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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白氏的态度软下来,王玄姬总算开口了:“不是谁都满腹阴|谋。本不关他什么事,如今他却无故被人上门羞辱一番,冤不冤枉?他大小是大将军的掾属,且有志向,我们可以不与他来往,与人结怨、何必?”
白氏道:“你真是油盐不进,我懒得和你多说。”
……
孙礼在洛阳剩下的日子,就像是一头临近年关的黑猪,连年也过不了。
不过孙礼在大将军府的地位相当硬气,先帝临终托付给曹爽的长史、大将军府的首席佐官。因此秦亮已经听说了,孙礼这次下放到淮南的职位不低,扬州刺史。
曹爽做事还算讲究,虽看不惯孙礼,但仍把孙礼当自己人,待之甚厚。
于是陈安等大将军府的掾属们议论之后,得出结论:孙礼即将离开洛阳,大伙仍须各自送出一份厚道的礼物。
陈安在人前没有多言,却与秦亮私下说:孙礼是知恩图报的人。
秦亮立刻明白所言何事了。孙礼早年遇到天下大乱,家乡兵荒马乱,他和母亲幸好得到了同乡的救助,后来孙礼为了报答恩情,便把全部土地财产都送给了同乡,剩下孑然一身什么都没保留。
然而秦亮有不同看法。
陈安待秦亮挺实诚,秦亮刚到大将军任职时、对一切都很生疏,多亏了陈安不断好心提醒。秦亮想到这里,便把自己的看法悄悄对陈安说了:孙礼那样的人不愿意亏欠人情,可一旦恩断义绝,做起事来会比一般人更坚决。
至于陈安赞同不赞同,秦亮不计较了,他只是以真心话回报陈安的实在。
之前秦亮在大将军府拜见孙礼的时候,曾明确地提出过,希望自己能追随他去地方参与军事。不过孙礼暂且没有回应,似乎没当回事。
如今到了要送礼的时候,秦亮便犯难了。
正如他刚到洛阳时的盘算,人情客往花销不会小。果不出其然,最近冀州刺史的公子吕巽回洛阳、要宴请宾客;孙礼又要离京,秦亮一下子感觉非常拮据。
主要是因为洛河南岸那两百多亩地的产出、加上每年三百石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就算秦亮等四个成年人不吃不喝、也很难支撑起像样的开销。
秦亮回家仔细翻看王康记录的简牍,亲自清查仓库。剩下的东西,就算全部用来换一份礼物,仍是不太起眼,会显得有点寒碜;假如换成两份,那简直拿不出手。
为今之计,只能选其一,免得两头都讨不着好。
当初长兄被抓进了牢房,秦亮到处奔波捞|人,若无吕巽的帮助、事情是办不成的。但吕巽的帮助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秦亮还想得到孙礼的一句话,何况孙礼做过秦亮的顶头上司、关系更紧密。何去何从?
秦亮来回翻着手里的仓库简牍,绳子都快被他搓断了,感受是相当窘迫。
他拿着简牍,正无意识地在手心里拍打着,发出了“啪啪”有节奏的声响。
===第二十四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吕昭是兖州人,在冀州做官。不过像他那样、都督河北的人物,必有家眷在洛阳做人质。最近其长子吕巽,也回到了洛阳。
虽只有一面之缘,吕巽却帮过秦亮。故而吕巽宴请宾客,人一定要去,礼物轻重反而在其次。有点尴尬的是,秦亮刚进吕府门楼、送上礼物,竟有人在那里大声念:“大将军府军谋掾秦仲明,牍三尺,赋文风雅。”
不念还好,直接念出来,秦亮顿觉脸上有点热,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风雅不风雅不好说,因为都是些堆砌辞藻的吹捧,东西不值钱倒可以客观衡量。
但把吹捧的态度摆好了,秦亮觉得没多大毛病。毕竟当初在冀州的事、是互利双方的目的,谈不上单方面的施恩;否则吕巽必不愿出手,秦亮也不可能白白给吕家摇旗呐喊。如今秦亮有苦衷,吕巽能不能理解一下、那就不得而知了……
刚进门楼,便有人在后面叫住了秦亮,回头看时,只见是个不认识的少年郎。俩人相互自荐,原来这位十几岁的少年郎、正是钟会。
