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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节度》-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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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臼听了眉头一皱,想起平日里董真在军中的威望,只怕骆团所说有理,自从董昌篡号以来,在军中威望日衰,只要那些董真手下振臂一挥,自己和骆团只怕只有和董昌死在乱军之中的下场。便点头道:“那骆将军你有什么妙策。”

        骆团咬紧牙关,两腮上顿时暴起两股青筋,随着说话时肌肉的起伏而蠕动,看起来颇为怕人,狠狠地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董真身上印信我已经取来了,今晚便假传董真之命,将其亲信全部招来,一股脑儿全给杀了,那时无论控制董昌,还是逃出城外,都任我等行事了。”

        汤臼仔细看着骆团从怀中取出的印鉴,察觉无误,心知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咬牙笑道:“好,宁下毒手,莫为苦主,此时也只有下手一搏了。”

        杭州城外,西陵渡口,自从近一个月前淮南宣润二州军渡过浙江,拿下枫林渡口后,兵锋已经直逼西陵。可奇怪的是,安仁义统领的宣润二州军却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下,突然按兵不动,只是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四出抢掠,主力却只是在枫林渡口一带修筑营垒。西陵渡口这一带的局势倒平静了下来,从杭州城中赶来的镇海节度副使杜陵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手下的新兵去和对方的老兵野战,只是整日里操练士卒,修筑营垒。四周田野里的百姓看到战事平息下来,也打着胆子回到家中料理农事,毕竟庄稼人总要吃饭,总不能看着田里的杂草日益茂盛却不管,没了收成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随着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统领的淮南本部大军渡江南下,西陵这一线的气氛也紧张起来了。四天前,平静已久的宣润大营便派出一支军队,直逼西陵渡口,与驻守的镇海军相对峙起来,虽然由于淮南的宣润军已经渡过了浙江,占领了枫林渡口,西陵渡口的战略意义已经下降了不小,但这里依然是杭州的屏障、杭州钱缪本部和攻打董昌顾全武所部的最便捷的通道,只要西陵还在镇海军的手中,钱缪可以利用内线的机动的优势,通过水运将自己的军队集中起来,将自己的敌人:浙东董昌、淮南宣润二州兵、渡江而下的杨行密淮南本部,各个击破。如果西陵渡口被敌人夺取,不但钱缪所处的浙西诸州将陷入三面受敌的窘境,而且顾全武率领的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镇海军也将和杭州失去直接联系,唯一可以联系的通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海运,可在那个年代,通过海路运送兵力是十分危险的。

        吕方和王茂章一行人站在萧绍运河旁的高地上,对面的河岸上并没有什么人影,镇海军只在河边放了些稀疏的岗哨,主要兵力都在坚固的土垒中。运河并不宽,只有七八丈开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河岸边的水草丛中栖息的水鸟。由于害怕在对岸的草丛中有【创建和谐家园】手袭击,所以随从的卫队都十分紧张,都拿着大盾,准备地担当随时可能到来的敌袭。

        运河的水流速度并不遄急,通行的亲兵们拿着特制的竹棍,试探着河底的泥土的松软,再加上对岸的陡峭程度,还有敌营垒的情况,记载下一个个是否利于渡河的地点。镇海军的营垒修筑的十分巧妙,他们在运河和浙江的交汇处修筑了十分坚固的两座土垒,上面安置了床弩,投石机等器械,在附近的河底还放置了许多铁锥,这样就使得宣润军的舟师无法进入运河内,运河上只留了许多艨艟快船,日夜巡逻,宣润军若是要渡河,就必须在没有舟师掩护的前提下徒涉,面对对方的水师和岸上敌军的进攻,就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吕方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河湾中,那边芦苇丛中依稀可见两艘快艇,每艘艇大概可以装10来个人,船顶上都铺了一层硬木板,外面还蒙了防火的干牛皮,箭矢油火都难以伤害,船身两侧伸出两排桨来,船头装了铁质的冲角,用于撞击之用。这种小艇在西陵附近的运河中有许多,平日里便分散停靠在那些小港湾中,控制了西陵这一段的河面。

        “吕将军,你看这对岸的镇海军防守的如斯严密,你有何良策破敌呀?”

