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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器配备方面,太平军还是用缴获官军的火器,因此清军的火力很明显的占了一些上风。火炮在太平军阵列中炸响,一些太平军的尸体飞上了天。但是,在遭到突然的炮击之后,太平军并未乱阵脚,也开始了炮击。双方阵地前硝烟弥漫起来,还是黑火药烟雾太大的缘故。双方炮兵炸了一个时辰,各不相让,但几乎都看不到目标,只是没命的把火药和炮弹往前方打出去。这场混战,双方都来不及列阵扎营,就这样杀开了。
湘军和镇筸苗兵在炮火中开始了强行冲锋,他们手持锋利的砍刀、苗刀,不顾己方的炮火可能落到自己的头上,冲到太平军阵前,与敌展开白刃战。自广西开战以来,太平军从未见过官军主动出阵肉搏,这是第一次见到清军悍不畏死的抢先冲锋。以往都是漫山遍野的太平军最先发起冲锋,冲到官军阵前乱砍乱杀,今天却是反过来了。太平军主帅梁立泰、何震川二人大为震动,立即组织兵力短兵相接。
镇筸苗兵、湘军兵分数路,在大炮的掩护下,强行冲击太平军中军阵列,意欲一举斩将夺旗。但荣禄却命李重带着三百火器营并五百镇筸苗兵往两翼冲突。
五里坳地势如其名,两边稍高,中间稍低。李重带着火器营和苗兵冲破两翼太平军的阵列后,在高处架起火炮、火枪没命的往太平军中军轰击。
梁立泰见清军火器犀利,只得命太平军先从五里坳退却,前军数百太平军死战不退,梁立泰率军退到不远的新桥镇,在此稍事整军,后军作前军,前军作后军,再次与塔齐布追兵接战。
这时候,太平军也从城中开来四路援军,五路太平军从三个方面夹击冲过来的湘勇和镇筸兵,顿时在局部形成优势,太平军人数在湘勇、镇筸追兵的一倍以上。
追杀而来的湘勇和镇筸兵被漫山遍野的红巾兵怔住了,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塔齐布和统领镇筸兵的扎布多那克依然是身先士卒,两个不约而同的提刀厉声喝道:“散勇退者,杀伍长!伍长退者,杀什长!”
扎布多那克乃是蒙古人,此人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但阵前厮杀还是保持了祖先蒙古人的骁勇之气,临阵往往只进不退,他喝住慌乱的镇筸兵,列阵迎向反冲锋而来的太平军。
湘勇这边也是一阵喝骂声,湘勇阵前短兵相接,以伍为单位,讲究同进同退,战斗中互相配合、救助。伍长担心无辜砍头,所以同样以刀指其同伴的背脊:“谁退杀谁!进,不一定死;同退,肯定是死!大家只能视死如归了!”
