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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弊主》-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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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元隆不以为意的说道,“朝廷对海贸船队携带武器是有规定的,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船队出海不带火器,那岂不是任由海盗抢劫?大的火炮之类,朝廷管理的严,不好弄也不敢弄,一般装备的都是小巧的,象火铳、虎蹲炮之类的,回港前就收了起来,出海才搬出来,对这种情况,当地官员也都是清楚的,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胤桢想想,也确实有道理,海域不靖,海盗纵横,没点自卫能力,如何敢出海?“你们常年出海,与海盗交手的机会多吗?”

        “那倒不多。”张元隆摇了摇头,“其实这海上的盗贼也是有规矩的,象郑尽心之流毕竟是少数,不管是去日本还是下南洋,这两条航线上虽然海贼众多,但只要交了过路费,就可以安然无事,若是船队在他的地盘出了事,那些海盗还要负责赔偿损失。”

        这海盗当的,跟保险公司有的一比了,胤桢不由啧啧称奇,“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保费,恩,过路费应该不少吧?”

        “那是自然,一路交下来,要占到货款的二成左右,那些海贼可精明着呢,杀鸡取卵的事他们岂肯干?另外,他们的粮食也主要是依靠这些海贸船队输送,所以,在明面上,大家也都挺和气。”

        原来如此,难怪朝廷年年剿,这海贼却是永远也剿不完,原来根子在这上面,这海商与海贼竟然是暗通曲款相互依存,想到这里,胤桢接着又问,“郑尽心捞过界,到东海来作案,难道东海的贼寇就听之任之?他们不用赔偿你们的损失?”

        张元隆长叹了口气,“郑尽心这厮狡猾就狡猾在这里,他下手抢劫的地方,就在徐翁山岛附近,这片海域离岸近,不属于任何海贼的地盘,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厮也怕引起东海海贼的公愤。”

        胤桢不由微微颌首,在家伙是够狡猾的,就凭这分心计,师懿德他们只怕很难抓捕到他,不知道这家伙得手后会走哪条路逃?“以你估猜,郑尽心他们此番得手,会遁逃何处?”

        “这就难说了。”张元隆皱着双眉轻叹道,“足足百余船的值钱货到手,他怕是会立刻出手,这季节,东去日本,南下南洋都是两便,着实难以判断。”

        张伯行经过几天时间的明查暗访,有关海盗的事没探出一点眉目,却又风闻张元隆曾用重金贿赂噶礼,虽然只是一言半语,但联想到之前两人用水师战舰倒卖稻米一事的传闻,他大致断定应该确有其事。

        张伯行为官清廉,为人刚正不阿,他用以自勉的对联,‘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在江南是广为流传。

        噶礼从在山西出任巡抚起,就一直是清理亏空的模范,到两江任总督后又是积极清理亏空,并且一口气弹劾罢免江苏的整个高层汉官,这些事,张伯行初到江苏巡抚任上就已经知道,他原以为噶礼是个清官,虽然跋扈骄横,可看在同是清官的份上,也是能忍就忍了,却万没料到,这个噶礼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弹劾惩治贪官污吏,背地里竟然也干着【创建和谐家园】受贿,【创建和谐家园】结,损公肥私的勾当。

        这个发现,让张伯行极为愤慨,继尔是羞恼,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他心里清楚的很,那些个水手、船员,即便是抓进衙门,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出一星半点,而且就算是有肯说的,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要想证实这事,只能从张元隆身上着手。

        但对张元隆,他却不敢卤莽动手,张元隆的女儿是十四皇子胤桢的妾室不说,他跟胤桢的关系也十分紧密,从他能够掌控江海关棉布出口的份额,就可见一斑,万一引起胤桢横加插手,仅仅凭他一个巡抚是很难抗衡的。

        张元隆明面上的罪行不过是‘假名冒籍,多处领照。’若以这个罪名抓捕他,一则怕引起海商们连锁反应,导致地方不安,这海贼抢劫一案引发的恐慌还没过去呢,二则,这个罪名太小,他一个巡抚为这点芝麻大的案子出面抓人审讯,自然会分外引人注目,而且也避不开上海县衙这一关,这个知县徐世桢可是紧跟着胤桢的。私下抓捕更不行,这可是在上海,不可能不漏风声,一旦被截住,可就完全被动了。