        说话的是王茂章,自从吕方被他逼着出兵西陵,吕方便成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整个变成了个哑巴,整日里就是督促手下修建营垒,训练士卒,倒好像不是来攻打西陵的,倒像是来这边防备镇海军渡河反攻一方。

        “没有水军,末将也没什么办法渡河,不过我们这边也牵制了不少镇海军在对岸,只要杨使君那边打胜了,我们这边自然有机可乘。”吕方这段时间也是郁闷的很,本来打算捡便宜打闷棍计划,变成了顶到最前面去当前锋,这实在是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他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这王茂章突然发神经,逼着自己当先锋强行渡河,好不容易积攒的这点老本,可不能在这里给糟蹋了。

        “吕将军你围攻商队时,不是巧计百出吗?那两处可都是少见的坚城,被你一夕而下,今日面对一条七八丈的水沟怎么就说没办法了。”王茂章却不放过吕方。

        “该死的,这王茂章怎么是这样个心胸狭窄之辈,到现在还记着他儿子被我伏击的事,这下在他手下可没好日子过了。”吕方额头已经出汗了,脸上在尽量的打哈哈,想要把这件事情蒙混过去,一时间场中气氛紧张了起来。

        忽然人群中冒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昔日伏击商队之事,我家将军尚未投入淮南军中,后来杨使君也说过此事揭过了,不必再提。淮南军中多有降将,安都统,周刺史皆是此类,王都统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岂不会寒了莫邪都千余将士之心。”

      第092章 洗浴

        说话那人声音悦耳之极,便如同黄莺初啼,让人听了心神皆醉,浑然忘了言辞的尖刻。王茂章沿着声音来源看过去,说话的是一名身形娇小的男子,容颜如玉,端的是少见的美男子,看衣着服饰看,应是吕方的亲兵一流,正是男扮女装贴身护卫吕方的沈丽娘。

        吕方听道丽娘出言驳斥王茂章的话,袒护自己,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担心王茂章借机发作,伤了她,赶紧抢在王茂章说话前,转过身对沈丽娘叱喝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赶快向往王都统谢罪,看我回营不好好收拾你。”吕方背对王茂章,面对的全是莫邪都的自己人,脸上满是笑意,还眨了两下眼睛,做了个鬼脸,和言辞的严厉相映成趣。

        沈丽娘看到吕方的表情,忍俊不住,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心知自己若不是道歉,吕方将十分难做,上前敛衽行了一礼道歉道:“在下属下出言冒失,全是末将平日里治军无妨,还请王将军治罪。”

        王茂章外表粗豪,但其实出身贫苦,历经世事,为人是十分精细的,沈丽娘男扮女装,哪里掩盖的住天生丽质。王茂章早已看出说话的是个女人,他也听闻过吕方有一名爱妾精通剑术,平日里身着男装跟在身旁,方才出言不逊的看来就是此人,说话如此大胆,想必吕方平日里就十分宠爱。吕方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属下,但却是节制诸军都统安仁义的爱将,自己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若是只是责罚他的心爱之人,徒然惹来怨恨,却是不智的很,是以王茂章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罢了。”便放过了。

        王茂章虽然嘴上对吕方十分挑剔,心里倒也明白这西陵的确难以攻打,那条七八丈宽的运河倒是不难渡过,便是士卒强行徒涉也不难通过,更不要说这边有足够的木材可以用来搭设浮桥。可对岸的镇海节度副使杜陵进攻不行,防守倒是一个好把式,他并没有把手中的兵力撒面粉一般在三十多里的河岸上平均布置,而是分别在紧要地点修筑了十余个可容两百人左右的土垒。俗话说大城好攻,小堡难下,原因就是大城往往所在的地势平坦,而且要防线的城墙太长,总有薄弱环节可以突破,而小堡所处的地方往往十分险要,器械难以到达,并且要防守的地段很短,只能拼命死攻。

        这样一来,虽然王茂章和吕方手下都是精兵,要想短时间内攻下那些土堡也是千难万难。一到白天,那些运行在运河中的镇海军快艇便会出来攻击浮桥,将淮南军斩为两段,那时渡河了的淮南军就会陷入攻则无人应战,守却没有营寨粮秣,退没有归路的窘境。王茂章也看出对方布置的厉害之处,自然不肯上这个恶当,才故意出言为难吕方,此时被吕方手下捅破,也不好意思再拖下去,对面敌情也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于是一同回营去了。

