,惨叫着横倒在雪地里。

        “继续放低,继续放低。给我稳住!把短剑与标枪都斜朝上着攥好。”号令声越来越紧张凄厉,风雪里本都人可能投入骑兵突击了,卡拉比斯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抖着。然后他听见旁边的人闭着眼睛,都在哪里低声快速祷告着。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能死,我不会死。我已经杀死过两个人了,不会再畏惧杀戮,波蒂还在等着我回去……”卡拉比斯自己也在心中碎碎念着。

        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周围原本密密挨着的人,包括卡拉比斯,被震荡的身体来回摆动了起来,几乎都要握不住手里的装具了,咬咬牙就把标枪猛地插在雪地上,来稳住躯体。“稳住,稳住!”海布里达与阿米尼乌斯等战场老手,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有两三个自由民抖索着身子,从岗位上连滚带爬往后奔,结果被最后一列呈散兵状散开的正规兵士,用剑挨个刺死,“都不准逃,谁逃就杀死谁!”阿米尼乌斯如凶神恶煞般地叫到。

        撞上三联队的,是一队轻装斯基泰骑兵,很难说这些人是有目标冲上来的,他们也许本只是追杀八军团的逃兵的,结果在大风雪里没有辨识好目标,昏头昏脑地撞击了上来。但事实证明,海布里达关于联队阵形的安排,也是极有先见之明的——有战斗力的三联队正规兵士,几乎全列在了第一排,许多人身着双层铠甲,拼死化解了斯基泰骑兵的冲击,若是把自由民放在第一排,估计现在早就【创建和谐家园】了。

        还没等半跪在地上的卡拉比斯恢复原态,他就被阿米尼乌斯第一个蛮横地拉起来,【创建和谐家园】也被挨了一脚,“给我全都压上去,跃进攻击!跃进攻击!”

        原来,步兵队对抗骑兵时,一旦骑兵的冲锋被遏制住,步兵就要立刻转入短兵肉搏的状态,不让骑兵有重新集结的机会。但阿米尼乌斯嘴里的“跃进攻击”,那起码得一两年军龄的军团兵士才能掌握的技能,这帮自由民哪懂得?不过是情急之下说脱了嘴罢了。

        所以,卡拉比斯等后面行列的自由民,只能嗷嗷叫着,大摇大摆地高举着短剑与标枪,身子立得很高,拥挤不堪地对着斯基泰骑兵,反扑了上去……

        死命的搏杀,一直持续到傍晚,本都的军队见风雪简直无边无际,再加上已经在日间取得了几乎全歼罗马第八军团的丰硕战果,故而放弃了对阿庇斯营垒的进一步攻击,陆续还营了。但站在阿庇斯这边而言,他的成就也不可小觑,愣是凭借了这支由伤兵、败兵、自由民组成的小部队,惊骇了本都的攻势,还救回了残存的五百多名八军团生还者,包括他们的司令官特里阿里在内。

        入夜后,营垒加大的【创建和谐家园】的力度,围墙上火把通明,还在外面的壕沟上的鹿砦上也绑上了松明燃烧,即便风雪铺天盖地,阿庇斯也是不懈怠一时一刻,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偷袭。

        不过在营垒当中,却是洋溢着欢乐无比的氛围,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是罗马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农神节。

        阿庇斯也不愿夺情,在安排好了轮班后,下令兵士们可以尽情欢乐下,不禁肉食与歌舞,但严行禁酒。结果营帐里,炉火熊熊,兵士们高呼着“萨图尔纳利亚”(农神节的号子),大口大口吃着铜叉上架着的酱汁烤肉,随军的女人们,包括波蒂进进出出,端来烤好的面包与菜肴。刚被解放的奴隶们,也在餐会受邀之列,因为在农神节里,罗马的公民本就会邀请自家的奴隶,坐在餐桌上饮酒吃菜,共享一天没有等级差别的生活,“农神节里,精灵和魔鬼都在人间被释放而出,人的行为是不受任何限制的。”

        卡拉比斯,也被阿米尼乌斯等几人哈哈笑着,扛起来,在营帐里来回【创建和谐家园】,“公民们和兵士们注意啦,这家伙前些时候差点被当作普里阿普斯的祭品,被希腊佬【创建和谐家园】,今天大伙儿就把他夹在烤叉上,用来祭祀农神好了!”

