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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贵明白林、李二将的意思,就是谨守城池,等候援军。想想也是,从古至今的战争中,守方相对于攻方来说是占据一定优势的,更何况现在是冷热兵器一起上阵的年代,有坚固的城墙和营垒,辅以大炮、火器,守方更能从容应对攻势。历史上的长沙之战中,萧朝贵战死之后,曾水源、林凤祥等不到四千人占据妙高峰死守,清军各路大军到齐后,数万人连日攻打都没能攻下妙高峰,一直被太平军守到郴州援军到来,足见清军的攻坚能力真的不怎么样。
萧云贵沉吟片刻,守城倒的确是一个办法,但他斜眼看到林启容,顿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他想起林启荣死守九江的事来,要是让清军从容在长沙城外布置营阵、修筑垒壕,把长沙城围死,城内的太平军要出来,似乎就变成太平军要攻打清军的坚固营垒,假若郴州援军不能击破城外清军防线,长沙城就会变成九江城啊。
他娘的,老子可不想困死在城里头,萧云贵暗自腹诽着,皱眉看着地图不语。
见萧云贵未置可否,李以文站起身来抱拳道:“西王殿下,属下以为清妖多路而来,互相并不统属,应当可以逐个击破,只要我等杀退其中一、两路清妖,其余清妖害怕必定会驻足不前的。”萧云贵眼前一亮,这个李以文当真是个将才,但怎么会没听过他的大名呢?
林启容也道:“正是如此,长沙城围宽广,我们四千余兵力广布城头,每人足足要看守三大步宽阔的城墙,还要分兵出城修筑营垒,实在是兵力稀薄,清妖要是集兵攻我一处,难免会顾此失彼啊,就算我等仓促之间驱赶城中百姓青壮上城助守也是不妥,一来我等入城不过三日,城中百姓尚未与我一条心,要是阵前动摇起来,于我极为不利。而且让清妖在城外从容布置营垒,郴州大队就算到了城下,要攻破清妖阵营进城,也会死伤惨重。所以,属下也赞同出城迎敌,在清妖尚未结营之前,击破其中一到两路清妖,其余清妖必定会闻风散胆,裹足不前。”
萧云贵暗赞林启容想得周全,不愧是善守的名将,当下缓缓说道:“本王也觉得现下不能据守城池,一旦被清妖从容围死,想要突围便是极大的难事。本王现下就定下方略,我等要出城迎击清妖,大家不必再商议是战是守,全力商议如何出战便了。”萧云贵不愿意浪费时间多扯战守的利弊,所以就定下调子,咱们要出战,这样部下们就有明确的方向去商议了。
李开芳起身抱拳道:“既然西王意主出战,小弟以为当首先攻打北面清妖鲍起豹部!”
萧云贵闻言愣了一愣,鲍起豹这股清军原本就有长沙败兵三千余人,加上湖北来的援兵三千,总有六千余人,是四面来敌之中兵马最多的一路,为何李开芳建议先打鲍起豹呢?
第二十九章 设伏包抄
萧云贵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示意李开芳继续说下去。李开芳见萧云贵首肯,站起身来指着桌案上的地图道:“清妖湖南提督鲍起豹城破之时率部先走,清妖法度失土必斩,小弟料想这鲍起豹定然是诸部清妖之中最想先打回长沙的。鲍妖头只有赶在清妖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京城妖穴之前回攻长沙,这样他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就等着清妖狗皇帝咸丰砍他的狗头吧。”
萧云贵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鲍妖头得到湖北援兵之后,便会急匆匆的往长沙城赶。”
李开芳笑道:“他倒也不敢真的来攻,清妖官场风气糜烂,贪生怕死之辈比比皆是,他鲍起豹回师到了长沙城北,摇旗呐喊一番,占住城北要地,他手中有兵,只要占据围堵我圣兵的要地后,便可向清妖那些大妖头使银子疏通,到头来狗皇帝咸丰投鼠忌器,也只得无奈的留鲍妖头一条狗命,或许会向赛尚阿赛老妖头那样,判个革职查办、军前留用。所以鲍起豹只会急急忙忙赶来,然后寻城北要地囤驻,而不会强行攻打长沙城。”
萧云贵呵呵笑道:“正是官场上亘古不变的真理,满上不瞒下,报喜不报忧,避重需就轻,行前找退路,朝中找对人,遇事就不慌,哈哈哈。”
李开芳抱拳赞道:“西王殿下果然洞悉人情世故,我也是知道赛尚阿这妖头在龙寮岭之役大败为了遮羞,把焦亮弄做什么太平王送上去请功,才对清妖官场略有所知,却不及西王所说这般透彻。”
萧云贵笑骂道:“我们不是清妖,少来这套拍马屁的功夫,快说说吧,鲍起豹回军城北会在何处囤驻?”