        由于莫邪都和王茂章手下的淮南军扎营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吕方和他心中也各自有芥蒂,所以莫邪都并没有和王茂章合营一处,而是在相距半里开外的一处平地建营。吕方回到营中,不再在那王茂章的视线范围内,立刻便觉得整个人轻快了三分,回到账中,赶紧在沈丽娘的侍候下解下甲胄,用热水擦洗一番。吕方身上这件甲胄乃是枫林渡口一战从僧兵手里夺过来的战利品,乃是明光铠的上品,坚固的很。可也有一件坏处,穿上去是又重又热,每次下来都是一身汗水。还好有沈丽娘同行,她生性喜爱雅洁,都烧了热水替吕方擦洗一番,柔软的小手拿着热乎乎的帛巾擦拭着汗津津的额头感觉实在太好了,吕方闭目惬意的享受着,爽的几乎要【创建和谐家园】出来了。

        “这才是生活,王佛儿和他手下那帮粗胚就算再过一百年也学不会,连烧点热水弄过来都学不会。”吕方想起那个整天唠叨着要和士卒同甘共苦的王佛儿,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拜托,他怎么不记得霍去病北征匈奴,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色,却记得吴起给士兵吮吸脓疮的事情,就算要收买人心,老子也不会用那么恶心的办法。吕方正想的出神,却感觉的给自己擦拭脸庞和颈子的温软小手离开了,以为享受结束了的吕方正准备站起来,却听见沈丽娘的娇嗔道:“不要乱动,老老实实给我坐在那里,我去那些胰子过来,给你洗洗头,都快发臭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忍得住。”

        吕方这下有了熟悉的感觉了,仿佛放假回家,母亲的呵斥声,笑道:“我也就是个穷当兵的,满营将士都是这般,我这还算好的了。”

        吕方话刚出口,便觉得脖子上的那只小手突然一紧。立刻被按到热水盆中,紧接着被一只手拿着丝瓜瓤子狠狠刷洗,紧接着听到沈丽娘娇嗔道:“你和他们能一样吗,好歹你也是五品将军了,怎的还这般邋遢,脏死了。”随着话声,丽娘手里的丝瓜瓤子力道更加了三分,刮的吕方头皮发疼,想要出口讨饶,却忘了自己脑袋在水中,顿时一口热水进了肚子,呛入气管中,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赶紧手舞足蹈,拼命挣扎,想要把头离开水面。

        沈丽娘看到吕方呛了水,赶紧放松手,一双手在吕方背后不住轻轻拍击,口中小心抚慰,问吕方呛的厉害吗?

        其实吕方那口水大半都是吞到肚子里去了,虽然水里又是皂胰子,又是汗水,味道的确不敢恭维,也没有大碍,好歹他出生地就在长江边上,后来也学过游泳,咳上两声将水逼出气管就好了,转过身来只见丽娘一身玄衣,相映之下更显得皮肤白皙,腰上束了一条布带,当真是盈盈可握,端的是可爱非常,因为要替自己洗头,双手的袖子都挽到了肘弯以上,一对小臂便如同玉藕一般,脸上溅了几滴水花,满是关怀的表情。心头不禁一身火热,装出十分难受的样子,弓着腰不住咳嗽,沈丽娘果然着了道儿,赶紧靠上来在背上一面轻轻拍击,一面关切询问:“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把陈先生叫来,方才都是我不好,不该下手那么重的。”

        吕方猛的一把拦腰把丽娘抱起,放在自己膝盖上,笑道:“好险,若不是我会游泳,岂不是被你呛死了,你说,认打还是认罚?”

