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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夜宴散去不久,天师府便有悠长的钟声响起,初始仅在府内回荡,到了七【创建和谐家园】声,那钟声便是漫延到龙虎山群峰,似乎要荡涤那些修道之人在白日喧哗中所蒙受的种种凡尘。而天师府随着久久方才散去的钟声,也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
悟虚端坐在一间静室,正欲入曼陀罗法界修行,却听到玄机子在窗外低声说道,“慧明【创建和谐家园】可否出来一叙?”悟虚微忖一下,便起身走了出去,见玄机子站住一棵桃树下,含笑而立。悟虚手捏碧海珠,和其对视片刻,缓缓问道,“不知真人,深夜来访,有何见教?”玄机子手持拂尘,轻笑道,“玄机子对【创建和谐家园】毫无恶意,【创建和谐家园】何以如此见外呢?那日幸得【创建和谐家园】援手,你我二人方才除去了那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自是那巴尔图拼死自爆,贫道也身受重伤,那祖师爷布下的禁制,贫道那时更是无能为力。还请【创建和谐家园】不要误会贫道不出手相救。”悟虚知道玄机子此话半假半真,什么身受重伤?悟虚也不说破,只是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当日情形,小僧自然省得,何劳真人挂怀。师尊也说我是死里逃生,是以赐号慧明。”言语之下,八思巴也捏着鼻子认了自己这个假徒弟,你玄机子佟羽春便不要想着拿这些破事来胁迫了。
那玄机子似乎早就想通这层关节,听闻悟虚这般言语也不吃惊,手把拂尘一摇,一个单手礼,“【创建和谐家园】不但福大命大,而且因此机缘悟通了祖师爷留下来的百字铭,又蒙八思巴老国师赐号慧明,真是可喜可贺。”微微一顿,又直起身子,指着天师府后面的一座山峰说道“说起来,佛道本一家,你我也算同道中人。今日在那大殿上,【创建和谐家园】与天师府一番斗法,好是精彩。贫道也见猎心喜,是以斗胆请【创建和谐家园】移步,去那山峰,一边赏月,一边谈佛论道,如何?”悟虚虽然知道玄机子此人居心叵测,且一身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隐隐猜测到玄机子只怕是要打探八思巴的用意,加之初生牛犊不怕虎,略作思量,便点点头,随着玄机子悄悄飞出天师府,直向龙虎山而去。
天师府一间静室内,张天师身披一件金丝缠边的蚕丝道袍,端坐在一个铺着虎皮的软榻上,双眼微阖。软榻的正中间有一个千年檀木做成的小几,几上安放着一尊古色古香的三耳香炉,其间熏燃着取自东海深处的沉香木,不是飘出一阵沁人的香气。忽然之间,木门无风自开,早以候在门外的长青子,走了进来,穿过足足九九八十一排臂粗的红色香蜡,来到软榻之前,恭敬的说道,“玄机子邀慧明往后山天仁峰飞去。”张天师听得长青子禀报,缓缓张开双目,两道精光射出,望着屋顶的雕梁画壁,幽幽说道,“南正一北全真,本是一家,却总有人觉得这天师府,雕梁画壁,住着舒服。”长青子知道龙虎山正一教那些老祖宗,各有想法,听得张天师这般言辞,也不好乱接话,只是站在那里,默然而立。
那张天师抬眼望着屋顶,似乎已经神游屋外星空之中,半响方才又说道,“也罢,我们便向祖师爷禀明,看看他们如何决断。”说完,起身换了件道袍,长袖一甩,带着长青子消失不见。
且说悟虚随着玄机子,来到那天师府后山的一处山峰之巅落下。但见,圆月当空,万里无云,峰巅之上,罡风阵阵,四周陡峭的悬壁下面暮色苍茫。那玄机子,轻轻笑道,“此处极妙,俗人难至,皓月相照,正是【创建和谐家园】和贫道坐而论道的所在。”悟虚笑了笑,找了块巨石坐下,略有深意地望着玄机子,开口说道,“真人修为远超小僧,小僧哪敢和真人坐而论道。小僧猜想,真人有疑惑系于心怀。真人请问,小僧但能解惑,不省心喜。”玄机子怔了怔,拍掌笑道,“倒是贫道矫情了。”说着说完,手中轻轻舞动着拂尘,沉思片刻,背对着悟虚,径直走到了那峰巅悬崖边上,低声说道,“【创建和谐家园】近日进得这龙虎山天师府,感觉如何?”悟虚看着玄机子脚下那一大片巍巍峨峨的道观府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庄严殊胜,气象万千。”玄机子转过身来,又问道,“【创建和谐家园】可知此峰何名?”悟虚摇摇头,“小僧孤陋寡闻,还请【创建和谐家园】赐教。”
“此峰名为天仁峰,乃是龙虎山第二十代天师张真随所名,取上天有好生之德,仁义天下万民之义。”
悟虚,点点头。
玄机子忽然转身,看着悟虚,然后手举拂尘,猛地对着脚下层层叠叠雕梁画栋的天师府遥遥一指,“【创建和谐家园】,今日入府,可曾看见众多衣着褴褛的民夫还在扩建修缮这富丽堂皇占地数百亩的天师府邸?”
