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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血》-第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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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猛哥咧着干涸的嘴唇皱眉道:“咱们大帅乃是钦命帮办湖南团练大臣,朝廷的钦命大臣,这次是大帅胞弟九爷出马,自然能要到钱粮啊。”

        那范子苦笑一阵道:“可咱们已经来了三趟了,连个大子也没见到。”

        那猛哥一阵默然,跟着说道:“咱们是大帅自办的团练,朝廷不放饷的,前面只是咱们营官来要,自然是要不到的。”

        那范子咂了咂舌,不屑的说道:“自办的团练又怎么滴?咱们还不是一样的杀长毛?去岁咱们虽然吃了几个败仗,但好歹也是保下了湘乡城啊。大帅自家的钱粮都拿了出来办团练,左近富户逃散一空,大帅就连个募饷的地方也无,可抚台大人那边却把钱粮流水介的发往益阳,那些个绿营丘八不把咱们地方乡民当人看,又不打长毛,只会在益阳窝着,算什么事!”

        那猛哥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嘴巴碎得紧,少他娘的胡诌,些许恶心事咱们心里知道便是,被绿营那些人听了去,以妖言惑众砍了你的脑袋事小,坏了大帅的事才是大事。”

        那范子紧了紧身上的破烂号衣,咕哝着道:“那些绿营丘八有什么了不起的?”

        猛哥重重的锤了他一下,说道:“你他娘的少说两句,大帅说了,只要咱们湘勇能挺过这一阵,开春打下长沙来,咱们便有钱有粮了,到那时候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那范子缩了缩头道:“长沙长毛多得很,听闻长毛伪天王的妻舅坐镇,委实难打,大帅能打下来么?”

        那猛哥坚定的说道:“大帅说能那就是能的。”

        正说话之间,只见三骑马匹从东门直街急驰而至,马上骑士都是穿了清军武官服色,当先一人十七、八岁年纪,长得颇为俊俏,只是一脸的风霜之色,消瘦的脸颊上满是坚毅之色,身后两人却是不过二十余岁年纪,和范子的年纪差不多,却比范子精神很多,而且两人都是一脸的横肉,而且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

        三骑马到了府衙门口,一起勒定马匹,那白脸武官翻身下马,身手干净利落,显示骑术很是了得。只见他下了马,走到门前,看到猛哥、范子两人,问道:“本官奉旨协办湘地团练大臣、新任湖南镇筸镇总兵荣禄,来拜会湘乡知县海廷琛海大人。”

        别看那范子嘴上零碎,但见三人俱是武官服色,气度不凡,哪里见过这架势,向后缩了缩不敢说话,那猛哥见过些世面,认得这人服色乃是正二品武官服色,又听是镇筸镇总兵,当即吓了一跳,拉着范子跪下磕头说道:“回军门的话,咱俩不是府衙的人,我们在这里等人的。”

        那总兵荣禄哦了一声,礼数倒是周道,说了声请起,身后两名武官翻身下马,动作也是干净利索,将三匹马拴在府衙外一株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上,径去敲那府衙的大门。须臾,门开了,那荣禄和门房小厮说明来意,那小厮飞奔禀报去了。片刻之后,那门房小厮回到门口将那崔进三人领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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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猛哥起身打打身上的尘土道:“你不知道,这军门是管镇筸的,那地方在咱们湘西,多外来商人屯丁和苗民混居,便是管着镇筸苗子的。”

        那范子奇道:“那又怎样?好歹不也是个总兵么?”

        那猛哥嘿嘿一笑道:“亏你还是湘娃子,你没听过镇筸苗兵自前朝起便以凶悍闻名于世,又是汉苗杂居之地,大清绿营六十六镇中,就属镇筸兵最能惹事。那些个苗兵多是招募于各间苗寨,个个是私斗、打群架、管闲事的能手,平时相处,内部常起械斗。一声胡哨,相好的几个苗寨立即形成两军对垒之势,打得眼红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不在乎,一般总兵都怕调到镇筸镇来。若是遇到镇筸镇的兵与别镇的兵争吵起来,镇筸兵便会自动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拿刀使棒,不把对方打败,决不罢休。”

        那范子听了吐吐舌头道:“那军门看着白白净净的,能治得了那些个苗兵?”

