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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心中已经想通,摇摇头苦笑道:“西王不必再费心力了,左某知道岳丈一家脾气,也知道兄弟姐妹的家世,他们现下是断然不会到长沙来的,多谢西王美意。”
萧云贵颓然靠在椅背上:“左宗棠啊左宗棠,难道本王真的就不值得你投靠么?”
左宗棠哑然失笑,拱手道:“西王何出此言?左某知道西王和西王妃心中抱负,也不耻清廷所为,有了西王妃一番论儒之后,更加明白如何才能振兴儒学,自此也绝了投效朝廷的念头。左某意思是眼下还不能投效西王麾下,待左某回到湘潭之后,劝说亲眷,安排好家事之后,再来军前效力如何?”
萧云贵听了转忧为喜,这老小子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原来他还是愿意投效的,只是真的顾虑宗族安危,所以才这么说,当下他连连搓手笑道:“先生就这般回去太过危险了,还是本王派兵去帮先生取家眷吧。”
左宗棠拱手谢道:“多谢西王,但上次为了左某,就累得西王妃在湘阴遇险,左某心中实在有愧,搬取家眷之事,还是左某自己办好了,左右我在湘中还是有些人脉,自己办事方便些,有太平的人在当中反而不好。”
洪韵儿皱眉道:“先生这是只身犯险啊,今早传来消息,清廷将长沙大小官吏悉数捕拿问罪,可见咸丰气度狭窄,没有容人之量,若是让清廷知道先生打算投我太平,定会对先生不利的。”
左宗棠哦了一声,点点头道:“看来朝廷又要大起刑狱之事,长沙失陷这件案子又不知会构陷多少人,但左某一介布丁,料想朝廷不会注意,左某此去低调行事,也该无大碍。”
相劝了半天,但左宗棠脾气硬,都不听劝的,萧云贵和洪韵儿只得作罢。
左宗棠跟着又道:“还有一事,咱们先说好了,若然太平今后还是不敬儒学,想以洋教毁我中华文种,那左某还是会拂袖而去的。”
萧云贵摇摇头道:“先生,此事先前我夫人已经说得明白了,清妖尊奉的这种儒学,我太平是一定要毁去的。”
左宗棠点点头道:“这个左某明白,左某是说我们【创建和谐家园】儒学,而非满清儒学。太平以拜上帝教起兵,这点左某认为并无不可,但不能强行推广此教,将其他宗派都视为妖魔,此道万万不可取。”
萧云贵沉吟道:“此事我还需要劝说天王和东王,但本王可以保证,在本王治下,断然不会出现先生所担忧之事。”
左宗棠若有所思的道:“那左某投效的也只是西王而非太平。”
萧云贵大喜,暗想老子就是要你投靠我的,当下呵呵大笑道:“这个自然,本王就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
左宗棠皱眉看了看萧云贵,忽然说道:“西王应该还记得当日也是在此地,我们三击掌之事吧。”
萧云贵点点头,左宗棠沉声说道:“若然西王不能劝服天王、东王二位,西王可否想过自立门户?”
萧云贵和洪韵儿对望一眼,洪韵儿起身倒了堂外喝道:“唐二牛,你们带人守住门口,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左宗棠目光炯炯的盯着萧云贵低声道:“若太平不放弃拜上帝教,还想以教权立国,非败亡不可,若是如此左某是万万不敢相从的。”
萧云贵轻叹一声道:“自起兵以来,我太平都是以此教鼓舞人心,忽然抽去,岂不会大乱?”
左宗棠点头道:“左某在城中待了近一个月,此事自然知道,但儒释道等几家,在中华已然千年之久,根深蒂固,拜上帝教想要天下人改信,那才会大乱的。上帝教在天国可以有,但日后西王要渐渐淡化,切不可让教权凌驾于王权之上,定要行政教分离之事,否则万事休矣。若是西王碍于天王、东王二位,还不如及早分道扬镳,以免将来受制于人,缚手缚脚。”
萧云贵惊愕的看着左宗棠,这老小子冷眼旁观,原来心中早就有数,现下决定投效自己了,才和盘托出,当下恭恭敬敬的一揖道:“先生可有方略可以教我?”