李开芳脸上微微一红,指着地图长沙城北一条黑线续道:“小弟镇守城北,这些天也查探过城外地形,此河乃是浏阳河,从东面而来在城东北角的九道湾转过后,往北而去后在范正坡折向西去,汇入湘水,浏阳河最北面离长沙城北五里路遥。小弟料想清妖鲍起豹自湘阴发兵,定会从浏阳河上的刘家渡过河,城北浏阳河南岸的伍家岭、开福寺一带地势稍高,离浏阳河不过两里地,鲍妖头定会在此处囤驻。”
萧云贵摸着鼻子也琢磨起来,林凤祥等人已经围在桌案边,听完李开芳的话后,林凤祥接口道:“既然如此便好办了,我等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抢先伏兵伍家岭,另一路从东面上游偷渡浏阳河,绕道清妖背后,等清妖渡河之时来个半渡而击,接着包抄后路的人马杀出,必定能杀鲍起豹一个大败输亏!”
萧云贵暗暗点头,不愧是敢孤军深入的北伐名将,果然有些将略,当下又问道:“清妖六千余众,我圣兵该当出兵多少为宜?”
林凤祥和李开芳二人对望一眼,齐声道:“两千精锐足矣。”
萧云贵微微吃了一惊,沉吟片刻后点头道:“也好,就由林兄弟和李兄弟率领咱们一千五百名广西老兄弟和五百新军分为两路,林兄弟率一路兵到伍家岭设伏,李兄弟率另一路偷渡浏阳河包抄清妖后路!其余诸将领兵谨守城池,随时准备接应!”说到这里萧云贵直起身,环视诸将一眼沉声道:“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李以文忽然说道:“可拆卸城头千斤炮五门,七百斤炮十门,用驮马运至伍家岭隐秘布防,清妖势大,大炮一项还是要多多准备。”
见诸将都是微微颔首,萧云贵点头道:“设伏一路多备火器、红药,等到清妖拥塞南岸之时,便好好招呼他们!”诸将一起哄笑起来。
萧云贵又命李以文、林启容暂代二将镇守北门和南门,吉文元、朱锡能依旧镇守东门和西门。又让李左车、唐二牛两人为副将,分别跟随林凤祥、李开芳出城击敌。
当下林凤祥、李开芳、李左车、唐二牛四将先行下去准备出兵之事,萧云贵望着童强胜又道:“辛苦童兄弟再带兄弟前去打探,务必探到西王娘的女营和童营现在何处,一有消息立时回报。”
童强胜大声领命,正要离去,萧云贵忽然说道:“童兄弟,你手下折损的几个弟兄可有家小?我会命人厚加抚恤的。”
童强胜微微迟疑片刻,面色一滞,有些哽咽的说道:“几名兄弟都是孤家寡人,没有家小……”
萧云贵愣住了,没有家小这该如何抚恤?童强胜低声道:“多谢西王殿下挂怀,我挑选的手下都是独身,所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和兄弟们都不奢望死后能有什么抚恤,只望有朝一日,能像西王爷说的那样,真的驱逐了胡奴,复了汉家河山,到那时天下百姓不会忘了他们,这便足够了。”说完童强胜行了一礼便即转身离去。
望着童强胜的背影,萧云贵胸口像堵了一块东西似的,不上不下难过之极。自己一直以来只是想靠着这些所谓的兄弟保住小命而已,却想不到他眼中的这些泥腿子们真的信了自己那天的“豪言壮语”,那些话自己只是随口说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啊。
一种负罪感忽然袭上心头,萧云贵强笑着喃喃道:“是你们自己蠢,和我没关系,没关系的……”
跟着李以文、林启容、吉文元、朱锡能四将也过来告退,这才打断了萧云贵的思绪,四将走后,萧云贵回头看了看何滨和周兆耀,问道:“那些清妖俘虏如何了?”