        那猛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见那军门架势似乎是个满人,也是奇了怪了,历来这镇筸总兵都不会有满人总兵出任的,多是【创建和谐家园】出任的啊。”

        那范子蹲下身嘀咕道:“管他呢,咱们操那份闲心,猛哥,小弟肚子饿得慌,都快站不起来了。”

        那猛哥咽了口口水道:“那也是早饭就是一顿米糠粥,稀得像水一般,一泡尿出去,肚里就什么都没了。”

        转眼见那范子惊喜的说道:“猛哥,你看那三匹马的马鞍上,似乎有马料袋。”

        那猛哥顺着范子的话头望过去,果然见到府衙门口栓着的三匹骏马鞍上各有一个灰布袋子,那范子道:“这马喂得雄壮,说不定马料包里有豆。”

        那猛哥迟疑道:“那可是军门大人的马,你不怕被人发现啊。”

        那范子站起身道:“管他娘的,就三匹畜生,咱们取些充饥,三个畜生还能告状去?”说罢走近前去打开马料袋一看果然是一袋黄豆。

        那范子急忙抓了一把塞到口中大嚼起来,口中含混不清的道:“他娘的这什么世道,这畜生都比咱们吃得好。”

        那猛哥疾步上前也抓了一把道:“小声点,唉,你给我留点。”

        两人才吃了几口,府衙的大门咯吱一开,两名门房小厮走了出来,见到两人在马旁大吃,便嚷嚷起来:“你们这两个贼兵好大的胆子,敢偷吃军门大人的马料!来人啊,捉贼兵!”

        那猛哥和范子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想溜,正合街上来了一队绿营巡兵堵住,那猛哥和范子挣扎起来,也发了狠劲,动起拳脚来,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十余名绿营巡兵将两人一顿好打,跟着府衙的门房小厮进府禀报,众巡兵将两人绑了送进府中去请赏。

        那猛哥和范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带到府衙后堂,只见一名三十余岁书生摸样的人快步走出,见了两人后,那书生满脸涨得通红,剑眉一扬,抢过绿营巡兵手中鞭子没头没脑的便朝两人抽去,口中大骂道:“我抽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那猛哥和范子见了那书生,吓得跪倒地上,也不敢动,口中只喊道:“九爷饶了小的吧。”

        跟着后堂屋内又转出几人来,都是穿了官服,当先一人却是湘乡知县海廷琛,只听他说道:“曾九爷且慢动手,有荣军门在此,且听他吩咐。”

        那猛哥跪在地上偷眼望去,只见适才见过的那白脸荣军门踏上一步,微微一笑道:“沅甫兄何必动怒?两位兄弟想必是饿得紧了,才会偷食。”

        那沅甫兄脸色由红变黑,气闷闷的道:“荣军门,我自执行军规,他二人犯我军规,便要严惩。”说罢便又要提鞭抽去。

        那荣军门强上一步伸手拉住鞭尾,微微一笑说道:“沅甫兄先消消气,曾帅练兵不易,几经辛苦才得这几营湘勇,正是打坏一个少一个啊。看他两人也挨了一顿拳脚了,也不必再打,留着两人杀贼,戴罪立功岂不更好?”

        那沅甫兄看了看那荣军门后,恶狠狠的登时那猛哥和范子一眼,大声喝道:“还不滚出去,丢了我曾国荃的老脸,今日要不是荣军门替你们两求情,老子非打死你们不可!还不谢过荣军门?”