洪韵儿也道:“是啊,先生自比今亮,那我夫妇二人就学刘备,请教先生当下的隆中对。”
这个马屁拍的舒服,左宗棠微微一笑道:“左某狂妄,但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也有些心得,临走时便说与西王和西王妃,以备选择。这满清入关近两百年,此刻尚为天下人认同之正统,先前太平虽有奉天讨胡檄,但此文就如同反清复明一般,对天下人来说,只是一句口号而已。中华自古以农立国,当今各地百姓纷纷起事,太平起于广西,也是因为活不下去,太平打出的均田地、同富贵才是聚拢民心的要旨。想要实行复汉大业,首要之事便是聚拢民心,剪除满清羽翼,此事繁杂说来话长,西王如今尚不能独立施政,空有一番高谈阔论也是无用,左某暂且不论,日后定会和西王细细剖析。所以左某想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学明太祖朱元璋,先有自己的地盘,方能从容施政,建立自己的势力,方能北驱胡奴。”
萧云贵点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本王今日也在琢摩此事,但不知往何处去为好。”
见萧云贵向自己坦言,左宗棠心中一松,暗想这西王果然有野心,当下续道:“现下西王在长沙,北上乃是湖北、荆襄,自古荆湖乃是四战之地,据此地难于安稳立足,不可取。东去乃是江西,赣省东去还有苏闽浙等省,乃是富饶之地,也有转圜之地,可为兴兵之地。据湘湖而顺江下赣省,东取苏闽浙,占据金陵,构陷上海,断绝清廷漕运,此乃上策。”
萧云贵皱眉不已,这条路是杨秀清要走的路,自己这样进兵,岂不还是和东王分不开?当下道:“此策甚好,但东王似乎也有意东进金陵,只恐这般进兵还是会寄人篱下,受制于人。”
左宗棠点头道:“东王能有此计略,也是位人杰。中策便是西进川中,效仿刘备治理蜀中,此地易守难攻,川中富庶,本是极好之地,但出兵北伐甚难,久之易于坐困,且不能遏制清廷,以云贵川三地抗衡清廷,也难以得胜。”
萧云贵嗯了一声道:“此地我也想过,的确乃是偏安之地,而非进取之地,愿闻先生下策。”
左宗棠缓缓说道:“本来南下也可算得是上上之策,一来西王本就是广西人氏,据湖南,南下两广之地,呼应两广粤民起事,占据一方也非难事,取两广之后可北图闽赣,西进云贵,将来定鼎江南,联络江北义士,可学朱元璋北伐胡奴。但此刻广东有夷人侵扰,只恐受制于夷人,会有无妄兵灾,所以左某才将此策定为了下策。”
第九十七章 人无远虑
听了左宗棠的话后,萧云贵沉吟片刻,洪韵儿忽然说道:“此刻广西的确还有不少义军活动,南宁府有朱洪英、胡有禄部、新宁州有吴凌云部,都是天地会的义军。广东佛山等地也有陈开等天地会义士活动,此地清廷控制较弱,南下两广的确有利咱们站稳脚跟。”
萧云贵知道这是洪韵儿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生怕自己不知道两广义军活动的情况,其实萧云贵也通过童强胜等天地会新军收到天地会朱洪英、胡有禄、吴凌云等人在广西举义的江湖消息,而佛山陈开率领的天地会,萧云贵还是记得很清楚,咸丰四年爆发的广东佛山红巾军起义声势极为浩大。目前看来两广天地会等各路反清义军的确很多,清廷的控制也较弱,但太平军南下后,这些义军能否归顺,尚是未知之数。
左宗棠缓缓说道:“此时清廷绿营兵虽然腐朽,但清廷依旧握有天下,西王只有站稳脚跟,才能从容施政扩军,若然还是这般做流寇四窜,终非长远之计。越往北走,清廷掌控越强,所得臂助越少,远远不如进图两广之地对于清廷来说鞭长莫及。只是如何与夷人打交道,需要从长计议,特别是广州之地如何取之,还需好好参详。”
萧云贵皱眉道:“夷人远来无非求利,所图者乃是商业贸易,这点本王倒是不大担心,本王所虑乃是天地会义军,他们会归顺本王么?”
