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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因晚膳有一份炖肉的关系,火候时间较长,今晚用膳的时间稍迟。等菜肴摆到上房的几案时,太阳早已下山,天色已渐渐黯淡。
不过在朦胧的黄昏,点上一盏青瓷油灯,两个人对坐一起用晚餐,感觉气氛还不错。环境也挺安静,这个季节没有虫子的干扰,淡淡的惬意,就好似秋意的空气、在周围静静地流淌。
只是这间房屋与院子,稍微简陋粗糙了点。院子里连棵树也没有,实在无甚么风景可看,幸得有对面的人儿。
自从曹爽把这座院子送给了秦亮,秦亮已经在这里吃过无数顿饭,以前大多时候是独自用膳。现在他才知道,两个人一起吃饭和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用膳,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有王令君在这里,哪怕吃饭的时候经常并未说话,或是时不时说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但有个人在身边,简单的动作、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感觉就不一样了。
其实两个人吃饭,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谁一起吃。
几案上放了一只装有胡麻香油的陶瓷瓶,秦亮看了一眼,发现放在前面的炖肉碗里挺多油,便觉得用不上胡麻油。他便伸手去挪了一下后面的菜碗,把住碗边缘往怀边一拉,不慎把拇指先抠到了菜碗里。
王令君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泛着青瓷油灯照射的光,但她没有说话,当然也不懂秦亮在想什么、如此疏忽。秦亮吃饭前习惯洗手,便十分干脆地把拇指放到了嘴里,王令君肯定不会在餐桌上有这样失仪的动作,但秦亮有时候做事还是比较随意放松。
这时候的蔬菜,常被做成菜羹糊糊或者菜丸子。秦亮拿筷子夹起了一枚菜丸,颜色看起来就像沉香木似的,便将菜丸径直放进了前面的炖肉油碗里搅了一下,然后才放回后面的蔬菜碗里。
待他尝到后面碗里的菜丸时,果然觉得菜丸捏得很紧实、沾上炖肉汤后油腻而滑,口感相当不错。蘸了前面那碗炖肉汤的油汁、便根本不用放胡麻香油了,家里的妇人们在晚膳上特意准备了胡麻油瓶,简直是多余的摆设。
两人继续用膳,王令君跪坐着、姿态很端庄,餐桌仪表不错。秦亮却随便了很多,他有时候在几案前甚至会盘腿坐着。
这时王令君开口轻声问道:“以前都是董氏服侍夫君起居吗?”
秦亮道:“刚来洛阳时条件不太好,身边没有别的妇人,她就是做些洗衣、煮饭、打扫的事。”
王令君轻轻“嗯”了一声。
秦亮笑道:“完全没有别的事,卿看我们这院子,一目了然,真有点什么事、能瞒住谁?”
王令君抬眼看了他一眼:“我只是问问、又没说有什么事,也好心里有数,明白身边人都是什么情状。”
秦亮道:“与我亲近过的女子,一共就两个,没别人了。”
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说
出卢氏。毕竟曾经与她的旧情,并不是现在的秦亮所为。
王令君温柔地小声提醒道:“如此甚好,夫君还是要慎重一些,没必要去便宜那些不相干的人。况且让她们一沾上,君即便厌倦了也不容易摆脱,徒增烦恼。”
秦亮不禁又笑了一声:“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有卿说得那么夸张?”
这时莫邪端着汤走到上房门口,夫妇二人便暂且停止了交谈私事。
刚才想到了卢氏的事,秦亮一时间又想起了卢氏送的首饰,便是放在隔壁屋的简牍麻袋中的东西。
他忽然想让王令君试一下,但转念一想,令君平时是个端庄保守的人、出门骑个马都要在里衬里固定绫布,可能一时不容易接受。于是他觉得暂且还是算了。而且应该鲜有妇人喜欢那样首饰,卢氏多半也只是为了实用,并非别的原因。
至于今天送信女郎提到的农事,秦亮亦已明白了其中一些大自然的道理。农人种地前、先翻地是为了松土,不然确实不易耕种,仅是物理规律。秦亮说、不是非得耕那块地,女郎言下之意则是先种别处,最后时刻才耕那块地,所以对彼此都好。都是有目的的,只为了避免一些后果。
这时秦亮觉得首饰对王令君确实没用。卢氏想要避免的后果,在王令君这里反而是好事。
秦亮一边吃饭,一边瞧着王令君跪坐的姿态、对首饰进行比对想像,他竟然仍旧吃得下,完全没有什么感觉。有时候对某种意象的感受,确实还是要看人。秦亮已经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妻子、哪怕成婚前只是陌生人,无论她什么地方,他都不嫌弃。
王令君的声音又道:“快到重阳节了,我们要回王家祭祀一下吗?”
