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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乱起
徐方正要开口为其求情,脚上却被人踢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二弟徐恒,手中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在此时,范尼僧说道:“既然周老爷重病在床,不能成行,范某身为丹阳留守,还是亲自上门探访一下好,不过身为晚辈,空手上门也不成礼数,来人,请这位周兄下去,好好款待。”堂下两名军士立刻将那周姓子弟拖了下去。堂上余人噤若寒蝉,范尼僧待那人拖了下去:“谋逆乃是十恶不赦之罪,赦免如此大罪非某一介留守的权限,徐老爷有功于国,替你们讨情,也不过能宽限几日,如今那贼首朱挺之和陆翔还未授首,周家、余家两家家主没有前来自首,你们只有戴罪立功方能有一条生路。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你们吧。”说到这里,范尼僧随手击掌,堂后走出一队士卒,手中横刀寒光四射,映得堂上诸人遍体生寒。
堂上诸人见此赶紧表示,立刻收集部曲荫户,讨伐贼党,绝不使一人逃走。正说话间,堂下一名士卒托了一个木盘上来,放在范尼僧面前,范尼僧随手撤去木盘上的蒙布,原来竟是方才那周家来人的首级,满脸都是惊骇欲绝的神色,只听见范尼僧捻须笑道:“这才好,有了这个礼物才好意思上周家拜访周老爷呀。”堂上诸人不禁一阵倒吸冷气的,范尼僧起身喝道:“尔曹立刻修书回家,每家速速将十名孩童送来以为人质,嫡子必须在内,另外将丁壮出兵讨伐周、余两家,后天这个时候,我要见到他们全家的首级。”堂上诸人早已胆寒,只恨不得立刻逃下堂去,此时听到范尼僧的话,如蒙大赦,立刻齐声称是,称是声夹杂着范尼僧志满得意的笑声,徐方听的极不舒服,他暗想:“那日我投信出首,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堂上诸人纷纷下堂,徐方正要招呼二弟一同离去,只听见身后范尼僧笑着说:“徐老爷且慢走,某还有点事情想与你商量。”正在离去的诸人纷纷投以羡慕的眼光,徐方站住,只见范尼僧满脸笑容,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杀伐果断,谈笑间便决定近千口人性命的武夫,不知不觉便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范尼僧的距离。
范尼僧起身走到徐方兄弟面前,深深地做了一个揖。肃容说:“吕将军统大兵南下,县中空虚,若非徐老爷深明大义,传信立功,范某及上下数百口只怕难逃生路,在下在这里先谢过了。这陆家田宅还算丰美,便做为酬功之资,还请老爷收下。至于官爵,范某不过是一个留守,无权定夺,待将军返还后,范某一定要向将军表明徐公功绩。”说到这里,范尼僧顿了一下,对徐方身后的二弟徐恒也施了一礼节:“此次收到书信后,徐大和徐夫人忠心可嘉,行事机敏,吕夫人赞不绝口。拿下陆贼家宅徐恒兄弟当居首功,果敢武勇,果然不愧为徐公之弟,徐兄弟不知可愿在莫邪都中屈就。”
徐恒听到范尼僧当面夸赞他,高兴的嘴都咧到半边脸上了,口中只知道连说“不敢,不敢。”徐姓在丹阳不过是一外来小姓,这次下对了赌注不但吞并了陆家田宅,还能够进入莫邪都担任军官。如今乱世,挽得强弓,骑得劣马才是好汉子,如今淮南大大小小的刺史、防御使、团练使、观察使十年前也不过是些队正小兵而已,谁知道徐家老二没有光宗耀祖的那天呢?徐恒正作着美梦,范尼僧对二人拱了拱手,笑道:“某还有点俗务,两位这些天也辛苦了,请下去休息吧,徐二爷请将丁壮准备好,朱、陆二贼子狡黠多力,一日未擒,我辈一日就不可松懈。”说罢便退下堂去。留下徐恒猛拍胸脯发誓定要枕戈备战,必不放一人漏网。
范尼僧下堂后走到后面客房,对门口的卫兵说如无紧要事情便不要打搅他,入得屋来,提起笔来想要写信与吕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笔。这几天来自从他接到徐家出首后,他分兵出击,杀人盈千,把丹阳县的豪门大户几乎一扫而空,县中小儿闻范尼僧之名而止夜啼。可他毕竟从小在佛寺长大,佛家业报之说早已深入骨髓,这些天来忙的没时间想这些也还罢了,今天静下来脑子里就满是那房屋焚烧、尸首遍地的情景,耳中仿佛听见人们临死前的哀号和诅咒声,一想起小时读过的佛经里描述的诸般轮回之苦,便如同身受,只觉得浑身颤抖,手中笔把持不住,落在几案上。只得双手合十,口中默念《波若波罗密心经》,好一会儿方才镇定下来。范尼僧正要捡起笔,开始写信。却听见门口砰的一声,抬头一看却是一人满脸惶急地撞了进来。扑倒在地。还没等范尼僧呵斥声出口,那人大喊道:“不好了,朱挺之那乱贼乘矿区空虚,夜袭了矿区,千余刑徒竟依附了他,正往刘繇城去了。”
那人喊完话,去没听到答复,半晌整个客房都寂静无声,觉得奇怪正要抬头看看,猛然听到哐啷一响,赶紧缩了脖子,一看笔墨纸砚摔了一地,紧接着一把横刀贴着脸庞落了下来,斩在地上,吓了个半死,抬头一看范尼僧满脸铁青,那套枣木几案上一片狼藉,还缺了一个角,牙缝里面蹦出一句话:“朱挺之!”