        沈丽娘突然被人抱在怀里,顿时吃了一惊,刚想挣扎,却觉得靠近的身体满是男子汉的气息,身体不觉得一软,便已经被抱到了吕方的膝盖上,才觉得大羞,一头钻入吕方怀中,感觉着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和欢喜。

        一时间,帐篷寂静无声,两人都觉得无限美好,脸上的羞色半退,白玉般的脸庞透出血色,显得分外动人,吕方忍不住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只觉得滑腻动人,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简陋的军帐中便如同内室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丽娘方才从吕方怀中站起,替吕方继续洗完头脸。

        丽娘揉着吕方头上的短发,皱眉问道:“吕郎,为何你只留这么短的头发,便如那些沙门一般,不然,我也可以为你扎个漂亮的发髻,这样才有将军威仪。”

        吕方心中暗忖,短头发你都觉得脏,要是留长发,整日里顶盔带甲,那头顶上的跳蚤虱子等寄生虫还不多的吓死你。口中只打着哈哈,却不回答。

        沈丽娘也没在意吕方怎么回答他,叹了一口气,怯生生地问道:“吕郎,今日我擅自出言,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我看那王茂章好像对你不善的很。”自从随吕方回到营中,这件事情一直埋在她的心里,是以她帮吕方梳洗也有一点讨好赎罪的心思,毕竟那时女子的幸福与否便取决于跟随的良人,丽娘虽然天姿国色,兼有一身剑术,也不能免俗。

        吕方笑了笑,道:“无妨,那王茂章这般也不过是因为以前商队一战,我把他儿子王启年打得忒惨,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便有了芥蒂,这次发作出来罢了。我上面还有安仁义护着,现在他手中兵力也不比我多多少,只要小心应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丽娘听到吕方这般说,才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想起吕方先前的滑稽表现,捂嘴笑道:“你这人也真坏,嘴上说的那么狠,脸上还做鬼脸,你就不怕让那王茂章看到。”

        吕方起身走到丽娘身旁坐下,伸手环住她的腰部,丽娘脸上微微一红,却也不挣扎,微微侧身靠在吕方肩上,低声问道:“今天你说也没办法渡河,是真还是假呀?”

        吕方此刻正色魂授予,脑子里满是“推倒,推倒”的呐喊声,若不是害怕沈丽娘的武功远胜自己,早就扑上去了,正想说两句众人面前不好说的体己话儿,却猛然听到丽娘这般煞风景的问话,顿时心里一凉,郁闷的回答:“自然是真的,过河不难,可你没水军,只怕过了河,过河的浮桥被人家水军打断了,在河那边的将士们都吃什么呀。”

      第093章 落空

        沈丽娘也见过镇海军在运河和浙江交汇处的那座土堡,还听说水中满是铁锥,的确浙江上的舟师的确无法冲破封锁,突然灵机一动,兴奋地说:“莫邪都中不是有很多石炮吗?听吕雄说,就是城楼土堡也可打破,更不要说那些小艇了,我们在浮桥边上多放些石炮,将那些小艇尽数打沉不救行了。”

        吕方听了哭笑不得:“丽娘呀,那些石炮若是打固定目标也要瞄准半晌,方能射中一发,何况那些划行如飞的快艇,只怕浮桥被人家烧完了,也没有打中一两条,你这主意可真够馊的。”

        沈丽娘脸涨的通红,娇嗔道:“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懂得这等兵家之事,不过你一定知道有办法渡过河去。”

        吕方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豪气,毕竟任何一个男人见到美女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也不自觉的腰板直了起来,皱眉思忖道:“也不是不可能,可就凭我们这不到四千兵,就算过了河去又济得什么事。”

        这时帐外突然有哨兵禀报:“陈允陈先生到了,想要求见将军。”

        “他来干什么,不是还留在枫林渡口老营那边养伤吗?还来得真不是时候。”吕方心头一阵不快,自己好不容易捞到和丽娘亲近的机会,身边放着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要不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放在前世还不被那帮损友骂成“禽兽不如”吗?只得没好气的答道:“让陈先生等一会,我这里正在梳洗更衣。”

        沈丽娘何等聪明的人,间吕方这等口气,立刻便把他的心思猜到了七七八八,双颊不禁微红,见吕方正气哼哼的整理着衣衫,便从背后抱过去,大着胆子在吕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刚刚亲完,便觉得大羞,转身拿了水盆到了后帐去了,留下吕方独自一人在那里回味那轻轻的一吻。

        陈允进得帐来,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伤势已经尽好,担心沈小娘子抵御不住陆翔,便赶回来了,莽撞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吕方看陈允脸色苍白,虽然和那天刚受伤时是好了许多,可说话时中气还不甚足,想来陆翔胸口那一掌并没有那么轻易好,心中也感念他的忠心勤勉,笑道:“陈先生何必如此自苦,在老营那边调养好些再过来也不迟,我这里戒备森严,丽娘也时刻在旁戒备,陆翔那厮应该找不到什么机会的。”