悟虚微微侧头,回想早上入天师府所见所闻,微微点头示意。
玄机子站在月下,神情庄重,一身道袍随风摆动,端的是神仙一般。见悟虚点头示意,又朗声说道,“我全真教随蜗居北方,却也不敢忘天下疾苦。当日,宋朝皇帝荒*无道,蒙古元廷当兴,是以有祖师爷长春真人入帐说法,以清净无为道德经说天下大治之道,不取封赏,不交喇嘛。而今元朝无道,天下疾苦,龙虎山得掌道门,却无视天下苍生,只贪图这世俗的荣华富贵。”
悟虚知道玄机子言下诸多含义,迟疑片刻,手揾佛珠,开口说道,“师尊只是叫我上得山来,代为问好,并无他言。全真教大可不必,暗生疑惑。”
玄机子却是越说越激动,轻哼了一声,“那八思巴乃是早已退隐的元朝国师,此次遣你上山问好,显见早有联系。【创建和谐家园】应该心知肚明。”
悟虚心想,我也不管你玄机子全真教是何用意,但是自己只不过虚顶着个八思巴【创建和谐家园】的喇嘛身份,实实不愿掺和到这种教派争斗中来,正要取出怀中八思巴给自己的黄绢,却听得空中猛地响起一声轻哼。
声音虽如蚊蚁,但在耳边却如霹雳。悟虚几乎端坐不稳,险险地要从巨石上摔了下来。好不容易止住身体,却见玄机子一声暴喝,抽出黄龙剑,飞在空中。
正所谓天仁峰上会玄机,皓月相照说正一。
一声轻哼且慢出,拂尘摇动黄龙起。
第二十一章 明尘埃
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白发老道,不知何时,似乎从九天而降,幽灵般停在半空,面无表情的望着玄机子。悟虚略微打望,便不由猛地跳了起来,这老道士肯定是龙虎山正一教的前辈高人,自己看过去竟然完全看不出他的修为境界。
玄机子更是大为紧张,只觉得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机若有若无的锁住自己,仿佛随时可以化作雷霆一击。他腾空举黄龙剑,*出一道剑芒,手捏法诀,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下是全真教第七代【创建和谐家园】玄机子,此次受掌教差遣,前来龙虎山正一教拜见张天师张真人,不知前辈是天师府哪位祖师爷?”
那老道听得玄机子此番询问,本是略微佝偻的身子,缓缓伸直,冷冷地一字一顿地答道,“本人张真随是也。”随着每个字从唇外吐出,其全身气势便不断攀升,在这天仁峰上带起阵阵罡风。
悟虚听到张真随三个字,便知道不好,急忙朝外飞掠。刚刚滑开1米,便看到这自称龙虎山第二十代天师张真随的老道人,似乎微微向前跨了一步,一个灵气幻成的白色的巨掌,轰隆隆的从半空朝自己和玄机子罩了下来。
论方位,悟虚和玄机子和这老道士相对,但其实是三人成三角分布,只不过老道士和悟虚玄机子两人离得较远罢了,而若从旁人开来,悟虚正夹在这老道士和玄机子之间。是以,那老道擎出巨掌,照道理是击向玄机子,却是首先从悟虚身边擦过。
悟虚但觉重压之下,自己几乎动弹不得,抬头骇然地望着那即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遮天掌印,微微失神,似乎又回到了当日刚出花莲妙法宗被莫恩盯上的情景。忽然怀中那卷八思巴传来的法旨飞了出来,急速展开,成袈裟大小,散发出一团柔和的黄光,将悟虚包裹在里面。那巨掌外发的青色气息微微一接触,那法旨一阵晃动,便宛如活物般,飘到一边。可怜悟虚虽然有黄光卸去大半冲击,依然是被震得四肢无力、口吐鲜血,急忙一声不吭地,用灵识沟通曼陀罗法界,行功疗伤。那老道士噫了一声,眼睛盯着八思巴那道法旨,巨掌依然浩浩荡荡向着远处已被锁住气机的玄机子奔去。
那玄机子识得厉害,根本不敢硬挡,喷了一精血在黄龙剑上,打算破开周围无形的禁制,以身御剑,往山下飞去。但又哪能逃脱真人后期修为的龙虎山第二十代天师张真随的含怒一击。悟虚在黄色光团中,隐约听到玄机子飞出不久,便是一声怪叫,身如顽石,直直地坠落下去。
那张真随,也不再追着玄机子而去。径直来到悟虚身边,看着漂浮在悟虚头上,变为原先大小的一卷黄绢,缓缓念道:死后复生,得慧应明,南北问道,好似龙虎。
沉吟片刻,伸手接过黄绢,飘然离去。
悟虚想不到八思巴这卷法旨,居然有如是神通,居然能够自动护主,替自己挡下真人后期修为的含怒一击。眼睁睁地看着法旨被这老道士拿去,不敢有丝毫出声,心里却不由一阵惋惜。悟虚待这老道走了之后,急忙祭起羊卷曼陀罗法器,飞下天仁峰,回到天师府的静室中,深夜之中,天师府后山的天仁峰,闹出如此动静,却不见一人出面巡视。就连那三皇子巴尔措达也未曾露面。悟虚在天师府静室内,一夜端坐,运功疗伤,其间也无人前来询问。等到天色晓白,一个小道士,恭敬地将膳食送到门前,也无任何言语。悟虚也难得糊涂,紧闭房门,端坐榻上静养。直到又是夜幕低垂,方有长青子前来,邀请至昨日之地赴宴。
悟虚随着仙风道骨一脸含笑的长青子,绕过几许回廊,穿过片片青莲,方落座,便看到远处玄机子也款款走来。那玄机子受持拂尘,身负黄龙剑,迈着四方步,见到悟虚,若无其事地点头示意,也自入座。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悟虚看不出他和昨日有任何不同。