如今丹阳守军对范尼僧早无昔日的轻视,这些天的铁腕冷血早已让这些厮杀汉又敬又畏。见他这般神情,那信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口中颤声说:“某是矿场旁边村的三老,便赶来送信,同村的崔五前往刘繇城去了,如何行事还请范留守定夺。”
范尼僧此刻早已把先前对因果报应的畏惧抛到脑后去了,一开始的惊诧过去后他便立刻分析起情况的变化来:“朱挺之直扑刘繇城肯定是为了夺取军器粮秣,矿场里没有多少存粮,如果四处掠夺,逃出丹阳,只怕那些刑徒就会立刻四散逃走,只有有了刘繇城这个目标,他才能暂时维持住手中的队伍。如今之计应该首先【创建和谐家园】息,消灭那余、周两家,控制住手中这些家主,然后再消灭朱挺之,否则朱挺之及其手下有必死之心,一旦相持不下,这些豪右见情况有变一旦反戈相向,就大事去矣。可是夫人在刘繇城中,若是夫人有失就算灭了朱挺之也无用了。”范尼僧权衡犹豫了半晌,方才下了决心先灭余周两家,刘繇城颇为险固,朱挺之没有攻城器械,又要分兵掠夺粮食,两天内难以攻下城池。想到这里,他唤卫兵将刘满福招来,那刘满福本是蔡兵中数一数二的骑将,整个莫邪都中也不过有20余匹战马,这次南下吕方看大半是水战,干脆便将那些马匹全留在丹阳,好生饲养,看开春能不能多几匹小马。这次平乱范尼僧交与刘满福,可惜攻伐陆家时也没用上,看来现在用得上了。正思度间,刘满福便从外面进来,满身的酒气,脚下有些虚晃,显见刚刚从席上扯过来的,范尼僧见他那般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将那信使的话复述了一遍,刘满福立刻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七分。范尼僧立刻下令他带骑兵出发,衔贼军尾,袭击对方的打粮劫掠分队,务必使其不得横行,待大军回援,刘满福心知事情紧急,赶紧领命离去不提。待屋中人纷纷领命离去,范尼僧拣起笔墨纸砚,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吕方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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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夜,虽然不如北方那么寒风刺骨,但在屋外也是十分难熬。村外一群群妇孺老人躲在村外附近的树丛土堆等避风的地方,蜷缩成一团,期待寒夜早点过去,悲愤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村内,不时还传来妇女的悲啼。昨天下午,突然一群匪徒冲进村来,立刻就将青壮年裹挟进去,剩下留下百余人将村内粮食收掠一空,还将所有铁器收集起来打制武器,村中剩余的妇孺老小都被赶出村外空出房屋用于休息。有几个眼尖的认出里面大半是原先善德寺中的僧侣,此时哪有昔日那宝相庄严的模样,满脸都是杀气,听说自从新来的县官将他们贬为刑徒在矿场服苦役,怎的逃了出来,想到这里,村民们便不敢往下想了,这乱世当真是人不如狗呀。
村中最好的房子是一套两进的宅院,里屋里灯火通明,朱挺之坐在上首,满脸铁青色,正怒喝道:“我早就说过到了这村中收集够了粮秣和铁器,便好好休息,明日赶快攻打刘繇城。为何有人淫辱妇人,还有那么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下面散坐着二十来个汉子,大半脸上满是酒气,对朱挺之的怒喝置若罔闻,只是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着小话,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脸汉子,身上裹了件女衣,笑着答道:“朱老爷莫怒,弟兄们在矿场被关久了,憋得慌,一下子见了这么多女人,忍不住也是难免,再说明天就要拼着性命去攻城,管的太严了只怕有人哗变了。再说若是明日攻城不下,弟兄们也得有点财物逃走,这村子太小没甚油水,明天早上那些弟兄们定然回来,误不了事。”
朱挺之听了也是无奈,他好不容易赶到水寨,率领二十多人夜袭了矿场,领了那千余刑徒来攻打刘繇城,可那毕竟是乌合之众,走了二十余里便说器械粮秣不足,洗了这个村子。自己想军无蓄积必亡,便同意了,没想到那帮刑徒攻下村后便四散劫掠,更有其他人说东西太少,说五里外还有一个王村更为富庶,结伴去抢。自己只有二十余人,那里约束得住,若是撕破了脸,只怕他们立刻把自己绑了送去领赏了,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刘繇城,所有青壮都已经武装了起来,连吕淑娴的那几个善射的粗使丫鬟都披甲持弓,吕淑娴本人身披软甲,手持荆条正指挥百姓连夜准备滚水油脂,石弹滚木,并在登上平台的通道上布置竹签,拒马。吕家本就是淮上土豪,早年艰险时,男儿出征,女子守家也是常有之事,这几年来虽未亲自上阵厮杀,但也绝非未识干戈的寻常妇人,范尼僧领兵出城平贼时,便将这根本之地留于吕淑娴把守。正在此时,一名信使从远处赶来,被守城士卒带上来后,下跪后便将一封书信呈上。吕淑娴见封印无错,正是留守范尼僧的书信,打开就着灯火细看。旁边举着灯火的心腹丫鬟插口问道:“可是范留守统兵回城了?”
吕淑娴摇了摇头,对那信使问道:“范留守发信时可有什么其他举动?”
那信使磕了个头答道:“范信使已派刘队正领骑兵前来,自己先去攻打周、余两家反贼。”
旁边那丫鬟听了,嗔道:“那范和尚好大胆子,居然弃夫人不顾,只派那点骑兵回来,若是夫人有了闪失,他担当得起吗?”
信使听到那丫鬟的话,张口结舌,要解释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听见吕淑娴一荆条已经抽在那丫鬟膝盖处,喝道:“贼婢何敢多嘴,不想要命了吗?”便见那丫鬟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立刻两名吕家家丁从后面拖了下去,一路便是那丫鬟的哭喊求饶声,正惊诧间,便见吕淑娴示意让他起来:“夫君出兵之时,将县内外事务托付范留守,妾身唯居城中听命而已。如今壮士在外死战讨贼,这贱婢乃敢在此鼓舌,妾身一定严加处罚。壮士回去后,对范留守说:只管全力击贼,无虑城中安危,妾身虽非平阳公主那般女中豪杰,但也是武家之女,据守此城三日还是做得到的。你去吧。”话尚未说完,下面便呈上那丫鬟的首级,原来吕家历经战乱,竟是以军法治家。
信使心中暗赞吕将军夫人果然是巾帼英雄,非寻常妇人,磕了两个头,起身离去了。
待信使离去后,吕淑娴指着手中书信大声对众人说:“范校尉来信说,诸家乱贼皆已被击破,斩俘无算,已遣轻骑回援,大军随后便到,令尔等坚守勿出,待大军回援时内外夹击,一举灭贼!”众人听罢大喜,动作更快了,待到天明时,一切已经准备停当。
江南的冬晨来得远比北方早,天刚蒙蒙亮,朱挺之就醒了,他自从灭门之祸后,就处于一种病态亢奋的状态,几乎只要一合上眼睛,就看见父母、兄弟、妻子、还有可爱的孩子们向自己哭喊、指责自己为什么还不为他们复仇,每天最多打一个时辰的盹,昨天他实在顶不住了,体温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村中一个懂点医术的老人说如果自己不睡一觉,只怕很快就会支撑不住。想到明日就要攻城复仇,他才倒下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宿,走出门外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先前那个精力充沛的那个朱挺之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然后他就开始叫醒那二十来个刘奉留下的老兵,开始一间一间屋子的叫醒睡得跟死猪一般的矿徒,然后踢着他们的【创建和谐家园】到村前的空气集中,足足一个时辰以后,这股从矿区逃出的矿徒们才向刘繇城行去。一路上路过每个村子,都要朱挺之都要派出一队亲兵进村去将那些昨天去抢掠的人赶出来,待到了刘繇城下,已经有了八百余人,其余的想必四散劫掠去了。