        陈允听到这话,脸色一整,答道:“将军此言差矣,如今莫邪都数千将士安危祸福皆系于一人,将军岂可自误。那陆翔才学武艺皆都不凡,原先不过存了个自保之心,又为家族所累,才首鼠两端。如今他家族尽灭,再无什么牵挂,对将军可说是恨之入骨,这等人物又岂可小视。”

        吕方听了也暗自点头,前世本拉登那么点势力,只不过手下大半是些悍不畏死之徒,便搞得美国狼狈不堪,更何况现在自己手中就这么点实力,正思量间,沈丽娘从帐后走了出来,也同意道:“陈先生说的是,这等事不可疏忽了,还是小心为上。”

        陈允见吕方也接受了他的意见,笑问道:“方才在下在帐外听到吕将军说有良策渡河,却不知能说与在下听听。”

        吕方听了一惊,自己方才和丽娘说话时声音并不大,陈允当时离自己这边距离至少有五六丈开外,还有帐篷遮拦,他怎么听得见,若是他听见了这些,那先前自己和丽娘的亲热话语该不会也让他听见了吧,想到这里,吕方的脸色不禁黑了起来。

        陈允何等精明的人,立刻便看出了吕方的心思,笑道:“在下手上之后,耳力倒是好了不少,方才再帐外也就听到了将军这句话,在下方才进营的时候,也听值班的军官说了,暗想镇海军这般布置,倒是难缠得很,听到将军这般说,倒是惹出了好奇心,还望将军告知。”

        吕方听到陈允承认自己是凭借耳力听到的,不禁吓了一跳,盯着陈允的脑袋,看看是否脑后藏着一对兔子般的长耳来。过了半晌,才悻悻然的答道:“陈先生倒是好耳力,天下间岂有攻不破的防线,不过人力有时而穷,条件所限罢了,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方才也不过是顺口回答丽娘罢了。”

        陈允听了,脸上却无失望的表情,笑道:“在下倒有个法子,却不知成不成得了,还请将军听听。”说到这里,陈允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在一旁的水杯中点了点,在几案上边画边说了起来,原来在浙江东岸上有一处水湾,深深的凹入河岸,其最深处距离运河不过一里多路。而陈允的办法是挖一条运河,然后让淮南的舟师从中走到运河来,这样一来便克制了镇海军的水军优势,也不用担心渡河而被断了归路了。

        吕方听了精神一振,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不知道具体土质地势等情况,算不出具体的工程量来。两人讲到这里,再也坐不下去了,赶紧出营去细细勘察地势,沈丽娘跟随在后,也没有带卫队,一行三人便骑马沿着既定的路线跑了一遭,结果却大失所望,原来这河湾和运河之间有一段路面乃是坚固的岩石,光这段石路,要开挖起来就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就算挖的过去,旷日持久,对面的镇海军也早就发现了,有了对策。一行三人丧气的很,回营去了。

        走到半路上,吕方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昔日在书中看到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创建和谐家园】二世围攻拜占庭,那拜占庭位处亚欧两大洲的交汇处,地势极为险要,他本是一个伸入海中的一个半岛,与陆地相连的地方都是坚固的城墙,而海面则由铁链封锁,加之盟军热那亚海军精于水战,补给源源送来,【创建和谐家园】二世统领数十万大军,顿兵坚城之下,却屡攻不下,旷日持久,眼看就得无功而返。后一人便献了此计,一夜间将数百条小船通过这陆上桥梁,投入金羊湾中,建成浮桥,直逼城中,金羊湾那段城墙十分薄弱,一举攻入城内,拜占庭的盟军热那亚水军虽强,但都是大船,金羊湾中水浅,热那亚战船只得望洋兴叹,是以拜占庭腹背受敌,【创建和谐家园】二世终于一举攻克拜占庭,改名为伊斯坦布尔,以此雄城为根基,终于建立一代霸业。