        众人都大笑着,其中有一个失去左眼的兵士喊到,“卡拉比斯,听说你之前还当过本都王女的近侍,那你睡过她没有?王女身体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和抹了蜜一样?”结果掀起了帐内男女一片如潮的嘘声,一些女子敲着杯子喊“卡拉比斯是波蒂的,卡拉比斯是波蒂的”,于是大伙儿更加起哄起来,他们从“丰收树”上找到一些干枯的花草,编成了花环,就像对待新人那样,挂在了卡拉比斯与波蒂的脖子上,然后都围着两人,尽情跳起舞来。

        一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原来是坐在餐桌角落里的海布里达,沉着脸,将酒杯狠狠击打了下桌面。所有的人都不安地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这个问题百夫长又要发什么飙,结果他慢慢站起来,长呼了口气,说了句:“为乌泰瑞斯、萨法诺,干杯。”

        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端起杯子,“为进入马尔斯神庙的他们,干杯。”

        “三联队万岁!”海布里达接着说道。

        “三联队万岁。”

        外面的雪越积越厚,几名八军团的败兵吃饱喝足了,站在主帅的屋舍前,举着剑大喊“特里阿里滚出来”的口号,有的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在白日里战殁的护民官、百夫长或同一个营帐的战友,并与卫兵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颇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此刻,特里阿里确实躲在阿庇斯的营帐里,六神无主,害怕群情汹汹的兵士们闯进来,他会成为暴力的牺牲品。而阿庇斯则坐在自己简朴的粗木桌子前——这桌子是他的书桌,也是他的餐桌,打上铺盖后还是卧榻——慢条斯理地吃着麦粥与面包:“司令官阁下,我劝您还是先进食吧,因为不知道本都的军队何时会来继续攻打,也不知道路库拉斯的援军何时才会到来,饱餐后才能应对下面的各种情况。”

        特里阿里更慌了,他按住了阿庇斯的桌子,问“你意思是,路库拉斯不一定会来救援我们?”

        结果阿庇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再也不理他了,只顾埋头进食。

        深夜中,农神节的热闹结束了,但意犹未尽的刚被解放的营地自由民们,还是嘻嘻哈哈踩着积雪,点着火把,把卡拉比斯与波蒂推进了一处单独的帐篷里,这是他们事先有意空出来的,专门给两人享用的,一名豁嘴的养骡马的,哈哈大笑着,打趣着:“愿今晚普里阿普斯保佑你,别让佳人此后对着寂寞木刻空叹!”所有的人都欢乐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虽然刚刚在此日获得了解放,但也许明天本都的军队杀进来,他们还是摆脱不了或被杀或被重新奴役的命运,今朝有酒今朝醉,是所有的人的心声,于是乎女人纷纷拍掌唱起来:

        要是她的脸上有了三道皱纹,身体干瘪得像个麻袋,

        雪白的牙齿失去了光泽,大眼睛也变小了,

        他就会厌恶地说,

        收拾好你的物品,快走吧!

        你撸鼻涕的样子让我厌烦,快快走吧!

        我要新娶个不流鼻涕的老婆。

        男人也拍掌应和到:

      ¡¡¡¡ËýÔÚÕâ¼ÒÀï¾ÍÏñ¸öÍõºó°ãÙÆ°Á£¬

        但她很快就扔下国王,改换门庭,重当新娘。

        她的床始终是热的,

        她窗户的凉棚在夜里始终是开着的,

        她五年嫁个八个丈夫,了不起!