不一会儿,又如昨日一般,人全都到齐,一次落座;也仍然是那长青子主要出面和众人应酬周旋,那天师府当代张天师张真人只是偶尔和坐在右首的三皇子低声交谈几句。等到池边道士奏完一曲三清入道曲,长青子走到亭台边上拍拍手,那些奏乐的道士便纷纷退下。隔了半响,长青子复又拍拍手,只见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响起,十几个青年民夫走到荷花池中的亭台边,由长青子引领着,鱼贯进入亭台,一字排开,站在中间,恭谨无比地向张天师张真人请好问安。张天师面对这群凡夫俗子,却是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摆手道,“尔等不必多礼。既然经过诸般考验,便留在此处修道吧。”话音一落,这些民夫喜出望外,纷纷跪拜。一旁的天师府道士,早已纷纷言语,赞叹这些民夫心诚志坚,一路跪拜而来,历经千辛万苦、种种考验。悟虚见这些面带饥色、身有尘土的民夫中,有一两个,正是自己先前所看到入天师府途中所看到搬石修墙的,心中虽然不大计较,却也不屑的暗暗冷笑道,“如此做作,难道就能堵悠悠众口?”
那张天师张真人等底下一阵喧哗之后,又摆手说道,“只是有一般,入我龙虎山真一教,须得遵道崇法,清净无为,重孝敬师,替天行道。尔等可谨记?”亭台中顿时响起“【创建和谐家园】谨记”的回答。张天师张真人看了看座下一脸激动,神色虔诚的新进【创建和谐家园】,微微点头,随手往下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生一指,“汝号明心。”那所指的小生喜不自禁,对着张天师又是磕头不已。张天师挥挥手,“今夜群贤咸集,良师满座。尔等道号,便向席间自寻机缘吧。”
亭台中的民夫,听得张天师这般说道,便纷纷朝着席上众人鞠躬行礼,求赐道号。席上众人,见此情景,虽然觉得有故意安排之嫌疑,但对着这些惶恐欢喜虔诚的民夫,也难起调弄之心,各自冥想,长青子、天星子等天师府道长,顺着张天师张真人先前所取的明心,给出了一连串明字开头的道号,明道、明静、明清,如是等等。三皇子巴尔措达,略一沉吟,给出了明元道号。玄机子,口诵真言,手舞拂尘,道出“明真”二字。
悟虚端坐在席上,看着那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却额头隐隐有皱纹的民夫,向自己恭敬作礼,口诵道号“无量天尊”,一声轻叹,双手合十,唱到“本是搬石砌墙人,不想池中入道门。一身风霜拂尘在,看罢青莲了无痕。汝之道号,便为明尘。”说吧,手指一弹,一朵白莲现于指上,旋转片刻,变作青色,飞入此民夫头中。
正所谓老道含怒擎天掌,小僧吐血法旨扬。
两鬓风霜求道号,一朵青莲出尘相。
第二十二章 云茫茫
且说悟虚吟罢感概,从自己曼陀罗法界祭出一朵白莲,以百字铭道家心法运转,化作一朵青莲,携带着自己对百字铭的些许感悟,打入那名如今唤作明尘的新进道士体内。张天师张真人看在眼里,对着悟虚微微含笑示意,“慧明【创建和谐家园】慈悲为怀,有心了。也罢,本真人出云子,也不能让今夜其他入门修行【创建和谐家园】少了一份机缘。”说罢,挥动袖袍,霎那间,池中数十朵青莲,飞至亭台中间,围在那些新入门的民夫周围,随风摇曳。张天师张真人,右手一翻,作兰花指,平放在胸前,漫声道“纵然搬石又砌墙,入我道门又何妨?但将三清化云伴,一朝出水莲为裳。”吟罢,右手中指,往外一弹,只见那半空中朵朵青莲,化作青色云团,从空中弥漫开来,散发着幽香,慢慢将这些民夫包裹在里面。
众人等了片刻,青色云气逐渐散去,只见那些方才进来还穿着粗布衣裳的民夫们,似乎刚才在那团青气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个个干干净净,身着青色道袍,隐隐有清香传来。三皇子巴尔措达,第一个拍手赞道,“天师真是神通盖世,妙手莲花。小王要不是皈依我佛,也忍不住想要向天师讨要一件这池中青莲化作的道袍穿穿。”说完,夸张的做出一个咽口水的动作,似乎这道袍是一道美味大餐一般。其实,他心里却是震惊异常。
在座的悟虚、玄机子等人,也都是识货之人。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和玄妙。悟虚等人就坐在不远的地方,方才分明感受到那张天师仅仅是在挥袖扬手作兰花指的时候用了一股柔和的灵力,待到数十朵青莲飞出池外,摇曳在半空之后,张天师后面无论是吟诗还是一弹指,根本就没有再使用过丝毫灵力。因为能够入曼陀罗法界修行,灵识远超常人的悟虚,更是隐隐觉得张天师后面似乎连灵识都没有出体。而且悟虚自己虽然没有仔细观察池中青莲,但是凭心中直觉,可以断定那些刚才腾到空中,化为青气,又化为可以清心养神的道袍的青莲,便是世间普普通通的莲花,而并非什么法器或者异种。
这便是龙虎山正一教独一无二的符箓之术么?炼至深处,一草一木,信手捏来,皆可为符,偷天换日,伤人于无形。悟虚惊奇地望了自称道号出云子的张天师一眼,难怪全真教和喇嘛教都要向龙虎山正一教示好。这符箓一术端得是别具一格,奥用无穷。不用或者极为弱小的法力和灵识,便可以将青莲化作他物;要是这青莲不是化作道袍,而是化作刀剑,以法力或灵识驱动,又如何?这张天师出云子是真人七层修为境界,若是此等术法由昨晚那个自称是龙虎山第二十七代天师的张真随,或者由真灵层次的绝世高手使出来,又是何等情景,何等场面?