        想到这里,吕方笑道:“我倒有一个主意,挖通运河不成,那便用木板搭起一条滑道,沟通浙江和运河,然后用人力拖曳,木板上用油脂润滑,连夜将舟师中的快艇小船运到运河中去,岂不是又省功,又出奇不意。”

        陈允听了心里一惊,在心里细细谋划一番,笑道:“若是滑道,只怕工程量太大,兼且太费力,不若先铺上木板路,然后在船下垫上滚木,这样更省力,不过用人力拖曳,只怕不是一夜能成,旷日持久,便失了军机。”

        “此处白天风向朝向我们这边,夜里则向镇海军那边,可让船只皆张帆,借用风力,再事先征集些牲畜,自然能成。”吕方和陈允二人细心谋划,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将这计划细节疑难处一一理清。这两人都是智慧过人之徒,不过说上一句,对方便明了了自己心中意思,此刻计划停当,心中顿生平生知交之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沈丽娘听到这里,也是开心的紧,笑道:“既然你有这等妙计,下次军议之时便说与那王茂章听,省的受他这等奚落。”

        吕方笑道:“那倒不急,王茂章和安仁义、田覠诸人不和,我等渡河进兵,便是有进无退之局,毕竟西陵乃是钱缪腹心之地,决不容失,一旦我等渡河,钱缪必全力与我相争,不如等到杨使君击破苏州成及后,钱缪大军北上,我等再避实击虚,那岂不是容易的多。”

        陈允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吕方方才说得话正和他的心意,心中更是感觉当日投靠吕方乃是平生最正确的决定,这等君臣相得,当真是孔明遇刘先主,王猛遇苻坚呀。

        三人正谈笑间,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飞快赶来,为首的身形魁梧,依稀是王佛儿模样,待走近了才看到他神色惶急,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般,到了近前,拱手行礼后低声说道:“高掌书记有紧急军情来报,说是董昌那边的消息。”

        吕方听了一惊,他自渡江以来,顾全武统领的武勇都便如同他背上的一根芒刺,时时隐隐作痛,毕竟他在前世历史书上只看到过钱缪,可没有董昌,是以定然顾全武讨伐董昌是成功的,可什么时候成功,如何成功的他就不知道了。那董昌回师之后首当其冲的正是自己的莫邪都,是以他吩咐熟悉当地情况的高奉天,和遗留在那边的亲信联络,不惜代价,尽力探查那边的消息,如有紧急军情,无论什么时候也要立刻报给自己。

        一行人赶紧回到营中,只见高奉天在帐中来回走动不停,显然已经是焦急到了极点,看到吕方进得帐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来,低声对吕方禀报道:“大事不好了,董真死了。”

      第094章 逆转

        这句话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众人的头上,帐内这几个人除了沈丽娘一人外,都知道董真乃是董昌那边的中流砥柱,自开战以来,董昌那边连战连败,若不是董真激励士气,收拾余烬,扳回了些局面,只怕董昌早就如同那秦宗权一般,被献俘去了,自然杨行密也不用派兵南下救援了。

        吕方赶紧询问详情,高奉天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递与吕方,一面细心解释起来。原来顾全武联合明州刺史攻下余姚后,便包围了越州城,可在董真的顽强抵抗下,加上越州城地势险要,器械粮秣储备雄厚,顾全武也无机可趁,于是双方便相持了起来。于是顾全武便将一名原董昌手下的降将派回越州城中,使了反间计,董昌身边的宠臣害怕董真手中兵权太重,便设计杀了董真,还要尽杀董真手下的亲信将佐,可是事情中途泄露了,宠臣反而被董真手下将佐所杀。

        一时间越州城中大乱,顾全武乘机攻破了外城,大半董真手下皆投降了顾全武,董昌慌忙只见逃入内城死守,城中十余年苦心经营的粮秣甲杖皆为顾全武所有,光钱帛金银就不下三百万贯。

        高奉天一席话说完,帐中一片死寂,众人额头上都是一片冷汗,吕方和高奉天二人头发最短,最是显眼。那些钱财粮秣也就罢了,毕竟江南没有北方那样,受到那没严重的战争摧残,想办法还是搜刮的出来的,无非是百姓日子过得苦些。可那些甲杖就不同了,尤其是盔甲,这些军国之器,生产的很多原料都是来自各地,现在各地交通隔绝,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可以说是用一件就少一件了。吕方手下甲胄的来源一部分是上司的奖赏,再就是缴获。可现在出征的莫邪都士卒披甲率还不到一半,留在丹阳的就更不用说了,过了四分之一就偷笑了。

