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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虚幻境作者:纳兰容若》-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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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来什么也不懂,最爱胡闹,有暴虐之名的皇帝,刚刚听到联姻的事,这么快就联想到联姻的政治目的,甚至还可以看得这么深、这么远。

        就连楚韵如自己知道此事已久,却从未想得这么透彻过。惊闻此言,竟是只能呆望着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的丈夫,然而却在鼓励自己自由恋爱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更深、更陌生、更惊诧,也更加复杂的光芒。

        纳兰玉受震惊更大,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忽然大声道:“陛下。”

        这一声叫得非常大,非常不符宫廷礼节。就是在盛怒中的容若,听了这样的叫声,都无法装做没听见,转过身,冷冷问:“什么事?”

        纳兰玉眼神变幻不定,终化为决然,大步走到容若面前,有失君臣礼仪地直视容若:“陛下不愿意答应这桩亲事?”

        “这是自然的。”

        “陛下,也不会……”纳兰玉斟酌了一下用语,然后才道:“对摄政王心存不满?”

        容若笑了一笑:“不满,多少都是有一点的。前两天,我才刚和他大吵了一架呢!但我知道,他就算有再多不好,也是楚国的良臣,是大楚的擎天之柱,我不会自毁长城,就算有秦主撑腰也一样。”

        虽然别人都不懂长城是什么意思,但却可以明显听出他的话非常不客气,而且很直白地挑明了秦主的用意。

        楚韵如听得心惊肉跳、满心惊疑。

        年少的纳兰玉竟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皇上不同意这亲事,若是皇太后不允又如何呢?皇上的许多想法,要是摄政王不同意,又如何呢?皇上真的可以保证,以后不会与摄政王反目?”

        容若哈哈一笑:“皇太后不同意,我就和皇太后慢慢说。摄政王不肯,我就和他讲道理,看谁的道理说得过谁?”

        “如果谁也说不过谁呢?”

        “那就继续说,说得不好就吵,吵得不好,关起门来用拳头打架,直到打出个结果来,反正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可就是不会骨肉相残,我不会让楚国内乱,我不会让楚国的百姓因为君主的自私而受苦,也不会让任何别有用心的人从中得利,染指我的国家。”

        他这已经是毫不客气地指桑骂槐了。

        楚韵如觉得自己头非常疼,疼得可能要晕倒。

        后宫不宜干政,可偏偏这种极可能引起两国大战的话,就这样直接在自己面前,由皇帝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难得纳兰玉脸色也不变一下:“既然如此,皇上对大秦又是什么看法,什么想法?”

        容若微笑,进入太虚中这么久,第一次有人正视他的看法想法,第一次有人这样认认真真问他,他的心情自然飞快转佳,语气也平和了许多:“秦王是个了不起的英主明君,我既敬且畏,只要我萧若在位一日,大楚国不会侵秦国寸土,但也同样不容秦人的手伸到大楚国境内来。”

        纳兰玉点了点头,眼神由幽深转而明亮:“好,既有陛下此言,外臣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外臣本非大秦正使,留在楚京亦无意思,原是来向皇太后请辞的,既得陛下厚爱,引为友朋,所以厚颜想要多留几日,不知陛下大猎的盛会,肯不肯也让外臣凑个热闹?”

        “大猎?”容若一愣之后,萧若的记忆使他立刻想起来了。

        楚国萧氏一族,本是北方游牧之族,以骑射立国,后来南征北战,不断吞并国土。但是为了后辈不忘本来,保持强悍的族风,所以国内所有的世家大族,子弟们成年之前,都要在父母长辈亲友的陪伴下举行一场游猎,来表示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男人,可以打猎,可以开创自己的天地了。

        皇家子弟的游猎会,更加热闹盛大,甚至已经把骑射之术和爵位联系在一起。皇族男子,十六岁之前的骑射行猎就是一场考试,如果不及格的话,不但得不到应该受封的爵位,甚至可能会降爵或削爵。也因此,皇室子弟骑射之术,比之普通射手,更加精湛。

        唯一的例外,自然是萧容这个从小长在深宫,根本没认真学过骑射的没用皇帝了,但他在十六岁亲政之前,也一定要去行一次大猎。到时,满朝大臣,皇家亲贵,萧若的直系亲朋,甚至皇太后和皇后,都要一起出猎的。

        不管是萧若,还是容若,以他们的水平,这样的行猎自然是要大大出丑的。

        不过,皇家子弟骑射不佳,就不能袭爵。皇帝骑射不佳,能不能亲政,倒是从来没有过先例的。

        到时,不知会不会又引发什么朝中宫里的大争端。

        而此时此刻,纳兰玉无端提出大猎的事,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得容若这个时候,居然信奉起了郑板桥的难得糊涂,笑嘻嘻说:“好啊!既然你是我的朋友,自然是要和我一起去的,不过,看我出丑的时候,可不许笑我。”

        纳兰玉闻言失笑,然后深深施礼:“多谢陛下。夜已深了,外臣要告辞了。”

        容若看他这般从容施礼,却愣愣地眨眨眼,然后轻声问:“纳兰玉,你是不是相信了我的话?”