        可不抓捕张元隆,就无法取得口供,没口供怎么弹劾噶礼这个败类?一个不好,还可能被反咬一口,张伯行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不知从何下手。

        冥思苦想了一天,张伯行也没能想出一个稳妥可行的法子来,他知道留在上海的时间不可能太长,既然是没有办法,还不如索性破釜沉舟,跟胤桢摊牌,争取他的支持,总比什么也做不成强。

        到了留春园,张伯行才知道胤桢不在园内,而是在洪港那边训练海军,职守的亲卫一边将他让入园内奉茶,一边谴人快马去报。

        洪港东北向的海军学院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在距离工地稍远有一快空地,胤桢让人稍微平整了之后,便把这里当做了训练场地。

        此时,训练场上,二十一个小队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的会操,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这帮子宗室子弟总算是走出一点味道了,这队列走起来也似模似样,胤桢看在眼里是乐在心里,他把当年练队列时所受到的一切狠毒招数,毫无保留的施加到这帮人身上,也幸亏这帮子子弟都有一定的文化底子,接受能力强,以后新招的,估计要练上二个月才能稍微象点样子。

        胤桢正自欣慰,报信的亲卫已是快马赶到,听说张伯行上门,胤桢估计是跟海盗的事有关,飞身上马急驰而回,进得门来,他稍事洗漱便赶到会客厅。

        两人稍事寒暄,便分主宾坐下,待换过茶水,张伯行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十四爷,下官此次冒昧拜访,是为张元隆巨款贿赂噶礼,并与之勾结联手用水师战船倒卖大量稻谷于海上一事而来,还望十四爷深明大义,将张元隆交予下官带回苏州。”

      第71章 清官张伯行

        将张元隆交给你?胤桢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张元隆可不仅仅是张梦娇的父亲这么简单,他还管理着江海关的棉布出口份额,还关系着远洋贸易船队的建造速度,更是直接关系到胤桢在上海的声誉,到目前为止,张元隆是唯一一个全身投靠的海商,他要落的这么个下场,这谣言还不满天飞,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等着落井下石呢,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以后谁还敢投靠他胤桢?谁还敢相信他胤桢?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张伯行也是一员难得的清官,胤桢不欲与他交恶,便淡淡的说道:“张大人想必清楚,我坐镇上海是为了建造远洋舰队,可为什么要建造远洋舰队,张大人就未必清楚了。”稍稍停顿,他才接着道,“张大人是进士出身,多年来历任地方主官,对江南也很熟悉,应该知道前明倭寇侵扰江南沿海的事吧,打建远洋舰队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两江两广闽浙沿海一带不受侵扰。”

        张伯行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见过能扯的,却没见过敢这么信口开河的,这么牵强的事你也说的出口,但限于胤桢的身份他也不敢放肆,当下就沉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大清现在兵强马壮,四海归心,日本蕞尔小国,自保尚且无暇,岂敢再度叩边?十四爷何必危言耸听。”

        “张大人可真是坐井观天,自欺欺人。”胤桢冷笑道:“既是兵强马壮,为何沿海会让海贼纵横,来去自如?尔只看到日本,怎不睁眼看看西洋诸国,西洋的战舰,你见过吗?一艘战舰便可载火炮百门,士卒千人,我大清这些不过几百料的水师战船能够与之抗横?能拒敌于国门之外?能保江南沿海不受侵扰?”

        见胤桢咄咄逼人,张伯行脾气也上来了,立马就顶了回来,“只闻西洋战舰载炮三、四十余门,兵卒不过三百,何来这等夸大之词。”

        胤桢轻蔑的说道,“你听说的那是三、五十年前的老战船,人家早就已经淘汰了,现在大多都已经改成武装商船了,我说的是西洋的新战舰,你广州可有同年好友?修书一封去问问便知。”

        见胤桢言辞凿凿,张伯行不由有些气馁的问道,“即便如此,可跟张元隆有何干系?”

        胤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张元隆名下有个很大的造船厂,你知道不?他那里造的船都是我的。”

        张伯行这下吃惊不小,脱口道,“张元隆也贿赂你。”

        “笑话。”胤桢不屑的道,“爷一千五百万两的身家,都全部拿出来造远洋舰队了,贿赂我,你认为那点小钱我会看在眼里?”