秦亮神情自然,说道:“先在家祭祀秦家的先人,再回王家。”
王令君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秦亮一向对节日没什么感觉,其实这个时代的节日更无聊一点,充斥着大量的祭祀活动,欢庆的感觉还要少很多。但最近他好像觉得,过节似乎也挺好。
……不久就是重阳节了,王玄姬最近不知为什么,很期待过节的日子。
如今她才真正感受到,等待真的非常磨人。那种期待、又总是没有到来的感觉,让人抓狂,让人发疯。
有时候她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一直在暗示自己,要回到以前那种平静、又有点无聊的心态。好在她有一些本事,不仅可以短暂地进入半睡眠状态,还可以长时间地放空心灵,看看书、庭院里走走。
不过总会被人干扰,有时候刚刚调整好心态,就有人非得提起。譬如这几日,在王府里便不时会听到、有人说起秦仲明。
长兄王公渊就是一个。这不,王公渊从朝堂上刚回家,只是来这边庭院弹琴赏舞,便和薛夫人说起了仲明。他正道:“以前我原本是不太看得上他的。”
一旁听着王玄姬暗忖:那你就该一直看不上,为何却动手那么快?
王公渊接着说:“但如今回头想想,我倒是歪打正着,仓促急忙之下,顺手就找到了个好婿。这就是命罢,我们精挑细选,却不见得能遇着好的。”
薛夫人笑道:“君已说过不止一次了。”
王公渊摇头道:“妇人头发长,没见识,不懂。仲明所为,朝中没有一个人不满意,这才是最难做到的事!他的能耐见识,我确实很放心。回头想想,若是把我放在校事府,在那种地方做官,我恐怕会头疼得睡不着觉。”
他稍作停顿,又长吁短叹道:“仲明办的事,我真是太喜欢了。他上任前,便知道先给我打招呼,意思是我不同意、他就不做校事令。瞧瞧,多懂事!还说如果我看不惯的时候,可以随时出面干涉制止他。
卿说说,他才弱冠年纪、怎么想得那么周全呢?唉,这贤婿说的话、做的事……我心里倒是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得起他。”
薛夫人看了一眼王玄姬、白夫人等,小声劝道:“先别说了,君得了便宜卖乖,易遭人恨。他既非完人,不是出身不太好嘛?妾之前其实心里也不同意,怕令君嫁过去吃苦,很担心她。只不过夫君坚持如此,妾也就不便过多反对了。”
王公渊好言道:“出身确很重要,但若真有才能,怎可鼠目寸光只看出身?士族各地都有,英雄何处得寻?”
薛夫人仍道:“可别在外面说这些,叫别人笑话,哪有自夸自卖的?”
王公渊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一下,又靠近薛夫人小声道:“而且秦仲明出身不太好,其实也是好事。他们秦家已没人可以倚靠,可不得就是我们王家的人?若是换个人,令君一嫁过去,几年也见不到一面,便只是姻亲,图个孩儿叫我们一声舅公舅母。而现在我们却像他父母似的,不是更好?”
王玄姬其实不想听,但王公渊非要说。不过王玄姬很快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走开不听,却忍不住想留在这里。亭子里有点凉风,深秋的风比较冷了。王玄姬的手缩在袍袖里,下意识在伸屈着手指,默默地数着什么。
薛夫人的声音道:“一会回房再说。其实妾最满意的,是看见令君与他相处得挺好,我问过令君,令君也很满意。我做母亲的人,儿女过得好、不吵闹,心里不就高兴了。”
王玄姬想到了什么,顿时心道:令君每晚跟他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快活,也不用担心什么事,有什么不满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丢人、太不要脸,顿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急忙开始调整心情。亏得只是在心里想,反正别人看不见,不然她简直没脸见人。
王玄姬心道:我不是淫|妇,他若只想着那种事、只把我当作像歌姬舞姬那样的人,不管怎样,我便下定决心真的不理他了。又不是活不了!