钟会这个名字,对秦亮来说是相当熟悉。秦亮自然不能说“将来灭蜀之时、就是你玩完之日,最好事先想想那是不是个坑”此类言语。秦亮只谈起钟会给题名的《请吕公止争界书》,真乃画龙点睛之笔(主要看是谁题的名)。
士族出身的钟会,社交确实没毛病,估摸约十五岁的他、已能与各种人物丝滑地打交道。他衣着华丽、一副娇生惯养的皮肤,在言谈举止中让人觉得很舒适,很快就能与人混熟。他的话虽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却拿捏得很准确。
幸好是钟会听到那句什么“牍三尺”的念词,秦亮才没有那么难堪。钟会显然是听到了的,否则他也是第一次与秦亮见面、刚才根本认不出来。钟会满面春风热情活泼,全当是压根没听到,只顾兴致勃勃地与秦亮说着别的话题。
从钟会口中得知,今日的宾客有何骏。如果刚才碰巧遇到的人是何骏,秦亮无法想象是什么场面。
除了何骏,还有裴秀、王浑、王沈等等秦亮大概听说过的年轻人。
这次受邀前来聚会的,多半是两种人,要么是当朝官员的公子、要不就是有前途的士族子弟。
至于请帖里所宣称的、什么太学好友欢聚一堂,看看就好,当不得真。宾客中很多人都没读过太学,那些出身稍微有点普通的、家里没人做官的太学同学,反而不在邀约之列。
而且洛阳的士族子弟很多,前途几何、也要看是哪个地方的。即便有了中正官的点评,入仕还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若是朝中有老乡沾亲带故,当然办事更加容易。
秦亮在曹爽府干了几个月军谋掾,文书看了不少,这才能看明白里面的水。否则只靠前世诸如三国演义之类的知识储备,他必定无法知道当朝的这些弯弯绕绕。
士族大概就是世代做官的家族,随着时间的流逝,士族当然也有起伏兴衰更替。
汉末关中三辅、中原汝颍的那些旧士族,在曹操袁绍时期,先后遭受了清理打压。反而是以前没什么势力的洛阳北部地区,诸如河内、河东那边的士族逐渐坐大,直到现在。真可谓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特别是并州人,在大魏朝做官的人尤其多、官做得大。
譬如秦亮最近比较关注的王凌,便是河东并州人。
这次宴请宾客的吕巽不像个高尚的人,却应该是个务实的人。连秦亮都能看懂的形势,吕巽自然明了,因此今日的年轻宾客里,河东人似乎不少……
吕家的家主吕昭将军、几乎不在洛阳住,但这座洛阳的宅邸仍旧建得十分豪气。青色的楼阁、成片的房屋,宽阔非常。庭院里种着奇花异草,修了假山水池,风景很是优美。
最让秦亮瞩目的,是西厢房屋背后露出来的偌大水车。或许是因为秦亮想到了摩天轮,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吕巽在石阶上迎接宾客,察觉了秦亮的目光,便说道:“府中无溪,有了这座水车,只要驱使奴仆转动,庭院中便流水成溪。待到明年春季,请仲明再度光临寒舍,我们可到溪上喝酒,流觞曲水,自有雅意。”
秦亮拱手道:“吕兄盛情,亮受宠若惊。”
他说罢不再观望水车,跟着宾客们走进了宽敞的阁楼厅堂。竹丝之声早已荡漾在青色楼台之中,成群的舞伎挥动长袖,腰姿随着音乐齐齐摇曳,仿佛在随风摆动。
一曲舞罢,身穿白狐裘、腰间金玉“叮当”的何骏才姗姗来迟,走进了厅堂。他身上白色的皮毛,更衬得那张脸好像抹了粉、涂了胭脂,平白有几分妖艳之气。
何骏一眼就看到了秦亮。他并不近前来寒暄,却站在斜对面、隔着厅堂中间揖拜,声音挺大地说道:“这不是我那同窗好友,秦仲明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秦亮很烦这个人,若非必要、实在不想理会他,但现在当着众人的面,秦亮只得站起来,回礼简单地说道:“幸会,幸会。”
何骏满脸笑容,用玩笑的口气大声道:“仲明可是名士,总能弄出些逸闻趣事。我听说仲明想着宜城亭侯王将军的妾生女,可把王将军之妾白夫人急得不行啊!白夫人赶快拿着成箱的财物上门,要仲明与其女绝交。厉害厉害,真乃我辈之榜样。”
秦亮的脸几乎马上就黑了,他站在原地,一时间好像被当众剥广了衣服正在示众。