        张伯行登时感觉有点蒙,传言竟然是真的,十四皇子胤桢竟然是真的富可敌国,他独自出资打造舰队的事也是真的,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图的又是什么?

        胤桢却是接着道:“这么说吧,张元隆不仅关系到我胤桢在江南海商中的信誉,也直接影响到远洋舰队的进度,你们谁也别打他的主意。”

        听到这话,张伯行深感失望,“难道十四皇子就坐视噶礼这等贪婪骄横、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祸害江南?下官宁愿辞官不做,也羞与此等人面兽心之人为伍。”

        见他如此刚烈,胤桢心里不由暗自感叹,就这副臭脾性,他是怎么爬到这么高位置的?清官难的,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倒下去,再说,他真要这么豁出去的话张元隆定然是在劫难逃,该怎么敲打敲打他?既是清官,自然重名,也只能由名着手,他才有可能回心转意,否则怕就是个不欢而散的局面。

        想到这里,胤桢话锋一转,“张大人,你为官清廉,胤桢素来佩服,掌一县,你能造福一县,牧一府,你能推恩一府,抚一省,你可以恩泽一省,你若辞官,岂不是自弃治下子民,你如何面对仰仗你的百姓?”说到这里,胤桢一顿,而后缓缓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老氏贪生,佛者畏死,烈士徇名,皆利也。这话是你说的吧,不知道这爱惜声名,置治下百姓于不顾,是君子所为还是小人所为?”

        听的这最后一问,张伯行顿觉后背阵阵发冷,这话一旦传出,自己一生的清名都将付诸东流,圣上的期望、百姓的爱戴、官员们的尊敬,登时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瞅见张伯行额头见汗,胤桢也不为已甚,继续说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张大人又何必拘泥,朝廷作养一名清官何其难也,张大人且不可上辜皇恩,下负黎民。又所谓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其实督抚之争,朝堂之争,真缔便在‘妥协’二字,望张大人用心揣摩。”

        听到这里,张伯行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而后躬身长揖一礼,“下官受教,不过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下官一生嫉恶如仇,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全改。”

        胤桢不由暗自苦笑,这就是风骨?罢了,随他去吧,再说下去,可就要交恶了,大不了另想办法保全张元隆,思虑已定,他便轻笑道:“张大人,我不欲干涉地方政务,但也不希望你们阻碍我的差事,人现在不能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走出留春园,张伯行才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后背,暗自感慨,不愧是皇子,这妥协二字说得真是入骨三分,该争就争,该妥协就妥协,这才是为官之道,只可惜自己的性子,根本就无法再改。

        不过这趟也算没白来,张元隆虽然不能够动,可胤桢最后那句话已经提示的再清楚不过了,自己大可以先拜章弹劾,上面自然会派人下来查核,到时候一切不就大白于天下。这个十四皇子还真是不简单,这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份心机、见识,真是令人汗颜,不知道其他皇子比之如何?

        待张伯行走后,胤桢默想了片刻,才转入后院,将这事详细的与张梦娇说了一遍,张梦娇脸色登时有些苍白,她早就担心有人会从他爹爹这处寻找噶礼的把柄,作为攻讦噶礼的突破口,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而且还是在张家刚刚经历打击的时候,此时告诉爹爹这个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

        见她脸色难看,胤桢不由安慰道:“这事包不住的,迟来还不如早来,也别太担心,忘了当初爷跟你说过的话了,这事,爷揽下了。”

        “可是……”张梦娇迟疑着道,“这事怕是会给爷带来后患。”

        “后患?难道不揽这事就没有后患了?”胤桢柔声道,“好拉,不要多想拉,谴人去告诉你爹爹,有爷在,让他放宽心,若连张家也保不住,我胤桢也无颜再呆在上海。你把我的原话带给你爹。”

      第72章 君心难测

        噶礼、师懿德二人带着两镇水师在海上瞎折腾了半个月,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找到,知道已然是无望,无奈之下只得收兵,师懿德自率狼山镇水师回狼山,噶礼也是心情忧郁,直接带兵沿江回江宁,只是谴人通报了张伯行一声。张伯行知道他二人无功而返,也自返回苏州。

