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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节度》-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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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隐气呼呼的坐下,混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这时,帐外一名军使冲进来跪下禀报道:“浙东军牙旗又向前移动了,我军已被逼在河边,情势万分紧急。”

        帐中众将早已万分焦急,只是不敢出声劝谏。顾全武猛然将手中棋子往地上一掷:“全军出营,与敌决一死战。”

        董昌军准备撤退的同时,镇海军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半个多时辰的激烈战斗让几乎每一个人都耗尽了最后一分力量,战死和受伤的人数已经有了四成,如果不是背后就是运河,无处可逃,只能拼命死战,也早就垮掉了。就算如此,如果不是顾君恩的巧妙调度和当先陷阵,也无法坚持到现在。

      第036章 石城山(四)

        那队甲骑就如同救火队员一般,不断出现在阵线的每一处危险的地方,把突入己方阵线的董昌军冲散,砍倒,赶出去。顾君恩的脑袋里也早就没有了保存手中这队勇士的心思,只是下意识的策马挥槊,射箭。这时突然,中央战线的董昌军突然换上了一队生力军,陡增的压力立刻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中央战线的镇海军纷纷退开督战的军官,向后逃去,成群的董昌军立刻涌入了这个缺口。后面数十丈远处的浙东军牙旗下,骆团狂喜的挥舞了一下胳膊:“终于结束了。”随即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重新控制了情绪,不过他左右的亲兵军官也都陷入狂喜,没有注意到骆团的失态,这群顽固的敌人拼死的抵抗,有多少战友和袍泽丧了命呀,现在胜利的天平终于向自己一方倾斜了,接下来的就是追亡逐北,砍杀逃走的敌人而已。

        骆团满意的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他已经在酝酿怎样应对回营后汤臼对自己的褒奖了,是应该矜持点还是应该表现的感激涕零点呢?还是感激涕零点比较好,汤臼并不是个胸怀很宽广的人,矜持很容易让他怀恨在心。不过汤臼是越王的近侍出身,在军中威望并不高,这次自己冒死出击为他取得了一场胜利,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让汤臼在越王面前证明自己能够控制军队呢?他几乎已经看见刺史、团练使、观察使这一条光芒闪闪的宝座练成的康庄大道就在自己面前。正当此时,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了过来,骆团一看,一名骑士冲进了正在往那个缺口涌入的董昌军的洪流中,后面跟随着二十余名骑马的甲士,想来便是先前冲入己方阵中直扑牙旗的那群铁甲骑士的残余了。这是一群怎样的人们呀,身上的盔甲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满是不知是谁的血迹污垢,到处都是破损的地方,手中的矛槊早已折断,刀剑上也满是缺口,如同锯齿一般。腰间箭囊已经矢尽,胯下的战马如同刚从水中爬出来似得,马鬃湿淋淋的粘成一缕缕的,只有马背上的甲士战意更酣,二十余骑便能打退刚换上来的那数百生力军,浙东军的士卒们感觉面对的仿佛不是血肉之躯的敌人,而是乡间故老传说的山精鬼怪,披上了盔甲来到了战场上,战后不止一名参与过这场战斗的士卒失魂落魄的说那些最后向缺口发起决死冲击的镇海军铁甲骑士的眼睛是红颜色的,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

        “狗杀才。”皮鞭雨点的般的落在了刚换上去的第六团队正头上:“五百名养精蓄锐士卒竟然冲不破那二十多骑疲卒,你没看见他们的马都挪不动步子了。”骆团几乎要气疯了,那二十多名甲骑仿佛横亘在他那条同往顶点的康庄大道上,“啪!”骆团一记皮鞭抽落了那队正的头盔:“你记住,如果你不能冲开那二十多骑,下一次我手上拿的就不是皮鞭,而是横刀,掉在地上的也不是头盔,而是你的首级,冲过去,我的行军司马位子还空着呢,知道该怎么办了吧。”骆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硬又冷。

        那队正也被打发了性子,大声答道:“某这就回身死战,要么战死要么破敌,反正肩上这颗脑袋也不会轮到将军来砍。”起身也不捡那头盔,便光着头向阵线处冲去,骆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突然前面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原来竟是那为首的骑士马匹苦战一个多时辰,背上的骑士身披重甲,早已累倒了极限,旁边一矛刺来,骑士提缰绳让马躲避,那马儿一步失了前蹄,那骑士从竟马上跌了下来,那一矛扎在马匹的侧面,马匹顿时倒地,将那骑士的右腿压在下面。见到那骑士落到这般情景,顿时双方正在厮杀的数千士卒发出惊呼,只不过董昌军一方的呼声满是欢喜,而镇海军则满是惊讶和愤怒。

        这时,近旁的董昌军士卒几乎立刻都向那骑士冲去,如果砍下那人的首级可以得到多大的赏赐和荣耀呀,镇海军剩余的那些甲骑也向自己的首领冲了过来,进攻者和救援者立刻构成了一个以那【创建和谐家园】骑士为核心的漩涡,只不过这个漩涡里旋转地不是水,而是血、肉、钢铁、勇气还有生命。

