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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贵面露得色笑道:“难得左先生开口夸奖啊。”
左宗棠略略拱手问道:“适才西王行军布阵之法甚是玄妙,不知可能详实相告?”
萧云贵心中得意非常,难得左宗棠开口求教,当下便在马背上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这些行军布阵之法都是萧朝贵留下的,叙述起来也不费劲:“适才本王所用的乃是牵线阵和螃蟹阵,这牵线阵乃是行军队形,以防敌袭。我军凡从此城乡向彼城乡行军时,必下令作牵线阵行走,每两司马执旗一面,后随二十五人,一百人则张卒长旗一面,五百人则张旅帅旗一面,二千五百人则张师帅旗一面,一万二千五百人则张军帅旗一面。一军接着一军前进。宽路则分双行,狭路则单行,鱼贯以进,斩然不紊。在行军中,一旦发生遭遇战,首尾蟠曲钩连,顷刻聚集,结成圆阵迎敌。接仗若不利,统将敲锣,方准退却,仍守牵线阵战斗队形,这时如果路宽,就是分为十行二十行都可以,但不得斜奔旁走,亦必鱼贯而退,牵线急趋,敌往往追赶不上,即便追上了,见队伍不乱,也不敢穷追。”
萧云贵得意洋洋的讲个不停:“螃蟹阵乃是牵线阵的繁用之法,三队并行齐走,中间一队人数少,两翼的人数多,形似螃蟹,所以叫做螃蟹阵。这一种阵法,还根据敌情而有种种变化。如敌仅分左右两队,就以阵的中队分益左右翼,也成两队。如敌前后各一队,就合左右翼的前锋为一队,以左右翼后半与中间一队合而平列,以为前队接应。如敌左一队兵多,则变偏左阵。右一队兵多,则变偏右阵。如敌出四、五队,也分为四、五队次第迎击。其大螃蟹包小螃蟹阵尤为著名,其法或先以小阵与敌交战,后出大阵包围,或诈败诱追,伏兵四起,将敌包围。螃蟹阵变化虽然复杂,但损左益右,移后置前,运用之妙,在于见机而动,临阵指挥。其进退开合的疾徐,只需几个大旗手娴习,全军望大旗向那裹就向那裹奔赴。所以一军用了几个大旗手,便可以指挥万众,略无参差,提纲挈领,深得以简驭繁的妙用。”
左宗棠心中默记,最后萧云贵又长出一口气道:“其实再有多好的阵法,也要兵卒练习贯熟才能举动,我所排布的圆阵尚有不足之处,我闻西洋各国更有厉害的线性阵列和空心方阵,西洋兵火器比我等更多,士卒精训更在我们之上,阵法自然也更加厉害。”
左宗棠微微一愣,适才还洋洋自得的萧云贵为何话锋一转说起西洋兵法来了?但想他一个广西草莽出身之人又是如何得知西洋战法的?正狐疑间,耳边传来一阵祝祷念词来,左宗棠循声望去,却是几名太平军军典官正在对着战死的太平军将士尸身诵念上帝教的主祷词。
左宗棠这才明白过来,暗自寻思道,上帝教传自西洋,拜上帝教自然从传教士口中得知西洋战法,倒也不足为奇。想通此节,左宗棠本欲再问一些临阵之法,却见萧云贵笑得甚是诡异的看着自己,心中猛然一沉,暗叫不好,他能以军机相告必然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放过自己了,自己既闻他军机要秘,不论是死是活都算是交待在这了。
想到这里左宗棠不禁额头沁出汗水来,面色有些惶急起来,萧云贵看了暗暗发笑,自己的确是故意告诉左宗棠这些战法的,当下缓缓说道:“左先生,本王同先生可谓是心心相惜,又对先生礼敬有加,现下更是对先生推心置腹,将军中机密都据实以告,先生能否留下助本王一臂之力?”
左宗棠呃了一声道:“这……”
萧云贵又笑道:“难道先生真要本王像三国之时刘备三顾茅庐一般才肯出山么?”