不单悟虚想到了这些,玄机子等众人也想到了这些,纷纷露出略带敬畏的神情,用一种看待那些不世出的真灵修为境界的绝世高人,看着此刻坐回到太师椅上,云淡风轻的张天师出云子。
直到张天师挥挥手,示意下方一脸激动跪谢不已的民夫们起身离去。玄机子、格桑忽、格桑礼等人方才有点如梦方醒,纷纷称赞不已。就连悟虚也是见术心喜,灵机一动,起身走到亭台中间那些民夫所站之处,一边口若生莲向张天师称颂不已,一边借此机会暗自体会此处的气息。
那张天师宴坐在座首,纹丝不动,也不说破,只是一脸微笑地听悟虚在那里恭维自己如何神通广大,其师尊八思巴又是如何推崇龙虎山正一教。那长青子、天星子等天师府道士,看着悟虚在那里一边口若悬河,一边像个老鼠在那里转来转去,只是连连冷笑。就这样,便想偷去我正一教博大精深的符箓之术?简直是痴心妄想!那玄机子坐在那里,面色阴沉,不知道想些什么,时而瘪嘴,时而冷笑。
三皇子巴尔措达是目瞪口呆,没有想到原先骄横阴鸷的莫恩【创建和谐家园】,自从修得曼陀罗法界,得号慧明之后,如此能说会道,如此地“恬不知耻”。自己开始还想跟着掺和几句,不想悟虚后面话越说越肉麻,用词越来越夸张,自己都听得脸红,不好意思插嘴了。
待到悟虚在那里说完佛道本一家,喇嘛教和正一教的情谊比山高比水长之后,似乎此时不吟诗一首不足为快,一边踱步,一边摇头晃脑的时候,那张天师突然扬声道,“慧明【创建和谐家园】谬赞了,八思巴老国师此次专程遣【创建和谐家园】上龙虎山致意,本教上下甚是荣幸。天师府有回信一封,还请【创建和谐家园】亲手专程八思巴老国师。”说完,微微露出不耐纸色,将一道金光从其袍中激出,落到“醒悟”过来的悟虚手中。悟虚手捧此物,低头一看,一张澄黄色信笺,底色是一副云雾缭绕的龙虎山图,信笺上正中间是一个悉昙梵文版六字大明咒咒轮,如烈日一般冉冉升空,成一副龙虎山日照图,正下方写着一行翩若惊鸿的五字草书“佛道本一家”。悟虚当着众人的面,庄重地将其收入须弥戒,躬身合十,怏怏退下。
一落座,又听到这张天师清声说道,“玄机子。”那玄机子在那里正坐立难安,听得张天师叫唤自己,急忙站起身,恭谨地走到亭台中间,对着张天师躬身行礼,一个唱喏,“全真教玄机子,谨听天师真言。”张天师,一个示意,立在一旁的长青子立即伸出双手,将张天师座前的小几上一个玉匣,轻轻捧起,来到玄机子身前。玄机子伸手郑重无比的接过玉匣,也不打开看,只站在那里,等着张天师的话语,做足了晚辈末学的样子。张天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此番承蒙全真教掌教真人清风真人的美意,赠纯阳祖师的法墨,同门之谊,正一教甚是感念。玉匣内有本教祖师陆真人手书一卷,还请转呈清风道道友。”玄机子知道,这张天师口中的陆真人,乃是行遍天下搜寻道教经典,编写“三洞四辅十二类“《灵宝经目》的陆静修陆天师。听闻玉匣内乃是其手书一卷,知道分量不轻。急忙口中道谢,连连称是。
那张天师出云子,接下来面面俱到,对三皇子巴尔措达代表的元庭,对当朝国师羌巴穆勒派来的格桑二人也各自有赠礼,并请代为向各方神圣问好。等此等事毕,张天师张真人站起身来,望着天空,微微吐了一口起。众人便知其意,起身告退,纷纷散去。
月明星稀,万物静籁。在龙虎山的茫茫一片云雾深处,有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峰,山峰顶上有一处道观,名曰天师观,灰墙石瓦,观中仅有大殿一间连着连边的小厢房各两间。那大殿中,有一名老道,坐在香火供奉着的三清祖师神像下方,靠着昏暗的烛光,似乎在念经,又似乎已然昏昏欲睡。在这大殿下方数百米处,却是有一个宽敞的洞府,里面因着四周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而光亮无比。洞府内,散坐着七八个衣着古朴的道士。那昨日打伤悟虚和玄机子,自称张真随的老道士,便在其中。
他看着洞府半空浮现出的十几个微微放光的大字,忍了一会儿,见其余众人都默不作声,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半响,一个面若童子的道士,看着空中那浮浮沉沉的金色大字,吟道:暂游大庾。白鹤飞来谁共语。岭畔人家。曾见寒梅几度花。
春来春去。人在落花流水处。花满前溪。藏尽神仙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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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青稚的嗓音。一首减兰之后,终是再无他言。只有那婉转深沉的吟唱声,一叠叠的在洞府如幽莲在夜色摇荡。
