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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亮说道:“仆方入仕不久,未建寸功,品秩高点低点,都只能是小官,又有何妨?能做事就行。”
孙礼听罢语气了轻松了一点,“仲明有此心境,甚好。去年末我赶着离京,一时也找不到恰当的官职。只有我的属官,可以自行辟除。”他稍作停顿,又坦率地加了一句,“无须经过吏部,着实是为省事。”
秦亮听到这里,笑了笑,便开了句玩笑:“好多人称呼仆为‘参军’,我倒是挺喜欢这个称呼,好听。”
“哈哈哈!”孙礼爽朗地笑出声来。
这时秦亮再次谈起了自己的看法,东吴极可能派兵来打扬州。
孙礼并未反对秦亮的判断,应该觉得分析有几分道理,却也不敢确定。这种事不说别人、提出看法的秦亮也不能确定,只能推测可能性,影响战争的因素那么多,不都要猜么?
两人说了很多话,秦亮与孙礼的关系、倒是愈来愈亲密了。
难怪世人总是特别看重、某人做过谁的属官,往往把属官当作党羽。属官和主公的相处时间确实很多,浸淫在一起久了,难免参与一些机密之事,那便容易绑到一起。
两人回到寿春之后,孙礼直接住在了刺史部官署内,秦亮也没有在寿春分到房屋,也只能住在官署。同住一处,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办公,朝夕相处的时间更多。
不久,孙礼要去拜见扬州的真正老大,征东将军、都督扬州军事的王凌,遂准备带上秦亮。
大魏国这种带“征”“镇”字号的将军,几乎都是四方诸侯级别,乃当地最高决策者,军政大权尽握其手。扬州这地方魏国一共就两三个郡,征东将军和刺史却不是同一个人,真乃池小王八多。不过王凌的都督区应该不止扬州,还包括淮北的一些战略支撑区。
孙礼穿戴整齐走到刺史部官寺厅堂,见到秦亮时,开口说道:“都督那里人多嘴杂,不比卿与我谈论。卿的主张定会传出去,若是第一个主张就没说对、事后遭人诟病,往后世人便会对仲明有刻板印象,认为卿不善谋,于名气极为不利。卿可想好了?”
秦亮听到这里,不禁抬头多看了孙礼一眼,这样的话、不是特定的人肯定不会说。
秦亮再次权衡,才点头道:“多谢明公提醒。”
于是二人走出厅堂,带着车驾随从出发,秦亮与孙礼同乘。
寿春城不比合肥新城,规模不在一个级别,城池长度估计超过十里。这里不仅有扬州刺史部官寺、征东将军府,还有县寺等各种机构,也曾是曹魏宗室淮南王国、楚王国的国都,淮南郡的郡治。单是官邸就有好几处,亭台楼阁耸|立城中。
秦亮听孙礼说,孙礼离职曹爽府长史之后,接任大将军府长史的是令狐愚,此人正是王凌的外甥。令狐愚本来叫令狐浚,因为惹得魏文帝生气,才被文帝勒令改了这个奇葩的名字。依秦亮看的话,他好不容易是这个姓,不如改个单名叫冲。
果然几个人来到王凌府上时,在场的人不少。引荐之后,这些人除了征东将军府的属官、武将,还有当地的中正官和名士。中正官应该属于刺史管,却在王凌府上走动。
秦亮在家乡时、已经给平原郡和冀州的中正官点评过了,但他知道这些人不管那么多,见人就喜欢品评一番。
不多时,王凌和一个中年男人前后走进了屋子。只要看王凌走路的样子,以及堂上大伙儿的神态姿势,马上就能确定王凌的身份。
秦亮在洛阳时就经常听说王凌,甚至见过他的女儿王玄姬两面。今天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其本人。
没想到王凌年纪很大了,看起来起码是六七十岁的人,此时的人平均寿命不大、这么老的人还在做官并不常见。而且他有个女儿才十几岁,秦亮事先是真没想到他这么老。好在王凌身材壮实,身体很硬朗的感觉,应该还能干好多年。
旁边那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估计是王凌的儿子之一,因为面相有点相似。不过有点奇怪的是,王凌的胡须很少,只有嘴唇上有;疑似他儿子的中年人却是个大胡子,留着髯(脸颊上有胡须),只是没有传说中美髯公关羽的那么长。
众人纷纷上前揖拜,其中不乏表情献媚者。
王凌引荐了他的儿子王广,与大伙儿相互见礼,正是刚才一起的中年人。
王广至少去年还在洛阳,因为秦亮刚到洛阳那会儿,在曹爽府听到过他告状的事。现在却不知道王广何时来的淮南。不过王凌有四个儿子,还有兄弟,所以不缺人质。
孙礼向王凌引荐秦亮时,王凌发出“哦哦”的声音,应该并没听说过秦亮,估计转头就能把秦亮的名字忘掉。毕竟年纪大了。
很快秦亮就能加深王凌的印象,秦亮单刀直入、干脆利索地拿出了两份简牍递上,说道:“仆请明公早作准备,预防吴国的攻打。”
王凌无神的眼睛忽然一亮,瞪眼道:“吴军要来了?老夫怎不知?”
