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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好气的把水杯塞到他手里说:“你要非想还钱,他也没意见,我走了,底下还有朋友在等我,这两天可能没时间来看你,有啥事打电话吧。”
在我走出门的一瞬间,我爸声音很小的喃喃:“郎朗,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人赌钱了。”
我身体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没有回头,口气梆硬的挤出俩字“随便!”接着重重合上病房门,快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说老实话,刚刚那一瞬间我差点没掉出来眼泪,忽然感觉自己在侯瘸子那受的所有委屈都值了,只要我爸往后好好的,我再想办法帮他要出来那笔死账,我们爷俩的生活或许真的可以回归平静。
可一切真的会按照我的想法发展吗?
从医院里出来,钱龙和卢波波正叼着烟蹲在马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钱龙属于自来熟性格,甭管跟什么人都能找到话题唠。
卢波波在我们厂绰号唠死驴,能从清早一开工就絮叨到下班的狠人,两人一拍即可,像是找到知己一般。
看我走出医院,卢波波满脸堆笑的凑过来说:“朗哥,刚刚我听皇上说,你们准备明天去要账,带我一个呗,反正我现在也没活干了,闲着也是闲着。”
“你那张丧嘴早晚被人撕烂。”我埋怨的瞪了眼钱龙,不过心里却在暗喜,随即扭头看向卢波波严肃的说:“跟我要账可没钱拿,你考虑清楚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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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给我打电话那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拖下水,卢波波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小伙格外敦实,稍微打扮一下,还真有点社会人的意思。
要账这种事,多一个人多份胆,虽然我过去没干过,但因为我爸的缘故总被要账的堵家里,也清楚这种行当根本不是我和钱龙俩人就能办的。
卢波波很无所谓的说:“都是哥们要啥钱啊,有吃有喝有得玩就OK。”
我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道:“走吧,先去给晨子收摊,顺带蹭口饭。”
“上车!”钱龙推起那台小电动车,朝着我俩晃晃胳膊。
我斜楞笑骂:“上个*,仨人咋走?”
“*是不知道社会人多大脚,听本车神安排。”钱龙骚里骚气的挑动眉梢。
几分钟后,我们仨终于出发,我长得瘦,半蹲半坐在前面,卢波波坐后面,我们仨加起来总得三百来斤,把个小电动车压的吱嘎作响,好像随时有可能散架。
我好奇的问他:皇上,你从哪整的小电驴啊?
钱龙两手撑着车把回答:“去找你的时候碰上个【创建和谐家园】,五十块钱卖给我的。”
“不会是偷的吧?”坐在后面的卢波波小心翼翼的问。
钱龙“呸”的吐了口唾沫说:“绝对不可能,车钥匙、车锁啥都是原装的。”
我们以这样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高调”的来到烧烤广场。
杨晨一个人在扫地,摊位上只剩下一桌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那人估摸着二十七八岁,穿件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正狼吞虎咽的边喝啤酒边撸串,抹的满嘴全是油,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吃相异常难看。
看到我们后,杨晨把笤帚放到一边,弯腰从装肉串的泡沫箱子里拿出一大把羊肉串翻了翻白眼说:“就知道我这点串放不到明天,老规矩,你们收拾,我烤串。”
我和钱龙异口同声的比划了个OK的手势道:“没毛病,掌柜的。”
我们仨正忙活的时候,仅剩的那桌的青年打着饱嗝吆喝:“老板,再给我来瓶啤酒。”
杨晨走到他跟前客气的抱拳说:“不好意思大哥,啤酒没了。”
“没了?”青年失望的喃喃一句,长叹一口气。
接着他站在身子,双手抱头突兀的蹲在杨晨面前说了句:“打吧!”
杨晨顿时有点懵,我们几个同样也全迷糊了,齐齐走过去。
我眯眼观察那青年,长得倒是挺帅气,浓眉大眼,颧骨微高,有点像低配版的胡歌,就是胡子拉碴,满脸灰尘,透过他的领口,我看到他胸前好像还有纹身。
杨晨吞了口唾沫,纳闷的问:“大哥,我好端端的打你干啥?”