        董昌割据两浙十余年了,手中的积攒这下尽为顾全武所有,还有那么多降兵,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这样的敌人,吕方的头便疼了起来。

        旁边陈五看到大家这般丧气,试探地说:“不是越州内城还没攻下来吗?情况也许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吧。”

        陈五话刚出口,高奉天摇头道:“越州内城的确十分坚固,可董真已死,忠臣被杀,军心士气已经丧尽,顾全武得了这么多积蓄,定然大赏士卒,双方士气相差如此之大,胜负已经不问可知,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罢了。”

        莫邪都中如果说对吴越情况清楚的,高奉天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陈五方才那么说,也不过时存了点侥幸之心罢了,这下高奉天下了结论,众人更是沮丧得很。

        吕方看到众人都这般模样,知道再商量下去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下令手下加紧防备,自己准备去王茂章营里一趟,将这等大事通报与他,毕竟这对淮南诸军来说都是大事。

        众人离开时,陈允却落在后面,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对吕方说:“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请将军为我解惑,不知可否?”

        吕方看他神情,知道陈允有话要与自己说,不愿让旁人听到罢了,反正现在肯定不能攻打西陵了,也不缺这点时间,便点了点头说:“也好,反正这里也就你我二人,先生有什么疑问便直接说吧。”

        陈允也不客气,找了个垫子坐下,示意吕方在对面坐下,吕方一直不习惯古人那种跪坐,便干脆一【创建和谐家园】坐下,盘膝坐下。陈允看了一笑道:“我观将军气度恢弘,仿佛高祖、魏武,却不知当年为何起兵呢?”

        吕方听了脸上微微一红,他过去时也算读过《史记》、《资治通鉴》,知道这汉高祖刘邦和魏武帝曹操都有个习惯,仪容不整,不尊礼法,陈允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说自己这么做不和规矩,只得坐直了些,答道:“我出身低微,实在不习惯那般跪坐,陈先生便饶了我吧,至于当年起兵,不过是因为四周乱兵丛生,盗匪成群,如不束兵成伍,无以自存罢了。”

        陈允点了点头,道:“不错,将军出身淮泗之间,乃四战之地,如不自强,则无以自保,但如今将军麾下数千,位至五品,若一心事上,杨王气度恢弘,善于养士,虽不敢说位至仪比、开府,执掌一州之地,娇妻美妾,还是没问题的。可我看将军平日作为,格局广大,并非刺史之流可以局限。”

        吕方听了一愣,暗想自己心怀异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一时间搞不清楚陈允的意思,说不出话来。

        陈允也不在乎吕方不说话,自顾说了下去:“如今乱世,如无吞噬他道则无以自强,宣武朱温至镇时,随从不过百人,夷门外皆是敌军,秦宗权、朱瑄、朱瑾等人皆强于己,然其志气不堕,不过五年,强敌皆以夷灭。将军见微知著,识天下大势如观掌纹,可天下事如此繁杂,又岂是可以尽算出来的,诸葛孔明长于谋划,亦有街亭之失,有些时候只有拼死一搏,方能败中求胜,将军此时处境比起宣武朱温那时胜过百倍,彼能为者,将军亦能为之。”

        吕方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笑道:“在下本为杨王手下将佐,自然一心事主,朱温乃是朝廷大臣,位至郡王,尊荣无比,陈先生却拿在下与他相比,莫不是喝醉了吧?”

        陈允两眼紧盯着吕方,神色严肃得很:“那朱温虽然官职远胜于将军,可在我眼里与将军与他并无差别,神器本无主,有德有能者居之,如今天下已有鼎移之势,那些朝廷授予的名器又有何用。若将军安心于杨王手下一将佐,在下就请求去,陈允虽然无能,但为天子之臣尚可,若为一臣子之臣,那还不如归隐山林罢了。”