此时,塔齐布策马来到扛旗帜的湘勇前面,一把夺过旗帜亲持大旗,在阵前挥舞,对于湘勇来说确实是无形的精神鼓舞。湘勇另一员悍将李续宾接替塔齐布严督后队继进,手刃临阵退缩者六人。每队都有一名监斩官,站在帅旗下,退者即斩。在没有退路的情势下,湘勇要活命的办法就是冲过去把敌人打垮。湘勇又回过神来,在命运面前,别无选择,遂大声鼓噪着挥刀狂进。
这一场混战肉搏,直杀得尸横遍野,彼此都大伤元气。太平军九名旅帅、师帅阵亡,三千名兵士战殁,被火器毙伤无数,数百人被活捉。最终,强势的太平军不得不开始松退。各路湘勇、镇筸兵递进,又斩杀太平军无数,夺获红风官帽一顶,红巾、旗帜无数,抬枪、鸟枪数百杆,旗帜刀矛无数,缴获火药五十桶,【创建和谐家园】三千斤及其他军用物资。
这一场恶战从半夜打到翌日下午,湘勇、镇筸兵大胜衔尾追杀直至衡州城下,大约又有五百名太平军阵亡。一批太平军被李重火器营赶杀至一水塘中,无处可跑,全部被清军射杀于水塘之内。
清军则步步紧迫,象杀红了眼的赌徒,直杀到城外的白西巷。梁立泰、何震川等将统太平军败兵千余绕城疾走,但清军追逼甚紧,城内不敢开城门,梁立泰也不敢入城,最后只得统兵往湘潭逃去。清军追出数里之后得胜而归,数千清军将衡州城团团围住,准备饱餐一顿、歇息一晚后便要破城。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让路换城
夜凉如水,寒夜的冰冷浇得人心透彻,望着城外如天上繁星般的清军篝火,衡阳城上的陶恩培百感交集。作为衡州知府,在衡州城被破之时,他碍于大势降了太平,起初的西王做派还算温和,但随着西王远征而去,太平的种种所为就越来越不成话了。
特别是今岁年中,听闻定都天京之后,太平颁下了《待百姓条例》,当中就确认了一条,全面复古,民间所获皆归天国,草民百姓除了口粮之外,再无余产。虽然那些赤贫的草民百姓极为欢欣鼓舞,但在陶恩培看来,此策难以长久。今岁秋收中就可看出,民间产出大大减少,商贾不再往来,农产销售无路,成堆的茶叶烂在库中,草民百姓们将上好口粮留下后,所交的皆是次等杂粮。而圣库中银源枯竭,何震川、陶恩培甚至不得不派人乔装过境,到清军地盘去和清军将校走私盐铁红药等物。若不是天京常有钱粮接济,陶恩培只怕衡州城过不了这个冬日。
摸了摸脑后的散发,陶恩培又苦笑起来,西王在时,这辫发去留并未强令,西殿也有号召百姓剪辫的,若不去辫的,西殿会征收重税,此举虽然有威逼之嫌,但尚算温和。可西王走后,天京颁下令来,各地一体剪辫,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这便是以性命要挟了。令下之后,陶恩培的辫子就剪掉了,虽然陶恩培曾今对着何震川大声叱吼:“老夫脑后的辫子是有形的,去留皆无所谓,可百姓们的辫子却在心里,怎么也去不掉!苛刑酷法只能堵得一时,仁政教化才能疏导万世!”
可惜无用,衡州城一体在刀兵之下去了辫子,在陶恩培看来,不少百姓的心中其实还留着辫子。
西王曾今来过三次公文,要调陶恩培到无锡理政,但陶恩培三次回书拒绝,他还在守着当日降太平时的诺言,他要守护衡州百姓,他降的是民心百姓,而不是长毛刀兵。
陶恩培担心的就是这么一天,官军反攻的一天,随着西王越行越远,这种担心就越加强烈。要是这新朝是西王做主该多好啊,陶恩培嘲弄的一笑,他并不担心清军城破后会将他凌迟处死,在他降太平时,他就明白一旦自己落入清军手中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一切都已经注定了的,衡州城破的时候他就该死。陶恩培更担心的是阖城去了辫发的百姓该如何。永安等地当年太平军离开之后,但凡没有辫发的人,都被官军屠戮一空,曾今身为清廷大员的他非常清楚清廷的酷烈手段,不过还好,城外的清军是湘勇,湘地的兵勇,他们应该不会太过赶尽杀绝吧。
“陶先生,你看明日咱们能守得住吗?”一旁的太平军军帅梁立海轻声问道。陶恩培一直不受天国官职,但他在衡州城内极得民望,又是读书的翰林公,因此太平军中一直称他先生。
陶恩培看了看梁立海,此人是梁立泰的弟弟,昨日梁立泰、何震川出城击敌,城内剩余的两千太平军便交给梁立海统带,随后梁立泰兵败走湘潭,梁立海和陶恩培就成了衡州城的守将。
“湘潭若能天明时有援兵至,或可守住。”陶恩培淡淡的说道:“梁将军,还是发道文告,晓谕全城百姓把鬓角去了吧。”
梁立泰奇道:“这是为何?”