        胤桢收到消息,得知道他们三人俱已各自返回,心里好笑,就这等反应速度,能抓到贼?知道三人是一无所获,他便命人将郑尽心这股海盗的详细资料给三人各自送了一份,对噶礼、师懿德二人而言,这份资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这种举手之劳,又是雪中送炭的美事,他是乐意之至。

        资料送到苏州、镇江、江宁,三人俱是大喜,虽然没抓捕到盗贼,但总算知道了是谁做的案,还歹也可以勉强交差不是。噶礼、师懿德二人自是对胤桢感激万分,立马就备了份重礼谴人送到上海。而后二人互通声气,统一口径,便各自写折子上报这案子,只不过,张伯行同时还写了一份弹劾噶礼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创建和谐家园】结,利用水师战船大量倒卖稻谷牟利的折子。

        对于两江的督抚之争,胤桢着实不感兴趣,他给康熙写了封密信,详细说明了将海贸船队被劫的情况,为给张元隆开脱,他将海商与海贼互为依存的情况也简约的点了一下,顺带还提了下张元隆船厂造船的进度。将密信发出之后,胤桢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身又忙他的那一摊子事去了。

        天气是越来越热,胤桢对清兵的号褂也是越看越不顺眼,特别是穿着那号褂走队列,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而被服厂却是八字还没一撇,他等不及,便将记忆中的海魂衫、军裤、短裤、背心、无檐水兵帽都一一画了出来,让海锋去找缝纫师傅试制。

        对于胤桢亲自交办的事,海锋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去上海县城请了最有名的缝纫师傅,看到这些图样,那缝纫师傅也大感没把握,海锋不得不带着他去找胤桢,在胤桢不厌其烦的讲解下,第一套样品总算是做了出来,胤桢试穿了一下,又指出其中需要更改的地方,就这样反反复复,等到胤桢满意,已经进入七月。

        而这期间,噶礼弹劾苏州府知府陈鹏年、苏松粮道贾朴、苏州府同知张廷采三人的奏折,康熙也批复下来了,命仍在江宁的张鹏翮一并调查处理。

        张鹏翮的动作很快,马上就上疏回奏,“粮道贾朴督修河闸,倡议扣留钱粮为将来保固修理之用,遂捏造印册朦混报销。革职布政使宜思恭、革职巡抚于准、却不详察不如实向朝廷奏报。除宜思恭已拟绞监候外,贾朴、于准两人应按律杖流,并且限期追补亏空。承修官苏州府同知张廷采等人,均应革职。知府陈鹏年所发所存银两,皆由巡抚饬令遵行,无罪。”

        这次康熙回复的很快,“各官皆议处、独陈鹏年脱身事外,为何?陈鹏年本系重罪之人,朕从宽免其死罪,并让他暂署布政使,他理应知恩图报,但他却任由下属侵扣库银,中饱私囊,却既不劝止,亦不具折上奏,且此项钱粮出纳,俱经陈鹏年之手,实属公同作弊,今若免于处罚、众心不服,大凡公事、虽系师生同年朋友、亦当从公审理,张鹏翮所审此案,有畏惧徇私包庇之处,交与九卿严察议处、其同审理此案之学士噶敏图、及总督噶礼、总漕桑额一起重新讨论该如何处理,各自具折上奏。”

        而张伯行弹劾噶礼的折子,康熙却是不置一词,只是让六司转抄,原文在邸报上刊发。上海海贸船队被抢劫一案,康熙同样是没做任何的回应,就连邸报上也不见刊登。

        随着谕旨、邸报的到达,整个江南登时就乱成了一锅粥,贾朴、于准两人先施杖刑,然后流放,张廷采革职,陈鹏年着九卿严察,也是在劫难逃,张鹏翮遭严旨责骂,本应该是胜利者的噶礼也因张伯行的弹劾而惶恐不安,不得不立马上奏申辩,江南提督师懿德也因张伯行弹劾中有战船倒卖稻谷一事不得不上折子自辩。

        张伯行虽然未被提及,可与陈鹏年关系极好,很多事情都倚重于他,陈鹏年经手的钱粮,他亦多有指示,现在老友获此下场,他心中自是不免惴惴不安,也只得写折子上奏说明情况。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康熙对弹劾噶礼一事的态度,不置一词,却又刊在邸报上,让人着实猜不透,摸不准他的想法。

        对于上海海贸船队被劫这么一起惊天大案,康熙竟然连提都没提,也让一众知情的官员心里惴惴不安,这石头扔上天了,迟迟不见掉下来,这么悬着的日子更难过,天知道康熙什么时候发作?又该是怎样一番的狂风暴雨?

