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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爷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黄铜柄的放大镜,对准那怪蝉的腹部。
我从侧面伸过头去看,那镜子的放大倍数为四,蝉腹上的鬼脸立刻变得无比清晰。
大家干站了几分钟,还是殷九爷打破了死寂:“你们谁能先说一下对这东西的直观感觉?”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无论它是煞鬼还是蛊虫,我们都必须先把它抓出来,再拿到显微镜下去研究。”殷九爷又说。
先前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殷九爷,如果它是苗疆蛊虫,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它会飞出来祸害全城百姓。到那时候,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关于蛊,世上以讹传讹的资料汗牛充栋,将那种奇术捧上了天,仿佛世界上所有昆虫只要经过放蛊者的手稍加调弄,就会变成杀人不见血的诡异蛊虫。久而久之,苗疆蛊术越来越神秘怪异,而江北人则谈蛊色变,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殷九爷屈起手指,轻叩着冰棺,发出有节奏的笃笃之声。
当然,棺盖必然会被打开,因为明日还有朋友告别仪式、殡仪馆火炉焚化等环节,哪一个环节都必须开棺。
“你们说,蝉最怕什么?”殷九爷摸着自己的鼻尖问。
那个鹰钩鼻子让他显得极为阴险狡诈,在我和官大娘面前,他又总是高高在上,时刻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怕小孩子拿弹弓打它,还怕人拿杆子粘它。”先前那人抢着回答。
这样的答案毫无意义,根本不能解决眼下的难题。
殷九爷弯下腰,鹰钩鼻子几乎要贴在棺盖上,近距离地透过放大镜去观察那只蝉。
“嗯,怎么会这样?”他蓦地惊叫起来。
官大娘一惊,下意识地弯腰,凑过去看,与殷九爷的肩头靠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殷九爷松手,丢下放大镜,双手在官大娘腕子上一绕一扯,用一条白色的倒扣绑扎带捆住了她的双手。
“你——殷九爷,你要干什么?”官大娘又惊又怒,一步跃开。
其余四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围拢过去,用同样的绑扎带捆住了官大娘的双脚脚腕。
官大娘还想叫,先前那人掏出尖刀,横压在她的脖子上。
“不要叫,我们的来意很简单,只要‘神相水镜’,绝不动手伤人。老夏死了,夏家除了这孩子就只剩你,傻子也能猜到,那东西的线索就在你们两个身上。所以,别啰嗦了,赶紧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殷九爷还在盯着那怪蝉看,语气轻飘飘的,全然没有将官大娘的性命放在眼里。
我没有逃走,而且就算逃,也不可能逃出四人的掌心。
此刻我才注意到,刚刚他们进来时,拖后的一人早就将大门落了锁。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夏家的人。”官大娘说。
殷九爷没起身,斜着扭头,在我和官大娘脸上来回瞟了几眼,干笑了两声:“呵呵,咱老济南人都说,好狗不挡别人的道,好人不挡别人财路。你们两个,今晚就等于是挡着我的财路了。所以啊,你们最好想清楚要不要说。否则的话,这场白公事里还得加两个死人,大大小小一锅烩,也算是给夏家做了一件好事,呵呵,呵呵呵呵……”
其余四人摩拳擦掌,似乎已经按捺不住。
官大娘叹气:“原来,你们早就计算好了,只等我那个电话引狼入室?”
殷九爷喜怒不形于色,口气还是淡淡的:“小官,都是老济南人,又都在这一行里混,‘神相水镜’那宝贝究竟有多值钱,谁也不必多谈了吧?”