那青年瓮声瓮气的说:“我没钱结账,你打吧。”
“【创建和谐家园】,这是吃霸王餐的新套路?”钱龙梗着脖颈直接抄起一支啤酒瓶,作势要往青年的脑袋上抡。
杨晨赶忙拦住钱龙说:“你这一酒瓶子下去,老子两个月白干。”
说罢话,他又盯着蹲在地上的那个青年看了几秒钟后,摆摆手说:“大哥,你要是真没钱就走吧,啥时候有啥时候送过来,忘了就算了。”
青年诧异的抬起脑袋,红通通的眼睛注视杨晨几秒钟,很干脆的起身朝街口走去,走了没两步,他回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直至那家伙走远,钱龙才埋怨的推搡杨晨胳膊一下说,你真特么土豪,刚刚那【创建和谐家园】至少消费二百多吧?随便说句话你都信?
杨晨憨笑着缩了缩脖颈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凡有三分奈何,没人乐意这么干,行了,咱们也吃饭吧。”
杨晨疑惑的看了眼正帮忙搬桌子的卢波波问:“这哥们是谁呀?”
卢波波一点不认生的自我介绍:“晨哥,我叫卢波波,是朗哥的亲生朋友,嘿嘿。。”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刚刚吃霸王餐的那个青年居然周而复返,声音低沉的说:“老板,我给你干活吧。”
杨晨苦笑着说,大哥,我这儿不招人。
青年固执的杵在原地说,我不要工资,给你白干两个月,管顿饭管个地方住就可以。
钱龙横着眉头咒骂:“铁子过分了昂,白吃一顿还不够,你特么打算包月啊?”
我想了想后冲杨晨说:“晨子,用他呗,眼瞅旺季来了,你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
杨晨为难的舔了舔嘴皮,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青年走到烧烤架旁边,拿起一串还没烤熟的肉筋翻动两下说:“我以前也干过烧烤,你这味儿不太正,下次腌肉的时候往里面放几瓣洋葱试试,还有腌鸡翅的时候,你稍微加点糖精在里面。。”
听到他的话,杨晨的眼珠子慢慢瞪大,满眼诧异的出声:还真是个行家啊,我说为什么总感觉自己烤出来的肉串跟我原来打工的摊子味道不一样,大哥我用你了,你怎么称呼?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低声回答:“叫我大军就行。”杨晨抓住青年的胳膊坐到我们桌上,求贤若渴的说:“军哥,你坐!咱们再喝点,你顺便传授我点经验吧,我感觉我腌的板筋味道也不太对。。”
叫大军的青年眼神呆滞的问:可以再给我一瓶酒吗?
吃饭的过程中尽听杨晨在讨教大军,说的也全是烧烤上的事儿,我们仨完全听不明白,一想到明天还得去要账,跟杨晨告了声别后,我就领着钱龙和卢波波闪人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杨晨不愿意雇人是怕花钱,现在看来,这臭小子比我想象中的心眼还要多,他更多的应该是怕别人偷学走他的技术。
直到我们走出去老远,仍旧能听到杨晨不厌其烦的在询问。
回到我家,我寻思着跟他俩制定一下明天的计划,哪知道洗了个脸的功夫,这俩爷已经打起了呼噜,我惆怅的点上一支烟,自顾自的琢磨侯瘸子告诉我欠账人的那些资料……
☆、013 这账要的真磕碜
胡乱瞎琢磨着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可能是心里有事儿的缘故,第二天天不亮,我就醒了,结果没想到钱龙和卢波波这俩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起的比我还早。
我刚睁开眼就看到他俩往出走,等我套上鞋撵出来,俩虎犊子已经没影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拨通钱龙的电话问,你俩干啥去了?
钱龙轻声回答:“买点早餐,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
放下手机后,我又掏出借条观察起来,侯瘸子给我的这张借据是复印版的,欠账人叫赵黄河,一个七八十年代再常见不过的名字,我估计跟我爸的岁数应该差不别。
侯瘸子告诉我,这人自己开了家小彩印厂,手里绝对不差钱,就是死赖着不给。
换个角度想,侯瘸子是什么人?敢赖他的皮,首先证明这个赵黄河绝对不简单,蛮干指定行不通,那应该咋整?跪下来给他磕几个响头哭惨吗?
我烦闷的点燃一支烟,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陷入了思索当中。
二十多分钟后,钱龙给我打电话让我出门。
走到胡同口,我看到他俩正蹲在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前面吃包子,我踢了一脚面包车的前轮胎疑惑的问:“哪整的车?”