左宗棠微微笑道:“湖南的天地会不是有很多会众投靠西王了么?只要西王展示出势力来,恩威并施之下,想来天地会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有人归顺,左某自会帮着西王出谋划策,让这些人各安其位。”
萧云贵重重的嗯了一声道:“好,我们就定计南下两广!”
左宗棠看萧云贵终于下定决心,笑着说道:“西王此刻还需留在长沙,等候天王、东王前来。既然东王有意东进金陵,西王便要极力促成此事,让二王东进金陵,这样二王统领太平大军北上,清廷必然惊恐,调集大军围堵,我们的胜算就更高。但西王切记要寻个由头领兵南下,万万不可跟着去金陵。”
萧云贵点点头道:“这个本王省得,先生此去湘潭何时能回?”
左宗棠捻着胡须笑道:“其实左某这趟去湘潭除了安排宗族亲眷之事外,主要还是为西王探听消息,若是能劝服岳丈投太平,以周家在湘潭的财力、人力,西王便能平添不少臂助,也算是左某为西王出的一份力。”
萧云贵大喜,果然是湘湖名士,一旦投靠了自己,便处处为自己设想。深深一揖相谢后,萧云贵喜道:“本王得先生,犹如汉王得子房,刘备得卧龙,幸之大甚。”
左宗棠呵呵笑道:“还有一事,这长沙城内其实还是藏龙卧虎,湘湖之地像我这样的人也有不少,就像西王还关着的王闿运等人,这些人西王当好好延请,能说服他们投效最好,若真不能说服也不可滥杀,此刻我们起兵最需要的便是人才贤士。左某所知这城中还有郭嵩焘,湘乡曾国藩、罗泽南等人也都是有名之士,只是郭嵩焘、曾国藩这些人都在朝中做官,只怕不会出仕西王,但西王也不必和他们交恶,将来再占湖南也需要这些人的。”
萧云贵笑了笑道:“这个本王知道,说起郭嵩焘来,今早我们倒是抓到一个也叫郭嵩焘的清妖奸细,不知是不是先生所说之人。”
左宗棠吃了一惊道:“筠仙(郭嵩焘名号)与我乃是故交好友,请西王让左某前去一探。”
萧云贵心情极好,当即便答允,吩咐牌刀手带着左宗棠去府衙大牢见郭嵩焘。
左宗棠走后,萧云贵大笑三声,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左宗棠这样的人物竟然真的投靠了自己,此刻想来还像在梦中一般。
洪韵儿撇撇嘴道:“看你那点出息,得意忘形了啊。”
萧云贵哼了一声道:“这种成就感你是不会明白的。”
洪韵儿也不想和他辩嘴,转个话头道:“左宗棠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简单的几句话便让我们找到了方向,南下两广还能获得出海口,能得到洋人的火器、技术,或许我们还能从事对外商贸,的确是很好,不过有件事我们要好好参详一下。”
萧云贵沉吟道:“你是担心洋人仗势欺人?”
