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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声暂歇,厅堂里传来一阵谈笑与赞扬。钟会的声音道:“公曾闻之,刚才的音律何如?”
荀勖道:“古诗新编,舞姬姿态,行云流水,叫人赏心悦目。”
秦亮听到两人的话有点奇怪,荀勖可谓是答非所问。他这才想起,荀勖是真正精通音律之人,尤善雅乐正音、以及清商署的清商乐,可能比王公渊更有研究。
而刚才用诗经改编的舞乐,为了加入古风的元素,配乐有编钟敲击乐。估计音律有点问题,荀勖不愿意违心恭维,却又不好当众扫兴,故而左顾言它?
秦亮便坦然举杯,微笑道:“回头还请公曾重新调试一下乐器、韵律。”
荀勖恍然转头,随即露出笑容道:“仆分内之事。不过仆非妄言,大将军府的家伎,舞得确实不错,笑意嫣然、顾盼有神,轻快舞姿叫人如沐春风。必是大将军平素善待也。”
秦亮“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她们没有愁眉苦脸、能助酒兴就好。”
秦亮确实不在乎这些细节,不过大将军府常有士族官员来往,各方面都讲究一点、确实能提高宴宾的规格。
荀勖立刻拿起酒斛:“敬大将军,贺乐德荣归大魏。”
马茂道:“仆在东吴时,常心念大魏,神往洛都。今日得归,大将军、诸位同僚盛情款待,仆喜不胜收,请先干为敬。”
“乐德便当是回家一样,不必拘谨。”秦亮对马茂道,又向左右祝酒。众人纷纷一饮而尽。
片刻后,音乐再次响起,几个女子鱼贯而入,分别向席位上的人们屈膝,又跳起了清商舞。
大家喝着酒、欣赏歌舞,不时谈笑,晚宴直到夜深,才尽兴散席,着实比上次的家宴时间更长。秦亮走路摇摇晃晃的,众人把他送到内宅门楼,让侍女们扶着。
不过秦亮还没有完全喝醉,即便酒醉了、他也不会糊涂。
果然令君端来醒酒的甜汤时,便问起了马茂送的美女。秦亮说是吴王后,并不忘说了一句,吴王后是来避祸的、自己没有碰她。
令君大为惊讶!秦亮遂将吴国怎么内閗、潘后如何被马茂“请来”洛阳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潘淑好不容易才熬到皇后的地位、至少在吴国受承认,以后还有皇太后的名分,此时她的心思明显不在魏国。因此潘淑虽然暂且被安顿在府上,她多半只把自己当客。
令君本就不反对秦亮纳妾,只是不想与看不惯的女子相处。对于潘淑那样的客、即便秦亮动了她,令君多半也不在意。秦亮起先说自己没碰过、似乎只是多此一言,不过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潘淑貌美动人,似乎也不用负责,秦亮不慎窥见了绮丽风景、自然有亲近之心。然而潘淑稍微拒绝,秦亮便没再强求了。
她随身带着毒酒、随时准备要自尽?秦亮何苦相逼。况且他说起,对潘淑的处境感同身受,自然也非胡说。即便马茂说有神性,秦亮最近对一些玄虚之物已有点将信将疑、对此颇为好奇,但权衡之下仍未勉强。
但无论如何,潘淑的身份确实不一般。在吴国是皇后,在魏国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吴王后!
若非要为潘淑的身份保密,接待王后的礼仪规格,本不该如此简陋。礼乐这样的东西、应是维持统桎秩序的方式之一,因此荀勖看重雅乐乐器的韵律,也有一定的道理。
次日,秦亮去尚书省过问政务时、听说郭太后来閤门了,遂打算将此事也告诉郭太后。
尚书省庭院,在殿中东部区域,往北走就是朝堂,中间有几座建筑相隔、被称作閤门。
秦亮离开尚书省,从庭院西北侧的一道门出去,然后进了一座门楼。穿过门楼,便在天井里见到了宦官张欢。张欢通报之后,秦亮把鞋子脱在门口,遂走进阁楼觐见。
皇帝给了“如萧何故事”的殊荣,但他不一定要用,比如上朝时、通常仍不佩剑。
阁楼的门不大,开在东南角。秦亮走进去时,见到郭太后坐西朝东,独自跪坐在帘子后面、案上还放着文书。
张欢等宦官宫女站在门外,见礼罢、秦亮便没急着说潘后的事。
郭太后庄重好听的声音,先开口道:“听说王经快到洛阳赴任了,大将军是否知之、才德何如?”
秦亮听到这里,当即确定、郭太后做皇太后这么多年,虽然几乎都听权臣的意思,但她应该是懂朝政的。
几任权臣通常都更在意兵权,不过除此之外,尚书省自魏朝以来、权力也不小。所以郭太后才会专门问到,尚书仆射的人选。
郭太后言下之意,大概在问是不是自己人?