待到那浮现在空中的金色字迹,随着渐渐低沉的吟唱,慢慢消散。又有一名道人,说道,“纯阳祖师的这首减兰,神仙风流。奈何有【创建和谐家园】作贼子。”
那张真随,见此道人开口,便说道,“那玄机子,暗算同门,与外人偷入纯阳祖师洞府。要依得我来,昨日便可将其一掌击杀,哪还留其性命。”
又一个道士稽首道说道,“无妨,只是暂留其身,以作传信之用。待到他日,你出手我们不拦你便是。”
那先前开口吟诗的清秀童子,道号玉真,乃龙虎山天师府第十二代天师,已是真灵修为境界,是龙虎山三大高手之一。其人看重道统,在这元朝衰落大争之世,主张南北道教以和为贵共进退。哪知另外两位同为真人修为境界的老天师却另有主张,心中隐由不快。此刻听得这两位,此番言语,忍不住说道“灵宝子、天机子,二位道友焉知八思巴不是心怀鬼胎,暗中挑拨我道门关系?”
那先前说玄机子是贼子的灵宝真人,笑道,“八思巴遣【创建和谐家园】上山示好,旁人皆知,若能如俗世般起到挑拨的效果,那也是我道门合该有此一劫。”
玉真子,又问道,“得慧应明。就算那慧明和尚,如精通占卜的天机子道兄所言,隐隐和天下气运有干系。我们如何确定?又如何以此,和八思巴一派结成同盟?”
那名唤天机子的道人,听得玉真子隐隐不快,暗中疑问,却也不动怒,还是如先前一般微微稽首,“得慧应明。天机不可泄漏,虽然八思巴和我都得出此句,详情却是不知。但既然那八思巴和我都算出此句,足见确有端倪。至于是否结成同盟,那是日后的事情。”
此番机锋过后,众人闭目无言。
正所谓:惊见青莲作道袍,悟虚厚颜语滔滔。
冉冉咒轮照龙虎,谁知山后云茫茫。
第二十三章 不知信
龙虎山正一教,明面上是道号出云子的当代张天师张真人,以真人七层的修为境界领着府中一干道士,凭元庭敕封,镇守天师府,统帅天下道门,与喇嘛教、全真教一争雌雄。其实,那些历代退隐对外诈死的老天师组成的元老团,才是真正令喇嘛教、全真教忌惮的核心实力。当然,也有若干代天师中途真的殒命,但到今时今日,元老团也有十几人。这十几人中,三位真灵修为境界,其余无不是真人后期乃至大圆满。这十几人平时隐居在龙虎山禁地,不问世事;但重大事宜,无不是经过元老团讨论和决定的,平时若有重大消息,门下真人级别的道士都会及时向元老团禀报。像此次正一教定下的明面示好全真教,暗中接触喇嘛教八思巴一派,便是那日元老团看过玄机子所呈法墨、八思巴转手悟虚递过来的法旨,讨论之后而决定的。
当然,这些事情缘由,只有天师府的人清楚明白。其余人除了三皇子巴尔措达、玄机子,之前在皇宫和全真教中隐有所闻之外,悟虚、还有格桑师兄弟都是毫不知情的。
却说三皇子巴尔措达,从今晚的夜宴,眼见张天师张真人的神奇符箓之术,以及当朝各教派堂而皇之地互相勾连,倒是把自己这个元朝王子不冷不热地供在那里,心里隐隐不快,在静室里走来走去,一阵烦躁,又想起一入天师府便远远送到厢房的随行宫女们,正要命门外站立的亲随去偷偷唤来。却听得亲随禀报,格桑师兄弟有事求见。
格桑师兄弟,乃是当朝国师羌巴穆勒座下的【创建和谐家园】,修为不到真人层级,格桑乎是凡尘九层后期,格桑礼则是刚刚迈入凡尘九层不久。自那两个真人层级的巴尔图巴尔赞二人死于庐山清静峰之后,大国师羌巴穆勒因为座下法力高强的【创建和谐家园】要么值守京都要害之处,要么被派往那骚乱不断地地方予以镇守,竟是无法再派出真人层级的高手,只得在宫中职守中挑了与三皇子巴尔措达比较熟悉的格桑忽、格桑礼二人。三皇子虽然有点瞧不起这二人的修为境界,但是因着自己先前一直可以交好当朝国师羌巴穆勒,而且因着羌巴穆勒的指派,此二人还担负着此次外出与宫中消息传送的职责,所以表面上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姿势。在听闻二人有事前来,当即亲身开门,将其迎入室内。
待到三皇子巴尔措达看完二人递过来的两封信函,一番沉思之后,抬头望着一脸沉重的格桑忽、格桑礼,点点头,“天下不稳,朝廷震动,八思巴老国师出山,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我们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当然,我对羌巴穆勒大国师,一向是支持的。还请二位转告羌巴穆勒大国师,巴尔措达此次南下,寻得一件佛门宝贝,回京之后,便供奉于大国师座前。”那格桑师兄弟,听得三皇子如此这般的说道,对视一眼,双双合掌道,“我等定将殿下美意转呈师尊。只是师尊信中提及的莫恩一事,不知道殿下有何安排?”巴尔措达,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回想着格桑师兄弟送来的这两份信函的内容,一边回想着前日自己转交给悟虚的那道八思巴法旨。