        顾君恩竭力的把那匹马的身体托离地面,好让自己的右腿从下面抽出来,可那马匹太重了,他也太累了,没有能把腿抽出来,那名刺杀马匹的董昌军已经拔出了长矛,狞笑着扑了过来。顾君恩明智的放弃了拔出右腿的努力,拣起了那把横刀,对付最近的敌人。长矛是猛地朝自己的左胸刺了过来,迅捷而有力,“可惜太用力了,”顾君恩巧妙地侧了一下身子,长矛从肋下滑过,锋利的矛刃恰好划过先前的一处盔甲破口,鲜血立刻渗了出来,顾君恩忍住剧痛,左手夹住矛杆一带,右手的横刀一刺,刀锋立刻没入对手的小腹,那名浙东军士卒发出痛苦的【创建和谐家园】和咒骂,倒在了地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致他死命的横刀,如此有力,以至于顾君恩手中的横刀也被带脱了手,这时后面的两名董昌军士卒冲了上来,手无寸铁的顾君恩坐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一阵锐风猛的划过,紧接着听到一阵惨叫声和人体和地面的接触声,顾君恩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匹战马挡在自己和浙东军之间,方才向自己杀过来的那两人已经横尸地上。“快把腿抽出去,这马好重呀。”旁边一人正在用力搬动压在自己右腿上的马匹,正是安物檀,顾君恩赶紧抽出腿来,还有些疼痛,不过应该只是扭伤,并不严重。安物檀一把将顾君恩搀上自己的战马,横槊站在马前面对围上来的董昌军。顾君恩拔出马上的备用横刀,笑道:“某方才入阵相救,须臾便得阿檀回报,福善有征,何相报之速呀!”

        安物檀挥动长槊,逼退近前的一名敌军,大声吼道:“背后乃是长河,急切无处可渡,何不返身与小顾郎君并肩持矛,死中求活。”安物檀声如闷雷,滚滚方圆数十丈皆听的清楚,先前溃逃的镇海军士卒背后是河,也无处可逃,见顾君恩如此豪勇,为所激励,纷纷持兵拥了上来,这时,一个眼尖的猛然喊道:“主营出兵了,终于出兵了。”声音喊道后来竟已带哭音。顿时镇海军全军欢呼,众人仿佛双臂有多了十倍力气。顾君恩赶紧往己方营寨方向看去,远处隐隐约约看到一条黑线正在移动。“终于出兵了。”顾君恩看了看身后那还剩下的十余骑甲士个个精疲力竭,甲胄不全的样子,平日里以庄重自持的他竟留下两行男儿泪来。

        浙东军阵中牙旗下,骆团失望地看着第六团的士卒一次又一次的被击退,面对的镇海军的确已经十分脆弱了,仿佛下一次进攻就能把他们击垮,可是到了最后被击退的都是董昌军。“敌无求生之心而有死斗之意,虽拥百万之众矣不可轻也。”骆团正犹豫着是把自己的亲兵投入赌一把还是就这样撤退,猛然身后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镇海军大军出来了,将军退兵吧。”骆团转身一看,果然远处镇海军来时的方向出现了一条黑线,正在自己的方向慢慢移动。“还有六七里路,要马上撤退,据营垒而守。”骆团的脑里迅速做出了决断。

        但是整个战场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镇海军一方背水一战的求生之心在看到己方大军的出现后,已经变成了拼死进攻的取胜心了。而相对的浙东军在屡次猛攻不下,士气不断受挫之后,猛然在自己身后看到敌方大军出援,士气更是一落千丈,此消彼长之下,攻守之势已然逆转。骆团除了那两百多牙兵之外再无预备队了,一时竟被对面那不到两千伤疲交加的残卒打得步步后退,如果下令撤军只怕立刻就是争先逃命,自相践踏的下场,那时只怕骆团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着逃回大营。

        “既然瓶子打开了,就把里面的酒喝完吧,反正不喝完也会坏掉。”骆团一咬牙便下了决心,转身对身后的小校下令:“你快回营禀报汤都统,河边镇海贼军已经悉数就擒,吾军正扫除余烬。然敌大营倾巢出援,全军将士余勇可贾,还请汤使君出营为某后援,看某今日破敌。”

        “悉数就擒?扫除余烬?”那小校斜眼看了看不远处那激烈的厮杀,镇海军士卒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耳边,疑惑地看了看骆团的脸色,只见主将的仿佛一名孤注一掷的赌徒一般,神情凶狠而又绝望,猛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明白了骆团的意思。磕了个头答道:“在下领命,定然请得汤都统领军出营。”

      第037章 石城山(五)

        骆团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从腰间解下腰刀:“明白就好,这柄刀便赏给你了,此战打完后再赏给你二十贯钱,快去吧。”