刘繇城本是东汉末年扬州刺史刘繇所筑,东汉董卓乱政后,汉天子在关西长安,南北隔绝,不得不沿长江一线分陈汉室疏宗为州牧,先是刘焉为益州牧,然后是刘表为荆州牧。至是又以刘瑶为扬州牧,刘瑶东莱名土,他受命出牧扬州,本有代表汉廷制衡袁术之意。当时扬州治所寿春在袁术手中,刘瑶避袁术而渡江东来,吴景、孙贲乘孙策意,迎刘瑶置曲阿,刘瑶遂得以曲阿为扬州治所而在江东立足。后来孙策攻打庐江太守吴郡陆康,陆氏宗族死伤近百人,震动江东。于是刘瑶迫逐吴景、孙贲至于江北历阳,独揽丹阳全郡及吴郡北境,并屯兵筑城于此以防袁术、孙策南侵。此处乃是长江重要渡口,如今城池早已平毁,只留下三丈高的土台,从高空看下去,呈一个哑铃型,东南和西北两端宽,中间窄。周长八里有余,吕方根本无力全部修复,只是在土台的东南角建了一个小城,扼守住登台的道路,并且将平台周边的土坡铲陡,并且将土坡上的树木草从清理干净,然后在土台边缘修了道四尺高的土堤,上面建了圈木栅栏便了事。那小城周围不过一里,墙高三丈,修的十分坚固,吕方将军械库,财帛,粮仓都修筑在此,军营便建在土台上,准备以之为根本,将来北取广陵,南下杭州。
朱挺之统军到了城下,已是正午时分,手下纷纷喊着腹饥,乱哄哄的取出干粮分食。唯一的上台通道早已插满了竹签,还有拒马枪拦住,守军分明已经有了准备,但那小城却静默无声,仿佛一座死城一般,朱挺之手下本属乌合逐利之徒,若是劫掠手无寸铁的村庄,倒是个个争先,如今见那刘繇城壁垒高厚,守备严密,便先怯了三分。朱挺之见他们踯躅不前,暗自冷笑,他早想好了主意,吩咐身边副将带百人去河边残余的小树林去砍伐树木,制作梯子和木排。便随意对身旁一人问道:“智空大和尚,你这两天一共得了多少财喜。”
那乱民本无行伍之分,不过按照同姓或者同村的关系聚集成群,围在朱挺之身边都是些小头目,那汉子原先是善德寺的僧兵,法号智空,吕方善德寺之变时便被贬为矿徒,满脸怒气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拿来什么财喜,不过得了一匹葛布,连作两身冬衣都不够,刚刚收了粮食,没有一点油水,也不知道这些杀才怎的这般穷法。”旁边的其他人也纷纷抱怨所得太少。
第025章 乱平
朱挺之笑道:“油水都被吕方那狗官捞走了,哪里还等得到你来刮,都存在这刘繇城中,昔日善德寺中的积蓄也都在这里,若是打下这里,莫说两件冬衣,便是娶个浑家也尽够了。”头目们顿时哗然,后面的人听不清楚也纷纷问前面相熟的,朱挺之故意顿了顿,不再说下去,乱民们纷纷鼓噪起来,方才那个僧兵头目倒是个有见识的,挥手让众人静下来,问道:“事情没你说的这般容易吧,那些‘蔡贼’可不是好相与的,还有这土台高墙,弟兄们手上也不过有些竹枪,柴刀,要用多少人命来填呀。”
“正是因为弟兄们手上没有什么兵甲才要攻下此城,此时他们大兵在外,城内空虚,只要夺取了这根本之地,那些在外的敌军就会不战自溃,否则我们手上既无兵甲又无粮草,靠四处劫掠村落能又能挺多久,只要范尼僧那狗官制服了那帮豪右,然后悬以厚赏,只怕吾辈的首级不过半个月便会被手下砍下领赏,那时你我必定后悔今日为何不放手一搏。”朱挺之放低了声音,众头目越听越是脸色苍白,他们手下不过是逃出矿场后为了劫掠而临时组合而成,对部下并没有什么控制力,只要形势一变,范尼僧许诺免罪,只怕立刻就有人砍了自己的脑袋作为投名状。那智空猛拍了一下大腿,骂道:“罢了,昔日庞勋起事也不过四百人,不也闯出了偌大事业,今日便赌一把了。”众头目见无路可退,纷纷下定了决心,攻打刘繇城,众人决定先遣十来人试探一下,然后再一举猛攻落城。计划待定便分划人手,那智空自告奋勇去清除竹签、拒马,便带了二十多人向城门行去。
智空这二十多人基本都是昔日善德寺中的僧兵,颇精于丹阳本地的刀牌功夫,昨天在村中就收集了二十余面藤牌,纷纷互相用藤牌掩护住身体,向那道旁靠去,待到了竹签面前,便有四五人俯下身去拔掉竹签,其余的人高举藤牌防备城头用【创建和谐家园】射击。这些僧兵配合颇为默契,很快便扫清了约三分之一长的道路。突然,“嗖”的一声,一人肩上便中了一箭,痛的大声惨叫。紧接着城头连声弦响,转瞬间城下便有两三人中箭,藤牌手赶紧靠拢,将众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听见藤牌上咄咄作响,可听声音并不密,突然,一名盾牌手兴奋地喊道:“他娘的,城头射箭的是个女的。”智空听了从藤牌缝隙向城头一看,果然不错弓箭手中不少都是女流,不禁精神大振,看来朱家大爷说的不错,守城兵力果然薄弱得很,连女流都上城弯弓了。转身对僧兵们喊道:“弟兄们加把劲,清干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鼓作气打开城,这里的弟兄们娘们都最先挑。”盾牌手们听了力气凭空多了三分,连那个肩上中箭的也骂道:“小娘们还挺带劲的,等佛爷等下上去好好疼你。”顿时引起一阵淫笑。众僧兵清理得更快了,射在盾牌上的箭矢也渐渐少了,想必是女人力弱,后来逐渐拉不开强弓了,连那几个受了箭伤的人也不肯下去,攒足了力气要立个“先登之功”。眼看就到了城门口,有一道约一人高羊马墙,里面还有一副拒马枪,后面便是城门,众人一涌而入,砍断绳索,便要将拒马枪拆开,好推到一边去。便听到城头一阵翻动锅瓮的声音,随着便是一阵滚烫的沸油浇了下来,被浇到的人顿时皮焦肉烂,满地乱滚,其余的人赶紧弃了藤牌向外逃去,可那羊马墙出口颇为狭窄,顿时挤作一团,谁也出不去。正在这当儿,城头扔了两只火把下来,然后便是几束干枯的柴草,火光一下子便冲了起来,城外的众人的视线被羊马墙遮掩住了,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听见非人的哀号声震天的响。一个满身火焰的人影从羊马墙的门处冲了出来,满地乱滚,想要把身上的火扑灭,这时城头射来一箭,正中背心,扑到在地便不动了,显见的是不活了。
看到这般景象,列阵在城前准备攻城的乱民们一阵耸动,纷纷交头接耳不安的嘀咕起来,朱挺之眼见军心有些乱了,正要上前说些什么激励一下。猛听见后队一阵混乱,有人大声喊着:“敌袭,是骑兵!”
朱挺之顿时一惊,他心中暗藏的一个隐忧终于出现了,正当他进攻刘繇城的时候,敌军回援两面夹击。难道那范尼僧早已平定了丹阳全境,故意让自己把所有敌人带到刘繇城附近的空旷地带一网打尽,更有可能自己的密谋一开始就在范尼僧的掌握之中,一开始自己就不过是吕方手中牵线的皮影而已。双亲、兄弟、妻子、孩子们都不过是自己野心的牺牲品。朱挺之的心从来没有像这样痛过,从来没有像这样恨自己、恨吕方。这不可能,他摇了摇头,吕方不可能算的那么远,这些骑兵不过是先赶来拖自己后腿的疑兵而已,如果自己猜错了,就战死在这里吧,这样也可以和族人们在阴间团聚了。朱挺之竟感到一阵轻松,快步走到后队,只见先前被派去砍伐木材的那队人正在向这边逃过来,后面二十多名骑兵正分为两队缀在侧后面,不时有人上前杀死落在后面或者向两翼逃散的敌人,这些骑兵就如同草原上的牧民赶着羊群一般把那些败军向朱挺之的本阵赶过来。
“这些骑兵想要赶着这些败兵冲开我们的军阵,然后再攻击失去了组织的士卒,一定不能让这些败军冲进来。”朱挺之立刻就判断出了敌军的意图,他立刻一脚将声音喊得最大的那人踢到在地,恶狠狠地骂道:“你这贱奴,还不快闭上鸟嘴,拣起竹枪站直了,你要大伙儿都陪你死吗?”