        吕方听了陈允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感到自己太过精细了,自跟随杨行密以来,每次与敌交战,都是以有意算无备,一旦局势不利,自己就慌张起来了,天下间岂有次次都是打别人闷棍的道理,纵然顾全武全军到来,最多兵对兵,将对将厮杀一番罢了,上天让自己穿越而来,定然要做一番大事业来的,自己怎能未战先怯了。想到这里,吕方对陈允笑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今日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足为第三人道也。”

        陈允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一双金鱼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两人正要起身出账,却听到账外有人禀告,说王茂章将军派人来请,说有紧急军情,要与将军商议。这话倒把吕方吓了一跳,自己这情报是高奉天的亲信送来,莫非王茂章也知道了,那倒麻烦了。

        一行人又惊又疑,赶往王茂章的大营。待进得帐来,却只见满营中都是喜色,王茂章平日里那张铁锅脸也少有露出了笑容,这倒把吕方这一行人弄糊涂了,莫非王茂章这么勇猛,能够一口气干趴下对岸的守军还有顾全武的得胜之师。

        看到吕方来了,王茂章仿佛根本忘了早上被人抢白的不快,对身边的儿子王启年说:“快些拿个胡床来让吕将军坐下,吕将军不喜欢跪坐。”

        吕方听了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看到王启年送来胡床,口中一面谦让着,一边细心打量着帐后,看看有没有刀斧手,等着掷杯为号,出来把自己砍成肉酱,直到确定一切正常,又看了看身后的王佛儿和陈允二人,才敢放心坐下。

        吕方【创建和谐家园】刚挨上胡床,王茂章便笑道:“列位,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三日前,杨王统领淮南军于皇天荡大破镇海军,如今已经包围苏州,成及小儿已为瓮中之鳖,早晚为杨王所擒。”

        吕方看到王茂章满脸都是期待的笑意,心里清楚,这帐中除了自己以外都是他的手下,这话就是说给自己一人听的,潜台词就是:“如今你也不要犹豫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赶快过河打钱缪的死狗吧。”吕方心里暗自叫苦,如果自己不知道顾全武已经攻破越州的消息,估计会欢欣鼓舞的跳出来,拿出那个铺设陆桥,陆上行舟的计划来,可惜已经晚了。

        于是吕方在众目睽睽下苦笑着站起来,答道:“末将有一个消息要禀报前营都统王使君,据末将在越州的细作传来的情报,镇海军顾全武已经用反间计斩杀了董真,攻破了越州外城,财货甲杖皆为其所获,董昌如今被包围在内城内,危在旦夕。”

        咣当一声,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王茂章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回座椅上,呆若木鸡,帐中顿时一片死寂,众将都盯着吕方那张满是苦笑的脸上。

        过了半晌,王茂章才沙哑着嗓子问道:“吕将军,你这消息是哪里来的,可是真的,顾全武哪里这么快便攻下越州城的。”

        吕方苦笑道:“列位记得那个向我通报顾全武领兵偷离西陵的了空和尚吗?便是他留在顾全武军中的细作传过来的消息,这等消息也瞒不了多久,再过个三五天想必便会传过来。”

      第095章 团结

        王茂章听了神情沮丧,的确这等消息,顾全武就算【创建和谐家园】息,也瞒不了多久,马上就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何况如果自己是顾全武,只怕还故意将这消息传过来,好减轻在西陵的镇海守军得压力。可方才刚刚接到杨行密大破镇海军,直逼苏州的消息,正想先回去说服安仁义、田覠进攻西陵,一举消灭钱缪,眼下情况突变,心里的那种失败感当真是难以名状,只觉得太阳穴上一阵阵刺痛,禁不住双手拇指在上面【创建和谐家园】起来。

        吕方此时看到这般情况,如果按以往的习惯,自然是“千言万语,不如一默”,不过昨天陈允的话对他触动很大,毕竟现在大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顾全武要是打过来,只靠自己手下那千把人时决计抵挡不住的,如果这时候还和王茂章勾心斗角,那就是一起完蛋,这里离丹阳少说也有几百里路,自己的船队已经全部派走了,就算再怎么厉害,靠两条腿也没法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通过这河流纵横的几百里敌军地盘,跑回丹阳去。

        想到这里,吕方咳嗽了一声,起身说道:“董真已死,董昌也困守内城之中,看来完蛋也就是早晚间的事情了,我们也应该早做准备,末将以为,还是赶快派信使通知宣润行营都统安使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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