        那小校连声谢恩,跪下又磕了两个头方才离开,往浙东军大营去了。

        大营中。汤臼高居上首,两厢将领争做一团,其中一人上前劝谏:“都统切不可领兵出营,那骆团若是按他说的那般已经扫灭敌军,此时定然已经回营,吾军大营与石城上小城呈掎角之势,又何必出营与镇海军冒险死战呢?定然是战况不利,那骆团谎报军情拖大军孤注一掷。”

        旁边一人也出声反对出营,另外一边有数人支持出营支持骆团。帐内顿时吵成一团,相持不下,汤臼也是犹疑不决,这时,身旁一名谋士弯下身子,附耳对汤臼说:“都统还是全军出营得好,您想想,如果那骆团欺骗我等,定是到了局势危急无法回营的时候,敌军援兵一到,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那时就算您保住了这个营寨,扼守住了这个要道,可在越王那里你还是打了败仗,董小将军如果在越王那里进上几句谗言,那时,不但失了兵权,只怕性命都难保。还不如领全军出营死战,赌一把,打胜了就可以盖过先前的败绩,打败了也不过是先前一般下场,都统意下如何。”

        那谋士一席话说完,将利害说的分明,汤臼立刻便下了决心,如果守在营里就算守住了这萧绍运河上的要道,以现在董昌嗜杀成性的作风,只要有人在他耳边嘀咕几句自己无能,导致兵败,丧师数千,就算不掉脑袋只怕也得被调回越州贬到底,还不如出营赌一把,反正赌输了还可以投降钱缪。至于董昌是否会听信谗言,自己当年就没少看在董昌耳边嘀咕别人的勾当,对于董昌现在的秉性和作为,汤臼本人是非常有发言权的。

        “全军出营,与镇海军决一死战。”主将起身下了命令,下面的将领们无论是否赞成全部躬身称诺,下去指挥军队了。

        顾全武站在一座小土丘上,一队队镇海军士兵从两侧慢慢走过,向前开进。不断有军使赶来或离去,传递着消息,指挥着万余大军向前开进。这时,一名副将快步走到顾全武身后,附耳低声说道:“浙东军大营大门洞开,汤臼悉营出战,将军果然神算。”

        顾全武两道浓眉几乎竖立起来,成了个八字形,大笑道:“汤臼果然庸才,奈圣天子保佑,钱使君鸿福齐天,此战我镇海军必胜。”顾全武兴奋的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对那副将下令:“你马上派人统治五里外的许再思,让他带领武勇都六千兵马上出发,赶到后直扑山头石城,今日某要一战扫平到越州路上的所有障碍。”

        骆团派出信使回营求援后,便绝了撤兵的念头,他把手头的亲兵队派到第一线,连自己都跳上战马领了十余个亲卫向镇海军扑去,他用行动向全军说明了他的决定,既然无法在敌军大军到来前退回营寨,那么就在对方援军到来前打垮这个顽强的对手。援军的到来反而让这种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战斗变的越发血腥和残酷起来。镇海军的那些剩下士卒的人数在飞快的减少,超过一个时辰的力量悬殊的战斗已经让他们中的许多人精疲力竭,经常有人猛然力竭倒地,不等对手砍杀便猝死。先前他们还可以凭巧妙地调度和绝望和对手对抗甚至在部分时候压倒对手,但是当面前的董昌军也陷入了没有退路的境况时,面前的敌人也变的如果不说更加的凶狠,至少也是同样的凶狠,人数的差距就开始起作用了。被三面包围,一面是河的镇海军正在缓慢的,但不可抗拒的向崩溃发展,越来越多的士兵扔下武器,不顾军官的阻止,向背后的运河跑去,几乎没有一个这样做的士卒能够成功逃生,即使他们没有被背后杀红了眼的敌军砍下首级,奋战了一个时辰的他们到了刺骨的河水里很快便手脚抽筋,纷纷沉入水中淹死。但是必死的结局已经不能阻止整个军队组织的崩溃了,士兵们不是在逃生,他们只是像受惊的老鼠一般,被极度的疲劳和恐惧所击倒,被自己的本能控制着往唯一没有敌人的方向跑而已。

        顾君恩一把拦住身旁正在砍杀逃窜士卒的安物檀,摇头叹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些弟兄们已经干的够好了,若有人能够逃出命去便由得他们去吧,何必造孽呢?按我的预料他们能够顶到今天三分之二的时间就很不错了,与其有力气杀他们,还不如省下点力气,等会儿董昌军围过来的时候,多捞几个垫背的。”

        安物檀放下手中长槊,苦笑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们奚人本就以病死床上为耻,战死疆场为荣,今日能与小郎君这般勇士同死,也没什么憾事了。”

        石城山上,浙东军副将胡云看着山下镇海军如同一片黑云一般铺满了原野,向浙东军方向涌过来,对身旁亲兵下令道:“命令全军,披甲授兵,准备出击。”

        小城中将士们纷纷听命,正在此时,突然一名眼尖的牙兵指着远处惊呼:“胡将军,那边黑乎乎的一大片是什么?应该是树林吧?”