        这应该刻在她的墓志铭上,供后人赞赏。

        众人欢笑后,闹够后,一起退去了,整个营帐内的世界沉寂了下来,只剩下外面簌簌的落雪声,波蒂的眼睛直直盯着卡拉比斯,厚厚的野性的唇来慢慢蠕动着,“卡拉比斯,你曾经在槛车边说过,要让我在你的胯下求饶的。”然后,她慢慢地解开了衣带……

        “哦……卡拉比斯,你说的没错,你之前就不是个【创建和谐家园】了……”温暖的毯子下,波蒂仰着脖子,失神地低吟着,双手交叉地搂着卡拉比斯的后背,任由对方像野马般在自己的躯体上驰骋,时而与对方四目交接,时而用鼻子对蹭,时而用嘴唇互咬,喘息着交错着各自的胴体,“我很好奇,究竟是阿狄安娜,还是那个戴着面甲的女子……”这话让卡拉比斯暂时失了神,他散着汗湿的头发,用双手撑着,小腹贴在波蒂温暖的肉体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刻,阿狄安娜送他的珐琅吊坠,正惬意地躺在波蒂的起伏的“白雪春山”上,随着她心脏的跳动,而微微抖动着。

        “你害怕什么,卡拉比斯?”波蒂笑着,伸出手来,替卡拉比斯擦拭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而已。不管过往如何,现在与你安心相伴的,只是我。”说完,她用潮湿温软的舌头,对着卡拉比斯的耳垂轻轻勾舐了下,卡拉比斯身躯一抖,觉得胯下猛地又膨胀了一围,“继续啊,也许我马上就会享受到甜蜜的死亡了,我会求饶给你听的——哦……”随着卡拉比斯全力地“劈入”,波蒂的美目往上一翻,然后卡拉比斯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两人的牙齿壮烈地鏖战在了一起……

        数日后,雪花清减了许多,只是偶尔随风飘过一粒两粒,卡拉比斯用手拍了拍头上裹的皮帽子,顺带捂了下麻木的耳朵与嘴巴,他的挎带上也挂着把短剑,身体上蒙着锁子帷与斗篷,还是那日阿米尼乌斯送给他的,双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儿只剩下尸体了吗?”走在他前面的海布里达,用手摸了摸冻得发红如生牛肉般地鼻子,咕哝道。

      第22章 路库拉斯之怒

        “长途跋涉的旅人啊,请暂时停留下您的脚步,来看看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位罗马人的过往。”——古罗马某墓志铭

      ¡¡¡¡¡ù¡ù¡ù

        这是三联队的侦察小队,他们接受了阿庇斯的命令,走出了营垒,涉过了冰结的河川,因为自从那天的交战后,本都军队还是徐徐离去了,但谨慎的阿庇斯还是畏惧米特拉达梯会用同样的计谋对付他,所以直到四五天后,才派出了海布里达领队的侦察部队,一探究竟。

        整个情景确如海布里达所言,本都的大军人去营空,整片荒野与丘陵都覆盖在雪的下面,他们在曾经的交战场上,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尸体,被遗弃的尸体,大部分是罗马八军团战死的官兵的,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痛苦与不安,因为这些尸体身上的铠甲、衣物与首饰,绝大部分都被本都兵士当作战利品扒光了——罗马人会对战败者做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做。

        结果,数千具【创建和谐家园】的尸体在前几日的风雪里,都被吹得青黑恐怖,被冻结得僵硬无比,保持着各种各样阵亡前的姿势,或躺,或坐,或四肢蜷曲,卡拉比斯皱着眉头,慢慢走到了某处,这儿的尸体最为密集,密密地挨着,仿佛在拱卫着中间的那具尸身般。

        “可怜的索纳久斯,即使尊贵善战如他,也免不了冥府的呼唤。”阿米尼乌斯见状叹息道,“没用了,八军团的鹰旗被掳走了,这个军团的荣誉完了。”

        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站在索纳久斯尸体前,默哀了会儿,而后卡拉比斯转身迈了一脚,结果心中一惊,他的脚分明踩在了某处能活动的东西上,吓得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拔出了短剑,即使他不会用这东西,但用来壮胆还是可以的。

        那“东西”稍稍翻了过来,抖落了盖在其上的雪,原来是个撑着皮毯子的人,瞪着刺猬般的眼睛,刚才就躲在积雪的下面,无比的诡异。

        其余的人也纷纷拔出了短剑,那人扛着毯子,叽哩哇啦地说了几句,然后是卡拉比斯讶异地喊到:“原来是你,提莫修!”