那人挨了一脚竟吓呆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起身拣起竹枪老老实实站直了,其他人赶紧闭住了嘴,朱挺之穿行在行列中,不时的用手中的刀背敲击着前面人的后背,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站直了,等下不管什么人跑到你的面前,都给我用手中的家伙捅他妈的,敌人骑兵想要赶着那些孬种来冲乱我们的阵型,他们又不是具装甲骑,冲不开我们的方阵的,可不要作蠢事,要是跑的话,大家都得死,你们两条腿的绝对没有他们四条腿的跑的快。”那帮小头目也清醒了过来,纷纷拳打脚踢的把手下踢进队列里,终于在败兵冲进队形前将全军排成了密集的方阵。
谢宝三终于逃到了本队前。“总算捡了一条命。”他庆幸的回头看了一下,最近的骑兵离自己还有二十来丈远,中间还隔着十来个自己的弟兄们,一个倒霉蛋刚被从背后一箭射倒在地。“不求能跑得过追兵,只要跑的过自己的同伴就行了。还好在林子里警醒的很,不然就算跑的再快也没有用武之地了。”猛然胸前一阵剧痛,谢宝三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只看见一根竹枪从自己的胸前穿了进去,枪柄紧握在一名自己的同伴手上。“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自己人呀。”谢宝三的脑海里闪念出这样一句话,猛然竹枪被拔了出去,滚烫的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涌了出来,他也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倒了下去,在临死的弥留之际,他耳边仿佛听到这样的喊话声:“败兵往方阵两侧退,冲撞军阵者格杀勿论!”
刘满福失望的勒住了马,打了个唿哨让骑兵停止了追击。败兵们在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后,便纷纷从方阵的两侧向后撤去,敌军的阵型保持完好,光靠这二十多名骑兵想要冲垮眼前的这五六百人是不太可能的,虽然他们大部分人手中的武器不过是一根竹枪,但毕竟有五六百人呀。过了一会儿,骑兵们集中在了刘满福的身边,他正准备离开战场,反正只要拖到范留守领军回援便够了,没必要白白冒险。突然听见一通鼓声,刘繇城的城门打开了,一队约有五十人的步兵披甲持槊沿着通道开了下来,后面还有着一大群持弓背矢的男女,与刘满福的骑兵形成了两面夹攻之势。
第026章 大仇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朱挺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自己的部下虽然人数还占优势,但既无弓矢又无骑兵,士气也已经到了最低点,只怕对方步兵一次冲击便能将己方击溃,面对骑兵的追击只怕逃都逃不掉,“也好,可以见到孩儿和爱妻了,就看看自己在临死前可以多杀几人为他们报仇吧。”到了此时,朱挺之反而镇定了下来,对身边那几名原先刘奉的老兵手下说:“说来倒是某拖累了你们,今日便一起死在这里吧,你们的情谊只能来世再报了。”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为首一人笑道:“只怕今日还不是朱大爷的死期。”朱挺之听了一愣,猛觉得脑后挨了一下,便晕了过去,那为首的对其余几人拱拱手说:“几位弟兄等下一旦混战起来便将朱大爷给护送出去,刘大哥和我们的仇便落在你们的身上了,求死易,报仇难,某没什么本事,这能做些简单的事情,留下断后求死之事还是留给某吧。”说到这里,拣起朱挺之掉在地上的横刀,双手各持一刀,舞成一团白光,向追来的敌军冲杀了过去。眼见得被如林般的长枪围在里面,虽然拼死冲突,但很快便被人群所淹没了。
那几人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也不多言,静静的施了一礼,便扶了朱挺之向后阵去了。为首那汉子,走到旗手面前,接过大旗,走到阵前大声喊道:“不知汝曹在矿场挖石头挖够了没有,反正老子是一天那种日子也过不下去的,向前冲破敌阵便是江边沼泽,歧路小港极多,敌军无法追赶,有意者随某来。”言罢,舞了两下大旗,当先向敌阵冲去。
乾宁三年元月,丹阳镇将吕方南下,县中豪贼纷起,守将范尼僧出兵讨之,五日之内悉平,斩获无数,贼首朱挺之伤重遁走,后为丹阳村民所持,送至范尼僧处,斩之。
刘繇城城下之战已经过去三天了,那片战场上早已被收拾干净,不过走近了还依稀可以闻到血腥气,据当天观战的百姓说,那天贼寇冒着箭雨直冲守军本阵,吕将军夫人亲自在阵后击鼓激励士气,端的是女中豪杰。贼寇一连被击退三次,都散而复聚,十分顽强,直到最后刘满福校尉以骑兵从贼寇背后冲阵斩杀贼帅,方才溃散,随后以骑兵追杀逃散,尸体绵延五六里,投降的人被绳子串成串,足有两三百人,全部都被吊死在县城城门旁。自此一战后,丹阳县内再无与莫邪都相抗的势力。进出县城的百姓都用一种恐怖的目光看远处依稀可见的城楼,城门上悬挂的一排首级宣示着反叛者的下场,那刘繇城中就驻扎着做到这一切的人。城头贴着的布告说要料理田亩,分置户籍。除了徐家以外,其他县中所有豪宗大族每家最多只许有五家荫户,其余一律必须释分。每户拥有的田地不许超过十顷,有余田者要么买与官府,要么分家。如有将田地抛荒未种超过两年者,一律没收,家中丁多田少之人,可以向官府购买官田,无无力购买者可以分二十年分期还款。围观的农民疑惑地听着布告旁的几名各乡三老的讲述,听起来不像是真的,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可以先拿别人的田地,然后再用这田里的出产来还田价,这样还有谁愿意租别人的田种了。不过那些三老都是认识的人,虽然凶狠的很,不过还不爱说谎。看来没跟着那些豪右起来作乱还是对的。
丹阳,陆庄,一片死寂,自从被刘满福袭破后,这庄子被作为报酬赏给了徐家,但是根据吕方一直的政策,要在丹阳县内建立一个以自耕农为主体的团体,然后用这个团体作为自己军队的兵员,所以原先陆庄的庄客并不包括在内,他们被迁徙出去重新分与土地,陆庄现在其实空无一人,最华丽坚固的陆宅也只剩下残垣断壁,夜风吹过只听到呜呜的声音,在几缕清冷的月光下几如鬼蜮。王三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腿肚子抽抽了起来,他本是隔壁王村的破落户,平日里就靠杀驴屠牛,贩运私盐这些违禁的事过活,可自从庄中来了退伍老兵担任三老后,王三的苦日子便来了,这些三老整日里便在村中督促耕作,农闲时便集中男丁习武,这些犯禁的事在他们眼皮底下做不得了。虽然王三被分了十亩口分田地,若是小心侍候庄稼,填饱肚皮是没有问题的,但他闲散惯了,哪里受的了这般管束。前些日子县中土豪作乱,那些三老都集中回刘繇城守卫,还没回到村中。王三听说隔壁村的陆庄被洗了,村民都被迁徙走了,今夜便偷偷过来,陆家一贯为江东望族,看能不能找些遗留的财物。王三翻过了七八家民家,也只找到了半匹布,几袋来不及搬走的谷子,搬到自己带来的鸡公车上,看了看这点收获觉得很不满意,想要去陆宅打探一番,又想起陆家数十口被烧死在那宅院中,顿觉的遍体生寒,若要离去又不甘心。正犹豫间,传来一阵哭声,依稀是从陆宅那边传过来的。王三吓得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到地上,莫非真是冤魂显灵,正哆嗦着向求祖宗神灵保佑,哭声却越来越大了,不像虚无飘渺的鬼哭。王三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子沿着哭声寻去,走了半盏茶功夫,只见前面陆家正堂前两个人影跪在地下哭泣,王三躲在一段断墙后,从一处缝隙看去,其中一人身形矮小,应该是个孩童,另一人站起身来,月光正好照在脸上,竟是县里悬赏捉拿的反贼,陆家家主陆翔。王三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他,赶紧蹑足退去,没想到踩到一根枯枝,枯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极为响亮,王三心头暗叫不好,转身正要发足逃走,却见眼前站着一人,长身玉立,身着玄衣,脸若蒙霜,正是陆家家主陆翔。
陆翔两眼红肿,脸上还有泪痕,平日丰神俊朗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到半分,口中吐出的话仿佛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听的让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到这陆庄来作甚,莫非是那范贼的探子。”
那王三平日里就是个靠坑蒙拐骗过活的无赖汉子,这等人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一听陆翔这般问话,心知只要自己回答有半点不对,立刻便有性命之忧。赶紧膝行几步,靠近了陆翔,指着自己的脸笑道:“陆大爷莫非不认得了,某便是那隔壁王村的王三呀,前年在下偷陆庄庄户的驴被抓,本来要拿去送官的,还是陆大爷发了善心,只打了二十鞭子,便放过小的,您看,伤痕还在这里呢。”王三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寒冷脱去了上衣,露出背上还依稀可见的鞭痕与陆翔看。
陆翔凝神想了会儿,有点印象,皱着眉头继续问道:“某想起来了,可你现在在这里监视什么。”陆翔家中突遇大祸,性情大变,只觉得天下人都蓄谋害己,右手已经按上腰间佩剑。
王三抬起头陪笑道:“陆大爷莫说笑了,某这穷汉半夜来这里还能做些什么,不过看看能不能找些遗落的家什,大爷若是不信,来这边看看就知。”说罢起身走到带来的鸡公车旁,指着那些谷帛说:“大爷放心了吧,某再不成器也不会帮着那些北人杀同乡呀!”