        顿时城头哗然,胡云当先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取过,他已经40多岁了,眼睛已经有点昏花了,但是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还是准确的判断出那片黑影并不是树林,而是镇海军的伏兵,而且人数还不少,至少有五千人。在浙东军已经倾巢而出的现在,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胡云非常清楚。

        “将军,先撤吧,这山后有条小路直往越州,留下汤臼来垫背,若不是那厮不按董少将军的命令行事,被敌军引出营外,又怎会招致此败。”说话的那人乃是胡云的亲侄儿胡真,是胡云的亲卫队长,方才帐中军议之时,他就侍立在胡云的身后,对汤臼不听叔父劝告执意出击早就不满了,此时石城山上皆是胡云的部曲,便无所顾忌地说出心里话来。

        “放肆,汝不过一介小卒,居然敢妄论主帅,扰乱军心,来人呀,拖下去斩首!”胡云一声怒喝,身后的胡真立刻被两名牙兵按倒在地,那胡真拼死挣扎,口中大喊:“叔父,侄儿这可是全为了你着想呀,那汤臼乃是卑劣小人,此次若是让他活着回去,定然要把战败的责任推在叔父身上,只有让他死在这里叔父才有生机呀。”

        胡云听了胡真的呼喊,挥手示意放开胡真,胡真一被放开手脚,立刻膝行几步爬到叔父脚下,也不起身,保住胡云的小腿哭喊道:“方才帅帐军议之时,反对出营迎战最力的便是叔父,叔父又是浙东军宿将,在营中威望本来就极高。一旦败回越州,越王怪罪之时,那汤臼定然将罪责推卸在叔父身上,一来推卸责任,逃避惩罚:二来也少掉一个可能取代他位置的潜在对手。不,只怕那汤臼根本不会让叔父活着回到越州,不给您辩驳的机会,只怕这断后之职便是留给你的。赶快撤退回到越州将一切原委报与小董将军才是唯一的求生之道呀!侄儿绝无临阵怯懦之意呀!”说到最后,胡真已是不停叩首,坚硬的石头地面上很快便是血迹斑斑。四周侍立的亲兵满脸都是不忍之色。

        “唉!”胡云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苦涩。随手将胡真扶起:“去见小董将军,告诉他某见镇海军有伏兵,便不发一矢弃了全营将士独自逃生,还告汤臼的黑状,且不说他信不信得过,就算他信得过,某也没这么厚的脸皮说出这种话来。”

        胡真脸上满是血迹,想要继续劝说叔父逃走,可又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云随手拍拍侄儿的肩膀,解下腰间的佩刀放在胡真手上:“这柄刀乃是越王所赐,锋利无比,某多次仗此破敌,以后也用不上了,送给你做个念想吧,等会你带了这柄刀便从那小路走吧,也不要回越州了,免得白白被人害了性命。”

        胡真接过佩刀,听叔父的话里隐隐有诀别之意,跪下磕了个头说:“叔父也与我同走吧,您孜然一身,并无家属拖累,也不用当着劳什子将军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吾自从当年从军入了杭州八都,便在越王麾下,迄今已有十年有余,如此之恩,只能一死报之。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会便带些将士走吧,回到家乡过日子吧,千万不要再回越州城了,胡家上下便托你照顾了,越王倒行逆施,迟早必亡,只可惜了小董将军。”说到最后,胡云神色神色惨然,言语中尽是托付后事的模样。

      第038章 石城山(六)

        胡真已是泪流满面,还想说些什么,胡云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方才眼中那些温情已经消逝干净,声音满是铿锵金鼓之声:“一军之中,独子有父母赡养者离开;兄弟皆在军中者,弟走兄留;父子皆在军中者,父留子去。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刻,只有存了必死之心,方能求取那一线生机。”

        小城中那千五将士顿时传过一阵无声的脉动,然后便默默的服从了命令,不时传来地位的哭泣和叮嘱声,离开的人们纷纷解下身上的甲胄留给留下的,留下的人们也托付离去者一句句私密话语,有的还解下心爱之物让其带给家乡的亲人。一切都在快速和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不过半晌功夫,胡真便穿着便装站在五百余名士卒们面前,含泪向胡云磕了几个头,便从山后的小路离去了。

        胡云背对着那条小路,待胡真离开后,便立刻派人通知都统汤臼,然后编整士卒,准备下山决一死战。

        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骆团终于赶在援军赶到之前,完全击垮了河边的那部分镇海军,剩下的还有七八百精疲力竭的残卒也都扔下武器盔甲,往运河冲去,虽然水流并不快,但刺骨的河水还是把他们吞没了,运河下游的河面上漂浮着大片的尸体,以至于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当地百姓都不爱吃这条运河里生长的鱼。

        就在骆团刚尽力把自己残缺不全的军队整理成行列,镇海军的前锋就凶猛的扑了上来,残酷的战斗便在这同一片土地上又一次展开了,只不过位于力量的天平两边的两军掉了个个,这次位于优势一方的是镇海军。