秦亮想了想,便答道:“王经是臣的冀州同乡,当初他被免官之后,因臣举荐,才重新入朝。他在洛阳时,也会到府上宴饮走动。不过臣觉王经之才,非在兵事,回洛阳做官、或更能发挥所长。”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彦纬任郡守时,曹爽曾给他几十匹绢、叫他去东吴贸易,他以为是一种羞辱,便弃官回乡,后因其母劝诫、才返回朝堂自领罪责。臣观之,彦纬看重气节、恩义,要他恪守本分,应无大碍。朝廷自有法度,如果大多人、都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自然政通人和。”
郭太后想了想,微微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
秦亮又不动声色道:“尚书右仆射是辛敞(由大将军长史升任),与王经皆正直之士,分掌尚书省,殿下勿虑也。”
郭太后听到这里,便不多问。
一时间秦亮想起了后世赵匡胤陈桥兵变后的故事,有个守桥的小官、以没有有司印信为由,死活不放行。但赵匡胤后来还夸赞小官,因为守规矩法令的人,其实也是维系王朝秩序的基石。反之如果大家都表忠心、却只顾钻营不守规矩,他能卖别人,一旦有了机会就能卖自己!
在秦亮看来,王经与羊祜、荀勖、陈泰这几个人,有某种相似之处。大概是爱惜羽毛,做事比较有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人往往不太好用,但几乎不会乱来、或背后捅刀。
尤其是现在,皇帝年龄还小,根本无法绕开中书省、发出让人认可的诏令。而秦亮却是名正言顺的大都督大将军录尚书事,掌握了魏国的军政大权,从制度法令、道义上,王经等人都没有什么纠结的机会。
如果有人可能用得上他们,那只有郭太后!
但郭太后是可以信任的人,何况她对大多外臣并没有恩义、她拿那种人更不好用。
于是秦亮认为,没有必要除掉、或排挤所有不是自己私人的官员。何况那些表忠心的人,真的就完全靠得住吗?
当然做权臣总是危险的,真正要名正言顺,还得皇帝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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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竹帛何名===
这时秦亮转头看了一眼东南角的门口,说道:“臣有一件密事禀奏殿下。”
郭太后会意,便唤张欢进来,说道:“不要让人靠近阁楼。”
张欢应道:“喏。”随即退了出去。这座阁楼有两处出口,望南的门,便是秦亮进来的那道门;北边还有一间房、有一道房门。张欢只要叫人看住两边即可。
秦亮起身,靠近垂帘跪坐下来,说出了他要禀奏的密事,竟说卧底吴国的奸细马茂、昨日带回来了孙权的王后潘淑!
郭太后同样是十分诧异。她不是没经历过离奇的事,但潘后是吴国人,此事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秦亮大致说了一遍过程,又道:“马茂将她拐来洛阳,却非出于歹心。据马茂所言吴王宫形势,潘后不走,应该是难以活命了。我并未为难潘后、许诺可以送她回吴国,但她昨日并未说要走。”
郭太后抿了一下朱唇,有一会没出声。或因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她对潘后的处境、顿时有些同情。贵为皇太后、皇后又怎样?活下去与身后尊荣,有时最多只能选一样!而她当初身怀六甲到淮南的时候,甚至可能身、名俱败。
透过蚕丝垂帘,郭太后大致能看清秦亮的样子,他即便皱着眉头、面有感慨之色,俊朗的脸上也隐约有一种羁傲的气质。郭太后回头一想:潘后被人拐走,不幸中的万幸、遇到的人是秦仲明。
郭太后了解秦亮的性情,他有时候会干一些胆大包天的事出来,却也待人诚恳。
“所幸是仲明。”郭太后脱口说出了心中所想。
秦亮抬眼看过来,露出了些许微笑。
郭太后又轻叹道:“恰当之时,卿把她请到宫里来,我想见她一面。”
秦亮道:“谨遵殿下之命。不过我以为、暂时应该隐瞒吴王后的身份,不然可能影响孙权的决策。若是因此改变了吴国继承人,反倒对我国不利。因此我才欲请殿下,屏退左右。”
郭太后轻轻点头道:“仲明言之有理。”
她看了一眼东南角的门,又觉隔着帘子看不太清楚,遂轻声道:“门虽开着、但门外看不到西侧的光景,仲明可以到帘子里来。”
秦亮稍作迟疑,便起身掀开垂帘,走到了几案后面,跪坐到郭太后的身边的席位上。
今日天晴,外面阳光明媚,阁楼里很亮堂,门也开着,外臣与太后坐这么近、确实让人挺緊张。何况这地方并不是荒废的东宫,北边是朝堂、南边是尚书省庭院,乃正式庄严的中秧朝廷办公场所!
大概是因为环境的缘故,秦亮未做出更多亲昵的动作,他跪坐下来便低声道:“令君曾与我谈起,只觉委屈了殿下。如今连阿余也无法养在殿下身边。”
郭太后轻声道:“王夫人大方、明事理。”
秦亮沉声道:“若非与殿下结盟、当时得以迅速起兵,我们全都没有好下场!故此令君对殿下,心怀感激之情。”
郭太后轻轻叹一气,心说:那时我不慎怀上了身孕,处境简直要命,等到扬州起兵、我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
她沉吟片刻,悄悄说道:“不管谁在朝中掌權,我都没有什么办法。况且我们之间发生了那种事,若由仲明执政、至少不用那么担忧。”
郭太后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一定能得到多少回报,但至少能尽量避免悲惨的下场。尤其是那个噩梦、被许多人撞破不堪的场面,只要秦亮当权,诸如此类的事便不可能发生!.