        两人急忙跪在那荣军门跟前磕头拜谢,那荣军门脾气出奇的好,笑吟吟的扶起两人来,跟着说道:“常言有道朝廷不差饿兵,两位兄弟看来是饿得狠了。海大人,看在我的面上,还请个跌打大夫来为两位看看伤,再安排顿饱饭给两位。”

        那海廷琛微微一笑道:“下官遵命。”跟着回身吩咐了身旁管事几句,自有府衙管事上前带着两人下去。那猛哥和范子心中大为感激,又向那荣军门拜了几拜,口中自然是感恩戴德之语,随后才跟着府衙管事走了。

        跟着那荣军门又赏了巡兵几两银子,那领着巡兵的把总自然是大喜,拜谢之后也去了。

        随后荣军门笑着一手拉着海廷琛,一手拉着曾国荃道:“咱们进屋去,接着说咱们的事,只是些许小事,大家都不可放在心上。”

        曾国荃恨恨的看了海廷琛一眼,海廷琛只是笑了笑,两人便跟着荣军门又进内堂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湘军窘境

        重新回到后堂坐定后,海廷琛命仆役重新换了茶点,换上来的茶水冒着热气,海廷琛笑着说道:“军门、沅甫来尝一尝这云峰毛尖,在下也就剩下这最后的几两了。”

        曾国荃一脸的不豫,也不喝茶,大手一挥道:“海公,这茶水咱们喝了老半天了,今儿说这事,你怎么都得给个明话,湘乡城内乡绅父老好不容易凑了几万两银子出来,你可不能全都募了给益阳那边,咱们湘乡兵可都等着这份子钱发饷呢。”

        海廷琛放下茶杯淡淡一笑,跟着轻叹一声道:“沅甫啊,本官知道侍郎大人的难处,但本官夹在巡抚大人和侍郎大人中间也难做人啊。按照体例,湘勇的钱粮都是自筹,而我县府中的钱粮可是要供应军前的,去岁到如今,我这湘乡一地还欠缴十余万两银子,巡抚大人那边也在催逼钱粮,你这头也要,到处都是伸手要钱的主儿,可我就管这一亩三分地,让我去哪里变银子出来?”

        荣禄自顾自的品着茶,他身旁坐着承恩和扎布多那克,两人也是自饮自得,显然对这种扯皮官司看得太多了。

        但荣禄喝茶之时,脑中却飞快的转了起来。看样子如今的湘军比起历史上来凄惨得太多了,湘军早期,军费钱粮大部分来自出售官衔和学衔,也就是官绅捐纳,少部分才是巡抚衙门或是朝廷拨款。这种军费来源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稳定,所以历史上湘军早期欠饷或发半饷是常事。但也不像眼前这样,就快连饭都吃不上了。

        转念一想,荣禄已经知道错出在哪里,太平天国那位自己的旧友可是发狠打下了长沙,加上湘江以东如衡阳、湘阴、岳阳等地都是在太平军手中,湘地富庶之地可说大半沦丧。而历史上的湘军却是在长沙募集的钱粮而成军,眼下的湘军缺少富庶的长沙、衡阳等地,缺少钱粮也就不足为怪了。曾国藩、郭嵩焘、罗泽南等人虽然也有些家财,但要供应数千湘勇作战还是非常困难了。可以说目前湘军遇到了最大的难题,那就是钱粮的来源,要是没有钱粮,莫说是出兵打太平军,说不定哪天湘勇就一哄而散了。

        曾国荃咬牙闷声道:“海公你也别一毛不拔,湘乡城众乡绅所募的八万两银子,咱也不多要,你拨个三万两来,先让湘勇应上一阵,稍后破了长沙,便有大把的银子还你。”

        海廷琛哑然失笑道:“曾老九啊曾老九,湘乡所募的乃是朝廷发的官照,于你湘勇何干?这比银子巡抚大人都亲自过问了,要调到益阳大用的,一个子都不能少。况且咱们这又不是民间做小买卖的,还有讨价还价的么?破长沙?哼哼,就凭湘勇那四、五千号人,能破长沙的两万长毛?”