原来,今晚格桑师兄弟送来的这两封信函,一封来自宫内,一封来自大国师羌巴穆勒。宫内的这封信函,是宫中接到那巴尔措达禀明八思巴法旨一事之后的回信,四平八稳地写着,大意为为弹压暴民、中兴大元,在大皇子莫儿贺和二皇子察哈粘平及诸多官员和喇嘛的上书下,大元至顺帝,下诏请尚在京都清修的八思八老国师,出关,参赞朝廷要务。另一封,则是大国师羌巴穆勒的信函,言明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人联手,在黄河决堤、流民骚动的情况下,率领一干官员和喇嘛,往雍和宫求见八思巴,八思巴在第三次的时候出关接见众人;并在数日之后,亲身前往皇宫与至顺帝和其会面,请以喇嘛教元老身份,率领门下【创建和谐家园】,行走天下,化解怨气。末了,羌巴穆勒大国师隐晦地点出,此慧明恐怕非莫恩,而是另有他人。
巴尔措达看完信笺,忍住心中波澜,回想慧明今日特别是今夜异常举动,心中也是暗暗生疑。但八思巴那道恢宏的法旨,巴尔措达可是亲眼所见,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巴尔措达也是暗中折服和后怕,要是针对自己,自己怕是早就被渡入八思巴老国师的法界去了。看玩笑,你羌巴穆勒大国师,心中起疑,却叫座下【创建和谐家园】来问我,本王岂肯做你的出头鸟?况且,那莫恩就算是被他人夺舍,但也是被我喇嘛教高人夺舍,说不定还是哪位退隐的国师呢,那若隐若现的曼陀罗法界和《众生欢喜曼陀罗经》岂是等闲之物?想到此处,巴尔措达面显难色,对格桑忽、格桑礼二人说道,“慧明【创建和谐家园】修得我喇嘛教无上曼陀罗法界,这可是小王与二位【创建和谐家园】亲眼所见,众人皆知。何况八思巴老国师亲自传下法旨。如今,龙虎山正一教又叫他回信于老国师。小王想来,就算此慧明非彼莫恩,那恐怕也是我教前辈高人吧?”格桑忽、格桑礼,前日也亲眼看见悟虚祭出本教秘传之曼陀罗法界,与天星子斗【创建和谐家园】道,见三皇子巴尔措达此番一说,心中也觉得不无道理,碍着师尊一派的身份,不好多言,只是唱喏了一声佛号,告辞离去。
巴尔措达起身送走格桑二人之后,将那两封信函,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才歇息。待到天明,便领着玄机子、悟虚、格桑师兄弟等人,向张天师辞行。张天师也不挽留,寒暄几句,陪三皇子等人走到府门,并命长青子送众人直到龙虎山地界外。
这段路上,悟虚不时地拉着长青子请教符箓之术,长青子惜墨如金,待到烦恼时,更是舞动拂尘,环顾左右而言其他,引得旁边众人讪笑不止。悟虚也不恼,直到长青子送到地界,飞快的起身飞去之后,还不时的频频回首身后的龙虎山天师府,啧啧称赞。那玄机子哈哈大笑道,“符箓之术,是龙虎山正一教不传之秘。慧明【创建和谐家园】,不要看寻常地方,有一干正一教的道士,做法事时,手持桃木剑,将黄纸不要钱的甩出来。其实,那只是不入门的术法而已,只堪堪求得个家宅安宁,五畜兴旺,阴鬼不近。真正的符箓之术,如张天师作业那般,随心转物,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偷天换日,唯有天师府嫡系血脉,方可传授修行。”
悟虚听得此言,知道玄机子不会在这上面哄骗自己,不由大失所望。那格桑忽见悟虚一脸遗憾,想到这个不知道是本教哪位轮回转世的前辈高人,忍不住说道,“师兄是我教修得曼陀罗法界之人,法界虚空,佛法无边,万物随心,又何须在乎向那臭道士低三下四的请教?更不需如昨晚一般的失了本教颜面。”
那玄机子听得臭道士三个字,口中连连冷哼不已。悟虚看着这个久在宫中,憨头憨脑的格桑忽、格桑礼二人,微微头痛:你们二人不在【创建和谐家园】好好修行,跑到元都去干什么御林军,真是耽误修行!这下可好,整天呆在那元朝皇宫,于世事狗屁不通,一下开口伤人,要是落单,那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有心劝诫一番。低头想了想,单手执礼,漫声说道,“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汝等以为小僧堕了本教威严?须知,出家之人,须得恭敬一切善知识,恭敬一切善法。”