洪韵儿点点头道:“不错,如今列强已经用【创建和谐家园】打开了国门,中华百年的惨痛殖民压迫已经开始,弱国无外交,眼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是列强的对手,他们想要的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这只是其一。还有如今百姓民智未开,对待洋人甚是排斥,如何调和中西文化冲突也是令人头痛的问题,广州的百姓为了抗拒英国人进入广州城,可是抗争了很多年了啊。”
萧云贵知道洪韵儿说的是广州百姓自发组织的阻止英国人进入广州城的运动,一八四二年《江宁条约》签订的消息传到广州后,当地人民立即散发由钱江、何大庚两位起草的“全粤义民公檄”,号召全省人民起来为反对英吉利在广州“创立码头”而建立的民间组织。广州人民纷纷组织起“社学”,实行自卫。“社学”专门组织了在各处看守城门的“社勇”,阻止英吉利人入城。
钦差大臣、广州将军伊里布在《江宁条约》签订后,到广州主持清廷的对外交涉,就感到广州的天空下,极其强烈的反英气氛的压力,他取缔“社学”,将钱江、何大庚两人逮捕,却直接导致广东人更强烈的反抗,一八四二年十一月,广州爆发了焚烧夷楼的事件。可怜的伊里布,一边是群情汹涌的广州百姓,一边是咄咄逼人的英吉利人,两边煎熬之下,一八四三年二月惊吓而死。但英吉利人入城的事情,因为百姓的阻拦,一直没有得逞。
萧云贵回忆起来,眉头皱得很深,当真攻下广州之后,如何调停中西之间的文化冲突,的确是个要命的问题。
洪韵儿接着又泼凉水:“洋人如今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他们奉行的工商贸易经济对我们中华古老的小农经济冲击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如今民智未开,西洋文化和我们格格不入,弄不好真会闹出乱子来。要知道我们中华后世可是经历了百余年的时间沉淀,才彻底消化掉这种文化冲突带来的激烈冲击,我们真要好好想想了。”
萧云贵抓了抓两鬓的长发,没好气的道:“四眼妹,你就不能乐观点么?咱们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还想一口吃个胖子啊。”
洪韵儿白了他一眼道:“所以说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的是让你发愁的事,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专心处理眼前的事吧。你想好怎么忽悠天王和东王把大军领向金陵去,而又让我们不用跟去的借口了吗?”
萧云贵沉吟道:“天王那里好办,天兄下凡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但东王那里不好弄,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忽悠他。”
另一头左宗棠在监牢的小黑屋里见到了神情萎靡的郭嵩焘,只见他一身寻常粗布长衫,打扮的倒像个寻常百姓,但圆脸大耳面皮白净的他怎么看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见到左宗棠进来,郭嵩焘眯着眼睛遮住摄入的光线,仔细打量了半晌,才从草铺上惊起:“季高兄,怎么是你?难道你也被长【创建和谐家园】抓了?!”
左宗棠回头吩咐牌刀手在外等候,几名太平军牌刀手转身出了小屋,掩上厚重的铁门,这监牢本是用来关押重犯的,左宗棠想不到萧云贵把郭嵩焘关在这儿了。
“伯琛兄受苦了。”左宗棠唤了一声郭嵩焘的表字,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灯笼插在墙壁上。
看到此景郭嵩焘面色不自然起来:“季高兄,难道你从贼了?”
左宗棠面色微微一红,但监牢内黑暗,倒也看不出来,“从贼还是从龙此刻上不好说吧。”
郭嵩焘呆了一呆,跟着怒容浮起,指着左宗棠大骂道:“左季高啊左季高,你好歹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的事来?我郭嵩焘瞎了眼,竟然会和你结交!”
左宗棠一拉衣摆,做到草铺上,淡淡一笑道:“伯琛兄且慢斥骂,圣贤之书你也读过,当年众多先贤著书立说之时,可曾说过我等读书人要尊奉以为胡人皇帝?”
郭嵩焘心中一凉,看来左宗棠当真已经从贼,而且开始质疑起大清皇帝的正统来,当下气恼的说道:“你休得和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满人入关近两百年了,早已经尊奉我中华习俗,说我中华之语,行我中华正统,早就不是当年的关外胡人了。”
左宗棠嗯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但若然有【创建和谐家园】皇帝和满人皇帝在前,你会选忠于何人?”
郭嵩焘嗤之以鼻:“你可别说那修习洋教的长毛逆贼是皇帝,一介布衣贱民,何德何能做得了皇帝?”
左宗棠轻叹道:“伯琛兄此言差矣,汉高祖、明太祖这些人不都是出身寒微么?你又怎么知道将来长毛里头不能出个开国皇帝?”
郭嵩焘怔怔无语,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是不忿数次赴考都未能高中,所以一气之下投了长毛?”
左宗棠笑道:“我左季高虽年逾不惑,但做事还不会像愣头青一般冲动,说句实话,我是为了复汉大业而投的长毛!”