        曾国荃脾气可不怎么好,临来时曾国藩已经再三交待戒急用忍,但一早上海廷琛和他绕了半天就是不给个明话,现在又被海廷琛一顿抢白,曾国荃再也忍不住,当即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水糕点被震得乱跳起来,“海公,我曾老九手下几千号兄弟都要吃饭,要是没吃的大家一拍两散,长毛要是打过来,大家就做一堆死在此处好了!”跟着曾国荃大眼圆睁看着荣禄道:“荣军门,既然朝廷指派您出任团练协办大臣,你给个话吧。”

        海廷琛被曾国荃吓了一跳,荣禄缓缓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暗想这曾国荃虽是读过书的人,但这脾气却和那些市井人物差不了多少,当下摆摆手道:“沅甫兄先坐,咱们慢慢说,你好歹也是贡生出身,遇事可不能如此气急败坏啊。海大人也只是说了实情,本官还没开口,你也不用着急。”

        曾国荃这时才慢慢冷静下来,自己虽然帮着兄长办湘勇,也是贡生出身,但却还没有官职在身,眼前这两人可都是朝廷命官,自己张牙舞爪的失了体统,当下缓缓坐下身来。

        荣禄看着曾国荃说道:“既然本官乃是朝廷指派的团练协办大臣,和帮办团练大臣曾公自然便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湘勇的事本官自然会放在心上。如今湘勇初创,到处都要花钱,听闻曾公变卖了不少家产支应军中所需,当真是让我等汗颜。”

        曾国荃听了这话,脸色才慢慢变得好看了些,只听荣禄续道:“沅甫兄,本官初来乍道,待本官和海大人先说完公事,自然会去湘勇营拜会侍郎大人,你放心好了,湘勇钱粮之事,本官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你先回去带个话给曾侍郎,稍后荣禄便来拜会。”

        曾国荃怏怏的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嘴上却不客气的道:“荣军门,今儿我曾老九就听你的先回去,但望你可别说话不算话。”说罢便转身而去。

        荣禄身旁的承恩大怒,站起身来指着曾国荃的背影道:“他娘的,这什么鸟人。”

        海廷琛急忙劝道:“三位大人莫怪,这曾老九这是这份脾气,人是直了些,但也没什么坏心。”

        荣禄笑了笑摆摆手道:“无妨,看得出他是真的急了。”跟着荣禄看着海廷琛问道:“湘勇钱粮方面真的很是窘迫么?本官到了益阳见过张抚台,他也没提这事儿。”

        海廷琛轻叹一声道:“说起这湘勇来,去岁长毛扑湘乡,要不是他们拼死力战,湘乡也是保不住的,下官很承他们的情。也亏得是曾侍郎一力维持,旁的绿营兵、八旗兵要是一个月不见饷早就闹腾起来了,曾侍郎的湘勇已然四、五个月没发饷了,也能压得住,下官还是佩服曾侍郎的。要不是抚台大人有令,下官也不会多多帮扶湘勇,可惜下官所管之地也不富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荣禄淡淡一笑,沉吟道:“地方上的乡绅捐募几何?”

        海廷琛叹口气道:“湘地大部富庶之地被长毛占据,剩下的湘西之地也不甚富庶,就像咱们湘乡之地,去岁湘勇、外省绿营来了几波人马,地方上的乡绅们都纳捐了十余次,听闻陶澍陶公家都纳了十几次,家里也早就没什么钱财了,更别说别的乡绅富户。这次纳捐的八万两都是本官带人上门逼捐的,说来真是惭愧啊。朝廷那边也没什么钱粮拨下来,就算拨下来的,也是无人敢用的宝钞,抚台大人都不敢发付。一省的军政开销就全指望着这点钱,这哪里够呢?”

        海廷琛接着说了湘勇缺钱粮之事,原来除了清军控制的湘地并不如何富庶之外,从去岁开始到今年,清军和太平军一直在湘地鏖战,清军来了几波人马,各地的都有,本地也办起团练来,每次都是各种纳捐应接不暇,就连本地势力庞大的陶澍陶老大人家都支应不起了,何况别的乡绅富户?湘地给人有种涸泽而渔的感觉,怕是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碰到这种事时,曾国藩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承诺所欠之饷保证会发,湘勇也多是曾国藩宗族、朋友、师长招募而来,多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都信任曾大帅,是以也尚算过得去。慢慢的曾国藩发现,这些欠饷差不多变成了士兵的押金。一个交了押金的士兵,当他想逃跑时,就得多用一个心思了。此外,这个押金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当他退伍时,他一下子能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现金,可以作为他回乡后去营生的资本,不至于为乡里制造大批只会杀人不会生产的流民,极大地利于战后乡里的稳定。所以湘军后来干脆规定一律只发半饷,士兵的另一半饷银则统一存入“公所”。