左宗棠急道:“不是,只是你们信奉洋教,与我中华文种大异……”
萧云贵又道:“此事好说,先生定是不了解我拜上帝教,此间说话不便,待我们回城后,本王让我家夫人细细说与先生知晓,其实上帝之神我中华上古便有了。”当下也不容左宗棠多说,便喝命大军开拔回城。
回到长沙城后,天色已黑,战后之事自然有李开芳、李以文等人料理,萧云贵吩咐将邓绎等人咋企鹅收押入巡抚衙门大牢,便想带着左宗棠回巡抚衙门。
左宗棠见邓绎等人被押下去急忙求告道:“西王,邓绎等人都是读书人,还请宽赦以待。”
萧云贵摸着鼻子笑道:“左先生你若是以谋士或是幕僚身份和本王说这番话,本王一定听。”
左宗棠哑然无语,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邓绎等人被带走,面色很是难看起来。
萧云贵呵呵笑道:“想不到左先生到现在还这般心志坚定,也罢,邓绎他们三人是和湖南巡抚骆秉章等清妖官吏关在一起,待遇和一省巡抚一样,也不算虐待他们吧,年青人吃些苦头方为人上人嘛。”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其实前世他也不过才二十余岁。左宗棠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暗自筹谋对策。
萧云贵正打算会巡抚衙门,但见李开芳上前抱拳道:“西王殿下,战后诸事小弟等人自会料理,但照天国规矩,这些日子连日大胜,也该敬告天父皇上帝了,此等大胜祷告也该办得隆重些,左右也无紧急战事了,是否明日筹备一下,后天大办一下?”
萧云贵一听这才想起,太平军想来出征前后也有祷告天父的习惯,战争是国家的大事,把人生日常动作都与上帝联系起来的太平天国,对于战争更加是紧密地与上帝联系起来。每逢出征和作战之前,战胜或战败之后,都要向上帝祷告,以请求上帝赐给胜利。战胜之后也要敬告天父,拜谢天父神威保佑,让大军凯旋得胜。就算战败也要祷告,战败之将要祈求天父宽赦他的罪业,天国的人相信战败定是有人犯错,而战败之将要承担责任,向天父皇上帝祈祷认错,或是找出战败的原因敬告天父。
战胜祷告通常择一空阔地方,可容数万人伫瞻跪拜之处,并饬各队官兵预备鸡猪檀香等件,一切军伍戎行务须严肃,伺兄到来,以便率众官兵大齐欢呼敬拜天父,并讲道理,开导愚蒙。萧云贵自从攻陷长沙以来,一直忙于战事和城中政务,曾水源原本也问起他可要做战胜祷告,但一直被萧云贵以军事未定,还要出队作战为由推脱了,但这两日以来三战全胜,清军兵锋稍退,这种仪式还是该操办一下了。
萧云贵虽然很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但想着一来这是太平军的传统,也不能说不办就不办,二来嘛他内心深处隐隐开始有些相信感谢上帝了,能让自己重遇洪韵儿,也算是一种恩遇,当下便点头道:“也好,待会儿你和林兄弟会同曾水源商议一下,拿出个办法来再报与我知晓。”
李开芳大喜,能参与战胜祷告的置办那可是无上荣耀,没地位和上峰亲睐是不能领受的,当即领命拜辞而去。
左宗棠皱眉道:“西王,你们这敬拜上帝倒是极为勤勉啊。”
萧云贵打个哈哈笑道:“咱们国人都是如此,一旦心中求告神灵庇佑应验了,就会一辈子笃信,本王接连打了胜仗,拜谢一下皇上帝也是应该的,咱们先回去吧。”
回到巡抚衙门,萧云贵和左宗棠两人午后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还恶战了一场,都是饥肠辘辘的,萧云贵一边吩咐属下端饭菜来,一边问西王娘身在何处。得到的回答却是西王娘到女营那边去了,萧云贵只得先拉着左宗棠吃饭,命人去找西王娘回来。
却说洪韵儿回到城中,在巡抚衙门内才休息片刻,便得到清军迫近浏阳的消息,她还着急的想找萧云贵回来商议,还没等她派人出府去,又传来萧云贵领李开芳、李以文率领一千兵马出征的消息。
洪韵儿皱眉暗想,这小子自己领兵出征不找自己商议,还是把自己当女子看待了,心下暗暗有些恼怒,但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左右在府中也坐不住,便带着姚远等人到东门女营驻地来,说是巡视一下,其实是东门女营驻地靠近浏阳门,有什么消息传回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才到女营,女营旅帅胡大妹带着一个农家女打扮的少女迎了上来,见礼之后,胡大妹拉着那少女的手向洪韵儿道:“西王娘,这小妹叫李璇玑,进城来是想找自己亲哥哥的……”当下胡大妹便将李璇玑的来历说了,跟着又道:“这小妹可不得了,她识得很多字的,又看她可怜,西王娘能不能帮帮她?左右我们到男营去始终不妥。”