厅堂里是分席的,本来各自交谈的年轻宾客们,此时似乎都投来了目光。反倒是话比较多的钟会,此时犹自在那里给自己倒酒,既不吭声也不回望,一副不掺和的模样。
但有些十几岁的小子,对这样的花边之事似乎十分有兴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法、在那里问东问西。
秦亮见状,明白自己说得越多、将会越难堪,因为好些人都等着继续看稀奇。他便一面坐下,一面用无趣的口气道,“不过以讹传讹罢了。”
何骏道:“以讹传讹?仲明之意,没有这事,是有人胡编的哟?”
秦亮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冷眼相对。
何骏却是情绪高涨,脸上都浮上了红色,迫不及待地说道:“仲明快给我们说说,既然是以讹传讹,那又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已经有年轻小子按捺不住兴趣、在那里问:“是不是王玄姬?”有人道:“应该没错,就是王玄姬,听说长得美艳不可方物。有人偶然得见一面,几个月都睡不着觉。”
另有一个声音道:“不过是王将军之妾生女,你也说得太夸张了。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与寻常人不一样?”
就在这时,吕巽从外面走进了厅堂,大概环视一眼周围,便伸出双手,用力击掌。片刻后,又有一群舞伎穿着青色的衣裙,鱼贯而入,音乐也随之响起。
厅堂中间被舞伎占据,音乐充斥其间。何骏站在斜对面,极不容易看到秦亮,也不方便说话了,事情终于暂且【创建和谐家园】扰下去。
秦亮硬着头皮,尽量低调、避免任何被人注意的场景,好不容易才捱过午宴。
午宴在厅堂,下午的活动将去庭院,钟会悄悄提醒:“若是刚才看上了厅堂上的哪个舞伎、最好先问问长悌,但那些斟酒的女郎,可以径直叫到外面的厢房里去,找间没人的屋子,不用除衣,只需挑起裙子便可。”
秦亮强笑道:“第一次来长悌府上,不便造次。”
钟会侧身靠过来,笑着小声道:“我也不干那些事,只是知道罢了,可别传到家父耳中。”
秦亮道:“路远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士季放心,以后你会知道我的为人,起码嘴靠得住。”
这时吕巽起身离开席位,好像要去如厕,秦亮见状也不动声色地从侧后门走出去。他告诉吕巽,下午的活动便不参加了。吕巽一脸有点不舍的模样,言及仲明文采风流、走了确实可惜,又挽留了两句。秦亮说些客套话,便揖拜道别。
如果只是个十【创建和谐家园】岁的年轻人,心理素质稍微差点,遇到今天的事、估计要完全被整自闭。饶是秦亮的心理年龄大些,耐受力比较好,此刻的心情也好不了。
走到庭院一侧的回廊上,秦亮又看了一下这座府邸中的亭台楼阁、青楼雕窗,闻着宴席过后未散尽的烤肉香味,更有丝竹管弦美女佳人充盈此间,富贵繁华之气扑面而来。
然而洛阳不管看起来比乡间好多少倍,有多少繁荣华贵的景象,秦亮依旧没有一丝归宿感。这里的一切,眼下似乎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就像一个过客。他住在洛阳的几个月,感觉生活还不如无聊的平原郡秦家庄园。
秦亮闷闷不乐,心情惆怅,不知何时才能舒出胸中的这口闷气。
===第二十五章 买椟还珠===
吕巽设宴要收礼,孙礼外迁也要受礼物。
孙礼外迁扬州刺史,扬州在大魏国手里的地盘只有两个郡,但加伏波将军号、赐关内侯,孙礼明显不是遭贬离洛阳,却是升官。
因此惜别赠礼的人不少,府中书房里已经放了一大堆。孙礼到书房来,却是为了找一些案牍,并没有理会那些东西,只等拿到礼单看看便罢了。
在那里清点财礼的人是杨氏,孙礼的寡妇大儿媳。