        靠着运河边的浙东军左翼被压得步步后退,但还能保持着一条连续完整的战线,毕竟镇海军没法从河面上飞过去绕过对手的侧翼,而且河边的地势十分复杂,到处都是软泥潭,沙地,如果攻的太猛脱离了本队,很容易被对手的反冲赶到泥潭甚至运河里去。但是右翼的浙东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顾全武把主力放在了这里,养精蓄锐了半个上午的镇海军正不断地冲击着敌军,把浙东的不对向后赶,一支轻装的镇海军步卒正绕过对方的右翼,即将打击在敌军的后背上,镇海军主帅的意图很明显,前后夹击,然后把对手赶到那泥泞的河滩上,全部消灭。

        骆团的形势已经窘迫到了极点,他亲自带着牙兵呆在己方的右翼,甚至亲领着卫队发起了几次反冲击,激励士气,维持着浙东军的右翼。冲击敌阵的时候,一块飞石砸在他的头上,若不是骆团身为将领,头上的头盔坚固的紧,早就脑浆迸裂了,但是鲜血鲜血还是立刻流了出来,身边的亲兵们赶紧围上来要护着他退回阵中。但骆团被激起了血勇,不但不退还猛冲上前,一连斩杀了几名敌军,右翼的浙东军在他的激励下,将镇海军赶退了数十步,骆团这才退回阵中包扎伤口。但当看到那支绕过右翼的轻装镇海军,他就明白无论他和他的部下有多么的勇敢和顽强,最多半个时辰,浙东军前营地六千人就会全部死在这片河滩上,就跟刚才覆灭的那三千敌军一样,也许还用不了半个时辰,毕竟自己的军队已经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苦战,早已精疲力竭了。骆团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和鲜血早已混成一片,凝结在眉毛和头发上,形成了一块块的,弄得人十分难受,他费力的剥去已经干了的血块,一个奇怪的念头猛然跳入脑海里:“先前那名屡次冲入己阵的镇海军主将,战死的时候是否也是满脸血污呢?”

        正在此时,一支浙东军出现在镇海军左翼背后的石城山上,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千人左右,他们猛地从山上冲下来,打击在了镇海军的背后上,而且后面的都是些老弱士卒和等待命令的预备队,那些浙东军士卒仿佛存心求死一般,按照唐军法度,与敌交战之时并不一拥而上,一般一半击敌,一半在后守备辎重。胜则追击扩大战果,不利则接应前军,而这支浙东军却全军一股脑儿向敌阵深处杀去,顿时打了对方一个冷不防,镇海军士卒以为后面还有大军相继,己方中了对方的伏兵,惊慌的情绪顿时蔓延起来,尤其是这些镇海军士卒,大半经历过前几次攻取石城山,都没成功,竟开始乱哄哄的扔下兵器,鼓噪的向后面逃去。

        “什么,有敌军从石城山上袭击,后军大乱。”顾全武又急又怒。他派亲子统兵诱敌,如今生死不知,虽然便面镇静自若,但内心如同在油锅里一般,恨不得早一刻击破敌军,顾君恩也多一分得救的机会,现在一切都毁了,顾全武懊恼的挥了一下右手,示意身后的亲兵跟随自己向后军行去。

        当顾全武带了援兵赶到后阵的时候,情况已经在转好了,镇海军的士兵们已经逐渐从惊慌中恢复过来,他们发现方才那只凶猛的敌军人数并不多,也没有看到后面的援军,显然是通过某条山间不知名的小路绕过来的孤军,毕竟战争中什么都可能发生。顾全武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的亲兵队投入战斗中,只是将二十余名惊慌失措的逃兵斩首示众,他清楚这时候镇海军需要的不是援军,而是拼死作战的决心,看到没有退路以后,镇海军的士卒们纷纷转身向突袭的敌军扑去,战局逐渐扭转过来了。

        “突袭的孤军主将从山上应该看到了正在向这里运动的那六千勇武都精兵,明知这般下山袭击只不过是自取灭亡,还拼死出击,看来是想拖延时间让主帅逃走。”顾全武很快就猜出了胡云的企图,心情复杂的喟叹了声。“明知必死亦不退,董昌那逆贼麾下良士何其多矣。”

        胡云猛的一个突刺,手中的长矛没入对手的小腹,对面那张年轻的脸庞疼的扭曲起来,胡云赶紧转动手中的矛杆,锋利的矛刃立刻绞碎了对手的内脏,鲜血和内脏的碎片立刻从嘴里涌了出来,生机的光芒从年青人的瞳孔里消失了。胡云麻木的拔出长矛对付下一个冲过的敌军士卒。随着浙【创建和谐家园】袭军的深入,镇海军的抵抗变的有组织起来,他们开始攻击胡云军的两翼,胡云不得不停止了前进的脚步,收缩成一个圆阵来抵抗三面包围过来的镇海军。随着围攻军队的增加,胡云的部下数目在迅速的减少,连他本人也不得不拿起长矛亲自和敌军厮杀。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希望大营的汤臼能够保住剩余的三千兵和辎重,这些有经验的士卒在小董将军的手中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至于他本人,引领一千孤军攻打敌军本阵,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了。