洪韵儿见那李璇玑面貌姣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心中便很有好感,一听还是识字之人,便道:“好吧,我便让人到男营找找看。”
李璇玑双眼一红,盈盈一拜道:“多谢西王娘,多谢胡旅雪。”
胡大妹笑道:“这李家小妹多好的记性,我才告诉她一遍咱们女营旅帅要唤旅雪她便记住了。”
洪韵儿也是微笑道:“是个好人儿,李小妹就先跟着我吧,等找到你家兄长再定去留好了。”当下李璇玑只得应了。
第六十七章 暂缓行事
浏阳门旁的女营之内,洪韵儿答应帮李璇玑找寻兄长后,回身一看姚远、陈知命、李天熙等萧云贵安排的男兵护卫并未在身边,这才想起几人都在女营外等候,太平天国男女分营,平时男子非有王令是不能入内的,所以姚远等人都在营门外候命。
“胡大娘,西王手下男兵还在营外候命,劳烦你跑一趟,把璇玑妹子大哥的名姓、特征说给他们,让他们去找找看。”洪韵儿见李璇玑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恻隐,也想她快点找到兄长,“那几人领头的是原来南王属下拯危官姚远。”
胡大妹爽朗一笑道:“是姚远这小子啊,我认得他,我这就去传令。”笑声中胡大妹转身去了。
胡大妹走后,洪韵儿饶有兴致的看着李璇玑道:“璇玑?这名可是书香门第才会取的,璇玑,倒是有四个含义。其一便是指北斗魁四星,《楚辞·王逸<九思·怨上>》有云:谣吟兮中壄,上察兮璇玑。有洪兴祖补注:北斗魁四星为璇玑。《晋书·天文志上》:魁四星为琁玑,杓三星为玉衡。其二嘛,便是人身大穴之名,此指任脉的水湿在此吸热后仅有小部分循任脉蒸升,蒸升之气如天空星点般细校,此穴在胸部,当前正中线上,天突穴下一寸之处。”
听着洪韵儿侃侃而言,李璇玑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个西王娘学识竟也如此的丰富,只见她负手缓行,口中续道:“其三便是十六国秦人窦涛妻所织的回文诗图。元周巽《织锦窦家妻》诗:璇玑初织锦,寄与窦将军。满洲人纳兰性德亦有《四时无题诗》云:璇玑好谱断肠图,却为思君碧作朱。”
“这其四嘛,我想着你爹娘才学也是很好的,但却给你起这样的名字,要是被心怀不轨之人篡告,便是一场麻烦了。”
洪韵儿淡淡笑道:“璇玑亦作璿玑,喻权柄,帝位。南朝梁简文帝《【创建和谐家园】颂》有云:自凭玉几握天镜,履璿玑而端拱。你家爹娘起这个名字给你,满人最喜大兴安岭,传扬出去便是一场祸事,我说的对么?”
李璇玑微微一鄂,跟着素首低下,柔声道:“我是女子,璇玑此名是比喻天上星星的,家父起名时没想这么许多,我一介女流,名不显张,也该不会有什么祸事吧。”
洪韵儿回头看了看李璇玑,微笑道:“这倒也是,咱们女子这时候也只有姓氏为名,闺名倒也不可轻易示人的。”
说话间,只见胡九妹带着几名女兵迎了上来,她一身紧身镂花边蓝衫,大红灯笼裤,头上红巾包裹着秀发,显得英武中又带着一丝妩媚之色,她淡淡的看了李璇玑一眼,跟着向洪韵儿行了一礼道:“属下拜见西王娘。”
洪韵儿微微点头道:“胡旅雪,营务如何?”太平军中男营丞相至军帅皆称大人,如丞相则称丞相大人,检点则称检点大人,以下类推。师帅至两司马皆称善人,如师帅则称师帅善人,旅帅则称旅帅善人。丞相子至军帅子皆称公子,但同称公子,亦有些别,如丞相子称丞公子,检点子称检公子,指挥子称指公子,将军子称将公子,侍臣子称侍公子,侍卫子称卫公子,总制子称总公子。师帅子至两司马子皆称将子,但同称将子,亦有些别,如师帅子称师将子,旅帅子称旅将子。而女丞相至女军帅皆称玉,但同称玉,亦有些别,如女丞相称丞玉,女检点称检玉。女师帅至两司马女皆称雪,但同称雪,亦有些别,如师帅女称师雪,旅帅女称旅雪,胡九妹此时为女营旅帅,因此洪韵儿以旅雪相称。
胡九妹微微欠身答道:“营中军伍如故,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胡大娘她收留了一个清妖家眷在营中,极是不妥。”
李璇玑闻言花容失色,她知道胡九妹说的清妖家眷便是自己,她大哥是清军浏阳乡勇的兵卒,说自己是清妖家眷也不错,她生怕洪韵儿就此不想替她找兄长,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却丝毫没想过自己的安危。
洪韵儿素手一摆道:“这事儿我知道,她兄长乃是清妖所部浏阳乡勇,听闻在金盆岭一战中大多被俘,最近有不少浏阳乡勇加入我太平圣兵,说不定她兄长现下已经是圣兵了呢?”