此刻,悟虚已是融合了巴尔赞的记忆,知道自己修得曼陀罗法界,就算不论辈分和修为境界,已算是格桑等人的上师,所以出言便是略带训诫。果不其然,那格桑忽、格桑礼二人,虽有不忿之色,听得悟虚言辞肃然,却也不敢分辨,只是微微低头,双手合十。
悟虚见此,心中虽略有得意,但转念一想,停了片刻,也合掌诵道,“罢了。小僧便与尔等分说。尔等但见昨晚,小僧在那张天师施展符箓之术、妙手化莲之后,连声称赞,颇为失礼,是又不是?”格桑忽、格桑礼二人见悟虚主动这般说起,不由点点头。悟虚看在眼里,虽然也觉得自己昨晚有点点太过【创建和谐家园】,还是一脸严肃地为其点解道日“信乃功德之母,佛法如海,唯信能入。欲信,必先恭敬。昨晚小僧,口若莲花,恭敬无比,诚心赞叹。尔等常修本教密宗法门,当知此乃口密。”那格桑二人听得悟虚此说,口中连连成事,半响又迟疑地问道,“符箓之术,虽然奇妙,但终是正一教嫡亲血脉法门。我等愚意,且可恭敬,但难言信。”
悟虚听得此回答,摇摇头,心中暗道:若不是我是二十一世纪轮回转世而来的人,对佛道乃至其中的派别都是一视同仁,只怕便如此二人一般。当下吟道,“一切善法,皆是佛法。尔等怎可如此着相?且不可有了门第之类的知见障!”
正所谓只因知晓轮回变,符箓之术亦方便。
世上风波暗汹涌,无非门第障见显。
第二十四章 恍然行
从龙虎山天师府告辞之后,三皇子巴尔措达因见得佛道之间种种跋扈与勾连,以及昨晚所得信中所言及的京都云谲波诡的局势,便是决意北转,不再南下。是以,对外宣称黄河修缮之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命人收起笨重仪仗,快马加鞭,也不循着官道,从江西省龙虎山直奔着中书省方向而去。
悟虚之前从来没有骑过马,开始几天很不习惯,手里抓着缰绳,犹如落水之人抓着根救命稻草,被颠簸得不行。幸好莫恩擅长骑马,魂魄虽灭,但肉身本能还存,悟虚调整好姿势,稍加用心体会,便如众人般,稳稳地坐在鞍上,两腿夹着马肚,穿林趟水,不在话下。
一路上,三皇子和格桑师兄弟时不时地对其旁敲侧击,打探巴尔图巴尔赞身死那晚的详情,八思巴的用意,以及悟虚本人的身份。悟虚只推说当晚吕洞宾洞府中,巴尔图巴尔赞二人,使出禁忌邪术,引动洞府禁制反弹和攻击,结果身死道销,还连累着自己和玄机子也受到牵连,而自己更是被困在洞府内数月之久。至于八思巴的用意和自己的身份,悟虚只是环顾左右而言其他,到了后来干脆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那三皇子见悟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却不在意,在随后的路途上,不再提起这些话题,只是不时命人送来好酒好肉,有时候还从沿途官员的进贡中挑出几件奇珍异宝,送至悟虚帐中。悟虚也不推辞,一一笑纳如须弥戒中,偶尔也将戒中莫恩原先收藏的《众生欢喜曼陀罗经》翻出来,随意送出几章欢喜禅法门的【创建和谐家园】给三皇子巴尔措达。一时间,两人倒是相处得宾主融洽。反倒是那格桑忽、格桑礼二人,估计是肩负师命,逮着机会就往悟虚跟前凑,一会儿说叙叙教中同门情谊,一会儿说望师兄赐教法界妙法。悟虚见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喇嘛,如此不明世故,便端着法界之士、教中前辈的架子,借着“开导”佛法的名义,不时将此二人训诫一番。
这一日下午,众人已经来到江西省和河南省交界之处。三皇子传令,弃蜿蜒官道,在一条河边安营扎寨,只待明日天明,直接沿着河流而上,穿过前方峡谷,便进入河南省界内。悟虚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日起则骏马奔驰,一马平川,看遍河山风光,日落则择水而居,围着熊熊篝火,和元朝王子、道士、喇嘛还有军士等一干古人,美酒烤肉,高谈阔论。悟虚自从偶然间发现也许是喇嘛教曼陀罗法界的缘故,喝酒吃肉对自己的佛门修行并无太大影响之后,便放下先前莫恩那张紧绷阴沉的老脸,一到晚上,便和众人嘻嘻哈哈,酒肉不拒。三皇子巴尔措达等人只当这便是夺了莫恩舍的前辈,在恢复自己曼陀罗法界之后流露的真实性情,军士们只当莫恩【创建和谐家园】修行有成,性情也随之而变,是以众人略微诧异,便坦然接受。悟虚,却是将此看作了一段超越时空的奇异旅程,游山玩水、美酒佳肴,还有这元朝的若干风俗。