陆翔正犹豫着,这是旁边一人说:“这人看着就贼眉鼠眼,我们一放他走,定然便去官府出首领赏,不如立刻杀了。”声音如乳燕初啼,正是过继给陆翔的朱家次子朱允踪。
陆翔听了正犹豫,朱允踪见状上前一步说:“阿父就是太心软了,若是那日堂上不出手救了徐方那恶贼的性命,陆家那百余口如何会死,我父亲又如何会死于非命。”
朱允踪这句话一下子便触到了陆翔的痛处,自从他知道徐家出首导致陆家上下百余口丧命以来,便深恨自己一念之仁救了徐方一命,害了一家老小,听到朱允踪这句话如同触电一般,拔刀砍下,那王三还没弄明白什么事便被一刀砍在脖子上,一命呜呼。陆翔情绪激动,竟被那王三一腔子血喷了一脸,他也不擦拭,横刀对天起誓:“三年之内,陆某定将徐方、范尼僧、吕方三人首级置于此处,若违此誓,天厌之,天厌之。”
第027章 舞姬
乾宁三年二月,江南道浙江(钱塘江)西陵渡口,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统领舟师南下至此柳浦,欲与渡西陵,与董昌相呼应。然镇海军节度使钱缪遣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都知兵马使许再思把守西陵渡口,两军相据于此已经月余。屡次交锋,但胜负相半,安仁义始终无法渡江救援董昌,董昌遣其将汤臼守石城,袁邠守余姚。石城位于山阴县东北三十里,是杭越两州的交通要隘。余姚位于越州城东面,乃是抵御明州的要地,董昌心知己方并非钱缪之敌,只得固守以待杨行密支援。
莫邪都营寨位于浙江边的一块平地上,背靠着一座小山,左侧紧靠着一条汇入浙江的小河,营寨呈长方形,仿佛一块棋盘,吕安的指挥使营帐位于营地中央的一块高地上,吕方营帐前面便是王佛儿指挥的亲兵队的10个帐篷,在亲兵队的两侧便是射生团的营帐。位于指挥使营帐后面一字排开的便是左右厢一共八个百人团的队正队副帐篷。宽度和营地宽度相同,八个队正队副帐篷后面便是10行帐篷,一伙士卒同住一个帐篷。在左右厢八个百人团的后面的便是炮队的帐篷。炮队后面是留作盟军的空地。在指挥使营帐的两侧空地,一侧是作为广场,可以用于士卒操练之用,另外一侧用于堆放辎重给养。营寨由壕沟、墙、栅栏还有4个营门组成,整个营帐仿佛一座市镇一般,防护墙和帐篷之间有100步宽的空地,从而为部队的进出。【创建和谐家园】以及应讨紧急情况提供便利。同时辎重(主要是给养和战利品)也可以堆放在这里。另外,如通敌人袭击,矢石也几乎打不到营帐,不会造成大的伤亡。高地的指挥使营帐内,吕方正仔细的清算着账本,看得出他心情很好,笑着对旁边的陈五和龙十二打趣道:“某家早就说过不用担心将士们的冬赐和出兵费用,这些自有董昌那厮来操心,你们看,这些日子从湖州、杭州这里捞到的可不少吧。”
龙十二和陈五都笑着点头,龙十二笑道:“可惜那杭州城有两道城墙,打不下来,要不然那可是钱缪的根本重地,又有多年和海外通商,宪宗皇上的时候就号称‘户十万,税钱五十万缗’,其蓄积可想而知,若是打下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吕方笑道:“是呀,若是得了杭州、越州二地,以通商之富招募豪杰,休养士卒,进可争雄淮上,退可割据一方。不过就凭润州这万人,也就是趁钱缪主力正在攻打董昌,一旦董昌授首,我辈也就逃命得份了,我们还是尽量在这里都捞些好处是正经。湖州向来富庶,你们出去打粮时若是发现能工巧匠,便全部擒来,送到丹阳去,以作长久之计。”说道最后几句,吕方口气已经郑重起来,帐中两人听了点头称是。
正当此时,帐外一名亲兵来报丹阳有信使求见。那人进的帐来,呈上书信,竟是厚厚一叠,足有七八张纸。吕方看了看落款是范尼僧,打趣道:“范兄弟说他以前是当和尚的,我看他倒是个读书人,否则哪能写这么多,莫不是做了辞赋过来。”
陈五笑了笑答道:“想必县中有紧急事情,范兄弟是个过细的人,可能写的琐碎了些。”
吕方打开书信,随口答道:“某离开时说的很明白,县中之事他尽可先行处置,书信往返足有十余日,若要请示再办便耽搁了。”说完话,吕方一看书信,脸色为之一变,顿时变的郑重起来,两人见吕方这等表情,心知县中出了变故。
陈五与吕方要亲近的多,待吕方看完书信便问道:“范兄弟信中写了什么,县中可出了什么变故。”
吕方脸色如常答道:“诸豪姓乘某出兵县中空虚,密谋作乱。”
帐中两人听了大惊,龙十二满脸涨红:“那可糟了,县中不过有400兵,若弹压不住,广陵那里有了借口,收回这地盘去,吾辈变成了无根之木,赶快还请遣兵回援。”
吕方笑了笑,将手中书信弹了弹,说:“那倒不用,范兄弟得到密报后,当机立断,已将叛党悉数屠灭,此时想必那贼首朱挺之的首级已经发臭了吧。”说到这里,吕方叹道:“范兄弟倒真的是谨小慎微,还在信中向某请罪,说一来镇压反叛时一时分辨不清,杀戮过多,其二又空城出兵,置夫人于危险之地,以致使淑娴亲自击鼓击贼,向某请罪。”吕方沉吟了半晌,取出笔墨纸砚。便开始回复信函,龙十二在旁看到写的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一张白纸可以画最美的图画。”写完后,吕方待纸上墨干后,封好书函,递与信使说:“汝回去将这信交与范留守,若他看不懂,你便对他带口信说:‘你做得很好,不要怕打碎了坛坛罐罐。汤武革命之时,便是那桀纣也不过是【创建和谐家园】,何况几个谋反土豪,若有罪孽,我吕方一身担之。夫人乃女中豪杰,切不可以寻常妇人待之,县中之事小心行事即可,信函往来耗费时间,他当机立断便是。’”正当此时,帐外撞进一个人来,嗓门大的吓人,口中喊着:“安将军晚上请众将饮宴了,听说昨日那新罗姬来从润州来了,定要当场献舞了,早些去占个好位置,也看的清楚些。”说话的却是李锐李勇新,他随吕方南下后,便带领200骑兵临时划入莫邪都编制,驻扎在吕方营地中。王佛儿和吕雄跟在李锐后面走进帐来,陈五与李锐本是旧识,两人在担任商队护卫时同在一军中,看到李锐色授魂与的模样打趣道:“一个新罗婢而已,不过三五十贯而已,汝在润州城中都有田宅,买一个也就是了,想干什么都可以,何必在这里干过眼瘾。”帐中数人都是男人,听出陈五的意思,纷纷会意发出淫笑。
“那可不是一般的新罗婢女,听说不但美貌如同天女一般,听说一手剑舞几可与那玄宗皇帝时的公孙大娘相比,安将军先前花了八百贯钱方才从胡商那里买下的,珍爱非常,连出兵都舍不得,陈五你这厮泥腿子哪里懂得这里的妙处。”李锐的口气颇为鄙夷不屑,满脸都是对于美女的向往和期待。