第九十八章 必有近忧
听了复汉大业四个字之后,郭嵩焘慢慢安静了下来,优雅的一拉长袍下摆,缓缓坐下身,面容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季高兄原来有如此远大的抱负,在下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倒是失敬了。”
郭嵩焘话虽恭维,但语气中舒无敬意,反而满是讽刺之意,左宗棠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伯琛兄以为我说的复汉大业这四个字不对么?”
郭嵩焘哼了一声道:“我【创建和谐家园】依旧安居乐业,汉家儒学依旧传世流芳,汉民学子依旧入朝从政,造福一方,复汉大业何从谈起?难道真换个【创建和谐家园】做皇帝便是复汉大业了么?为了一己私欲,便要天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样的复汉大业我宁可不要。”
左宗棠点点头道:“你我都是读书人,若我说的复汉大业真是这样,我也宁可不要。”
郭嵩焘瞪眼道:“那你还要从贼?!”
左宗棠摇摇头道:“我说的复汉大业可不是伯琛兄所说那样。伯琛兄,你适才所说有失偏颇了,【创建和谐家园】安居乐业?自满清入关以来,历代清帝治下,哪一朝没有咱们【创建和谐家园】起兵造反的?近的就说嘉庆川楚白莲教起兵之事、天理教起兵之事,道光朝起兵造反的也多如牛毛,前些年我们湘中就有雷再浩、李沅发等人起事。真要是百姓能安居乐业,怎会有这么多的人起来造反?!汉家儒学这就更可笑了,自从满清入关以来,大兴蚊子狱,禁锢我儒家思想,自清以来,读书人只注重考据,而已经少有推陈出新了,已然没有了明朝时的变复更新,通变救弊,经世致用,这些儒家遗风。满清以官家一家之言统御儒林,伯琛兄,你倒说说这还是我汉家儒学的风尚么?”
郭嵩焘默然无语,他乃是读书人,却也是个【创建和谐家园】,自然知道这些,从前也有这样的困惑,但很快就被做官入仕的热情淡化了。
左宗棠又缓缓续道:“入朝为官,哈哈,满清就是以功名利禄让我们这些读书人渐渐淡忘了儒家遗风。”说到这里左宗棠目光炯炯的盯着郭嵩焘道:“伯琛兄,你知道我们汉家衣冠原本是什么样的么?”
郭嵩焘呆愣了半晌才缓缓苦笑道:“书上看到过。”
左宗棠轻叹一声道:“是啊,今后我们【创建和谐家园】只能在书本上看到我们【创建和谐家园】衣冠到底是什么摸样了,真是可怜、可叹、可悲。”
郭嵩焘沉默片刻道:“长毛就能兴复汉家儒学?恢复汉家衣冠了么?他们可是信奉洋教的啊。”
左宗棠沉声说道:“长毛以洋教蚁聚无知民众,蒙蔽百姓作乱的确可恨,但他们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真心的想要驱逐胡奴,还我汉家河山!我在城中待了这许多天,冷眼旁观之下,发觉这些长毛不行满人礼节,【创建和谐家园】满人服饰,更不剃发结辫。他们也没见过汉家衣冠是什么模样,所以他们宁可穿起戏服,也不要穿戴满人服饰,这份气节的确令人敬佩。”
“虽然长毛有此等坚毅之心,但他们怪力乱神,迟早还是会败亡,也成不了复汉大业。但当我和他们的西王认识之后,我便开始有所改观。”左宗棠站起身负手踱了几步接着道:“西王此人初见时,会让人觉得粗鄙无状,但却是粗中有细,目光看得很是长远,行事常常出人意表,他入了长沙之后,并未烧杀抢掠,更为损坏书堂庙宇,足见他与寻常的长毛不同。”
郭嵩焘点点头道:“长毛西王在长沙的所为我也知道,此人的确是个人杰,不似一般的贼寇,他那棋盘纳捐便看得出,他是个胸中有乾坤之人。”
左宗棠又道:“还有他夫人西王妃,也是为奇女子,一介女流不但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是还学富五车。”当下左宗棠将洪韵儿论儒之语说了。
郭嵩焘轻叹道:“想不到长毛西王夫妇俩有如此见识,难道季高就是因为二人有此见识而投效的?须知他二人似乎不是长毛之主啊。”
左宗棠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左某投效的乃是西王,并非怪力乱神的天王洪秀全!既然西王有此等见识,而手下兵马其心可用,又已然占据了长沙,左某为湘中百姓着想,也为我汉家儒学着想,索性便辅佐西王,让西王能成就大业,而不会从此走上歪路,祸害天下。清廷腐朽不堪,朝中官吏败坏,兵将不思进取,已然不可敷用,左某近日看朝廷行事,实在是寒透了心肺,既然我等不可能寄望满清朝廷能安定天下,那我等何不投身太平,引导太平尊儒重道,济世救民,兴复汉家儒学?左某宁可身败名裂,也不愿太平以洋教祸害我中华文种,所以左某只能辅佐见识非凡的西王殿下,希望西王能听我劝谏,放弃洋教,励精图治,驱逐胡奴,而非帮着满清屠杀起事的汉民!”