        “什么,汤都统领兵撤退了。”骆团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面前跪着的军使恐惧的匍匐在地上。“不是说汤臼那厮已经决定出兵了,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注意。”骆团一把将地上的军使从地上拖了起来,如同一个绝望的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汤臼的援军是局势危急的他的唯一希望。

        “汤都统本来已经准备出营援救了,可突然山顶小寨胡云将军派来了一个信使,汤都统看了以后脸色大变,便立刻领兵从后营逃走了,连许多辎重都遗弃在营中。”那军使早已吓得脸色苍白,骆团这时候看起来十分可怕,一道伤口从鼻骨一延伸到右腮,将他本来还十分端正的脸庞变的扭曲起来,眼睛射出绝望疯狂的光芒。他一把将那名信使推到在地上,用询问的眼光环视着身边的部将亲兵,可每一个人都在回避着他。

        正在此时,前方战线的镇海军发出一阵欢呼,数千人的呼喊声滚荡在战场上空,如雷鸣一般,声势十分惊人。骆团和手下的军官相顾骇然,正相疑间,却见一人满脸鲜血从阵前冲了回来,口中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骆团得知汤臼领兵弃己而逃,本来就十分恼火,见那人口无遮拦,出言不吉,顿时压抑在胸中的怒火立刻爆发出来,抢过身旁牙兵的长矛便一矛杆抽在来人的膝盖关节处,将那人打地跪在地上。骂道:“什么不好了不好了的,如你不说个清楚,老子非治你个乱军之罪不可。”中国古代军法,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中,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这乱军之罪便是斩刑。来人跪在地上,听到骆团的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口中大喊道:“将军饶命,非是小人言语喧哗,不遵禁训,实是情势紧急,前面镇海军突然多了一支军,皆身着黑衣黑甲,形容彪悍,极为勇武,打得旗号也与其他镇海军不同,弟兄们抵挡不住,校尉派小人前来求援。”

      第039章 投降

        跪在地上那人没说几句话,骆团便明白了,顿时脸色惨白,突然间一切他都明白了,钱缪的王牌军武勇都。那些奇怪的举动都有了原因,为什么汤臼突然改变主意弃营而逃,为什么镇海军派出一支孤军放在河边的死地,让自己歼灭,却没有及时派出援兵。钱缪派出大将顾全武领精锐武勇都离开西陵,潜行到镇海军营中,然后用那三千兵作饵引己方出营,一举野战破敌,这样通往越州的道路就是一片坦途了。而位于山顶小城的正是反对出营迎战的副将胡云,那里地势高,视野辽阔,看到了顾全武置于后方的奇兵武勇都,便立刻派信使通知了汤臼,现在他们两人一定带着完好无损的部下逃往越州城,留下自己这个傻瓜在这死地断后,到了越王面前,他们又会把兵败的责任推在力主出营迎战的自己身上,反正已经死在这里的自己是没有办法出声辩护的。

        想到还留在越州城中的妻子家小,骆团就感到心丧欲死,什么刺史、团练使、观察使,自己自负聪明,到了最后连那个老东西胡云也斗不过,一家老小也保不住了,想到这里便一阵昏晕,倒了下去。身旁的亲兵看道骆团突然这般模样,赶紧围过来扶住他,猛掐人中,连声呼喊。过了半晌,骆团才醒了过来,看着眼前亲兵们一张张焦急的脸庞,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便流了下来。

        看到主将这时候突然流泪,众人顿时慌了,他们大半都是骆团的家乡子弟,现在虽然战况不利,但只要主将还在,大家便觉得主心骨还在,可见骆团这般模样,只觉得天塌下来一般。

        “该怎么办?”就在这几息功夫,骆团的脑中权衡利弊,仿佛过了几年一般。“罢了,事已至此,为了这些手足兄弟,也只能如此了。”骆团下定了决心,起身对身边亲兵下令道:“命令收缩后退,对对面镇海军喊话,某等要降,一同讨伐董昌篡号逆贼。”

        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寂静,被骆团的决定惊得呆住了。这时一名部将猛然拔出腰刀向骆团冲过来,口中大喊:“被主逆贼,乱吾军心。”刚冲出几步,便被四周骆团亲兵围住,乱刀砍死。骆团行若无事:“汤都统已经领军撤了,不会再有人来支援我们了,方才那些黑衣黑甲敌军,便是钱缪麾下恩养的孙儒残卒,武勇都。愿意降的,卷起右手袖子,不愿意的,某也不勉强,便弃了兵刃快走吧。”

        众人静了半晌,便纷纷卷起袖子,只有六七人丢下兵刃离去了,骆团也不阻拦,领兵到了阵前,众亲兵齐声大喊,对面的镇海军听到声音,也渐渐停止了厮杀,过了半晌,一名镇海军将领出列喊道:“尔等既然愿降,便弃了兵刃让开道路便是。”

        骆团出阵大声喊道:“某便是此军主将骆团,如果现在要求放下兵刃,只怕手下士卒畏惧,反而生乱,不如吾军先退到大营中,那时再放下兵刃,待顾将军处置如何?”