        张梦娇因为她父亲的事牵扯到噶礼,这段时间对江南的事情也是分外上心,见到邸报上张伯行弹章后,心里也是甚为奇怪,康熙是什么意思?为何只在邸报上登出,却不派人下来调查?若是想压下这件事,却又为何要在邸报上刊登?

        待到胤桢回园,张梦娇侍侯他用过餐,便屏退仆从,亲手为他泡了杯清茶,才问道,“爷,这张鹏翮与陈鹏年是何关系?圣上所说师生同年朋友,他们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张鹏翮这人的资料你看过吗?”胤桢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侃侃而道:“他可是位能臣,皇阿玛对他是多次称赞他为,‘好官、清官、天下廉吏’,他是进士出身,历任礼部郎中,兖州、苏州知府、江南学政、浙江巡抚、河道总督、两江总督、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对江南,他可是熟悉的很,皇阿玛派他来江宁,想是也看中的这点,他在河道总督任上曾多次举荐陈鹏年,两人应该是师生情分,这陈鹏年也算是能员,为官清廉,政务娴熟,长于实务,此次交与九卿严察议处,可惜了的。另外,你还要注意一点,张伯行也是张鹏翮举荐过的,他两人,虽无师生情分,可关系也是不错。”

        张梦娇皱着眉头道,“这就有意思了,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圣上不可能不清楚,却为何还要派张鹏翮到江宁来查这案子?”

        “这个问题,以后你见了皇阿玛,自己去问他好了。”胤桢随口调侃道。

        张梦娇白了他一眼,“上海海船被劫一案,圣上只字不提,可是为防物议有骇视听?仰或是怕引起沿海居民恐慌?”

        “这叫舆论控制,懂不懂?”胤桢轻笑着伸了懒腰,“没抓到郑尽心之前,这个案子是不会宣扬的。”

        “看来不光是下面的官员报喜不报忧,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是这个传统。”张梦娇轻叹道,“爷,圣上对张伯行弹劾噶礼一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倒好,反问起我来了。”胤桢往椅子上一靠,“把最近的心得跟爷唠叨一下。”

      第73章 一折惊心

        张梦娇转身给自己也泡了杯茶,而后在胤桢对面款款坐下,这才开口道:“江苏淮安是治河的关键,圣上每次南巡必到淮安视察,从四十二年到四十六年,更是接连三次南巡,江苏一省的亏空大都是源于此,历任两江总督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却无人敢于直言,唯有逐年克扣填补亏空。即是克扣,自然免不了官吏们上下其手侵扣,这种情况,历任总督、巡抚基本上都是视若不见,水至清则无鱼,填补亏空还得着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呢。

        我猜测,该是圣上对两江的贪弊之风有所查觉,这才调噶礼出任两江总督,噶礼任山西巡抚时就是清理亏空的急先锋,更是圣上亲手竖立的清理亏空的模范巡抚。他应该是领会了圣上的意图,所以下车伊始,就清查库房,并一举弹劾江苏合省汉族大员,引起两江震动,无形中挑起了满汉之争。

        圣上一面是罢免了遭弹劾的官员,一面又对噶礼挑起满汉之争不满,所以圣上才接连调张伯行、金世扬两个官声清廉的汉族大员分别出任江苏巡抚和布政使,一来安抚两江人心,而来也是想彻底整饬江苏官场贪腐之风。

        此次噶礼再次弹劾陈鹏年、贾朴、张廷采三人,圣上也是一一允准,张鹏翮对江南的情况很熟悉,他知道这个内幕,可他也不敢上疏直言,他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保护陈鹏年,却不料人没保下来,自己也落了个被严旨斥责的下场,由此可见圣上的态度和决心。”

        说到这里,张梦娇轻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道:“张伯行弹劾噶礼的弹章,圣上不置一词,却在邸报上原文刊登,我想有四个原因,一,圣上认为这是督抚之争的手段,可信度不高。二,清理两江亏空、整饬江苏贪腐之风还需噶礼继续贯彻下去,现在不是动他的时机。三,把这事放在邸报上晒一晒,对噶礼而言,那是严厉敲打,对张伯行而言,则是种暗示。四,圣上应该是出于对十四爷的回护吧?