就在这时,秦亮靠近了一些,沉声道:“将来殿下还能重新做回皇后。早上我与令君谈起,她亦有此意(令君提出的法子)。”
郭太后愣了一下,“什么?”
秦亮注视着郭太后:“如娥皇女英故事。”
郭太后与秦亮对视着,她很快明白秦亮是什么意思了!
郭太后的心情顿时十分复杂,有一瞬间、脑海中甚至一片空白。只见秦亮的神情严肃,坚定的眼神中、亦有些许不安。
其实权臣做到这一步,不仅手握军政大权,而且有着巨大的军功声望,加上曹氏社稷日渐衰微,朝中很多人都会琢磨权臣篡位的可能!这种事太容易联想了,只是没有人愿意说破而已。
不过秦亮做得还不太明显、又让郭太后听政,很多人估计才无法完全确信,认为秦亮似乎有还政曹家的可能?最大的原因,便是让郭太后留在了皇宫掌握诏令。
秦亮倒好,在郭太后面前,直接清楚地说出了野心!
郭太后也緊张起来,但转念一想,秦亮愿意亲口对自己直说,也是出于亲近与信任。她便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让几乎到喉咙的一颗心稍微缓解一下。
郭太后仔细看着秦亮的眼睛,又转头看了一眼通往隔壁的房门,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制度源于周礼,不合礼制罢?”
秦亮沉声道:“历朝历代的后宫制度都不一样,我以武功开国,作为特例,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殿下本就是皇太后、皇后,我岂忍心让殿下自降身份?又怎忍让殿下幽居别宫?”
郭太后伸手使劲握住秦亮的手:“那我们不得被史官辱骂多年?”
秦亮眼神冷峻:“儒家为尊者讳,只要地位足够尊崇,士人还是比较隐晦克制的。再说要骂也是下一个朝代的事了,那时我们早已带着谥号作古多年,说不定墓都给盗过了几遍,哪能管那么远的事?”
郭太后良久说不出话来,稍微冷静之后,才思索秦亮为何要如此许诺。
或因她现在临朝听政?但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如果秦亮担心隐患,他现在就可以让郭太后移居永宁宫!反正换作曹爽或司马懿,如此作为简直是毫无意外。
那样做、也许有点对不起郭太后,但在大权面前,父子兄弟一家人都能你死我活,分配不公又算得了什么?
郭太后脱口问道:“仲明为何要这么做?”
秦亮道:“我的心,殿下还不知道吗?”
郭太后的心里仿佛听到“嗡”地一声,只觉秦亮诚挚热烈的目光、好像在灼烧她的心坎一样!
她立刻就相信了秦亮的诚心。不仅是相信他的品性为人,而且他根本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不说直接把郭太后弄到永宁宫,就算是现在这个局面,郭太后也没有实力、威胁到秦亮的大权。所以秦亮不是要花言巧语哄她高兴,而是发自肺腑想对她好,深思熟虑绝非冲动的承诺!
郭太后却一阵冲动,不顾危险地搂住了秦亮,口鼻在他的颈窝里、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身体緊紧贴着秦亮。
秦亮温暖的气息在她的玉耳边、低语道:“我其实对很多东西,都看得很淡,野心并不是那么大。江山对于我来说,真的不如卿等重要。但是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想着后退,稍微犹豫,后面便是万丈深渊!”
郭太后幽幽道:“有了江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年轻貌美的不是更好,岁月不饶人阿、我哪能相比?”
秦亮道:“我还是想与殿下等厮守。”
接着他便小声地说起了郭太后的美好,说得很详细,简直是不堪入耳。平素他那么儒雅从容,言行得体有气度,但说在郭太后耳边的这些话,竟又是十分放得开。郭太后听得脸颊绯红,耳朵都已发烫。
本来她做了太后之后,有一段时间便只等着那个谥号了,活着的人生已无多少盼头,既对大局无奈、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但认识秦亮之后,她竟然渐渐发现、自己还有很多经历没有体验、有许多事没有做完。郭太后几乎口不择言地耳语道:“这辈子下辈子我的心都是仲明的。”
但两人不敢拥抱太久,没一会就只得分开。
秦亮也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接着抬头看头上的斗拱。郭太后瞪了他一眼,轻声道:“有不少人看到仲明进来,我还叫张欢守着外面,卿不能逗留太久。”
秦亮瞅了一眼郭太后的蚕衣衣襟,点头道:“殿下说得是。”郭太后低头一看,荭着脸轻轻拉扯、收拾了一下因拥抱而略显凌乱的衣裳。
“何时再能到东宫觐见殿下?”秦亮问道。
郭太后想了想道:“我现在心里很乱,容我想想,如今还是不要叫人怀疑得好。”
秦亮点了一下头,拱手道:“那今日臣便不多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