===卷一 第八十九章 放空心灵===
王家好似每日都歌舞升平,府中别的院子还好,主要是前侧这个大庭院里、住着几十个歌伎【创建和谐家园】,她们不表演的时候也会保持练习。也许某个人不是天天都勤于训练,但有那么多人,她不练的时候、别人也会练。
玄姬的房间在靠里面的位置,是一个由周围的房屋包围成的小院子。沿着回廊往里走,也要走一会儿,但与前侧庭院没有高墙隔断、距离只能降低一点声音,要隔绝噪音还得是围墙。她在令君那个庭院就知道,那边一点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
夜幕已经渐渐降临,庭院里的歌声弦声依旧隐约可闻。王玄姬有点心烦意乱。
她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完全沉不下心、去看文章之类的文字。其实这里一直都是这样、整天都不太安静,但是记得以前在傍晚、她是能看进去诗文的;现在却觉得那些诗文非常枯燥无趣,越临近过节、越是静不下心。
王玄姬干脆躺到了睡榻上,把帐幔放了下来。她仰躺了一会儿,很快就翻身侧躺着,衣衫的背部料子顿时感觉箍得更紧,像有什么东西从前面拉拽着一样。
她心里其实明白、为何自己会变得比以前更浮躁。因为以前心里没什么事,便可以潜心做很多见效慢、又比较艰深的事,譬如练书法,甚至研读枯燥的【创建和谐家园】和诸子学说。而今有更直接和强烈的心事挂念,哪里容易沉下心去做那些事?何况还有丝竹音乐的噪音在干扰她。
王玄姬自修的本领,好像也不管用了,便是那种可以遏制自己的内心、“放空心灵”的本事。
进入“放空心灵术”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吃饭也不香,闷闷的,还很烦。
可如果不克制的话,心里又会急躁,简直想每天看着光阴一点点移动,一整天会变得很漫长。
不管了。王玄姬开始肆无忌惮地回忆,回忆着他说过的每个字,回想着他的动作,他的眼神。渐渐地,她甚至开始细想那些不能说的细枝末节。他有点茧的手掌,他的气味,他的胳膊上的每一块结实的肉,皮肤上的汗毛,不明显的浅浅山羊胡。以及她自己每一刻都在变化的猝不及防感受,每一弹指间都不知道接下来身子会是什么感觉,会发生什么。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想那种事。王玄姬很想打自己一耳光。
这时她的喉咙位置、如绸缎般光洁雪白的皮肤濡动了一下,她朱唇紧闭,吞咽了一下唾液,再次翻了个身,好像怎么也找不到舒适的睡姿。
油灯朦胧的帐幔内,王玄姬把腿交叉并在了一起,但依旧辗转反侧。她把头埋在被褥里,心情简直差极了,她的手抓扯着被褥布料、脚使劲瞪着垫子,以此缓解着烦躁。睡榻上的垫子布席被褥已是一团乱,枕头都掉到地上去了。王玄姬暗自庆幸,自己只是在卧房里,不然叫别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说不定以为她忽然得了失心疯。
良久后,她才消停了下来,可能她已经在睡榻上胡乱折腾得累了,这才昏昏睡着。
睡得早,醒得也早。王玄姬其实想一觉睡到中午,但大清早就睡不着了,只得起来洗漱梳妆,头居然有点痛。
上午她又去了庭院中的厨房帮忙,有时候做点简单的事,时间反而过得快一点。有个中年妇人正在石磨旁做豆浆。王玄姬不禁多看了一会儿。
妇人已经把豆子、水混合在一起磨好,正在用麻布袋滤出豆渣。那个麻布袋的经纬孔特别小,妇人用力压着袋子,里面的豆浆却只能挤出来一点点。
王玄姬看得十分难受,恍惚间仿佛感受到了昨夜的光景,只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她真想拿个锥子上去,把麻袋戳个大孔,让豆浆都直接贲出来,也省得妇人在那里费劲地反复挤,看得人心慌。当然王玄姬没有那么做,只是想像而已。
她失神了一会儿,仍然暗自下定决心:他好像只有愧疚、却又喜欢我的身体,别的事都是我自己在多想?这次重阳节见面,一定不能再做什么让人看不起的事了。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重阳节到了。秦亮在家祭祀后,便带着王令君,赶去丈人家的庙里祭祀。
王家的祖庙阔气得多,专门修了一个院子供奉神位。一众人衣冠整齐,陆续来到里面烧香祭拜。秦亮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布袋放在了坐的木板 因为现在要去王家的庙里祭拜,不能带着卢氏送的那个首饰、有玉石和沉香木珠的物件,否则实在是大不敬。也许世上并没有鬼神,不过秦亮一向的习惯、还是敬而远之,并不会故意去亵渎。
他今天只带了卢氏送的首饰,并没有带胡麻香油。就好像那天晚上、在家里用晚膳的光景一样,其实用不上胡麻香油,当时几案上前面那只炖肉碗里、就有油汤,蘸一下就行了。
秦亮也想起那晚吃过的蔬菜丸子,当时也觉得颜色有点像沉香木。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莫名地会回想起一些生活琐事的细枝末节,秦亮记得当时拇指还不慎放到了后面的那只碗里。