官大娘摇头:“我真不知道,老夏叔走得急,什么都没留下。况且,你们都知道,他这十几年一直神志不清,极少说话,有时候说个三言两语的,也全都是疯话,谁都听不懂。殷九爷,您要从我这里找‘神相水镜’的线索,可真是难为死人了。”
“小汤。”殷九爷叫了一声。
那握刀的人手腕一紧,刀刃吃劲,官大娘颈下立刻鲜血迸流。
殷九爷笑起来:“小汤,我是要你小心刀子,别伤了小官,你怎么——”
那人人中上留着一小撮黑胡须,呈一个短短的“一”字形,一开口说话,那个浓黑的“一”字就颤动不停。
“殷九爷,我不是有意的,只不过是求财心急。”小汤回答。
我看他的黑胡须一跳一跳的,如同一个硕大的铜头黑翅苍蝇,殊为恶心。如果有苍蝇拍在手的话,我会第一个替他拍死那个苍蝇。
“是啊是啊,大家都求财心切。不过小汤,别伤了小官,大家有话好好说,平心静气地谈,免得伤了和气。”殷九爷嘱咐。
小汤连连点头称是,我刚松了口气,但他突然屈肘,尖刀一起一落,倏地插入了官大娘的肩窝。
如此剧痛,官大娘自然要张口呼叫,而那小汤早有准备,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条手绢,官大娘一张口,那手绢便塞入了她的口中,半声也叫不出来。
我记起了大哥被杀的当夜,敌人的尖刀扎进他手掌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再疼,也挣扎不得,因为敌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摆好了圈套,就等着我们钻。
十年前,杀大哥的神秘人要的是“神相水镜”,十年后,这群隐藏在老济南民间的奇人要的也是“神相水镜”。在他们看来,“神相水镜”一定是藏在夏家的,而作为夏家的唯一传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那宝贝的下落。
也许今晚就是我死的日子了,那把尖刀扎在官大娘身上,也等于是扎在我身上,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
第19章 鬼笔批命术(1)
“对不住,对不住,手抖了,呵呵呵呵。”小汤笑起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济南又是大省的首府,你们这么办,是不是太不讲究了?”殷九爷笑着说。
现在当然是法治社会,但在这些人眼里,“神相水镜”大于天,就算再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也能使出来。
小汤摇头:“天大地大钱最大,谁挡着咱们发财,就得直接弄死。白花花的银子堆在门口了,总得开门迎接财神吧?”
其余三人捂着嘴笑,显然小汤已经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殷九爷转身,冷森森的眼神落在我脸上,然后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拿来。”
除了摇头,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爷爷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
“会死人的,知道吗小子?”殷九爷对官大娘客气,对我说话的口气就变了。
我苦笑着回答:“我没有你要的东西,爷爷从来没有提到过。”
殷九爷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直视我的眼睛。
隔这么近,我都能感受到他鼻子里喷出的两道热气了。
“不开玩笑,小汤年轻时候是杀猪的,放血剥皮、开膛掏心最拿手。我拦着他,他就不动手,我不拦着,后果啥样,你肯定能想到。小子,你不是吃这碗饭的,‘神相水镜’就算烂在你手里也没啥用,不如拿出来,换条狗命,好好活着,怎么样?”殷九爷面无表情地说。
我无计可施,只能重复刚刚的话:“我爷爷没提过那东西,家里真没有,不信你们就搜,搜出来白送还不行吗?”
殷九爷向四遭看了看,其余三人立刻齐声问:“要不要现在搜?”
“没用,不可能藏在能搜到的地方。再说,日本人搜过这里几十次了,要是东西放在明处,他们就早早地得手了,还用得着高价请咱们出手?”小汤懒洋洋地说。
老城区这边的房子围墙很低,门锁又是普通的铁链加弹子锁,小偷们无论是越墙还是开锁,进来偷东西都比较容易。只不过,这里住的都是穷人,家里没值钱东西,小偷不稀罕进来,所以矮墙破锁已经足够安全了。
“小日本,鬼精鬼精的。”那三人说。
殷九爷缓缓地说:“别在背后议论他们,就像你们说的,日本是个世代捕鱼为食的国家,大和民族的智商是全亚洲最高的。唐朝鉴真【创建和谐家园】东渡,带给日本人太多中国古术里的精华,使他们有了赶超中国的基础。我举个例子,他们驱使伥鬼做事的‘驱鬼术’早就在大陆失传,而在他们手里却使得出神入化。我不是吓唬你们,咱们在这里说话,谁敢肯定地说门外没有伥鬼【创建和谐家园】?我们几个人的目标很简单,找到那东西,交给日本人,然后拿钱回来,一分为五,安度晚年,仅此而已。”
三人脸色一凛,一起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官大娘久久没有开口,鲜血沿着胸口侧面躺下来,在她衣服的左侧形成了一大块湿漉漉的血渍。
她没有求饶,大概知道,在这群人面前求饶也不可能免死。
世界上最可靠的保密方式就是杀人灭口,而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今晚,无论我能不能拿出“神相水镜”,我和官大娘这两条命算是都保不住了。
“拿出来吧,别考验小汤的耐心了。”殷九爷说。
我无可奈何地回答:“我当着爷爷的棺椁发誓,我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我也从没见过它。”
“我数十个数,每数一个,就斩你一根手指,直到你说出来为止——不过,你牙硬我们也没办法,天亮之前,总要解决这个问题。小汤——”殷九爷说着,向小汤挥挥手。
小汤掏出一条拇指粗的麻绳,向上一抛,绳子一头绕过屋梁又垂下来。
他的动作异常熟练,两根绳子头在官大娘腕上的绑扎带里一穿,又弯腰一拉,官大娘就离地半尺,悬吊在空中。
“现在,我可以来伺候你啦!”小汤笑嘻嘻地走过来。
他长着两颗又大又白的板牙,凸出于嘴唇之外,仿佛一只饿极了的松鼠一般。
“小汤,悠着点,这小子嫩,别下手太重,一下子弄死了。”殷九爷说。
小汤点头:“我有点数,常年干这个,还能没个轻重?”