陶恩培默然半晌后才道:“以防万一,给百姓们留条活路。”
梁立泰没有再问下去,他的学问不高,识字不多,但觉得陶恩培说得有道理,回头便让人去办了。
望着衡州城上如蚂蚁般上下的助守百姓民夫,梁立泰还是嘟囔了句:“难道如此多的百姓助守,还挡不住清妖么?”
陶恩培苦笑了一会儿道:“这世上还是求生的人多,求死的人少啊。”
一直到翌日午后,也没见清军攻城,但到了黄昏时分,只听城外清军营垒之内欢声雷动,梁立海上城看时,只见清军押着一大群太平军俘虏来到城下,只见太平军俘虏们在刀枪的威逼下,高举着“湘潭援兵已败,衡州投降免死”的木牌绕城而走,并有几枝长竿,每枝竿上都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梁立海急用千里镜望去,登时失声叫道:“是湘潭的军帅张得旺!还有师帅李大海!”
一旁的陶恩培不满的拍了拍梁立海的肩头道:“不必说出来!”梁立海这人还是太过直率了,当场叫出那些首级的名字,岂不是坐实了湘潭援兵败的消息是真的?若是阖城得知援兵不至,岂不是再无战心?
陶恩培急令人传下令去,城外的清军乃是胡说八道,但为时已晚,各种小道消息慢慢在城内传开了。
城外太平军俘虏们举牌【创建和谐家园】对衡州城军民士气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到了傍晚,清军更加歹毒起来,四边城门都有湘人在唱歌,湘楚地方的民歌倒也很是动听,其间夹杂着湘人们的喊话,“湘中子弟们,咱们是湘勇,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快快开城投降吧!”“咱们湘人可不能被粤人欺压了,大伙都是一家人,开城投降吧!”“湘人兄弟们,曾大帅说了,但凡一个湘人手刃一个粤人出降的,便可赦免全家罪过,而且还可有赏钱。”
这一手的确毒辣无比,先是四面楚歌,然后再是地域之间的调拨离间,城内广西的太平军已然不多,这一喊来虽不至马上全军混乱,但难免在人心里留下根刺。
到了天明时分,西门一处守兵营中,和往常一样,太平军中的伙头兵们将做好的朝食抬了出来,一名太平军卒长上前取食,却发现做的是剁椒猪肉,登时指着几个伙头兵大骂起来:“你们这些湘娃子,昨日老子就跟你们说过,老子吃不惯辣的,你们他娘的还做辣的!”
那几个伙头都是个湘人,登时也不干了,操着乡音回骂道:“全卒就你一人吃不得辣,还让大家伙都跟着你吃淡的啊!”
那卒长大怒抽出鞭子打去,口中骂道:“抽你们几个没长眼的!叼那马的湘娃子!”
几个伙头立即逃开跟着对骂起来:“你们粤人在广西打不过清妖跑我们这来撒什么野?”
几下骂将起来,那卒长抽出刀来便要砍人,几个伙头急忙叫喊起来,一旁看不惯的湘兵们也围了上来,那卒长急忙呼哨喊人,几名粤兵围了过来,双方争吵起来,就为了一点小事开打了起来。
随后的局面更乱,前来弹压的太平军赶到后,一听是湘兵和粤兵打起来了,当即也分成两派互殴,甚至动上了刀子,湘兵人多,粤兵人少,渐渐的支持不住了。
直到梁立海和陶恩培赶到,这场三、四百人参加的殴斗才停了下来,场面上死伤百余人。
梁立海大怒,就要惩治湘兵,陶恩培急忙劝住,淡淡的说道:“将军已经中了清妖的离间之计,这城还要守下去么?”