        荣禄嗯了一声道:“钱粮之事无非开源节流而已,眼下征战,正是要激励兵卒之际,节流这等事万万不可,那咱们就多想想开源之法。本官在江北大营时也遇到过这钱粮紧缺之事,随后想了个折,开了个厘金捐税之法,如今在苏中、苏北倒是颇见成效,这次本官来湘,朝廷也颁下旨意,让各地仿苏例筹饷。”

        海廷琛哦了一声道:“下官也看过邸报,厘金之策倒也的确可以所得丰厚,只是咱们湘乡之地和长沙迫近,时常和长【创建和谐家园】激战,商贾往来不多,只怕难以有余。”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慢慢筹划总会想出办法来。本官这次来一是拜会一下海大人,二来便是看看湘乡的地貌,随后本官要反攻长毛,多半便是要从湘乡之地发起,还请海大人届时多多力助。”

        海廷琛也不大相信眼前这人,还不到二十岁便做到总兵位置,虽然听说他在上海剿除乱匪,又有献厘金之策功劳,前面江北大营被攻破,还力挽狂澜保住了扬州,但在海廷琛看来,荣禄能以冲龄任高位,多半还是托了他父亲、祖父的余荫,更兼他是满人的缘故。此刻听荣禄说要反攻长毛,确实有些不信,“长沙、衡阳、湘阴、岳阳几处长毛兵不下数万,又有舟师接应,荣军门可不能大意啊。”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长【创建和谐家园】强弩之末,赖汉英并非全才之将,他还是有很大的破绽,稍后看本官破敌便是。海大人只管备好人手、府仓、营地,随后本官兵便会到来。”说完便起身告辞道:“一应所需都在公文中写明了,还请海大人尽快办差,本官现下就去湘勇营见曾侍郎去。”

      第二百九十章 长蛇之尾

        曾国藩的湘勇营驻扎在湘乡以北二十余里处的韶山,韶山历史源远流长,相传舜南巡时,奏韶乐于此,凤为之下,韶山因虞舜南巡得名。而荣禄却知道这里是后世太祖的诞生之地。

        韶山地势属于湘中低山丘陵区,山峦起伏,溪水潺潺,冲土段相连,易守难攻,又位于湘乡、宁乡、湘潭交界处,因此极为重要。太平军占长沙、湘潭、衡阳、湘阴一线,从去岁开始便不断出队攻打湘江以西之地,而清军则沿着常德、益阳、宁乡、韶山、湘乡等地布防围堵。

        去岁至今,双方一直在这一线拉锯作战,互有胜败,但清军一直处于下风,直到赖汉英组织湘地太平军攻打赣省大败于江忠源部之后,湘西的清军才算把局面扳回一些来。如今太平军沿湘江布防,清军则以宁乡、韶山、湘乡几处为依托,双方算是暂时稳定了战线。

        一路上荣禄三人策马过了几处湘军营垒,各处湘勇都是衣裳弊履,面黄肌瘦的,但荣禄看得出,他们的精气神明显的和其他的绿营清军不一样,因为他们是湘乡本地招募的湘勇,他们知道守卫的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土地,和他们一起战斗的是他们的父兄子弟、亲朋好友。

        韶峰顾名思义乃是韶山的最高峰,高一百五十余丈。韶峰位于韶山西南角,曾国藩的中军帅营便在这里。韶峰是南岳衡山第七十一峰,比第七十二峰的长沙岳麓山高出数十丈。在此处设帅营,方圆百余里可一览无遗。