何滨上前道:“早饭加了些饭食之后,倒也不再闹腾了。”
萧云贵嗯了一声,周兆耀有些为难的说道:“西王殿下,这些俘虏之中,有十几个人是小人相熟的同乡,也都是苦出身,他们愿意加入我圣兵,不知西王能否接纳?”
萧云贵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所有的清妖俘虏你们细细去甄别一次,只要不是抽大烟的弱兵,都给我留下,其余老弱病残等明日纳捐的钱粮一道,一律遣散回家。”
周兆耀闻言喜道:“我就知道西王仁厚不会要他们去死的。”
何滨微微皱眉道:“俘虏中的湖南绿营兵都还好说,大多都愿意加入我们,只是那些陕西绿营兵大多是想回家的。”
萧云贵沉吟片刻后,轻叹一声道:“那些陕西兵愿意留下的就留,不愿意的等到击溃北面之敌后,就放他们北归吧。”
第三十章 衙仓纳捐
当日傍晚时分,初秋的凉风在黄昏的余晖中摇曳着树影之时,长沙城中麻石铺就的大街之上,斜长的树影之间,一辆辆马车、牛车满载着米粮往城南的衙仓而去,数百辆大车首尾相接,蔚为壮观。
长沙城内的百姓争先恐后的都来街道上围观,长毛西王让城中富商巨贾用米粒填棋格的故事也流传开来,好奇的百姓都到城南衙仓前的空地上聚拢观看如何个填法。
寻常百姓也就是能在缴纳米粮时才能见到这么多的粮食,每当交税纳粮之时,都有抱着算盘的衙门胥吏横眉冷对,噼里啪啦一顿算盘打下来,什么三下五除二,唬得寻常百姓大气也不敢出,该交多少就是多少,你也没得辩驳。百姓们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今年交了多少,到次年也好有个比较。
而官府盘剥百姓的花样也是多种多样,什么大斗进小斗出、什么淋尖踢斛,每次都是多交很多。但这些百姓就像萧云贵所说的,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起来造反。所以每当灾年,清廷都会开设粥铺,这粥其实便是吊命粥,让你不会饿死,这样你就不会想着要起来造反了。这就好像抽你一管血,再喂你一口汤水,反正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
城南不大的衙仓前空地挤了个水泄不通,长毛的杂号兵在四周驻守。这些杂号兵都是只剪了辫子、扎了红头巾,和那些有黄色号衣穿的老长毛兵极为不同,听吆喝声百姓就知道他们是湖南本土人,有几分乡情在里面,百姓们的胆子又大了几分。挤上前去,眼看着一车车印着各家大户姓氏的粮车到来,百姓们的脖子都伸得老长。
衙仓前的草席凉棚之下,几个长毛大官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各家大户的大家长跟着粮车到来后,都到凉棚下向长毛大官点头哈腰的,他们各自都带了账房先生,有的甚至带了三个来。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忽然让开条道来,原来是朱乾号的朱昌琳带着米粮车队到来,人群中的百姓纷纷向朱昌琳拱手问好,朱昌琳笑着一一还礼,看得出朱昌琳平日里的确做了不少善事,及得百姓敬仰。
过了片刻,德裕商号的魏鹤林、城中富商唐艺农,宝庆商会的何元伦等人都到了,百姓们都是纷纷咂舌不已,这些大户老爷平日里要见到一个都是千难万难的,现下居然都在这里聚齐,长沙城还从未有过如此盛事。
凉棚下一个长毛大官见人到齐,走上前来,操着一口广西客家话说了一大通话,很多百姓都没听懂,还有些靠后的压根没听到,好在人群中有懂客家话的转了话头,一传十、十传百,这才都弄明白。那长毛大官自称是长毛管钱粮的大官,叫什么曾水源的,他也就是说了用米粒填棋盘的纳捐之法,长沙全城的富商巨贾都是自愿按这法子纳捐米粮,并说了用米粮填棋格的规矩,所填米粮都将充作纳捐给长毛的钱粮。
百姓们一听这规矩,纷纷哄笑起来,都说长毛西王蠢笨,第一个棋格放一粒,第二个放两粒,第三个四粒,区区六十四个棋格,也不用多少米粮就该填满了吧。
一阵哄笑引来长毛杂号兵的呵斥,百姓们略略安静,只见那长毛大官下令让各家大户自己的账房先生开始计数,三十几个账房先生排成一排,人手一支麻珠算盘,如临大敌般的开始打了起来。每个人计算一格所需米粮之数,然后大声报出。从开始的二、四、八,一路算下来前面倒是极为轻松,但到了二十位以后,账房先生的计数便慢了下来,因为已经上十万了,到了第二十六位已经到了千万,账房先生们人人都是满头大汗,一副紧张的样子。
听着那报数,一众大户人家也是纷纷擦着额头的汗水,脸上肌肉不断的抽搐,百姓中嬉笑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阵的惊呼,他们没想到才算到二十几格便是如此之多的米粒,折算成升斗之数,只怕已经不在少数了。
算到三十几格时已经上了十亿,账房先生们极难算下去,那长毛大官大笑道:“尔等就算搬出全长沙的米粮也休想填满这六十四个格子!”