帐中诸人,王佛儿是农家汉子,龙十二是穷军汉,吕雄是吕家疏宗,算得上是小地主,出身好点,不过八百贯的姬妾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存在,江淮这些年并无大战,物产殷富,谷价颇贱,八百贯钱几有二十余家中等人家的资产,乾宁二年河东李克用下关中击败三帅,送天子还京,当今圣人也不过赏了他三十万贯的军费。听了李锐这般话,连吕方的瘾头也被吊了起来,自己的妻子吕淑娴虽然也算是漂亮,但美女谁也不会嫌多,于是拍板晚上除了吕雄轮到值班守营,其余都去参加饮宴。吕雄虽然满脸都是不爽,但军令如山,也没奈何。
安仁义大营,中军幕府,灯火通明,儿臂般粗细的蜡烛两边足足有两排,怕不有百余根,将足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大帐照的宛如白昼,蜡烛中还掺有香料,整个帐中香气弥漫,如同仙境一般。主将安仁义还未到来,帐下两排众将济济一堂,个个身披甲胄,烛光下闪闪发光,满是杀气,和饮宴的气氛颇有些不相符。众人都交头接耳的闲聊,突然帐后持戟卫士拉长了声音赞礼:“淮南东南行营指挥使,润州节度使安仁义到。”众将赶紧起身行礼迎接,一时间帐内甲胄兵器碰撞声不绝入耳,宛若战场一般。却只见安仁义身着锦袍,头戴金冠,手中拿了一柄玉如意,他本是沙陀人,高鼻深目,皮肤白皙,那里还是一介武夫的模样,竟如一位浊世佳公子一般。安仁义双手下按,笑道:“今日饮宴,只叙情谊,不分长上,在座的都是袍泽兄弟,正是同喜之时,这持戟郎们也先退下去用些酒肉吧。”众将纷纷称诺,于是帐中那些持戟卫士纷纷离开了。
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吕方身后的李锐三口两口便填饱了肚子,然后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的挪动着【创建和谐家园】,口中不断地嘀咕着:“那新罗姬怎的还不出来,莫非今晚不出来了,安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出来挑个胡旋舞也好吧。”其他几个人也有些将信将疑,吕方见李锐声音有些大了,隔壁席的都转头过来了,正要警告他收敛点。此时上首安仁义突然击掌,待帐中安静了下来后,笑道:“诸位都读过杜工部的《剑器行》,‘曤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晴光’,吾辈都是武人,这等剑术何等让人神往,可惜盛世不再,吾辈福薄,难见绝技。某新买了一新罗姬,其剑舞也是一绝,依稀可见开元盛景,某不敢独自观赏,今日与大家共赏,可好。”
第028章 刺客
帐中众将闻言大喜,纷纷称赞安仁义此行宛如推食让衣,有古名将之风,自己得此明主,自当拼死效命。吕方听了却暗自好笑,按说安仁义这般行为也算是唐朝将军的传统了,高适的《燕歌行》里面不是有“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描述眼前这般情景倒是连一个字都不用改,他安仁义拿公款买女人,还带到军营里跳舞给手下将领看,和古名将之风哪有半点的关系,不过好歹安仁义也没吃独食,帐中众将个个又满眼绿光,自己是不会跳出来触颜直谏当忠臣的。
这时安仁义又击掌三下,众人节目就要开始了,赶紧静了下来。门外走进一名女子,想来便是那新罗姬,身着玄色短襦长裙,并无什么纹饰,材料也不过是普通青绢而已,肩上搭了一条白色披帛头发。也只是盘了一个发髻,只用了一枚银钗,打扮的倒是朴素的很。脸上蒙了一层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出来,灵动得很,宛如白水银中养了两丸黑水银一般,身后跟了一个中年汉子,头戴绿帽,怀中抱了一具琵琶,背上背了一柄长剑,想必是给那新罗姬舞剑时用的,进门后便坐在门口的胡床上。
那女子敛衽屈膝福了一福,起身时身形宛如新荷出水一般,吕方心中暗赞,且不说容貌如何,这女子的风姿便不输于前世里那些受过严格形体训练的模特或空姐,看来这剑舞倒是颇有可观。新罗姬起身后,往帐中四周扫了一眼,帐中诸将竟都觉那水银一般的眼珠正在看着自己一般,不自觉都停止了低语,整个帅帐安静的都能够听见四周飞虫扑入烛火时的辟啵声,安静之极。接着那女子对坐在上首的安仁义行礼道:“妾身高秀君献舞于此,还望博得安使君一哂。”声音竟如清脆决断,如同冰雪。安仁义微微颔首,示意可以起舞了。
高秀君回身取了长剑,两脚侧身站立,左手比了个剑诀。右手拔剑出鞘举至齐眉高,整个动作,自右手按在剑柄上时,便保持恒速,不快一分。也不慢一分,直至长剑举至齐眉高处,并无一分停滞,也无一分快慢,双目凝视于剑尖之上,整个人和长剑便似融为一体,一股森然的气息便凝聚其上,帐中众将大部分都有一定功底,毕竟都是在生死场上打过不少次滚的,都明白这是场中剑舞者已经达到了心、眼、手合一,完全控制住自身力量的表现。
旁边龙十二“咦”了一声,颇有惊奇之意,吕方回头低声问“十二郎有什么奇怪的吗?”龙十二低声答道:“那女子竟用的是双手剑,并非寻常长剑若手中是真家伙,至少有五斤重,腕力不小,看来不是花架子,倒是没想到。”原来单手剑变化全凭腕力,若是超过4斤以上就很难使用,那女子手中长剑粗看和单手剑一般,但龙十二家中祖传便授有双手剑术,一眼便看出那女子手中的长剑比寻常的单手剑足足要长上一尺,正是常用的双手剑,至少有5斤有余,那女子却能单手便将这双手剑运用的如此圆通,腕力可想而知。俗话说,千日剑、百日刀,剑术兵器中极难学的一种,难的就是凭借腕力驱使许多其他兵器中不曾有的变化来,是以长上一分,重上一分,虽然与人相交手时便多占上一分便宜,但驱使起来就难上十分,那女子以一介女子之身,使得如此重剑,花费的精力实在可惊可怖。
吕方这种门外汉听了啧啧称奇,没想到竟能在这种场合看到古代的女剑侠了,可惜是自己上级的二奶。这时,旁边的猛然一声弦响,宛如银盆咋破,乐曲倒是熟悉得很,竟是前世听滥了的《十面埋伏》,看着眼前女子起转腾挪,剑光似水,整个人气、神、剑已和为一,变化虽然繁复,但如同名家唱戏一般,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剑意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丝毫不乱,但又毫无间隙可寻,只让觉得只要那女子手腕轻轻一送,便能轻轻易易便能将对手击倒,端得是让人心寒。