他带着这个东西,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发生上回一样的事,能少些风险。正道是,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如同往常一样,刚到王家,王令君就被她母亲拉走了。薛夫人确实挺疼爱女儿。
秦亮先去神庙所在的院子,准备把祭拜的礼节过场走一遍,早去早收工。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多少怀揣着凝重的心态。
他神情严肃地走进了庙门,不料一下子看到了白氏身边的王玄姬。王玄姬穿着黑色的深衣,袍服挺宽松、能勉强掩盖一下身体曲线,但她跪伏在席子上稽首的姿态,一部分布料就贴身了。秦亮在门口从她后面看去,顿时就感觉脑子嗡地一声。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王玄姬了,忽然在这个地方撞见、秦亮刚才确是没有心理准备。
她如缎的皮肤细腻光洁,又很雪白有光泽,黑色这种沉闷的颜色、完全压不住那鲜活的颜色,只起到了反衬的作用。她在此地,反而给这烧香缭绕、死气沉沉的庙里增添了生命的活力。
秦亮急忙沉住气,不想在庙里就胡思乱想。他也跟着上前作拜,表现得还算镇定,也没有用明显的动作去看王玄姬,只从余光里看她。
她的穿着打扮比较素,没有鲜艳的装饰品。容貌依旧艳丽,因为她的肌肤、头发、嘴唇的颜色很明艳,还有一双妩媚眼睛,不过她没有涂抹粉黛。毕竟是来祭祀的,王玄姬虽然不如王令君重礼节,却也还是会守规矩。
王玄姬连正眼都没看秦亮一眼,但在匆匆相见的时间里,她估计也是在悄悄看他、只是不愿做得太明显。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她装得再像、秦亮也觉得她不太可能无视自己。
祭祀完祖庙,秦亮便把卢氏送的首饰重新放回了怀里。王公渊叫上了他,去城外登高祈福。
又是充实而折腾的一天,丈人盛情难却,好像很喜欢秦亮,秦亮也不好扫兴。等回城沐浴更衣后,王公渊便派人来叫请他去参加晚宴。
秦亮走进前厅门楼时,再度在上次那个回廊上,见到王玄姬迎面走过来了。他一度怀疑,是不是王玄姬掐准了时间、在附近什么地方专门等着自己进来?因为在这里已是第二次碰面。
王玄姬的脸上涂抹了胭脂和水粉,眉毛也画长了一点,虽然依旧穿着黑色深衣,但秦亮发现不是上午那件。现在这件深衣的交领上有红色刺绣花纹,而且比早上那件合身一些,身体轮廓的线条更藏不住。
二人相互见礼揖拜,秦亮立刻沉声说道:“明天上午,我便从官府回来。我心里有些话一直想与姑说清楚,但最近许久都没有机会。”
王玄姬用凤眼看了他一下,神情不太高兴的样子:“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吗?”
秦亮的表情有点尴尬,只好说道:“前厅里外那么多人,我们在这里多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一会晚宴见罢。”
王玄姬蹙眉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要紧事?”
秦亮无言以对,此刻有点郁闷,明明上回王玄姬还挺为自己作想的、还说什么不想看到他愧疚难受。
这时王玄姬与他擦肩而过,秦亮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王玄姬头也不回,只是站了一下,沉声道,“我上次便与仲明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不能再那样了,卿是不是没我的话当回事?卿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秦亮道:“这次我真的只是想说一些话,不骗你。我总不能就这样对你不理不问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向反方向离开。稍后王玄姬也会来前厅赴家宴,她现在出门楼、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卷一 第九十章 迷雾中抽丝剥茧===
秦亮有一段时间没在王府这边过夜了,可能还稍微有点没习惯,重阳节过后的第一天早晨、他醒得很早。这个时间,起床太早、继续睡又睡不踏实,整得人不上不下。
这张睡榻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王玄姬的气味。然而秦亮的心里,一直有她一席之地。
昨天晚宴之前,秦亮在前厅回廊见了王玄姬一面,从她的态度看来,心里必定对秦亮有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