秦亮忙解释道:“仆推测吴军会来,还没来。仆以为,最可能的时间是今年夏秋之后,距今还有半年时间,足够时间提前准备,并可知会荆州、豫州等地同僚。”
果然好些人刚才都没记住秦亮的姓名,这时周围一阵私语。有人重新问秦亮是什么官,有人小声说:“扬州刺史部兵曹从事史。”
对于这样的景象,秦亮见怪不怪。
王凌打量了一会儿秦亮,又转头看孙礼。孙礼轻轻点头。
王凌见状,这才拿着简牍,转身走到上位的几案后面坐下,把简牍放在案上展开来看。王凌简单翻了一下,问道:“这么说,秦参军是猜的?”
“可以这么说。”秦亮站在原地道,“但并非凭空猜测,仆有大量论据。若要更直接的凭据,最好派人到东吴实地打探。东吴若动员大军,必有明显迹象。”
王凌“哦”了一声,似乎重新恢复了“待机”状态,从头到脚都放松了不少。
秦亮见状,顿觉王凌比孙礼要难以说服。没办法,他只是和孙礼能朝夕相处,却与王凌不熟。
===第三十章 愿为君奏===
好在王凌对曹爽府出来的人、应该没有成见,王凌还是愿意听听秦亮的看法。
听说司马懿与王凌的私交不错,司马懿与河东(山西)并州的士族似乎都相处得很好,但王凌应该不是司马懿的人。作为河东士族早期领袖人物王允的侄儿,王凌的人脉之广,大魏朝廷中难有人望其项背,他在内心里看不看得起司马懿还两说。
镇西将军、雍州刺史郭淮是王凌的妹夫,郭淮的女婿又是阳里亭侯贾充;镇南将军、徐州刺史王昶是王凌的发小,从小兄事王凌,满朝皆知。还有禁军的老大,领军将军蒋济,也是王凌处了很长时间的好兄弟。
王凌可以说满天下都是朋友,朝中执掌朝廷大权的司马懿和曹爽,唯能笑脸拉拢。只不过秦亮隐约记得,王凌的下场似乎很惨?历史再次证明,两头下注做墙头草、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哪怕是像王凌这种根基甚厚的大人物。
不过秦亮通过收集到的官场常识性信息、暗里分析,王凌虽两头交好,但相比司马懿,他可能内心更倾向于曹爽一点。
秦亮有自己的理由。
譬如王凌的外甥令狐愚,刚刚做了曹爽府的长史。还有王凌在青州做官时的别驾从事,王基,完全就是王凌的心腹亲信,去年司马懿征召王基,王基没去,最近听说要去曹爽府做从事中郎了。
另外,曹爽主动拉拢过很多人,譬如想请卫臻做尚书令,还为自己的弟弟向卫臻家提亲,都遭到了坚决的拒绝;而曹爽拉拢王凌、要给加封征东将军时,王凌则欣然接受了好意……
于是王凌尽管不太重视秦亮的说法,却仍挺有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
秦亮也很知趣,尽量把话说得很简短。诸如守江必有淮、必有荆的常识,他并没有赘述,反而从细节上分析孙吴要进攻魏国的动机。
不过之前已经对孙礼说过的一些言论、秦亮仍在王凌面前重复了一遍。大魏新君年幼、有机可乘之类的话。
一番话下来,秦亮回顾左右,大胆地强调了更具体的假设,“仆以为,孙吴攻击的时间,极可能是今年秋季。若我军能预先料定先机、早作准备,以有备击无备,此役必能对孙吴军形成单方面碾压的优势。”
王凌问道:“秦参军有没有确切的凭据?”