梁立海这才醒悟过来,但见新兵和老兵势成水火,心中暗叹看来这城是守不下去了。
陶恩培轻叹一声道:“梁将军,还是老夫出城去谈请降之事吧,老夫拼着这条性命也要让将军等粤兵安然返回湘潭,将军也不想看到大家这样心存芥蒂的守下去吧。”
事已至此,梁立海只得答应了陶恩培的建议,他交出衡州城,让清军答应放城内为数不多的三百粤兵回湘潭,并保证不害衡州百姓一人。当下陶恩培带了一名书童便缒城而出,往清军大营而去。
清军大营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昨日荣禄和曾国藩在衡山县开河镇设伏,大败前来应援的湘潭太平军,当场斩杀太平军两千余人,俘虏数百,湘潭这次派出五千援兵,剩余的又逃回湘潭去了。湘潭也无力再派援兵前来,除非长沙的赖汉英前来,但赖汉英眼下兵马虽多,但军器不足,又要面对益阳等地的清军,他也不敢轻离长沙。
昨日晚间的四面楚歌和离间之计也是荣禄和曾国藩的手笔,今早一看城上帮着守城的百姓明显减少,荣禄便知计策凑效了,只等着再行几次便可一举破城。
正当荣禄和曾国藩互相吹捧之时,听闻城内出来了请降的使者,曾国藩大喜,召来一看时却是老熟人陶恩培。陶恩培在湘地做官,和曾国藩也算认识。
看到陶恩培脑后的散发,曾国藩忍不住讥笑道:“陶公当世大儒,为何如此无君无父的打扮啊?”
陶恩培淡淡的说道:“夷狄装束岂能与我儒家并论?”
曾国藩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后,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陶公所来何事?”
陶恩培将请降条件说了,太平军可以退出衡州,但清军要让开一条路,放他们回湘潭,而清军也不能杀害城内的百姓,如果清军不答应,阖城军民将死守下去。
曾国藩还没说话,荣禄便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曾国藩见荣禄开口,也不好反驳,双方便约定了让路换城之事,还互相立了字据条约。
陶恩培带着条约离开之后,曾国藩皱眉说道:“仲华啊,与反贼立约此乃大忌,要是有人知道了在朝中参奏一本可不得了啊。”
荣禄淡淡一笑,将另一份条约仍在火塘中烧了,跟着回头笑着说道:“曾帅说错了,我们什么时候同逆贼立过约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寸鬓角
看着火塘内烧掉的一纸条约,曾国藩眯起三角眼笑了起来:“仲华的意思是要反悔?”
“曾帅自己拿捏好了,只是本官以为城内都是本地湘人,曾帅要想在此立足,杀戮不可太甚。”荣禄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只是帮曾帅把这降城之事谈下来,咱们这个虚张声势可不能遮掩太久,这约本官是不会认的。”
曾国藩又笑了起来,这次攻打衡州城可谓是险到极点,在第一天奇袭鏖战中,曾国藩和荣禄联军八千人伤亡共三千人,几乎不能再战,太平军死伤在六千以上,逃走的不过千余人,城内尚有两千余太平军,加上城内可动员的青壮,强攻还真不好破城。
还好有湘勇的随军民夫六千余人,当夜曾国藩和荣禄便布下个城外空城计,留下数百兵丁指挥六千民夫围城,两人领着三千湘勇和一千苗兵赶往衡山县设伏,湘潭的太平军一定会派援兵前来,也一定会途经衡山县,是以湘军能提前设伏。
于是湘勇在衡山县开河镇设伏,太平军湘潭援兵也是受了梁立泰和何震川的影响,因为梁立泰同何震川报称衡州军虽败,但清妖也损伤极重,无力再战,湘潭兵马赶到后便可一举破敌。平心而论,两人也没有夸大实事,但他们还是按照以前对清军的了解来对湘勇和苗兵进行的评估,换了是之前的清军,受此损失的确是不能再战了,但这枝兵是湘勇和苗兵……
于是乎太平军蜂拥而进,打算一鼓作气在清妖立足未稳之前破敌,大意之下在开河镇中伏,全军被夹在衡山脚下的沟谷中,苗兵、湘勇的梭标、弓箭、火炮给太平军极大杀伤,最后来援的五千太平军只逃出去两千余人。湘潭太平军主将乃是曾立昌,逃出开河镇后,他与梁立泰、何震川都搞不清到底来了多少清妖,难道有广西的清妖来到湘地支援?按说广西的清妖忙着镇压吴凌云、何苟贱那些义军,应该分不开身才对。但见当前损失颇大,三将只得退守湘潭,等候长沙赖汉英的支援。