胡九妹摇摇头道:“西王娘,属下已经查看过新入籍的圣兵名册,并无她的兄长在内,就连还在俘虏营中的清妖之内也没有。”
洪韵儿咦了一声道:“你已经查过了?”
胡九妹嗯了一声道:“昨日胡大娘就和属下说了此事,今早属下查了一上午,也无所获。”跟着胡九妹低声道:“西王娘借一步说话。”
洪韵儿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只得和她走到一边,只听胡九妹轻叹道:“也算这女子命苦,若是她兄长未在被俘的浏阳乡勇之中,最有可能的便是被西王兵马杀死在金盆岭,要是又朝一日她知道是我们杀了她兄长,只怕会有变祸。不如此刻以清妖家眷的借口把她赶出营去好了。”
洪韵儿秀眉微微一皱,她也知道胡九妹说的极有可能是事实,若城中浏阳乡勇俘虏内没有李璇玑的兄长,那极有可能她的兄长便是死在金盆岭之战中了,这样一来,李璇玑便和太平军有杀兄之仇了,胡九妹说的有道理,放一个和太平军有仇的人在营中,迟早会像农夫与蛇的故事一样被反噬。
洪韵儿回头看了看面有忧色的李璇玑,沉吟道:“我已经答应帮她找兄长,就再让人晒找一遍,若真是没有,再做打算吧。”
胡九妹嗯了一声,躬身一礼道:“这女子识文断字,聪慧过人,请西王娘一切小心。”
洪韵儿微微有些不悦道:“我自有分寸。”
胡九妹也不以为意,接着又道:“西王娘,今早东王派人传来密信,让我们暂且不要伤害西王,一切等郴州大队到达长沙之后再做安排。”
洪韵儿长长的舒了口气,跟着奇道:“东王为何如此安排?”
胡九妹秀眉微微一缓,笑道:“东王得到西王攻陷长沙的消息后,担心西王若在此刻出事,长沙会被清妖夺回,因此暂时如此安排。”
洪韵儿心头一松,暗想道:“总算暂时躲过一劫,但杨秀清只是命人暂缓此事,却不知道郴州大队到达之后会有什么变数,还有天王洪秀全的态度也还不甚明朗,还真像鼻涕虫说的,要在郴州大队到来之前整合兵马,出城占据险要之地,自己占据主动才是上策。”
洪韵儿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说道:“我知道了,不知郴州大队还要多久才能到达?”