秦亮道:“合肥新城。新城搬离了施水之畔,今日新城所在之处,既不靠水、又易守难攻,明摆着是我军预设战场,请君入瓮。新城又小又坚,吴军强攻耗费兵力,却无太大好处。所以吴军最好是直接图谋寿春,得到寿春,全淮南的局势便会变|天,吴军的战略好处极大。”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每年秋季,淮南便会连续降暴雨,河水骤涨。那时候连接施水、肥水的运河则能通航,吴军可利用这个时间窗口,以舟师运兵|运粮,直接进逼寿春。仆故推测秋季有兵事。”
秦亮说了一通话,王凌仍未表态。这也不能全怪王凌,都是推测的东西,哪能完全靠谱?
连秦亮自己也只是赌一把而已,反正赌错了也没多严重的代价。大不了那些名士会品评说,秦仲明不善谋。不善谋就不善谋,又不会掉块肉。涉及战争的人就不可能不赌,万一赌对了呢?
王凌偏了一下头,跪坐在旁边的王广小声道:“待到秋季之前,准备一下并无坏处。”
这时王凌想了想,终于开口道:“秦参军言之有理,彼时老夫把屯卫召集起来,有事则备战,无事则训练。”
秦亮赞道:“明公英明!”
有了结果,大伙儿便不再说吴军进攻的话题,毕竟即便秦亮说得对、那也是半年后的事了。王凌开始与孙礼说些洛阳的话题,接着还谈起了逸闻趣事。
人们相谈甚欢。孙礼作为扬州刺史,到了寿春却要仰人鼻息,却好像没有什么不满,依旧和王凌谈笑风生。于是秦亮觉得,孙礼这个人有时候说话很直,但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很快到了午宴之时,便是酒肉相待。
然而相比后世动不动就满桌子几十个菜的场面,此时的宴席也就那样。分席的,一个人三四个菜而已,无非就是烤、炖的肉,扬州这边河流多,还有个生鱼蘸料的菜,以及菜和鱼煮的羹。
席间王凌客气地说:“扬州多事之地,未能有歌舞助兴,还请德达等见谅,喝得不热闹,无趣了点。”
孙礼举杯道:“哪里哪里,承蒙都督美酒鱼肉招待,非常丰盛。”
秦亮没有掺和他们的商业互吹,开席之后他一直没怎么说话。除了想真正做事的时候、就像刚才提建议,秦亮平时还是比较低调的。
不料这时留着髯的大胡子王广道:“仆闻仲明善诗赋。此情此景,楼阁之上,风光正好,高朋满座。仲明何不赏脸、兴手赋诗,吟唱一首?”
秦亮留意观察了一下王广,觉得王广纯粹是给面子、并无丝毫恶意。而且刚才王广还帮了忙、劝他爹呢,好像对秦亮的印象挺好。
别人给脸,秦亮也愿意给面子。但他完全没有准备,冷不丁让作诗,抄……不对,作哪首好?他确实会作诗、打油诗,但要作一首好诗谈何容易?
将进酒?好像和今天的情形不太搭。秦亮刚才喝了不少酒,一时间脑子有点晕,愣是没想到“作”哪首。
别人见他没说话,以为他在酝酿文采,好几个人都投来了目光。特别是王广,一脸期待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推诿他的好意。
秦亮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起了在洛阳时自己改过曲谱的《长相思》。关于这首乐府诗的唐朝曲谱,秦亮当然不知道。但他用古乐府的曲配上洛阳民歌的调稍微改了一下,本是准备等朝云来了、与她合奏演绎的。但朝云后来一直没有出现,曲子便未曾派上用场。
秦亮伸手入怀,掏出袋子里放了很久的一块布来,上面有简单的琴谱标注。他起身道:“仆有一首乐府曲,可为诸公演奏。仆需要一张琴、一把剑,并有一人奏琴相和。”
王广拱手道:“仆略通音律,若仲明不嫌,愿为君奏。”
言罢王广走了下来,与秦亮小声谈了一会儿,便吩咐人去取琴与剑。
一番准备后,随着时间的拖延,刚才侧目的宾客们又重新开始了敬酒、互相交谈。秦亮提起了一把剑,看了一眼阁楼上的场面,又望着窗户外灰蒙蒙的天空,接着他看向跪坐在旁边的王广、轻轻点一下头。
王广轻轻挥手向外一拂琴弦,立刻发出非常悦耳的弦声。只一声弦响,王广就不只是略通,而至少是熟练,抚琴的轻重缓急还是挺考验基本功。
秦亮作醉酒状,缓缓挥起剑,唱道:“长相思,在洛岸。络纬秋啼金井阑。”