曾国藩和荣禄打扫完战场之后,命人在山间多布旌旗、草人,然后徐徐退回衡州。好在衡州城内只是加强防御,并没有出兵打城外的随军民夫,否则以留下的数百湘勇和数千民夫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城内两千太平军的。
当夜曾国藩和荣禄又定计,这次攻打衡州还是要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是以第二天便把两天内俘虏的所有太平军集中起来,抬着木牌绕城而走,打击城内的士气。同时又让湘勇和民夫们唱楚歌,表明城内城外的都是湘人,大家是一家人。然后又施展离间之计,挑唆城内广西人和湖南人的关系。
上城助守的百姓青壮颇多,挑拨离间和劝降的事不胫而走,梁立海和陶恩培不论如何遮掩、禁传也是止不住的。而衡州城内太平军头目多是广西人,平素在治军管民之时,也多有地域之别,是以双方积怨也并非一两日了。
说起国人的地缘、地域之别来由来已久,甚至到了后世仍旧还有,一个集体之内,凡是一处来的,多喜欢以老乡相称,抱团之后便能互相照应,其实并非太平军【创建和谐家园】立独行,只是被荣禄、曾国藩放大利用而已。
加上衡州城内广西人乃是少数,前番推行去辫和《待百姓条例》,家家户户中都被太平军搜刮过,但凡还有余粮、余银的一律都充缴圣库。虽然太平军说了,圣库是大家的,但有所需皆可取用,但对于草民百姓来说一样的就是认为自己的钱粮被充了公。
正所谓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衡州城的公平之举却带来了太平军和百姓之间看不见的隔阂,这种隔阂越来越深,原来满清治下是穷着越穷、富者越富,如今却是大家一样的穷,而掌握着圣库的那些太平军将领、官吏们自然会被人所忌恨。
太平天国的圣库制度有很大的弊端,圣库制度本是想公平分配,但全部的钱粮集中到圣库之后,掌管圣库的一方将领、官吏们也是人,他们没有圣人般的觉悟,自然就是利用职权自行取用,无人敢管。衡州城内早有歌谣流传:“开月升米半斤油,余粮余银入圣库,前时尚有称底钱,如今户户一般穷。”
此时的衡州不似后世林启荣、叶芸来守的九江、安庆,后世历史上翼王石达开经略江西时,就已经没有按天京法度执行,而是恢复旧时纳粮制度,人心很齐,加上九江、安庆太平军守御森严,是以湘军费了很大气力才打下来。如今的衡州城只是天京那空想制度下的一个牺牲品而已,所以荣禄和曾国藩的离间之计才能凑效。
“仲华真乃大将之才,你放心什么与贼立约之事,本官从不知晓。”曾国藩的三角眼又眯了起来,这几天下来,他对眼前这个年青人非常欣赏,在他身上曾国藩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多时候两人都会想到一块去。
荣禄淡淡一笑,暗骂一声老狐狸,先前和陶恩培谈约降之事,荣禄料定曾国藩只会绕山绕水而不会拿主意,因为他虽然是团练帮办大臣,但眼前还有自己这个协办大臣,而且荣禄还是个满人,曾国藩狡猾至极,自然会应承什么,要是荣禄不出面先答应此事,那衡州城就没有这么容易归降。换句话说曾国藩没有胆量担这个责任,而荣禄却可以,因为他是满人。清廷官场之上,在很多场合,同级的满汉大臣之间,汉臣多数还是会听满臣的,而清廷对犯了过错的满臣处置也会较汉臣轻一些。
“那还请曾帅下令放个口子出来,先让人从城里出来,咱们顺利占了衡州城,虽然咱们给郴州去了请求援兵的公文,但衡州城还是尽早拿下好些,区区数百老长毛而已,放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要是曾帅觉得不放心,可派人在衡山县截杀之。”荣禄自然不愿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他只是把这件事谈下来,是杀是留还是看曾国藩的。