胡九妹答道:“清妖大队在衡州驻兵,郴州大队走的也是西王旧径,也许还要和清妖大队交战,估摸着十日之内必会赶到。”
洪韵儿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今日西王又出队攻打清妖,咱们女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等候西王的捷报吧,可别让男营的兵看扁了咱们。”
胡九妹掩口嫣然一笑道:“这个自然,属下适才已经吩咐姐妹们准备好了,待会儿不管是出队救治伤患还是清扫战场、搬运粮食,咱们女营一定在前面,咱们来长沙可不是光顾着享福的。”
洪韵儿也报以一笑,这胡九妹还真是做事很认真,要不是东王的缘故,也算是个能用之人,却可惜她笃信东王的天父代言,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两女又说了些营中事务,正说话间,有女兵快步来报道:“西王娘,胡旅雪,浏阳门外有大批浏阳逃难的百姓到来,林凤祥林侍卫要放人入城,但要搜查百姓当中可有清妖奸细,百姓之中有不少女子,他们男营查验起来不便,想让女营派人过去帮忙。”
洪韵儿和胡九妹相视一笑,洪韵儿道:“才说着就有我们女营用武之地了。”
胡九妹抱拳道:“西王娘,属下这就带姐妹们前去帮忙。”
洪韵儿点头道:“我也去看看,留一半的姐妹下来,先做饭食,再多弄些治伤的物品,这些浏阳的百姓一来,咱们给西王兵马准备的饭食和治伤之物可能不够了。”
两女商议定后,胡大妹和谢满妹留下带领一半的女兵再多多准备饭食和治伤的布料、药品等,洪韵儿和胡九妹带着一半的女兵便要赶往浏阳门。
李璇玑听闻是浏阳的逃难百姓到来,很是惶急不已,急忙上前道:“西王娘,胡旅雪,我母亲还在浏阳的家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着乡亲们逃出来,让我跟着去看看吧,有些乡下土话你们也未必听得懂,有我帮忙更好些。”
洪韵儿和胡九妹对望一眼,李璇玑果然聪明,一开口就说了个两女不能不带上她的理由,当下洪韵儿只得答应,便带着李璇玑一道往浏阳门而去。
第六十八章 倒戈相向
浏阳门为长沙古城东门之一,始建于五代时期,因出城便为去往浏阳县的驿道而得名,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昏暗的城门洞内,太平军燃起了一簇簇的火把,火光映照着砖石之上斑驳的青痕,说不出的幽暗、苍凉。
两扇沉重的城门敞开着,上面满是碗大的铜钉,走出幽暗的城门洞,浏阳门外护城河上有便桥,名唤浏城桥,乃是木制的便桥,此时桥上挤满了从浏阳逃难而来的数百名百姓。
洪韵儿、胡九妹、李璇玑三人带着女兵赶到时,只见林凤祥带着男营兵马正在查验百姓身份。
洪韵儿的眼光扫过,只见这些百姓们身上都是破旧、褴褛的衣裳,还有的身上就只有件蔽体的衣物而已,恐惧、惊慌、愤怒、悲哀,种种复杂的表情写满了他们的脸庞,叫喊声、娃娃的哭喊声、受伤的哀嚎声、家畜的叫唤声混杂在一起,盘旋在人群上空,更显得场面混乱不堪。
见洪韵儿到来,林凤祥急忙迎了上来,抱拳道:“西王娘,百姓中的女子便有劳女营姐妹们了。”
洪韵儿点头道:“不妨事,查验没可疑的百姓就让他们进城吧,我让女营多准备了些吃的,还有药物,有伤的百姓也可妥为照顾。待会儿还要请林总制让男营的兵卒搭建些棚屋,也好让百姓暂时有个栖身之所。”
林凤祥恭恭敬敬的答道:“谨遵西王娘吩咐,原本城西就有一处各地逃难百姓暂避之地,可以安排到那边去,那边地方宽阔,再来数百人也是够的。”
洪韵儿嗯了一声,眼看着胡九妹、李璇玑等女兵已经上前去招呼百姓中的女子近前来挨个查验,太平军如此查验主要是担心有清军奸细扮作难民混入城中来,年初时在永安便有清军细作扮作难民混入永安城中和叛徒周锡能暗通消息,其实一早东王杨秀清手下便查验出细作,但杨秀清不动声色,一直只是暗中监视,直到周锡能决定反叛,杨秀清才借机发作,让天父下凡来拆穿周锡能的阴谋。
太平军将士多半都是穷苦出身,很多人都做过逃难的难民,对于假扮难民的清军看得还是挺准的,清军的细作很少能逃过他们的法眼。
眼见李璇玑操着一口湖南本地口音向百姓们呐喊着,很多百姓女子都听从李璇玑的话,牵着娃、抱着自己的宝贝物事挨个上前让太平军女兵查看,没有可疑的都放入城内,有女兵领她们到女营就食,有伤的治伤。
百姓们见太平军如此仁厚,一时间感激得连连拜谢,更有不少百姓落下泪来,纷纷称颂长毛的好,也有不住咒骂官军的。
李璇玑正忙碌之时,只见一个农家女一边挤上前来,一边哭喊道:“璇玑姐,我是冬青啊,我是冬青啊。”这女子却是那天一道和李璇玑被清军抓住的农家女杨冬青。
李璇玑循声望去,急忙上前分开人群将杨冬青拉到一边喜道:“冬青,你也逃出来了么?那天战乱中咱们俩失散了,我还替你担心了好半天。”
杨冬青面色哀戚,两行清泪不住落下,哽咽道:“璇玑姐,那天长毛和官军厮杀,我们俩走散,我被长毛的兵救下,给了我点吃的便让我回家,哪知道我回到咱们村中,官军的败兵正好逃到咱们村,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李璇玑脸色苍白起来,拉住杨冬青急问道:“我娘呢?我娘有没有逃出来?”