        这正是米特拉达梯雇佣的斯泰基大夫,提莫修,差点为卡拉比斯做【创建和谐家园】手术的那位。提莫修气恼地对卡拉比斯解释他为何会在此的缘由,原来这位爷是风雪无阻,在本都的大军作战和开拨时,一直在祭祀他们斯基泰人的鹿神与鱼神,居然能在暴风雪里,穿行过满是死尸的区域,来到河川前敬鱼神。结果本都军队急速离开了,扔下了空无一人的营地,也忘记了还有他,他是绕来绕去,也找不到队伍的踪影,好在他是斯基泰人,天生就与草原上的风雪为伴,便临时往下挖了坑,在上面顶了个毯子,居然就这么坚持了下来,没被冻死,被卡拉比斯踩到前,看到雪晴的他,刚刚准备离去,继续跑路。

        “既然如此,就送他去见他的鱼神。”海布里达爽爽快快地抄起了剑,按住了提莫修的脖子。

        卡拉比斯阻止了他,“你疯了,你可知道他是米特拉达梯的御用大夫。算成你的战利品,如何?要知道,他在罗马城,起码值两万塞斯退斯的价。”海布里达看了卡拉比斯会儿,觉得他所言非虚,便收起了剑,“也许将来,他能让罗马城里多一座鱼神庙。”

        这时提莫修大声问卡拉比斯,自己会如何。

        “我只能说,你暂时成了罗马军队的俘虏。”卡拉比斯说到,然后提莫修也没什么反应,跑到他藏身的坑前,居然从里面取出一具还带着红润残余肌体的骷髅来!所有的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骷髅顶上,还带着些许枯掉的毛发,“我们走吧。”提莫修说完,把这骷髅亲昵地扛着肩膀上,大踏步地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好像不是罗马人俘虏了他,而是他俘虏了罗马人般。

        一群人排成个单列队,在几乎没膝的雪地上歪歪扭扭地走着,结果在距离营垒几个弗隆距离时,传来了马蹄声与吆喝声——四名手持葡萄权杖的骑兵,气昂昂地飞奔而来,朝着阿庇斯的营垒而去,海布里达急忙让所有人规避在一边,伸手行礼。

        “这是金枪鱼路库拉斯的传令官,他们终于来了。”放下手后,海布里达吐了一口白花花的雾气,说到。

        果然,没一会儿,路库拉斯确实领着七军团与十一军团,在雪地上迤逦而来,所有的兵士与百夫长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他们脸色暗青,背负着沉重的装备,蹒跚着脚步,队列里的骡马极少,事后卡拉比斯听说很多在亚美尼亚山区里冻死了,包括卡拉比斯的老伙计“猫头鹰”在内,特别是当官兵看到远处原野上密布的死尸时,士气更是跌落到了冰点,他们事先知道了第八军团遭受重创的消息,但没看到看到的景象能凄惨到这种程度。

        路库拉斯征战小亚数年,来来去去就靠这三个主力军团,这回一下损失了三分之一,真可谓是呜呼哀哉。

        “是他,这个【创建和谐家园】的小人。”看到克劳狄竟然又出现在前列的骑兵队里,海布里达与三联队残余的属下都愤怒地哄叫起来,“巴布留斯·马尔库塞·克劳狄!逆贼叛徒!”

        克劳狄听到这种声音,十分地惊慌,他没想到三联队居然还能有人幸存下来,于是也不顾声音来自何方,忙用披风遮住了那俊俏的脸。

        用完午膳,路库拉斯就下令在营垒前的空旷地带,集结所有的兵士,整整一万两千人,冒着极度的严寒,围成了个巨大的空心方阵,卡拉比斯也挤在三联队所在的位置,因为他现在是自由民了,理论上可以举起剑,为军团奋斗在前线了。

        方才阿庇斯已经把文书按照程序交给了路库拉斯,对方并未责怪阿庇斯的自专,反而用感激的语调说:“感谢阿庇斯你的临机处置,你挽救了整个黎克达尼亚和西里西亚。”

        但阿庇斯却沉重地回答:“米特拉达梯却折而北上了,他歼灭了八军团的主力,从官到兵,四千名罗马优秀兵士,连带五十名百夫长,二十四名将佐、护民官,还有您的副将索纳久斯,全都丧命在前面的雪原上——这也意味着,现在米特拉达梯越过卡帕多西亚,整个本都的海滨之地,将不再有能阻拦他的罗马军队了。”