几个死硬的大户还是不相信,又吵嚷着喝命账房先生分头计算,三十几个账房先生分头苦算,又算了几格,已经是千亿之巨的大数。
那长毛大官笑了笑大声道:“尔等还要算下去么?你们这一袋大米就算有百万粒,按现在之数,也需十万袋大米,再走一格便是二十万袋,现下尚有二十几格未走,尔等拿得出这么多米粮么?”
一众大户脸如死灰,不少人已经吓得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在地上。百姓们更是窃窃私语起来,“二十万袋大米,那得是多少米粮啊。”“我的娘啊,原来有这么多,开始看着还少呢。”
百姓人群中,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眉头深蹙起来,此人一副教书先生模样打扮,衣着甚是寻常,只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目光炯炯,双眉浓黑,似剑如刷,表情刚强,印堂饱满,富有光泽,鼻梁坚挺,一双又大又厚的耳朵,耳珠圆润,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傲气。
接着那长毛大官大笑着喝命手下兵卒将各家米粮尽皆运入衙仓中封存,各家大户所带来的米粮绝对没有十万袋之数,那长毛大官朗声说了,让长沙城百姓见证,长沙各家大户欠下了巨债,但有所需会到各家大户索取,让各家大户先行回去点算米粮,等候交账。
各家大户苦着脸纷纷离去,没人敢再算下去,现下每走一个都是十数万袋大米之巨的债务,谁还敢算下去?
那教书先生闻言,微微皱眉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一个贼寇首脑竟也有如斯智慧,这般算下去,莫说全长沙,就是全天下的米粮只怕也填不满这小小的棋盘。”转眼见又见朱昌琳等几人向那长毛大官略略行礼后,若无其事的离去,那教书先生轻轻咦了一声,抓了抓铮亮的脑门笑了笑自语道:“有古怪,看来得让人引荐一下,明日得去见见这长毛西王。”
曾水源和朱昌琳等人寒暄几句后,急匆匆的命人计点钱粮,共得纳捐大米八万石,小麦及其他杂粮五万余石。曾水源大喜之下又命人逐户上门催取,没有米粮的便用银钱冲抵,只一晚间又纳得银子八十七万两,铜钱一百一十万贯。计点完后,曾水源喜滋滋的前去禀报萧云贵去了。
却说朱昌琳告辞之后转到街口,一乘蓝顶暖轿候在那里,便准备乘轿回府,他倒是心中一阵轻松,这次他学乖了,带来的米粮之数便是几月内他纳捐给官府之数,没敢少给,果然那曾水源看了看账册,满意的慰勉了几句便让他们四人安心回家,今晚不会有人上门啰噪了。
走了几步,猛然间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声音笑着在背后说道:“好你个朱雨田,竟然和长毛发逆暗通曲款,等到官军复来,你看我不去告发你!”
朱昌琳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却是适才那教书先生,见是此人,他心中放下大半,拉着教书先生喜道:“季高兄,你怎会到了长沙?”