唱到这时,他的动作平缓,调子起伏也不大,但即便在秦亮一个现代人的品味里、这个曲也很好听。
下一句“微霜凄凄簟色寒”则高低缓急开始变幻,待唱到“孤灯……不……明…思、欲、绝”时,调子从低到高不断高亢,到“明”字时,调度又逐渐下降。最后一字一顿非常低沉却有力,仿佛情绪的深度。
王广的琴也配合得极好,每一下抚琴的节奏长短,都几乎完全与唱词同步,更加重了最后三字的情绪力度,那一字一顿仿佛力透墙壁、刺向天空。
实际上这一句的琴声配合难度很高,因为节奏变化比较复杂。此前秦朗是准备自己奏琴、朝云唱词的,他当时也有点怕自己在当场出现纰漏。
然而这个大胡子王广,似乎与秦亮的想法非常默契,竟能一下子就严丝合缝。这么个黑胡子莽夫形象的奏琴水平,确实让秦亮感觉很意外。
(果然古乐府基调的曲子,唱词要用此时的发音才好听。眼下这个时代的语言发音还是很不一样的,比如“纬”的发音有点像各(帷却依然读韦),“凄”有点像澈,“欲”有点像哟。最不一样的是有些字、不止一个音节,比如“不”类似于“仆沃”这样的双音。也幸亏有变化不大的汉字,否则两千后的人们,可能听不太懂魏朝人在说什么。)
很快连上位的王凌也入戏了,他把手放在左额上,低着头好像在悄悄伤感。
座中宾客,无不神情黯然,有人已望向了西北方向的都城方向。在座的诸公,不少人的家眷都在洛阳做人质,地位越高的人越要送人质。
甚至已经有人发出抽泣声。秦亮与王广二人才演奏几句,可见古音的情绪力度之深。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人们,思绪仿佛已经回到了大魏都城,呆呆眺望的目光里,都是对妻妾亲人的思念。家眷分离,带剑淮南,又是为了什么?魏吴皆为汉,自相残杀、千里白骨,不过是为了那点舍不得放手的权力利益罢了。
===第三十一章 醉酒舞剑===
寿春阴云笼罩的天空灰蒙蒙的,仿佛变矮了,风声时起时落。前厅阁楼上隐约传来了弦丝之声。
路过的美人不禁好奇,遂走上了楼梯口,向阁楼里看了一眼。
便见一个穿着青色大袖深衣、头戴小冠的英俊儿郎在堂上醉酒舞剑,脸稍微有点白、能让人看到浅浅不明显的山羊胡,长得确实不错,个子又高,醉酒的姿态如玉山之将倾。
但美人平生最不想看见有人舞剑,她微微上翘的朱唇撇了一下,露出了不屑的气愤神情,单眼皮的冷峻眼睛里又流露出了些许伤感,正是又气又愁。
当她听到舞剑的人唱歌时,伤感又加重了几分。失神之时,隐约只听到长相思,词也没听清楚,但曲子里深深的思念情绪已是十分明显。旋律声调的感染力抽象却直接。
加上舞剑的场景、本身就是她的忌讳,很容易让人想起往事。于是乌黑浓密的鬓发之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如蒙薄雾,紧致雪白的眼眶皮肤也稍稍变红了。若有人看见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往事的片段场面在心中闪现,叫人有点难以自持。
她的洁白贝齿咬着下唇一角,虎牙微露,便伸出削葱般的一只玉手扶住了墙壁,一手捂到了嘴上、方才没有发出声音。
接着里面又传来了高亢、带着破音的呼唤唱腔,随后渐行低沉而有力。这样的声音冷不丁地、一下子便击穿了她的防卫。
那些小心掩藏、尘封的东西仿佛忽然涌了出来!“啊”地一声,她终于忍不住把手用力按在胸口,一脸痛苦表情,将胸襟按出了非常深的凹陷。
不慎发出的声音,立刻引起了阁楼里的人们警觉,好几个人向这边看过来。
美人的动作非常敏捷,身姿也很轻快,急忙便闪身一躲。不料刚才的失态早已影响了她的心神,脚下一个踉跄,人便摔倒在地,顿时疼得她直吸凉气。
但是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有人过来了。她顾不得伤,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强忍着痛,一瘸一拐地慌忙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