        听到这话语,路库拉斯也是万事俱休的表情,单手按在桌面上,慢慢垂下了眉毛,而后突然睁着火一般的眼神:“特里阿里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很好的藏匿起来了,因为畏惧八军团生还者的报复。”

        “那你下令,集结所有的兵士,现在!”这便是路库拉斯的命令。

        空心大方阵中,路库拉斯旁边是手持【创建和谐家园】与鹰旗的扈从,下面踩着的盾牌叠成了临时的高台,所有的将佐排在他的两侧,各个面无表情,只有克劳狄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

        “跟随我征战的兵士们,现在我违背了曾经的诺言,我曾答应过你们,会在来年的开春,彻底消灭罗马的敌人,米特拉达梯与特格雷尼斯,在世界的尽头,海卡尼亚海洗刷我们的鞋子与盾牌。但是,现在狡诈的敌人改变了他们的进军路线,使得我们首尾无法相顾,我知道你们的艰辛与牺牲,你们前一段时间,刚刚翻越了高耸入云的陶鲁斯山岳,结果现在又折返回来此地,但我们还不能放弃。一旦米特拉达梯回到本都之地,那他就会重新奴役那里的希腊人,威逼他们为战争缴纳高额的税收,他很快又能组织起十万、二十万的大军,那样不但罗马保留不住新征服的领地,就连比提尼亚、萨迪斯甚至皮奥夏这些既得领地也难免不会易色。”说着,路库拉斯握紧双拳,高高举起,鼓舞到:“再跟随我一次,弟兄们,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失败,是因为我统帅不力的缘故,相信路库拉斯吧。”这时,人群里的卡拉比斯发现声音都喊得沙哑的路库拉斯,脸颊竟有泪水滑落。

        但几乎所有的兵士,都沉默着,表情极度麻木,他们已经厌倦没有冬营,无休无止地行军与作战了,彻底厌倦了。

        “难道这家伙,心中想的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先掩埋好阵亡的第八军团袍泽的尸体吗?”卡拉比斯清晰地听到了身边,某人如此抱怨到,结果这种抱怨就像急速爆发的疫病一样,口口相传,越来越大,最后兵士们都打破了沉默,喊着口号:“我们不需要金枪鱼这样铁石心肠的指挥官,他只关心自己的声誉,根本不体恤兵士的心情。”

        责难声一浪高过一浪,路库拉斯很快在台上站不住脚了,他的身体因为愤懑与失望而激烈地抖着,当他看到下面的妻弟克劳狄居然露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窃笑时,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了了。他让扈从冲了下去,当着一万多名兵士的面,将克劳狄按在中央的空雪地上,逐件剥去了这位骑兵队长华丽明亮的铠甲,克劳狄大声怒叫着,“路库拉斯,路库拉斯,金枪鱼,姐夫——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的姐姐可是你的入室妻子!”

        也许是找到了一个彻底发泄的对象,路库拉斯切齿,对着全军大喊:“这是个最恶劣的小人,对,他是我的妻弟,但他更是全军队的罪人。我已经掌握了证据,他与米特拉达梯勾结,暗中出卖情报给本都人,给第八军团造成了巨大的危害。他还暗地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煽动兵士,说什么庞培的军队在意大利驻屯个个发了大财,为何我们要在此地受苦受难,来唆使你们反抗军队的权威。他还收取贿赂,与敌人的贵妇随意通奸……”