杨冬青放声大哭道:“我听一同逃出来的人说,李大娘被官军杀了,你们家也被一把火烧了,我家也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呜呜呜。”
这话语好似一阵惊雷,将李璇玑震得目若呆鸡,隔了一会儿才蹲下身去抱着娇膝大哭起来,杨冬青也是蹲在她身边跟着放声大哭。
洪韵儿正交待胡九妹一些琐事,回头却见李璇玑蹲在地上大哭,急忙分开众人走上前问道:“璇玑,你怎么了?”
李璇玑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洪韵儿还是从杨冬青口中问出了缘由。洪韵儿轻叹一声,生于乱世便是这样,人命总是无根无萍,随时可能断掉,跟着一股恨意升起,这些清军走狗当真是可恨之极,荼毒乡里,残害百姓,简直猪狗不如。
洪韵儿柔荑轻轻抚上李璇玑的背脊,只觉得少女的娇躯颤抖不已,口中柔声安慰道:“璇玑,你要坚强些啊,逝者已矣,待会儿西王要是打了胜仗,也算给你们报仇了,你还有大哥要找的,可别哭坏了身子,咱们上帝教说过的,只要是心地善良的人死后都能上天堂享福的。”洪韵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顺口说了上帝教的教义来安慰她。
李璇玑恸哭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抹了抹泪水,眼神中满是怒火,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忽然拜倒在洪韵儿面前,悲声道:“西王娘,您收我和冬青做太平女兵吧,我们要学武艺,要杀清妖,杀光这些畜生!”
洪韵儿微微一鄂,只见杨冬青柔柔弱弱的站起身来,跪在李璇玑身旁也是跟着说道:“西王娘,求您收留我们吧。”杨冬青虽然不认识洪韵儿,但见她衣着不凡,头上戴着的是黄色头巾和一般长毛的红头巾不同,而且人也极是美丽,又听李璇玑称呼她是西王娘,身份定然尊贵,只是心中有些纳闷,西王娘?难道是西王的娘?可是这女子这么年轻,也不大可能啊,难道是西王他爹的小妾?
洪韵儿当然想不到杨冬青在想什么古怪念头,急忙上前扶起二女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当兵可是随时会没命的。”
李璇玑坚定的说道:“西王娘,小女子如今已经是孤身一人,兄长也是被清妖强抓去做团练的,如今清妖又杀我母亲,这血海深仇就只能我去报了,清妖既然逼着我不能再拿阵线女红,我便拿起刀剑找他们讨个公道!”杨冬青也是瞪大眼睛大声附和着。
见两女心志坚定,洪韵儿缓缓点头道:“好,你们俩就跟着我吧,我大名叫洪宣娇,是太平女营统领,你们就现在我身边做我的亲卫吧,回头我让胡大娘给你们录了兵籍,一些规矩随后给你们说,咱们先把逃难的百姓安顿好再说。”二女喜极而泣,含着泪水跟着洪韵儿又忙碌了起来。
浏阳的难民进城之后,消息很快传开,被俘的浏阳乡勇很多人已经成了太平军,听闻自己家乡遭受清军蹂躏,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聚到浏阳门要出城去报仇。
浏阳新军的统领何滨、周兆耀等人急忙劝住,洪韵儿和林凤祥见城外的混乱未平,城内又乱了起来,急忙抽身进到城内,只见浏阳新军个个都是满脸怒火,纷纷吵嚷起来,“将军,你们让我出城去,老子要和清狗拼命,你们别拦着我!”“狗官军,狗官府,咱们拼死拼活的为他们拼命,他们居然杀我妻女,老子要报仇!”“这些天煞的官军,长毛都没他们狠毒,老子要报仇!”
第六十九章 道冠古今
秋夜的寒凉一日比一日重,长沙城西南角上的长沙学宫坪外直到宫门正街的街道上都是安置难民的临时窝棚,几根简易的竹竿、木棍撑起一片破旧的草席或是土布,略可做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沿途走来,两旁逃避战乱的百姓们在窝棚下燃起了篝火,火上架着破旧的锅盏,里面烹煮着太平军发给的米粮,一路行来都是浓浓的谷米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