        快至韶峰,只见此处地形突然高耸,撑天立地,拔起一座险峰,有如寒光闪闪的利剑,又似巨鲸泅海喷吐的柱。这里便是韶峰的狮子山了,未览韶山冲自然美景,先睹狮子吞日雄姿。“吃湘乡,卧湘潭,屙宁乡”,是民间对其山势的真切描绘。狮子头朝西南,尾曳东北。山体逶迤十里,将韶河河谷截为两半。湘勇便是在此处沟壑山形纵横之地阻挡住太平军的脚步。

        到了大营门口,远远只见几名穿着官服的清廷官员和十余名穿着便服的书生在辕门等候,显是曾国藩得了前面营垒的消息,带着人出来迎候。

        荣禄虽然见过后世教科书上曾国藩的照片,但那是黑白照片,而且当时的摄影技术也不算太好,曝光时间长达十几分钟,照出来的人像有些失真,是以当他亲眼见到面容削瘦,昏昏欲睡的曾国藩时,他还是微微有些惊讶,这老头就是赫赫有名的曾国藩么?

        曾国藩身材不高,荣禄看来绝对不会超过一米七的个头,那棱角分明的三角眼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当荣禄下马走上前来时,他目光忽然张开,炯炯的目光和荣禄对视起来,浓密的胡须抖动起来,带起一个笑容,执手为礼道:“荣将军远来辛苦了。”

        曾国藩虽然是在笑,但荣禄却觉得他双目带着寒光,锐气逼人,令人悚然。这种压迫感让荣禄一阵不适,但荣禄也算是见过不少位高权重之人,也见过不少奸枭之辈,已然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青年学子了,当下不卑不亢的回了一礼道:“曾帅客气了。”

        曾国藩虽然是帮办团练大臣,但只顶着个侍郎衔,从二品的官位,到比荣禄的正二品还低了一级,但荣禄只是湖南协办团练大臣,两人这官位、职权上的稀里糊涂却是清廷有意为之。荣禄这个镇筸镇总兵却是肃顺、胜保等人摆了他一道,让他出任难带兵的镇筸镇总兵,是有意为难荣禄,而清廷给他正二品官衔为团练协办大臣却是希望他恶心一下曾国藩,这是大清官场历来喜欢玩的弯弯绕,倒也不足为奇。

        曾国藩见荣禄虽然年青,但面色从容淡定,倒也不敢太过轻视于他,两人寒暄几句后,曾国藩身旁的几名官员互相通了姓名。

        荣禄得曾国藩引荐,见到了湘军几位赫赫有名的大佬,曾国荃他已经见过,余下几人却是罗泽南、刘蓉、郭嵩焘、塔齐布、杨岳斌以及李续宾、李续宜兄弟俩。

        荣禄面带三分笑意,一一和众人见礼,礼数倒是十分周到,而且每说一人,荣禄总能道出这人的长处来恭维几句,到让曾国藩更加奇之,看来这位总镇大人临来前把湘军上下将官幕僚文吏底细摸了一个一清二楚啊。

        随后荣禄又引荐了承恩和扎布多那克,众人互相见礼后,曾国藩便引着荣禄到自己的帅帐议事。

        营中的茶水却是粗茶泡制,曾国藩坐在主位上笑着说道:“荣将军请勿见怪,湘勇营缺粮少银,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来招待。”

        荣禄喝了一大口淡淡一笑说道:“行军从伍有口饭吃就很好了,曾帅能用茶水待客,已然是极好的了。”

        曾国藩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湘勇草创,就粮筹饷之地微薄,钱粮一直难以筹措,朝廷以荣将军为协办大臣,未知可有良策改善之?”