吕方正看得入神,突然感到右手上有些湿湿的,回头一看那李锐身体前倾,竟痴痴地盯着那女子,口角流涎,口水滴下来落在吕方的手上。吕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顺手给了李锐一个耳光,骂道:“连脸都没露出来,你就这副模样,要是露出脸来你岂不是扑上去直接按倒了,你没见过女人呀,口水流了我一手的,忒恶心。”说着便将右手在李锐的外袍上擦了擦。
李锐挨了一个耳光,才如梦初醒,笑道:“这女子硬是要得,虽然没看到脸,就看这腰身,安将军这八百贯花的不冤。不过说来奇怪,吕大哥你也是苦出身,现在家里连个妾都没有,怎的见了这等佳人还能如此镇定,你看帐中弟兄们可都看得痴了。”
吕方这才注意到账中诸将都是一脸色迷迷的,就连上首的安仁义也是一副猪哥相。自己手下也就王佛儿这个鲁男子还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禁哀叹起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物质文化生活得匮乏来,一段剑舞什么地方都没露就成这个样子,要是看到前世“天上人间”夜总会的钢管舞,那还不丢盔弃甲,不战而亡了。可总不能说这表演在自己那边不过算是小儿科吧,只得咳嗽两声答道:“人家明明是舞剑,你们倒好,全都在看人了。要仔细看看人家的剑术,学些保命的功夫。”
李锐听了吕方的回答,满脸就是“鬼才信”三个字。正要出言说些什么,帐中大变陡生。
只见那高秀君猛然就地一滚,便到了安仁义的案前,一剑便向咽喉刺去。安仁义本已喝的五六分了,此时突然闪电般一剑刺来,还好他本身武艺精熟,下意识上半身向后一倒,避过了那一刺,那刺客见一剑不中,起身顺势下劈,只取首级。安仁义背刚着地,便条件反射似的就地一滚,恰好躲过接下来的一劈,剑锋贴着他的耳旁斩在地上,火花四溅,安仁义头上的束发金冠立刻被削断,满头乱发。吓得安仁义出了一身冷汗,六七分酒意立刻去了,赶紧一脚踢在身前的几案上,那几案和上面的酒菜向那刺客飞去。
女子本【创建和谐家园】雅洁,见漫天飞来的盘碟酒水,本能的侧身避开。安仁义乘机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才觉得右耳旁【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疼,一摸手上满是鲜血,想来是方才那一劈划到了,不禁大怒,右手向平日放置随身兵刃的地方抓去,竟抓起一枚玉如意,原来这天他特意打扮成儒者一般,平日放置刀剑的地方放置了一枚玉如意把玩。这是,一声弦响,安仁义本能的用那玉如意在胸前一挡,手上一阵巨震,如意把持不住飞了出去,随后感到左肩剧痛,一看竟一支弩矢钉在那里。抬头一看那弹奏乐曲的中年汉子刚放下手中琵琶,定是在琵琶中暗藏弩机,刺杀安仁义未遂。这时帐中诸将才如梦初醒,纷纷拔刀起身扑了上去,安仁义身边的数人立刻将安仁义挡在身后,如同一堵肉墙一般,围得密不透风。
那女刺客见刺杀之事已不可为,转身便向门口退去,吕方旁边一名校尉拔出腰刀扑了上去,拦腰一刀砍去,眼看便将那刺客砍作两截。脑筋转得快的一句“留活口”刚出口,只见那校尉竟一刀斩了个空,随即单手按住自己的咽喉,一头扑倒在地,挣扎几下便不动了。吕安离那刺客不过两丈多远,只看到那女子膝盖都没弯,整个身体便向后平滑了半尺,那校尉的刀锋便贴着刺客的衣襟划过,紧接着对方手腕一弹,掌中长剑便在校尉咽喉上点了一下。整个过程仿佛鬼魅一般,吕方本来还想冲上去,见此情景顿时脊梁上出了一片冷汗,赶紧停住了脚步。这时又冲上了数人,眼见那此刻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长短相交,变化更是莫测,那数人竟连兵刃相交之声都没有,便一个个被那刺客刺死,或中心窝,或中咽喉,竟无一人受了两处伤的。
这时,帐中一片死寂,竟无一人再敢上前与那刺客厮杀,那中年汉子又用琵琶中暗藏的弩机射杀了帐门的两名卫士,又从琵琶中取出两柄短刀,催促着那女子:“阿巴,事已不遂,速速离去。”那女刺客正倒退着向门口走去,猛然一声弦响,如霹雳一般,那中年汉子如同被电击一般飞了出去,眼尖地看到额头中了一箭,直接贯颅而入,眼见得不活了。女刺客见状赶忙向帐外跃去。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箭射去,女刺客一声闷哼,便投入帐外的黑影中,不见了。
安仁义排开人群,满脸铁青,两眼血红,已经怒到了极处。肩上包扎好了的绷带上血迹斑斑,将手中角弓掷在地上,嘶声喝道:“快追!无论何人,抓到者赏钱五百贯,死活不论。”
第029章 巧遇
吕方一行人正在走在回营地路上,众人无语,李锐突然叹道:“乱了整晚,可惜还是没看到那女刺客的真面目,当真可惜的很。”
陈五听了李锐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勇新还真是不知轻重,感情你一路上没说话,就是遗憾这个,你就不怕那女子一剑要了你的小命。”众人听了也是一阵哄笑,李锐满脸通红不服气的抗声道“敢情就我一个人想看哪女子的容貌,还来取笑我。”
众人听了李锐的话笑的更大声了,过了半晌,吕方笑道:“说实话,某家也有些好奇那女子的容貌了,不过现在是看不到了,这般没有月色的晚上,又穿了玄色衣衫,此处又并非熟悉的地方,若那女子是钱缪派来的刺客,定有人接应,倒是不太可能抓得到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龙十二在后面接口道:“那女子的剑术颇为了得,某少时在剑术上也下了一番苦功,不过也未见过这等神妙的剑术,只有一个”刺“字诀,长剑攻敌,短剑护身,如此灵动的手腕,那几个军官便是酒醒了,在这斗室之中相斗,也还是一般下场。像这般兵刃未交便一剑杀人,当真可惊可怖。”
众人回想起当时情景,若自己当时上前与之交手,只怕已是地上的一具尸首,不禁纷纷悚然点头。吕方听了众人的谈话,别的倒没入耳,毕竟那刺客的剑术再如何厉害,战阵之上也抵不过长矛攒刺,矢如雨下,更不要说要是让他爬科技树弄出了火绳枪、前膛炮来,那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不过龙十二说到剑术,倒触动了他前世时看武侠小说的女侠情节,打断问道:“十二郎,你说你家传剑术,怎么没听你说过,那女子的剑术到底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龙十二听了脸色微红,好在夜色里也看不清楚,答道:“将军有所不知,某那家传剑术原曾祖学自一名异人,不过是一人敌的学问,为将者岂可持匹夫之勇,所以也没说。那女子的剑术的妙处便是一个‘刺’字上,须知刀剑无论是砍,割、削、抹等都不如‘刺’及远,有力、快速。何况那女子出剑之时不过手腕一动,绝无征兆,你手脚躯干无论如何也没有她手腕来得快,所以能够一发必中,后发先至,是以连杀数人却连兵刃都为相交。而她短剑便弥补了‘刺’字诀一旦不中无法护身的缺点,所以才这般可怕。”