        纳兰玉含笑点头:“皇上金口玉言,既说出来了,岂有不信之理。”

        这话虽然是非常俗套的君前应对之言,但他笑容坦荡,眼神清澈,语气诚挚,给人的感觉,竟真是百分之百相信,绝无怀疑之意的。

        容若怔怔看着他,心头一暖,鼻子居然有些发酸了。

        他并不是个特别容易感动的人,实在是自进入太虚之后,所言所行,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信。对萧逸倾心坦言,萧逸防他之心更重;对苏良、赵仪的关怀照料,换来一次次暗杀;对太监、宫女的宽容,却为了小绢的事,使得所有人更加惧怕他;对皇太后的真心尊敬,得来的,还是母子相疑。就是唯一一个接受他的楚韵如,也只是因为感觉他对她好,所以回报给他温柔,却也并不相信他的话。

        本来他都已经死心绝望了,想不到,居然就真有一个人,就这样轻轻易易信了他。在这充满了权谋暗算,到处都是谎言的皇宫里,就凭他没头没尾,几句冲动的话,在任何人看来,也许都是做戏的行为,纳兰玉就这样,完完全全信了他。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三集 风雨欲来 第九章 金殿大朝

        “人生得一知己,死又何憾。”

        容若太高兴,喝得也太尽兴了,人被性德扶住,还在摆手跺脚晃脑袋地学着电视里的好汉,大喊着非常豪气的话。

        “你醉了。”性德冷冰冰道。

        “我没醉。”所有醉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容若当然也不例外。他义正辞严地为自己分辩:“谁说我醉了,我才没醉,刚才,我还和纳兰玉在一起吟诗联句,还亲自送了韵如回甘泉宫。”

        性德挑挑眉,也就懒得提醒他,和纳兰玉联的句,人家吟七律,他愣能回人家三字经,就更不必说去甘泉宫的一路上,这位皇帝完全是靠可怜的皇后一双玉手扶着,才没直接似烂泥一团,瘫在地上了。

        性德半扶半抱着容若进内殿。容若还在他怀里挥手踢脚,拉长了声音喊:“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最难求,我今天总算明白古人的感叹是为什么了。”

        性德扶他坐到椅子上,直接把宫女侍月辛苦做好的醒酒茶,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泼到容若的脸上:“现在醒点了吗?”

        还别说,醒酒茶泼人,居然真的比一口一口喝下去更有效一点。

        容若好像醒了一大半了,用袖子拭着脸,哀怨地瞪着性德:“你你你……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吗?我就不信,你的程序是这么要求你的?”

        “程序要求我照顾好你,其中当然包括在你喝醉时,用适当的手段,让你清醒一点。不过,这适当的手段到底是什么,程序是不会规定的。”性德漠然的语气,冷冰冰的话,足可让容若气至吐血。

        不过,和无情无绪的人工智能体生气,自然是非常不智的事。所以容若在怒瞪了性德足足三分钟而无效之后,不得不放弃继续虐待自己的眼睛了。更何况,今晚真的太高兴了,尤其是在知道纳兰玉竟然相信他之后,酒更是喝得多了,一杯醒酒茶,份量还真不够。

        醉意刚压下去,又涌上来,头又开始晕,不但晕,而且痛。他忍不住抱着头,哀号了起来,也就更加顾不上表达愤怒了。

        性德明显对他的痛苦丝毫不同情,淡淡说:“你一向不是太容易生气的,这次为了联姻的事太过动怒,后来又过分高兴,情绪转变太快,又猛喝酒,不醉也难。”

        “我当然要生气。”容若忍着头晕和烦躁,努力地说:“这种无端把责任放在无辜女子肩上、不公平的事,我不应该出面打抱不平吗?自古以来,联姻别国的女子,都是和不幸联系在一起的。像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那样千古传扬的美事,对于当事人也一样是悲惨的。年纪轻轻的少女,永别故土,离开父母,嫁到异国,才一到丈夫家,人家的大老婆赤尊公主就先给一个下马威,然后一辈子面对年纪可以当她爹的丈夫。丈夫死了,又因为两国再起干戈而无法回转故土,亏得后世连续剧为了剧情需要,硬要演一个少女对五十岁的男人一见钟情、情深爱重。我不能让我的姐姐和秦国的安乐公主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就算后世有再多的美名,又有什么意思?”

        他越说越激动,站起来,扬眉作势,很有点儿要振臂高呼的意思,奈何,头重脚轻,晕晕乎乎,最后还是跌跌撞撞,半扶着所有的椅、桌、柱、墙,走到他的龙床前,往上一趴,也不脱衣,也不脱鞋,顺手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我为纳兰玉高兴,更是合情合理,我总算碰到个肯信我的人了,还不应该高兴吗?”