        荣禄微微一笑,看来曾国藩这老儿是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自己的斤两,一上来就把最大的难题给抛了出来,当下缓缓说道:“历来征战之时,最好的钱粮来源莫过于以战养战,去岁至今,长【创建和谐家园】势汹汹,曾帅和诸位疲于应付,未能破长毛城池,是以疲于消耗,钱粮一项有出无进,却是无论如何也筹措不足的。”

        曾国藩哦了一声,三角眼眯了起来,盯着荣禄看,却不言语。一旁曾国荃不乐意了,大声道:“荣将军的意思是咱们湘勇只会守成,不懂进取了?”此言一出,湘军诸将都面色不豫起来。

        荣禄不慌不忙的摆摆手道:“本官的意思不是这个,长毛逆贼起于广粤,一路抢掠裹挟来到湘地,成军不是一日两日,去岁正是长【创建和谐家园】势倡獠之际,湘勇初创而能够守住此地便是万万不易之事了。但如今大股长毛东去,又有发逆赖汉英败于赣省,湘地长毛锐气已失,正合我等反扑之时。形势逆转之下,曾帅可思虑进兵而不是再想守土了啊。”

        湘军诸将闻言,面色才慢慢好看了起来。曾国藩捻着胡须微微笑道:“荣将军才至湘地,或许不知湘地长毛情势,长沙等地长毛虽然在赣省大败,但长沙有两万余长毛,湘潭有八千,衡阳有万余,湘乡之地官军不过八千,我湘勇不过九营,数不足五千,如何取长毛重兵猥集之地?”

        荣禄站起身来,走到帐中悬挂的一副地图前,指着衡阳说道:“长毛兵虽多,但分散各处,沿湘江摆出一字长蛇阵来,乍一看是无从下口,实则一处破便可接连破之。衡阳位于长毛这长蛇阵之尾,原本守将为老发逆曾天养,但他在赣省被江巡抚阵斩,如今守将却是发逆梁立泰、何震川二人。此二人勇不及曾天养,智不及赖汉英,手下万余兵勇中,被裹挟的湘中子弟占了大半,广粤老长毛不多,素闻两部常有不和,可以图之。衡阳一旦克复,便可连通广粤两省,衡阳素来为南北商贾往来要冲,克复此处湘勇也有就粮、筹饷之地,湘地、广粤商贾往来也可抽取厘金,便可解燃眉之急。”

        曾国藩闻言有些动容,衡阳邻近他的老家双峰,曾国藩也担忧此处长毛哪一天会打过去,也时常想收复衡阳。而且荣禄说得不错,只要衡阳克复,便可连通郴州,恢复湘地与广粤之间的商贾往来,而不用绕道永州等地。

        罗泽南一直听着,忽然问道:“荣总镇,虽然长毛是有破绽,但衡阳总有长毛万余,而且湘潭、长沙之地的长毛也会来援,我湘勇不过五千,还要驻守韶山之地,兵数只怕不堪敷用。”

        荣禄微微一笑道:“本官可调三千镇筸兵一同征进,如今三千兵已至昭陵,韶山的湘勇可都带去,韶山防务可交湘乡绿营兵镇守,两部八千兵勇也足以和衡阳长毛一拼。只消我等用兵急速,晚间行军,韶山各处营垒多布旗帜为疑兵,长沙长毛也不敢轻动。”最后荣禄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本官得到消息,近日长毛将会对他地用兵,湘地长毛当取守势,只要咱们时机拿捏得准,衡阳之役可有九分把握。”

        荣禄所说的镇筸兵乃是湘西新招募的一批苗兵,早先一批镇筸兵隶属邓绍良部下,在湘潭一役中大部被歼灭,但镇筸兵素来悍勇,而且多是山地苗人,矫健跳跃如飞,悍勇绝伦,湘勇加上三千镇筸兵,八千人打衡阳的万余太平军也还是有成算的。再加上若是荣禄所说的太平军要对他地用兵,湘地长毛不得天京支援,取守势也是可能的。

        曾国藩若有所思的看着荣禄问道:“荣将军这消息是哪来的?若知长毛用兵方略,何不报与朝廷?”

        荣禄笑了笑道:“已然向朝廷示警,只是本官人微言轻,朝廷不大相信长毛会在冬日用兵罢了。不知曾帅可信本官之言?若是不信,本官自回本镇招募苗勇练兵去。”

        帐内湘军诸将都看着曾国藩,曾国藩仍是眯着三角眼,口中只说:“奈何军中钱粮不济,如何用兵?”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本官可调五万两银子充作湘勇粮饷,等打下衡阳后,衡阳一半钱粮要归镇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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