一行数人都是战场上打过滚的,一听龙十二的话便知其中妙处,思度了半晌,陈五疑惑地问道:“这般说来,这剑术也无甚稀奇,为何某家从未见其他人使出。”
龙十二苦笑道:“这道理是简单,只不过人身上发力都是由躯干再到肩部,再到手肘,最后才到手腕的,她倒像是先由手腕然后再到其他,征兆极小,人腕力最小,这般如何能运使这般长剑,必有其独到的运力方式,其二刺虽然由诸般好处,但攻击面很小,是以步法必然十分敏捷,才能占据好的攻击位置,那女子的步法极为迅捷,进退如神,是以无人使得出这般剑术。”
众人正议论着,前面路旁草丛里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前面的亲兵停住了脚步。“该不是夜行的野猪、麂子什么的,打一只回去也好开开荤。”李锐笑道,随手从背后取出弓箭,最前面的几名亲兵各自散开,持刀挺矛围住了那块地方,后面的人举起火把将前面照的亮堂堂的,吕方、李锐等将领张弓搭矢对准发出声音的草丛。王佛儿随手提起一面盾牌护住身体,另一只手持了一根铁鞭拨开草丛。众人屏住了呼吸,猛然一剑从草丛刺了过来,直指王佛儿的小腹,王佛儿抵挡不及,只得向上跃起,一声闷哼,小腿上已经被割开了一条寸许长的口子。王佛儿在半空中怒喝一声,便一铁鞭击了下来,那铁鞭本就是重兵器,王佛儿臂力又极大,半空中带起的风声夹杂着怒喝竟犹如雷霆一般,震人心魄,顿时将眼前那草丛扫倒一片,只见那草丛里并无什么野兽,却只有一名黑衣女子,黑纱蒙面,目如朗星,正半跪在地上,手中持了一柄断剑,虎口流血,正是方才帐中行刺安仁义的那新罗姬,众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她,顿时一阵惊呼。王佛儿落地后也不顾腿上伤势,便一步跨到女子面前,巨灵般的大掌一把抓了下去。却只见那女子目光决绝,反手已向自己左胸刺去,右手一紧,已被一根套索套住,动弹不得,就在这当口,王佛儿已经反手夺下断剑,将那女子双手扭在背上,捆作一团。
吕方见那女刺客被擒,护卫士卒在四周搜寻了一会也未看到同伙的痕迹,转身笑道:“勇新好俊的身手,便是长在马背上的沙陀人套索也少有这般精熟的。”
李锐满脸迫不及待的样子,答道:“平日里和那些沙陀骑兵混在一起学的,快快看看那刺客长的什么模样,送到安将军那里便有五百贯赏钱呀,好运气来了当真挡都挡不住。”
一行人一阵哄笑,两名护卫将那女刺客押了过来,揭去脸上的黑纱,只见那女子一身黑衣衬托下,更显得雪肤花容,艳丽不可方物。顿时众人笑声停了,过了半晌,李锐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地说:“某以为还是先不要送这刺客到安将军那里去为好,免得盛怒之下便要了性命,连背后指使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陈五、龙十二两人也连连称是,龙十二还嘟嘟囔囔的说那刺客的剑术颇为精妙,想要打听一下学自何人。只有王佛儿一张黑脸仿佛越来越臭,哼哼的不说话。李锐紧盯着吕方的嘴巴,这一行人以吕方为首,生怕吕方贪图赏赐要回头送回大营领赏。吕方心中暗笑,到底年轻人血气方刚,不过这女子倒的确是绝色,不要说手下这几个将领,自己若不是已经有了老婆,又在前世受过那种海量av图片的洗礼,只怕也有点把握不住了。正要开口说先带回营去拷问再说。那女刺客吭声道:“要杀便杀,有什么好问的,某后面无人指使,安仁义作恶多端,江淮间想要他性命的遍地皆是,又何止我一人。”声音如斩冰切雪,决绝之极。
吕方听了笑道:“你一新罗人,安将军就算再怎么作恶多端也没杀到辽东高丽去,能与你有何仇怨,你说你并非他人指使,明显是公然哄骗于某嘛!”
那女刺客到底年龄尚小,哪里经得住吕方这般撩拨,急红了脸反驳:“谁是那新罗婢子,我家沈姓本是堂堂江南望族,安仁义那年血洗常润之间,与某有不共戴天之仇。”
吕方点点头笑道:“原来你并非是钱缪派来的刺客,怪不得那么沉不住气,若是等到夜里你和安将军两人坦陈相对的时候,把握要大得多,看来你也没有什么后援人手了。”说到这里,那女刺客才发现自己中了吕方的圈套,被诳出实情来,只得红着脸庞恶狠狠地骂道:“你这恶贼最是狡猾,竟骗了我。”可惜她本是一文雅女子,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不过是“恶贼”、“小人”几个词而已,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吕方听了也不恼怒,只是嘿嘿奸笑,对身边几人说:“看来并非钱缪派来的刺客,那也不用担心还有后招,便带回营里去,等审问清楚了再说吧。”众人轰然点头称是,于是便将那女刺客捆绑结实,扔在马背上回营了。
待回到营中,吕方正要上榻休息,却见王佛儿站在门口仿佛有什么要说的,只得问:“佛儿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王佛儿嗯了一声,走进帐篷跪下:“某有几句心里话,虽然有些无礼,但全是肺腑之言,还请将军海涵。”
吕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双手扶起王佛儿笑道:“你我虽外托上下之名,其实兄弟一般,有什么话不好说的,何必这般多礼。”可是王佛儿并不起身,瓮声道:“某还是这般说罢,军中岂能没有上下之分。自从某投入将军麾下来,将军招募流民,积蓄粮食,简练士卒,出兵破敌,无不令属下心悦诚服。只是自从去年年初随安将军南下以来,属下有几点不解之处还请将军明示。”吕方不禁头痛起来,他这个亲兵队长王佛儿刚毅武勇,严于律己,得士卒望,可又是个直脾气,平时寡言的很,可一旦心里有不满之处不把他说明白了怎么也过不去。吕方左手按了按太阳穴,挥手示意王佛儿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