曾国藩点点头三角眼忽然精芒大盛,沉声说道:“这件事你知我知,我会派老九去办这件事,湘地的老长毛死一个就少一个,将来咱们用兵也才好施展。况且那换城之约本官根本没有答应过什么,对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跟着曾国藩又手指轻叩交椅扶手道:“仲华啊,虽说城内百姓都是湘人,也是我等立足衡州之本,但听闻城内之人都是剃了辫发的,要是都不问罪,只怕朝廷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荣禄摸着下巴沉吟道:“听闻衡州剃发是分先后的,先者便是长毛才攻陷衡州便即剃发者,这些人便是心中早有反意的,而后者却是慢慢被逼剃发的。素闻长毛分辨入伍长短都是看鬓角之发,长者表示剃发已久,短者便是才新入之人,咱们人一年发长可过三寸,曾帅大可以此为区别,但凡鬓角发长过三寸者,便可诛杀不留。”
曾国藩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只是这人如何杀呢?”
荣禄也笑道:“大帅心中自有成算,何须在下言明?”
两位满汉团练大臣就这样商定了衡州城的后事,也算是定下了破城后处置的大原则,两人都认为新定衡州不能杀人太多,但要给朝廷一个交待,同时曾国藩也不愿意放过那些对长毛忠心之人,是以定下个鬓角发长过三寸者不留的调子。
可惜事与愿违,在梁立海等人带着数百太平军往北门连夜撤走之后,第二天陶恩培带着衡州城百姓开城投降。梁立海带走的太平军中除了广西老兵之外,还有五百余忠于天国的湘兵,其余不愿走的多是家小都在衡州的湘兵,这些人都换了号衣,躲回家中去了。
进城之后曾国藩发现似乎人人的鬓角都未及三寸,扬起的刀子却找不到人去挥,一时间憋得甚是难受。随后曾国藩便找出城内原本的士绅富户来指认助贼者,这次总算是有了收获,不但指认出了大批当过太平军的湘兵,还有不少帮过太平军的人也被认了出来。曾国藩把这些人全都捕拿,就连陶恩培也被捕拿下狱,株连人数多大两万余人。
然后,这些人就都没有然后了,曾国藩第一次扬起了他的屠刀,两万多人被屠戮殆尽,乡绅富户们又扬眉吐气起来,满清的秩序重新回到了衡州。而陶恩培却没有被杀,曾国藩似乎有意把他解送上京治罪。
梁立海等人在回湘潭途中被曾国荃率领千余湘勇截击,梁立海当场阵亡,仅有百余人逃回湘潭去,至此湘勇完全占据了衡州,郴州等地的清军也派了兵马前来会合,其实也就是想着分点功劳。自从长沙被攻陷之后,清军似乎就只有败师失地的份,从没有克复过一座太平军占据的城池,曾国藩和荣禄奏报上去,清廷引为衡州大捷广为传颂。
而湘勇打下衡州之后,着实发了笔大财,太平军在衡州的圣库没能带走多少东西,大批的钱粮军械成了湘勇和苗兵的战利品,虽然没有屠城之乐,但曾国藩和荣禄给每个兵勇都补足了军饷,又多发了不少钱粮,一时间湘勇和苗兵们都是欢声雷动。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分赃不均
虽然克复了衡州,湘勇缓了口气,但曾国藩的眉头依然紧锁。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当初他和荣禄有协定,荣禄接济湘勇五万两的钱粮,破了衡州之后,城内一半的钱粮要归荣禄一军独有。城内长毛圣库有银钱五十余万两,米粮油盐布匹等物资更多,长毛几乎把全城的钱粮百货都集中在一起,是以才有如此多的物资,虽然钱粮颇多,但满城还有十余万百姓嗷嗷待哺,这些人虽然家中分有口粮,但其余所需可都是从圣库中领的,油盐布匹等所需还是要从物资中拨出来的。
其二便是镇守郴州、永州的永州镇总兵奚应龙提了三千兵马来助战,这家伙也不好打发,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曾国藩有些后悔发公文请他前来了。曾国藩也没有料到衡州城会请降得如此容易,当时还准备苦战破城,能有永州镇的兵助战胜算也会多几分,可现在曾国藩却后悔了。
看着郭嵩焘呈上来的钱粮账册,曾国藩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手指轻叩桌案,口中淡淡的说道:“钱粮要分出一半给荣禄,剩下钱粮的还要打发走奚应龙,还要支应抚恤、军饷,还能剩多少?”