        被按住脑袋的克劳狄俊美的面部彻底扭曲了,爆着青筋喊到:“可恶,你不要忘记了,你自己也是通过一名罗马城的交际花【创建和谐家园】,获取了这次出征小亚细亚的权力!至于我自己,是被本都人胁持的,我也是受害者。”这让路库拉斯更加愤怒,他快速地冲了下来,从【创建和谐家园】束棒里抽取一根下来,狠狠地抽打着妻弟光溜溜白花花的后背,当即让它开了绚丽的花,“你和你姐姐一样,都继承了你们家族邪恶放浪的坏种子。你在我刚来小亚时,就干过无法无天的勾当,还以为畏惧惩罚私自脱离军团,结果被海盗俘虏——你居然还厚颜【创建和谐家园】地写信给我,叫我拿出五十塔伦特来赎你,但其实海盗说你根本不值这个价,你只值两个塔伦特。最后,你是怎么从海盗手里回来的,你说,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克劳狄鼻孔都被打得暴血了,听到了姐夫这样质询他,反倒恐慌了,当即在如雨而下的棍棒下,抱住了姐夫的大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出来……”路库拉斯手持木棍,喘着气,“当啷”一声,把木棍扔了开去,随后一脚把克劳狄蹬翻在雪地上,骂道:“你必须要为此次的失败,付出代价——你即刻全身裸体,穿过在场的所有百人队,然后我会把你关禁闭,等待送回罗马城,接受应有的惩罚!”

        “克劳狄,这是我认为金枪鱼唯一做对的事。”当克劳狄满脸是血,双手抱胸,光【创建和谐家园】走到三联队的队列时,海布里达看着他,如此说道,随后联队所有的兵士,都愤怒地将小石块与垃圾,砸到了他的身上。

        但即使路库拉斯惩罚了他的妻弟,但军团的心态如旧,许多兵士都不再履行指令,而是以落雪为由,彻底拒绝出去巡逻或拉练,军纪急速败坏起来。路库拉斯只得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去劝服,去开导。但很多兵士对这位统帅根本不客气,当他进入帐篷时,都统统背对着他,或者把营帐队空空如也的钱袋再次扔给他。

        “三联队,整装,准备出去拉练!”一天晌午,海布里达在联队营地里死命吹着哨子,所有的人,包括自由民卡拉比斯,都慌慌张张地穿戴好衣物铠甲,以百夫长为核心迅速整队。然后,海布里达简短地训了下话,就喊道“全联队出营,二十斯塔狄亚距离的拉练,必须携带装具。”然后他第一个转身,带头小跑了起来,四十来名兵士也列成两队,喊着口号,跟着百夫长的后头,穿过栅栏与营门,与袅袅的炊烟,往营外跑去。

        出去的那一霎那,跑步队列里的卡拉比斯,看到了牵着马带着扈从的路库拉斯,正站在道路的一侧,怔怔地望着他们——路库拉斯的进路很好判断,那儿的单向行程,目的地只有一个三联队营地。

        看来,是海布里达有意不愿意见路库拉斯,害怕他又来拉着手,谈什么战略谈什么荣誉,又要催促兵士们尽快前往什么地方,去阻止米特拉达梯,所以干脆海布里达就以拉练为名,把部下都拉出去,不见路库拉斯。

        擦肩而过时,卡拉比斯明显看到,路库拉斯曾经的自信洒脱的表情没有了,他憔悴了,萎靡了,特别是看到兵士们都以厌恶的神态看着自己,这位统帅的嘴角时不时会无力地抽动两下。

        就这样,一个月后,路库拉斯还是没能催动自己的部属,一万多人就无所事事地窝在黎克达尼亚。

        那边,恰如阿庇斯事先预料的那样,米特拉达梯的军队进展神速,很快重新收复了事先丢失的大部分领地,据说本都的军队又膨胀回了五万左右的规模。而亚美尼亚王特格雷尼斯,也重新杀入陶鲁斯的南麓平原地带,并且亲自领军杀往背盟叛离的附庸国哥迪尼,而让王子小特格雷独领一支偏师,逼近了黎克达尼亚,日日耀武。至于马尔察,则见风使舵,又在名义上归顺了自己的父亲。

        “金枪鱼不行了,元老院很快就会派庞培来接替他的。”有时候,海布里达公开就在营地里,对着所有的兵士说这话。

        “是那个‘荣耀大将’庞培吗?有他带领,我们可就发大财了,我在金枪鱼下面已经受够了。”很多兵士附和说,然后海布里达就冲着卡拉比斯喊“喂,卡拉比斯,把你所说的这个斯基泰大夫喂肥点,哥现在欠了一【创建和谐家园】带一脸的债,估摸比提尼亚的奴隶也死的差不离了,哥最后的希望,都在这货的身上了。”