“找我哥们借的。”
“皇上租的!”
钱龙和卢波波异口同声的回答。
钱龙瞪了一眼卢波波咒骂:“你奶个哨子的,敢不敢有点默契。”
卢波波讪笑着缩了缩脖颈,随手递给我一杯豆浆没吱声。
我没好气的撇嘴嘟囔,租这玩意儿有鸡毛用。
钱龙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拨拉两下自己油乎乎的头发歪嘴笑道:“社会人办事必须讲究排面,咱仨人蹬个破电驴子去讨账吧,到地方人不得把咱当要饭的撵出来啊。”
“尽*整没用的。”我吐了口浊气,拽开车门钻了进去,冲着他俩喊:“不麻溜走寻思啥呢,社会人!”
钱龙打着汽车,载着我和卢波波顺着新城区的方向驶去。
我们县城没多大,总共就分个新城区和老城区,老城区相对来说比较热闹,人多车也多,不过自从政府迁到新城区以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县城将来的发展重心肯定在新城区。
新城区又叫工业园,政府和各种职能部门都在那头,县里头的几个高档住宅小区也都建在新城区,不过毕竟没钱人还是占多数,所以相对来说稍稍有些冷清。
债主赵黄河的彩印厂就在新城区,车子行驶开以后,我发现后排座上扔着三四根半米来长的铁管,钢锯、改锥还有把小号的铁锤,卢波波正挥舞着一根铁棍,满脸全是被人踩着篮子似的凶狠样。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问他:“你特么要干啥?”
卢波波龇牙憨笑说:“我不寻思待会要账的时候必须得狠嘛,提前适应一下角色。”
我无语的骂了一句:“适应个篮子,你瞅瞅你俩都*找的什么武器,咱特么是去要账还是给人干水暖活?行了,赶紧把那点破烂收起来吧,敢赖侯瘸子,你们自己品对方是啥级别的。”
“你意思是智取呗?”钱龙侧头问我。
我眯眼反问:“你有智没?”
“当我没问。”钱龙拨动两下方向盘,加大脚下的油门。
我瞅了眼钱龙,又透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面的卢波波,一瞬间脑袋都大了,领着这俩爹去讨账,困难程度真不亚于带着四个曾志伟参加男篮锦标赛。
二十多分钟后抵挡新城区,按照侯瘸子给的地址,我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彩印厂,看到厂子的规模,我忍不住再次问候了几遍侯瘸子他母亲。
这特么哪是小厂子,厂子占地面积至少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正门口有电动升降杆,汽车进出需要门卡,四五个服装统一的保安站在两侧。
这会儿正好是上下班时间,不少穿着浅灰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工作牌,没工作牌的根本不让进。
我们把车停在路对面,钱龙扭头问我:“咋办?”我吐了口浊气撇嘴骂了句“凉拌”,直接推门下车,朝着大门口处走了过去,钱龙和卢波波也赶忙跟了上来,瞅我们仨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个一米八多的保安抻手拦住我问:“你们是干嘛的?”
“找人!”我硬着头皮继续往里闯。
那保安不耐烦的一把推在我胸口呵斥:“找人去那边登记。”
钱龙梗着脖颈将衣服领口往下拽了拽,故意露出胸口五块钱贴的纹身贴瞪眼叫板:“铁子,你是不是有点赛脸?怎么跟社会人对话呢!”
“诶【创建和谐家园】,农村黑涩会呗!”那保安歪头一笑,朝着自己几个同事挥了挥胳膊,四五个保安瞬间涌了过来,有俩手快的已经把腰上别着的橡胶棍攥在手里。
上下班的那些男男女女们也不着急走了,全都抻长脖子看热闹。
瞅对方一个个人高马大,我们仨绑一块都够呛干的过其中一个,我挤出一抹谄笑,从兜里掏出烟盒给他们散烟:“大哥我找你们赵总有点急事,他是我表舅。”
听到我说是赵总的亲戚,领头的保安面色稍微缓和一点,摆手拒绝我递过去的烟,公事公办的说,赵总不在,有事打他私人手机,别从门口妨碍上班。
钱龙蹦起来指向保安咒骂:“尼玛币,跟谁俩呢?”
我赶忙拽住他,跟卢波波使了个眼色掉头往我们停车的地方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