郭嵩焘迟疑的说道:“所剩不多,可能只剩得下一成左右的钱粮。”
一旁的曾国荃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从交椅上纵了起来,大声道:“兄长,这样一分,咱们可就没剩多少钱粮了,奚应龙一个长毛都没杀,他凭什么分一份?还有荣禄那小白脸,是,他是借过救命钱给咱们,此战也出力颇多,但咱们湘勇死伤如此惨重,他怎能分去一半的钱粮?我看啊,最多给他们三成就不错了。”
曾国藩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人无信则不立,先前约定出兵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
曾国荃脾气暴躁,但就最怕曾国藩这个兄长,听得曾国藩责问,马上像焉了的茄子低着头坐下道:“那时候也没想到衡州能打下来,也没想到有这么多钱粮。”跟着曾国荃不甘心的抬头又道:“兄长,要不在和荣禄谈谈?让他少分点?”
曾国藩哼了一声,闭目不语。
一旁的罗泽南却道:“曾帅,老九说得可行,咱们虽然先前有过约定,但余观那荣禄虽然年轻,但胸中沟壑却是极深,看他统带那帮苗兵就知道了,他从善如流,能放下满人的身段,和那些看似南蛮的苗兵打成一片,同吃同住不说,从衡山县退兵之时,他还亲自背负受伤的苗兵,足见其笼络人心的能耐。他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握紧了这支苗兵的人心,可见其抱负不小。心有大天地之人,应该不会纠缠于这些蝇头小利,只要咱们能拉下脸和他说说,钱粮之事上他应该会让步的。”
曾国藩这时候缓缓睁开眼,轻叹一声道:“你们几个只看到了钱粮,却有没有想过为何当初他荣禄要接济我们?湘地军兵十余枝,为何他就单单看上了我们?”
曾国荃奇道:“他是朝廷指派的湖南团练协办大臣,当然要找咱们湘勇啊。”
曾国藩哼了一声道:“那是他的副职,他的正职是镇筸镇总兵!协办大臣,哼,说的好听是协办,说不好听就是朝廷派来监视的,换做别人只会指手画脚的掣肘于你,何尝会出银出兵的帮你?老九啊,你还要多多历练才行,想得太肤浅了。”
郭嵩焘捋这颌下长须喃喃道:“难道荣禄这人想要吞并咱们湘勇?”
曾国藩缓缓点点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们湘勇当时穷得只剩下这些人命了,他还就是看上了咱们这些湘娃子的人命。这乱世之中,手中有兵有粮有银子,心中就不慌。荣禄想要在湘地立足,就要我们的臂助。这时候回想起来,荣禄像是谋算好了的,衡州一半的钱粮,好大的手笔,要是我们矮下身段去和他谈,多半就会被他拿了短处,日后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曾国荃大声怒道:“咱们不给,他敢来抢吗?”
罗泽南却道:“老九,衡州才下,诸事方定,要是为了这些钱粮,两家再起刀兵,只会便宜了奚应龙和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