        明明是很理直气壮的话,因为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那说话时的气势和效果,自然而然就打了大大的折扣。

        性德无声地走近他,伸手扯了扯被子。

        容若更加用力地把被子卷紧:“不要吵,我要睡觉,我头痛死了,明天再和你理论。”

        性德再拉了拉被子。

        被子理所当然地卷得更加紧了,而被子里的人,自然又嘟哝了一番听都听不太明白的话。

        性德摇摇头,也就不理他这样睡觉会不会生病的问题了。

        “好,你睡吧!反正明早还有大事,早点睡也好。”

        “不管什么事,睡觉最重要,明天的事,明天再管。”容若根本没细听性德的话,酒醉后的脑袋,自然也就不会回忆、不会深思了。他喃喃地回应:“今晚有觉今晚睡,哪管明天……”

        声音渐渐微弱,再也听不见了。

        “皇上!”

        不理。

        扯被子。

        卷紧。

        “圣上。”

        更加不理。

        再扯被子。

        再卷紧。

        “陛下!”

        头好疼啊!性德到底在干什么,再怎么样,也该让我睡一觉啊!不对,性德很少这么恭恭敬敬地叫我的。

        不过,头还是好疼,不理他了,接着睡。

        再拉被子。

        拚命再卷紧。

        “万岁!”

        耳朵里模模糊糊听到的声音好像要哭出来了,不过,容若自己也痛苦得想要大哭,天啊!我的头好痛,让我睡吧!让我睡吧!求求你,让我睡一觉,我什么都答应你。

        “皇上!陛下!圣上!万岁爷!”

        “睡觉睡觉我要睡觉!”容若坚决闭紧双眼,毫不动摇地喃喃自语。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一大堆太监、宫女们努力唤醒赖床的皇帝而不能成功的性德,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一伸手,在一片惊呼声中,轻而易举地把容若死命卷在身上的被子扯了开去。

        四周自然响起了一大片惊恐欲绝的大叫声。

        “你你你……”

        “大不敬!”

        “大胆!”

        “你不想活了。”

        性德概不理会,劈手把一旁侍月端在手上,准备给皇帝洗脸的水连盆夺过,直接泼了容若满身。可怜的美丽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跌倒。

        而另一个受害人,当朝皇帝则打了个寒战,从床上跳起来,双眼圆睁,无比清醒地大喊:“谁干的?”

        自然而然,哗啦一声,就跪了一地的人。

        唯一没跪的性德,徐徐道:“陛下,恕卑职无礼,若非如此,就要误了大朝时间了。”

        “大朝?”湿淋淋的容若用力眨着眼睛,宿醉的脑袋想了好一阵子,才记起来了。

        今天是八月初一,依照大楚国的朝例,每个月初一都是大朝的日子,皇帝一定要上朝,哪怕是个没亲政的皇帝,做做样子也好。

        他抹了抹一脑门子的水,望了望已经打开的殿门外黑漆漆的天空,哀叫了一声:“天啊!”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作为皇帝,换衣服这种事是不用自己动手的。但容若在太虚世界里,却一向是自己换衣的。他手脚倒是不慢,应付一般衣裳是没问题的。可今天是大朝,要穿正经的朝服,那个繁琐麻烦,愁得容若直皱眉头,就差没恨自己少生了十根指头。

        容若最后只得跺脚大喊:“快来帮忙啊!”

        这一声喊,近身服侍他的侍月忙凑近过来,伸出纤纤玉手,为他穿衣扣带,动作虽温柔但却迅速快捷啊!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又有两三个宫女过来帮忙,一件件繁琐麻烦的礼服,就这么轻轻巧巧、妥妥帖帖地给容若穿好了。

        在穿衣过程中,亏得容若还能闭着眼睛,抓紧最后几分钟打盹,同时在心中痛骂古人,为什么非得搞个什么早朝,五更就上朝。他这个后宫的皇帝,都得四更半起来,那些在外头的官,岂不是三更半就要起身了。

        这是什么制度?乌灯瞎火,浪费蜡烛,就算为了表现勤政,也用不着走这种形式套路,像现代人那样,朝九晚五,多么简单爽利,还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

        好不容易衣服穿完,匆匆洗漱完毕,要用早膳,是万万来不及了。

        容若顺手从一大堆盘子碟子里,拿起两个看起来漂亮、闻起来很香的糕饼,并对一大桌子不能送进肚子的早点,暗中就浪费问题和中华民族勤俭节约的美德做了一番感叹,然后一边大口吃着糕饼,一边大步往外跑。

        也亏得他满嘴是饼,还能冲着性德招手,当他来到面前时,还字字清楚地说:“性德,你有没有觉得,你人性化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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