        现在,海布里达一般不再骂卡拉比斯为“猪猡”了,罗马人的观念很明确,你是奴隶就是奴隶,你是自由民就比奴隶要高一个等级,比公民低一等,既然如此,海布里达就把卡拉比斯的称谓升格了下。

        这段时间,通过心细的打听,卡拉比斯也稍微明白了点,什么叫自由民,自由民顾名思义,就是被主人解放的原奴隶,但他还不能成为罗马的有权有产的公民。不过自由民还是有盼头的,比如他能离开主人的家,不用再被硬性规定,跟随在主人的身后侍奉,能从事各种职业(罗马的公民除了当兵、耕地、从政和殴打奴隶外,基本不干其他事情),比如当家庭教师、书写员、商贩、工匠、处刑人、看门人等等,其实奴隶也能从事以上这些职业,但自由度还是要差一些。

        另外,自由民还有一项权利,那就是他本人直到死,是没希望当上公民的,但当他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很有可能会自动转正为罗马公民,获得投票或从政的资格。

        “下一代吗?看来两千年前,和以前所处的年代也差不多啊,父母当房奴、车奴,苦熬一辈子,也就是为了下一代能好过点。”卡拉比斯也慨叹道,稍稍也在心里为将来做了个规划。

        一边,那个斯基泰的大夫提莫修,没心没肺地抓着盘子里的饭胡吃海喝,卡拉比斯羡慕他的定力,看来这家伙只要有个装蛇的瓮和那具古怪的骷髅作伴就心满意足了,技术人员就是好啊,多么云淡风轻。“喂,提莫修,马上开春去海滨城市,你的这个头发要理一下。”卡拉比斯摸了下自己的短发,又摸了下提莫修腻歪歪的小辫子,说到。

        “不能理,理的话,灵气会散掉的。”脸趴在盘子里来回蹭的提莫修,头都不抬。

        “对了,米特拉达梯究竟死了没有,听说乌泰瑞斯舍命刺了他一剑。”

        “没死。”提莫修把手指上的麦饭粒舔了两遍,然后砸吧着嘴,补充了一句,“但他的大腿根部受伤严重,就算痊愈,也不可能再有后代了。”听到这话后,卡拉比斯都觉得两腿间的汗毛直树,不过这一旦米特拉达梯捣鼓不出来后代的话,本都帝王的位子,将来真的就剩阿狄安娜与马尔察争夺的,看来马尔察也不是个俗角,事先抢夺阿狄安娜去博斯普鲁斯就是个高招,可惜的是没有成功。

        “喂,那边的,给我点麦饭。”卡拉比斯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黄乎乎的雪泥间,一架槛车里,被关了禁闭的克劳狄发出的,此时的他真的是蓬头垢面了,全无之前贵公子的威风,还要发声乞求卡拉比斯。

        但克劳狄的请求,让卡拉比斯感到十分矛盾,于公这位出卖了三联队的行踪,现在被军团惩罚着,但于私他曾经拔剑割除过自己身上的绳索过。最后,卡拉比斯想了想,暗中在盘子里加了些麦饭,避开了联队其他人的目光,委托提莫修给递送了过去。

        拿到盘子里麦饭的克劳狄,吃饭的姿势比提莫修还要粗鲁,看来实在是饿坏了,但他心里的憎恨却升腾了起来,当短暂的阳光渐渐西沉后,他拿起了溅落在笼子里的白垩泥,在木板上涂画各种诅咒自己姐夫的文字与猥亵图。寒风袭来,他又感到十分的惶恐,自己的罪行是很严重的,若真的被送回罗马,也许会被法务官判处流放甚至【创建和谐家园】——这对克劳狄这样一位出身名族,前途远大的贵族子弟而言,是不堪设想的。

        他不由得想起了姐姐克劳狄娅,美丽而性感的姐姐,无比宠爱着自己的姐姐,虽然现在被路库拉斯这个【创建和谐家园】明里抢走了,但暗地里她还是只属于我的姐姐,但一想到被惩处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克劳狄娅了,克劳狄居然像个孩子般啜泣起来。

        “威风凛凛的骑兵队长,这不是您现在该哭的时候。”帐篷拐角的暗影中,某个人悄悄地对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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