        我现在就只这四个看法,但总觉的圣上的主要用意不在这四点内,爷你毕竟熟悉圣上的脾性,你是怎么看的?”

        听着张梦娇娓娓而言,胤桢是欣喜不已,比起半年前来,张梦娇的眼界开阔多了,就这份眼力,两江怕是无人能比,他含笑道:“皇阿玛凡事讲究个光明正大,要回护我,他不会用这种办法,你能够作出这等判断,爷已经很开心了,不查,岂不是更好?省的你担心。”

        说着,胤桢站起身来,一脸正经的说道:“张氏梦娇,勤勉谨慎,用心国事,着今晚侍寝。”

        正喝了一口茶,满脸古怪望着胤桢的张梦娇,听到最后一句,登时就“噗”的一声,喷了胤桢一脸一身,她自己也笑的蹲了下去。

        胤桢苦笑着一抹脸上的茶水,这算不算自作孽?

        苏州,江苏巡抚抚院,张伯行揣摩不透康熙的心意,他也不敢再度弹劾,苦苦琢磨了几天之后,他提笔又写了份折子,详细的阐明了稻谷大量倒卖外运,引起两江粮价节节攀升,已经由五年前每石六钱涨到了现在的每石一两三钱左右,附带,他还将海贸船队管理混乱的情况也提了几句。

        康熙极为重视粮价,这份折子一上,他总不能还是无动于衷吧,只要整治稻谷走私,噶礼就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有的是官员攻讦他,张伯行信心满满的将折子送出。

        胤桢也在同一天写了本折子,请求康熙准允他招募海军,并详细附上海军招募的细则、方法,海军新制定的军装图样以及新军装的作用、好处他都一一说明一并呈报。

        新的海军军装一开始穿上时,那群宗室子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感觉连走路都不自在,胤桢笑着让他们进行队列训练,结果一天下来,马上就得到了他们的喜爱,只要去训练他们,胤桢都会穿上海军军装,这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对胤桢的折子,康熙很快就批复下来,照准。而张伯行的折子,康熙仍然旧是不置一词,只在邸报上刊出。把个张伯行郁闷的不行,一连在家闷了几天。

        张梦娇在邸报上看到张伯行的折子后,却是心惊肉跳,急忙谴人将张元隆叫来。

        张元隆来的极快,一进门就发觉张梦娇的脸色不对,不由关切的问道:“娇娇,脸色怎得这么难看?爹爹去给你请个郎中来看看。”

        “爹爹,我没事。”张梦娇急忙说道,“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张元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一脸狐疑的坐下,张梦娇给他斟了杯茶,这才开口道:“二哥现在在忙些什么?”

        听到突然问起老二,张元隆一时之间也是摸不着头脑,“他在打理船厂,怎么无端端的问起他来了?”

        “二哥在几个哥哥中是最聪明的,也是最能干的。”张梦娇幽幽说道:“爹爹,把二哥谴去南洋吧。”

        什么?张元隆登时如遭雷击,脸色一下就变的苍白无比,这是要为他张家留后啊,出了什么事?张家竟然有灭族的大祸?他有些呆滞的望向这个眼光一向奇准的女儿,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娇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总得让我清楚吧?”

        “这事眼下还没爹爹想的那么坏,我让二哥出洋,不过是预留一条后路而已。”张梦娇冷静的说道。

        “连十四爷都保不住张家?”张元隆不敢置信的问道。

        “难。”张梦娇冷冷的说道,“事情起了变化。”

        虽然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变化,但是能让女儿这么做出这个决定,想必是相当惊人的,张元隆不敢多问,怔了半天才问道:“这事十四爷同意了?”

        张梦娇轻轻摇了摇头,张元隆不由轻叹了口气,“十四爷不点头,想走也走不成,你还是跟十四爷商量一下吧。”

        张梦娇神色一变,“十四爷派人监视我们张家?”

        张元隆撇了撇嘴,“棉布的份额每年可是三百多万的进项,能不安排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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