郭嵩焘怔怔的看着左宗棠半晌才道:“原来季高兄你是以身饲虎,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投效长毛的啊。”
左宗棠苦笑道:“今日我看到了朝廷的文告,赛尚阿、罗饶典和长沙一干官吏尽皆逮入京城问罪,败于贼手不想着如何励精图治,只知道严刑峻法,咸丰皇帝看来也非明君。西王虽然如今势力尚小,但好在船小好调头,左某也有意替他披荆斩棘,成就一番大业,才不枉一身所学啊。”
郭嵩焘无力的垂下手道:“季高兄这般想法在下实在汗颜,也只有如此大无畏的气度才能下此决心,须知这是条不归路啊。”
左宗棠淡淡一笑道:“人生如棋,不到最后一步,你又怎么知道最早下的一步是对是错焉?”
两人沉默了片刻,左宗棠起身道:“伯琛兄想来不是我一路之人,在下今日来见伯琛,乃是顾念昔日情谊,我这便告辞了,我会替伯琛向西王说项,放了伯琛兄。将来你我或许会在战场上相见,那时候各为其主,我是不会留手的。”
郭嵩焘心头一阵黯然,轻叹道:“并非是你我,或许湘中子弟也会手足相残,甚至天下汉民也会各为其主刀兵相向,那时候又是谁对谁错呢?”
左宗棠打开铁门,回头淡淡一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了。”
……
左宗棠果然还是去求请萧云贵放了郭嵩焘,但萧云贵一口就拒绝了,只说担心郭嵩焘放了之后,会对左宗棠湘潭之行不利。虽然左宗棠再三保证,以郭嵩焘的为人断不会卖友求荣,但萧云贵只是不许,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挖来的人才被清军抓去咔嚓了,只答应等左宗棠在湘潭的事办完回到军中之后,再放了郭嵩焘。左宗棠知道萧云贵的好意,也只得答应了。
翌日,左宗棠便带着家小取道湘潭,临走时萧云贵和洪韵儿亲自送到南门之外的浮桥渡口,左宗棠一家是走水路南下,也可避过从陆路厮杀而来的郴州太平军和清军。
一只脚踏上上船的船板时,左宗棠又回头对萧云贵说道:“西王殿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最紧要的便是聚拢旧部,找好借口南下。天王、东王二人的秉性,你比我清楚,宗棠实在不敢胡乱献策,以免画虎不成反类犬。但宗棠想来,既然西王和天王、东王二人相识于微时,一同起兵于草莽之间,左右定是还有几分手足之情的,若是到了紧要关头,当真无计可施之际,不妨真情流露,以昔日兄弟之情说之,事情或可有转机。”
萧云贵拍了拍左宗棠的臂膀道:“先生金石良言,本王记住了,先生一路保重,本王派了童强胜等兄弟跟你南下,他们辫发还在,又是湘人,断不会有人起疑。若有什么危难,他们也会即时报与本王,不管有多么凶险,本王第一时间就会提兵赶去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