        那名镇海军将领听了,跑回到阵中,过了半晌才出来答复道:“也好,便按照骆将军所说的办吧。”

        浙东军便开始收缩队形,一队队沿着运河边的官道向大营开去,骆团自己却上马单身向镇海军大营行去,那镇海军将领笑道:“骆将军胆子倒不小,单身入敌军阵中,连护卫亲兵也不带一个。”

        骆团惨然笑道:“败军之将,也不指望苟全性命了,某投降也不过是为了身边子弟有个好下场,若顾将军将怒气发在鄙人身上,也算多救了几个子弟,某这条性命也算没有白费。”

        那镇海军将领本来对骆团还颇为鄙视,说话间颇有调笑之意,可听了骆团这一席话,脸上顿时满是敬仰之意,拱手为礼道:“骆将军果然好气魄,好胆量,倒是在下许全瞧得小了,方才言语轻慢,望骆将军见谅。”说话间便放慢了胯下马匹脚步,落在骆团身后半个马身。

        两人正行间,镇海军阵后传来一阵喊杀声,骆团奇怪的向那个方向看去,他实在不知道有哪支军队还在和镇海军厮杀。许全在旁奇道:“骆将军莫非不知道那支浙东军吗?方才从山上小路突袭过来,大概有千余人吧,十分凶猛,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让他们得手了。”

        “山上小路?难道胡云没有引兵撤退,只是遣人送信给了汤臼,他明明看到了后面的武勇都伏兵,为何还做这必死之事。”骆团心中顿时一阵混乱,宛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样样都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隐隐跳动着,骆团将其压了下去。许全在旁笑道:“顾全武将军便在那边督战,我们过去吧,说着便拨马往那边行去。”

        骆团心中虽然不愿,但也只好往那个方向行去。随着离战场越来越近,厮杀声也越来越清楚,他骑在马上如坐针毡一般,极为难受,这短短一段路,骆团希望永远走不完才好。

        “罪将骆团抗拒王师,冥顽不化,还请顾将军宽恕。”骆团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骆将军既然弃暗投明便好,也免得徒然伤了士卒性命。”顾全武答道,跪在下首的骆团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为什么,他在顾全武的话语中总感到一丝非人的气息,让人心悸。

        骆团正要谢恩起身,却听见顾全武接着说:“那边还有数百浙东残卒还在拼死顽抗,本将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浙东军昔日也是袍泽兄弟,不欲多杀,骆将军还请过去劝说一番,只要投降,某绝不伤将士性命,不愿从军者遣散回家便是。”

        骆团的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打了一个雷,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刚刚投降的自己是在不愿意去面对那些还在死战的袍泽们。他只听见一个声音答道:“末将遵命。”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一般。

        围攻的镇海军接到命令,后退了十余丈,好让骆团上前劝降,被围攻的胡云军人数已经锐减到不到百人,他们结成一个密集的小圆阵,占据了一个约高出地面两三丈的小土丘,在激烈的喘息着,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地猛攻。

        骆团机械的走出队列:“某是浙东军石城镇将骆团,汝曹主将是谁,还请出来答话。”声音苦涩,仿佛刚吞了一大把苦盐一般。

        小丘上那些浙东军士卒顿时一阵耸动,纷纷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这时一个声音从阵中传出来:“说话的是骆将军吗?汝有何事要说的。”从浙东军中走出一名男子,满身血污,已经看不出衣甲颜色式样,两眼紧闭,双手前伸,显然双目已盲,旁边两人搀扶着,正是山顶小城守将,浙东军副将胡云。

        骆团听声音颇为熟悉,看到本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胡云,吃惊道:“你怎的还在这里,难道未曾与汤都统一同撤离,你的眼睛怎的瞎了。”

        “某在山上小城看到敌军伏兵,遣使通知汤都统之后便领兵下山突袭,至于眼睛,方才脑后挨了一棍便看不见了,战场上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汤都统和后营士卒可曾撤离。”

        “汤都统已经领了后营将士离开了,胡兄还请放心。”骆团松了口气,对方的眼睛看不见,不用面对胡云的目光,让他觉得舒服了不少。

        “好,好,好歹保住了后营那数千将士,辎重也保住了吧?”胡云连喊了几声好,猛然醒悟过来问道:“咦?骆将军你为何在镇海军那边?”