这些财物都要留给儿媳和孙子,不用带到扬州去。所以杨氏比较关心有些什么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咦!”杨氏忽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孙礼闻声,转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杨氏手里抱着一只木盒子,看她的神情正是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在那里把玩。孙礼好奇地瞧了一下那只盒子,果然很精美,主要是上面的装饰十分华丽。
盒子数面都是用真金拼镶的夔纹;上方中间还有一朵团花图案的装饰,看上去五颜六色,晶亮与温润的光泽融合其中,应该是一些珠玉宝石镶嵌而成。
孙礼没有吭声,他做了那么多年官,当然不缺那点财货,只是觉得那只盒子挺漂亮而已,大概价值也不菲。
杨氏察觉了阿翁转头,她也回头道:“真好看,妾正好用来盛首饰。”
她说罢,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片竹简,看罢放在旁边的案上,接着又拿出来一卷竹简,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扔在了地上,只留下了那只空盒子。
一直没说话的孙礼,见状忍不住走了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卷竹简,一共五片用麻绳相连。他先看了一下,接着不禁直接读诗句,读出声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孙礼读罢,不禁重读了第二遍,然后望着书房窗外的天空,瞧着那平日被忽视的雪花,沉思良久。接着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觉得唇齿之间仍然留香。
“怎么了?”杨氏的声音才把孙礼拉回神来。
孙礼抬起手臂,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简牍,笑道:“卿可听说过一个词,买椟还珠?”
不等杨氏回答,孙礼又伸手到案上,拿起了那片写着名字的竹简。他其实已经从笔迹看出了人,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杨氏看到阿翁的动作,便说:“大将军府军谋掾秦亮。大将军府好几个掾属官送了礼,可都比较寻常,只有这个秦亮送的盒子十分名贵。”
孙礼听到这里,也拿起了盒子,重新细看。且不说那些包镶的夔纹真金、以及好多色泽上等的珠宝用料,单是这个做工就很精美,可能并非大魏产物。
杨氏的声音又道:“这个秦亮,是不是秦元明将军(秦朗)家的人?”
孙礼随口道,“同族,但不是同一个地方出身。”
杨氏道:“前几年秦元明深得明皇帝宠信,妾听说好多人贿赂他。但秦元明只收礼、不办事,后来贿赂的人就少了。当今皇帝登基,秦元明罢官回乡,但并没有被治罪,家中必定财货甚丰。”
“不对。”孙礼沉吟道。
杨氏反而好像提醒了他,他接着说,“亮与秦元明,应该没怎么来往。”
孙礼想起了在大将军府经常见到的秦亮,印象里此人生活非常简朴,一看就不是宽裕的人。
有一次秦亮在石阶上踢到了石头,把穿的牛皮屐踢破了个洞,第二天孙礼却见他把破洞用针线补上了。另外,大将军府的掾属们经常早退,有的人上午来转一圈就溜之,秦亮从来都是午后才走,他的公务并不多,多半是想在大将军吃午饭。
孙礼拿起这个宝盒,再次端详片刻,笑道:“我估摸,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
他只笑了一下,很快就收住了笑容,接着又嘀咕了一句,“我喜欢做事不留余地的人,不含糊。”
这时孙礼伸手轻轻挠了一下已经有点花白的鬓发,皱眉回忆着有关秦亮的事。倒不是孙礼故意要忽视秦亮,实在是他得关注很多人,大多都是位高权重者,而像秦亮那种掾属官员、自然不用琢磨太多。
但孙礼眼下很容易懂:秦亮绝不只是因为敬重他孙礼,所以才送这么贵重的盒子来装一首诗。敬重一个人,不需要付出全部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