那季高兄笑道:“本来是听闻长毛迫近省城,便来瞧瞧官军如何打长毛的,不想长沙如此轻易被占,如今误陷城中走不了。”
朱昌琳急道:“季高兄想要出城么?这个小弟倒是可以安排的。”
那季高兄笑着摇摇手道:“如今不忙,这几日我看了长沙市面上,到比官军在时还要安宁,又无什么凶险,我急着出城作甚?倒是雨田兄你要帮我一个忙。”
朱昌琳拱手道:“季高兄请讲。”
那季高兄低声道:“我要你帮我引荐,我想见见那长毛西王。”
闻言朱昌琳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一章 苦肉之计
翌日天色还没有大亮,此时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长沙城北门和东门已经打开,两路太平军借着夜色开拔出城,悄然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之下。北路的太平军中还夹杂着数十辆驮马大车,上面用草席覆盖着,前端露出黑黝黝的炮口来。熊熊的火把光亮照耀下,眼见一个个太平军将士脸上满是坚毅、冷酷之色,他们身上发出浓浓的肃杀之意,让萧云贵心中一震,他口中又喃喃自语道:“原来送人去死是这般的感觉……”
千余名太平军鱼贯出城,外面都罩着黄背心号衣,号衣滚着白色边,这是西王属下兵马才会有的特殊印记。太平天国首义六王各自部署兵马所穿号衣皆不相同,天王下属,全黄背心,没有滚边;东王下属,黄背心,绿色滚边;西王下属,黄背心,白色滚边;南王下属,黄背心,红色滚边;北王下属,黄背心,黑色滚边;翼王下属,黄背心,蓝色滚边;其余兵马则全是穿着红色背心,黄色滚边或绿色滚边的杂色号衣,是以太平军中,是何人属下,一望号衣便可知晓。
萧云贵在城头一直望着李开芳部消失在夜色之中,才下了城头,接着他和曾水源等人往城南衙仓而去,他要亲眼验看昨日纳捐的钱粮。
众人策马到了衙仓之前,却见几名看守衙仓的太平新军正在凉棚之内酣睡,曾水源见了勃然大怒,一声令下跟随的牌刀手便即上前将几人抓了出来。
几名新军被按到在地上,才如梦方醒,抬眼一看是萧云贵、曾水源等人,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曾水源下马走上前去开口便大骂道:“我叫你们值守衙仓,你们几个却在这里睡觉?!要是有清妖或是奸人来放火怎么办?!这些米粮干系重大,你们不想要命了么?!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从前你们是天地会,我之所以管不着,但现下你们是太平圣兵了!你们那些尥蹶子、吊儿郎当的帮会习气给我改掉,你们当我说话是放屁么?!”
一同前来的牌刀手中还有不少人是天地会的新军,曾水源这一骂,人人脸上都是愤懑之色,但曾水源是军中将领,众人只是敢怒不敢言。
萧云贵眉头一皱,这曾水源说话太不中听,谁犯错处置谁便了,他偏偏扯上天地会做什么?当下萧云贵也下了马来,上前温言道:“曾侍卫,谁犯错你罚谁便了,不必提及其他。”
曾水源似乎是气糊涂了,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道:“西王,你是不知道,自从进城之后,大大小小的我处置了多少起新军违反军规之事,要么偷偷聚赌,要么私藏粮食,要么相互争斗,自己人打自己人,他们这些人拿了头上的红巾和那些清妖绿营兵有什么区别?!就他娘的是一群帮会的土匪!”
曾水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兵卒之中原来的天地会众纷纷吵嚷起来,曾水源大怒喝骂道:“你们还敢还口?!你们还是太平圣兵么?!”
萧云贵面色不豫起来,自己再不出声便会酿成大祸,当下他大喝一声道:“够了!”这一声倒像是晴空霹雳,声震四方,众人被吓了一跳,霎时间都安静了下去。
萧云贵沉着脸看了看众人,一众兵卒都是惴惴不安起来,萧云贵从一个个兵卒面前走过,凌厉的目光看得新军兵卒们都低下头去。
“在你们投身太平之前我便说过,至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散兵游勇,不再是寻常百姓,你们便是天国圣兵,军中有军中的法度,人人都要遵从!”萧云贵边走边大声说道:“你们管不住自己,便要军法来管你们!我们之所以和清妖不同,就是在于我们太平圣兵军纪严明!刚才吵嚷的自己都站出来!”