        骆团恨不得立刻自己立刻死在阵前,土丘上那百余浙东军残卒的那种鄙视的眼光仿佛一把把横刀在身上切割着,身后的那些镇海军虽然他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他们怎么看自己。地上的每一具尸体,胡云那双瞎了的眼睛,对面士卒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仿佛都在无声地喊着:“你这个懦夫,叛贼。”骆团张开了几次嘴,可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胡云你不也随汤臼那厮一起逃走,丢下我心安理得的投降,偏生还要领兵死战。”骆团心里仿佛有一只野兽在撕咬着,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恨过一个人,不是因为胡云伤害了自己,而是胡云让他的行为显得如此【创建和谐家园】。

        “你降了镇海军钱缪了吗?”场中静默了半晌,胡云问道。

        “不错,某没有错,董昌篡号罪大恶极。这是弃暗投明。”骆团高声喊道,声音一下子压倒了胡云,他仿佛要说服自己似的,“胡云你还是不要执迷不悟了,抗拒王师没有好下场,赶快弃甲投降还有一条生路,不要白白害了将士们性命。”

        小丘中立刻一阵耸动,许多浙东军士卒顿时破口大骂。骆团身后的镇海军士卒也纷纷低声叱骂,方才还在拼死厮杀的双方很奇异的都在骂着同一个人,身后阵中许再思满脸都是鄙视之色,骂道:“这骆团当真是卑鄙小人,纵然董昌是篡号奸贼,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上行那不可言之事,为臣者自当死谏,岂有当面劝进然后倒戈相向的,这等【创建和谐家园】谰言也能出口,董昌手下竟是这等【创建和谐家园】之徒,焉能不败。”

      第040章 内斗

        身旁的顾全武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可惜这盲眼将佐,面对强敌,明知必败,仍然死战不降,当真纯臣呀,只可惜这等良士却跟了董昌这等逆贼。”

        顾全武身旁的诸将纷纷点头,看着骆团的眼光越发不屑。

        胡云双手下按,示意己方将士停止叱骂,上前两步回答:“骆团你这话可就错了,若为了手下将士性命降敌也就罢了。可若说越王篡号倒行逆施,所以才降,那为何先前越王倒行逆施自称越帝之时,你却不但不劝谏,反而上表劝进,此等反复无常,真小人哉?”

        胡云话音刚落,小丘上就爆发出一阵哄笑,骆团脸上顿时涨红,额头上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一时说不出话来。胡云接着说:“某食越王之禄已有十年,今日有死而已,至于麾下将士。”他转过身去面朝那百余人:“若有愿降者,某绝不挽留,汝辈死战多时,早已尽了本分,还是各自回家得好。”

        小丘上静了下来,众人皆都无语,对面与他们厮杀多时的镇海军士卒也屏住了呼吸。猛然一人笑道:“蒙将军恩情,某弟弟已经回乡,家中父老已有人照料,也不需要人回去分割田产,还是让在下与将军同死吧。”紧接着这个声音,小丘上众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兄长子弟已经离去,愿意留下同死,结果只有三十余人离去,丘上还有四五十人。

        骆团策马回到顾全武面前,脸色难看之极,下马禀告道:“末将无能,未能招降敌将,还请顾帅责罚。”

        顾全武正要答话,旁边一人飞快赶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顾全武脸色大变,竟不顾骆团便策马离去,留下骆团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旁边的许再思笑道“既然他们冥顽不化,某已将骆将军部曲招来,想必对付这点残余,骆将军是手到擒来吧。”

        骆团脸色如水,看不出喜怒,抱拳道“谨遵钧命。”便转身离去,依稀听见后面有人说:“与此人为伍,当真是我辈武人之耻。”旁边一片附和之声。

        骆团走到自己亲兵队面前,下令道:“斩杀前面胡云那厮。”看到下面亲兵们一阵犹疑,补充道:“那些就是我等的投名状,如不下手,只怕立刻就会变成地上尸首。”一股寒气立刻掠过了队伍里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要紧了牙关,随着骆团向那小丘包围过去。

        如果从战场旁的石城山上看下去,这是一幅很奇怪的图画,数千身着黑衣黑甲的军队围成了圈子,中间有区区50余名黄衣敌军,另外两百多也着黄衣的军队却和先前那只自相残杀起来,外围的数千黑衣军却既不动手,也不为任何一边助威,当真诡异得很。

        随着骆团的亲兵的逼近,小丘上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白露朝夕生,秋风凄长夜。忆郎须寒服,乘月捣白素。涂涩无人行,冒寒往相觅。若不信侬时,但看雪上迹。”

        这首歌名叫《子夜四时歌》,各就四时景致,抒写情思,乃是吴越极为盛行的民歌,场中数千人,几乎人人会唱。此时丘上如此歌声,满是决别之时眷恋之意,围观的数千镇海军士卒不禁纷纷随着低和起来,一时间数千人和声低唱,场中满是歌声,此歌本来往往是七夕之时,爱人相会,情思绵绵的景象,可偏偏场中白刃相向,杀气腾腾,诡异得很,骆团那些亲兵听着家乡民歌,向昨日袍泽杀去,许多人眼中不禁满是泪水。

        镇海军帅帐内,榻上躺着一人,呼吸微弱,脸色惨白如同死人一般。顾全武站在榻旁脸色苍白,神情惨淡,手足不住颤抖,哪里还有方才战阵上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模样。罗隐正坐在榻旁,为榻上那人搭脉,过了半晌,方才站起,低声对顾全武说:“小郎君身上伤虽然不少,但肺腑要害并未受损,只是脱了力才昏迷不醒,当真是好运道,不要惊扰他,等下开些温养的药物服用,好生静养些时日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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