我已经体会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什么滋味了,这深更半夜的,就算打110报警都不赶趟了。也许,今晚之后,我们夏家就遭敌人斩草除根,一切仇冤都要等下辈子再说了。
“拿,还是不拿?”小汤的尖刀抵在我的喉结上。
“我真没有,我真不知道。”我毫无办法,只能虚弱无力地分辩。
尖刀下滑,由我胸口到了肋骨,最后停留在我的左掌之中。
那把刀极锋利,跟街上肉贩子的杀猪剔骨刀差不多。刀刃过处,寒气刺骨。
“没了指头也没事,我教你个法儿——你可以每天端着个破碗,到泉城广场边上去要小钱。那里人多,转悠一天下来,怎么也能弄个百八十块的。殷九爷是个文明人,好说好道的你不听,非得跟我这个没文化的粗人打交道。也罢,我就成全你,先割小拇指,从下往上一根一根来……”
一边说,小汤的刀便移到了我的小拇指指根上。
此刻,我心里只有令人窒息的绝望。恐惧已经没用了,也许下一秒我的小指就跟手掌分离,正如大明湖铁公祠那一夜,我大哥也遭了同样的残肢酷刑。
我盯着小汤的板牙,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天天勤奋练武,到现在连自保的微薄之力都没有。
飒的一声,有阵怪风从我和小汤脸前吹过,把他唇上的一字胡吹得乱纷纷绽开。
“哎——”小汤吃了一惊,匆忙向后仰头,躲避那怪风。
当他仰头时,硕大的喉结孤零零地前突,显得更为丑恶。
沙老拳头说过,男人的喉结是除去睾丸之外的身体第二脆弱之处,无论是拳击还是指戳,只需二十公斤的力气,就能令对方窒息倒地。力气再加大些,到了五十公斤左右,得到的结果就是喉结碎裂,一命呜呼。
我能有机会击倒小汤,但却不可能扭转败局,因为殷九爷和另外三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站在一边。我一动,他们就会痛下杀手。
“小汤。”殷九爷皱着眉,轻轻缩了缩脖子,神色有些不安。
“好怪的风,这屋里应该不透风啊?”小汤讪笑着,重新站定。
“你的胡子……好怪!”殷九爷盯着小汤的脸,其余三人也转过脸,齐齐地看着小汤。
怪风过去之后,我也发现了小汤胡子上的微妙变化。表面看,那阵风从他脸前吹过,但造成的效果却好像是他胡子的正中开了一个洞,而那阵风从小洞中急速吹出,把胡须吹得东倒西斜,隐约形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死”字。
“是一个……‘死’字。”其中一人脱口而出。
小汤惊诧地反手摸着自己的胡子,但那个字是摸不出来的。
“我脸上有什么?我脸上有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他骇然大叫,摸完胡子,又在脸上胡乱抹着。
那三人没再开口,而是悄然后撤,很明显是要置身事外。
那的确是个“死”字,但并不能代表什么。好端端的,谁又能轻易取了他的狗命?
殷九爷反应很快,一步就到了官大娘身前。他没有直接用手去碰官大娘,而是旋身脱下了外套,双手反插在袖子里,小心翼翼地隔着袖子托起了官大娘的脸。
“你搞的鬼?”他问。
官大娘的脸惨白如纸,眼中也没了素日的神采,勉强摇了摇头。
“不是你?”殷九爷疑惑地二次追问,随即又喃喃自问,“不是你,又是谁?”
我向门外望去,灵棚里的灯依然亮着,照亮了半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