一众新军都低下头去,却没人敢站出来,萧云贵厉声喝道:“刚才吵嚷的胆子呢?你们还是不是带把的男人?没种站出来了么?!”
几句话一激,几名适才吵嚷的太平新军站了出来,萧云贵哼了一声道:“还算是个男爷们。”转头看了看曾水源道:“顶撞上官、值守睡觉都该如何处置?”
曾水源答道:“顶撞上官该打八十军棍,值守睡觉该打两百军棍。”
萧云贵点点头道:“军纪不可偏废,按军纪处置便是。”跟着看了曾水源一眼道:“曾侍卫,适才你出言失当,又是衙仓守将,属下犯错,疏于职守,你又该当何罪?”
曾水源一怔,怏怏的抱拳道:“也是两百军棍,属下知错,愿领责罚。”
萧云贵嗯了一声,看着众人缓缓说道:“你们看到了么?本王要的就是这种令行禁止的军规铁律!”跟着长出一口气道:“本王这些天疏于管教你们,也是责无旁贷,本王自领……一百军棍!”他本想说两百军棍的,但实在是怕痛,才改口打自己一百军棍。
此言一出,一众兵卒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纷纷急道:“西王,是我等犯错,甘受责罚。”“西王不能如此,我等今后不敢犯军规了。”“西王您收回成命吧。”
萧云贵摇摇头道:“不,本王军纪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并无亲疏之分,也没有什么老人、新人之说,大家同在军中就要上下一心,就都是同袍兄弟,不能有任何隔阂!本王犯错一样照打!”
众人力劝了几次,萧云贵只是不许,严命之下,萧云贵、曾水源和一众犯错的新军兵卒就在衙仓前一同领受了军棍。
一顿军棍噼里啪啦的打下来,饶是萧云贵皮糙肉厚的,也差点起不来,曾水源则是直接不能起身来。
打完之后,萧云贵忍着痛勉强站起,却见一众新军满脸都是崇敬之色,知道自己这苦肉计算是成了,总算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
这几日萧云贵已经听到许多不和谐的话语,都说太平新军的天地会众和袍哥会众江湖帮会习气太重,常常不遵军纪,散漫无章。这些人加入太平军时日尚短,前面一直都在行军打仗,没有太多空闲时还好些,这些人都有些收敛的。但进城之后空闲时候多了起来,这些人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又故态复萌,他们始终是混迹江湖和做百姓许久之人,自由散漫的习惯一时又怎会改掉?
太平军中的老长毛又看不惯这些人的做派,加上两伙人一边多是广西人,一边多是湖南人,两边渐渐不谐起来,不少太平老长毛的将官执行军纪,新军就认为是针对他们,两边的关系越来越僵。
萧云贵也知道要将两帮人拧在一起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时候出了这事,曾水源当面斥骂,还搬出天地会来说,萧云贵不得不急忙拦下,拼着自己受一顿板子,将太平新军的不满化解,自己绝对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则事情将变得难以收拾,所以他两边的人都打了。
尊贵无比的西王当众受罚之后,一众太平新军果然甚是感动,他们从没见过当头领首脑的打自己的,而且西王连曾水源也打了,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
第三十二章 西王风采
一顿军棍过后,萧云贵勉强还能站起,但曾水源却是起不来了,只能在旁人的护送下先回巡抚衙门养伤。萧云贵咬牙在旁人搀扶下,巡视了一遍衙仓,只见里面米粮、麦面、杂粮分得清清楚楚,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五个粮官在里面计点造册,这五个人是军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识字又识数的人,也都是老长毛,曾水源交待的很是仔细,也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看得出曾水源干这事还是倾注了不少心血。
想到这里,萧云贵有些后悔打了曾水源那么多军棍,打自己才一百军棍都疼成这样,可想而知曾水源那两百军棍会疼成什么样。勉慰看守衙仓各人几句后,萧云贵便即打道回府,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萧云贵也该知足了,执刑的牌刀手没敢用全力,否则他休想起得来,趴在马上挨到府衙后,萧云贵忍痛命人搀扶着他直接去看望曾水源。
来到曾水源居住的厢房,屋内一名拯危官正在给曾水源敷跌打药酒,萧云贵一言不发上前来接过药酒亲手给曾水源敷起药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