所以,骑在马上的悟虚,见得前面大队缓缓停下,便知道今日到点,从马背跳到地上,不由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腰,然后笑着对那前来牵马的军士说道,“拉克申,今日我这匹追星跑了八十多公里,你可要找个水美草肥的地方,让它好吃好喝好歇息着。”那披着羊皮胄甲,快步上前的军士,一边接过缰绳,轻轻地捋着这匹被悟虚称为追星马儿的鬃毛,一边用*的声音说道,“上师放心,俺拉克申那次不是选最美的水最肥的草。”悟虚哈哈大笑,抬手拍着拉克申的肩旁,说道,“蒙古汉子都是爱马之人。你拉克申是蒙古汉子中的汉子,更是爱马之人。待会,我请你喝一杯。”拉克申顿时眉开眼笑,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胸,深深地朝着悟虚一鞠躬,抬起身却看到悟虚已经飘然远去。
不远处,一名裹着袍子的宫女,端着一盆腌制的牦牛,站在那里,见拉克申手牵骏马哼着歌儿,嗤嗤笑,“拉克申,想不到慧明上师待你如此客气,还邀请你喝酒。真是好福气。”拉克申似乎和这名宫女比较熟悉,转身牵着马绕过去,“可不是么,长生天眷顾,慧明上师是世外高人,修成*界之后,对我们这些下等的粗人也是慈悲为怀。”说完之后,又盯着她看了看,这名宫女身材高大气色红润,敞口的袍子领露出一小块脂若羊羔的胸脯,嘿嘿笑,“森敦格梅,要不今晚喝酒的时候你也抽空过来,上师说不定就传授你无上欢喜*呢。”那被唤作森敦格梅的宫女,听得拉克申调笑之语,狠狠得瞪了他一眼,嗔怒地皱眉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拉克申,你就是个偷吃小羊羔还竖大尾巴的白眼狼。”说完,红着脸,转身离去。拉克申哈哈大笑,也不还嘴,牵着马儿,哼起刚才的小调,在空中甩打着响鞭,往那河边树林走去。
却说悟虚下马,和拉克申说完话之后,漫步走到河边,随手折了一枝柳条,垂入微微湍急的流水,惊得正要跃出水面鱼儿,一个鲤鱼翻身,急急潜走,只留下水花朵朵。悟虚也不在意,一边拖着垂在河中的柳条,随意拨动,一边沿着岸边走走停停,时而远眺对面巍峨群山,时而拨弄野外花花草草。时有军士、宫女碰到自己,躬身行礼,悟虚都是毫无架子,挥挥手,面带微笑,颔首示意,心中默念道:“驴友们,你们好,你们幸苦啦。今天晚上烤什么肉,做什么茶,喝什么酒?”遇到熟悉的,叫得上名字的,悟虚也会像方才和拉克申说笑一样,寒暄几句,闲聊几句。
忽然,宿营之处传来喧哗之声,仔细一听,似乎有呵斥声,以及皮鞭声,还有【创建和谐家园】的惨叫声。悟虚拦住一名刚刚从宿营地走到河边的宫女,“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知道?”这名宫女正是森敦格梅,见得悟虚急急问话,忙放下手中的肉盆,伏地答道,“奴婢森敦格梅,是拉克申的族人,平素在宫中伺候伯颜娘娘起居,此次是奉娘娘之命,随行伺候三皇子殿下的。刚才将洗好的腌肉端进营中的时候,似乎看见抓了一个南人,被捆在一根木柱上,格桑忽上师似乎正在那里发火呢。”悟虚闭着眼睛,侧着身子,不去看这名宫女伏地行礼,忍住她前面的唠叨,待听闻有南人被格桑忽抓到营中,睁眼对着森敦格梅说道,“你快快起来。不必拘礼。”森敦格梅做足了礼节,听闻悟虚如此说道,便也不再矫情,站起身来,琢磨着悟虚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又回道,“奴婢远远经过的时候,好像听得格桑上师骂那南人不知好歹。具体缘由却是不知。”悟虚听完,一个闪身,腾空飞向宿营地。
片刻之间,便看到已经扎好的简易营门口的一根木桩上,绑着一名五十左右的老人,身着单薄,骨瘦如柴,浑身上下血迹斑斑,那格桑忽此刻正拿着一根牛皮鞭子,厉声喝道,“三皇子驾临,尔等村民不知供奉,还百般推诿,着实可恨,着实该打。”那名老者,披头散发,目光涣散,似乎随时都要晕死过去,强自挣扎着,发出低低的哀鸣,“上师息怒,上师饶命。”
正所谓流星骏马跃山河,驴友元人映篝火。
漫漫旅途美酒醉,低低哀鸣谁听说。
第二十五章 起波澜
那羸弱不堪的老人被捆在那里,嘴里发出古时的【创建和谐家园】、哀号、求饶声,悟虚看在眼里,听在耳边,仿佛面对着的是一个正在被屠宰的咩咩羔羊。那格桑忽看见悟虚走到近前,那老人还在那里“逞强”,不觉“落了面子”,大声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说完,又是高悬霸王鞭。只听悟虚高声叫道,“住手!”格桑忽看见悟虚右手虚抬,指尖碧海珠无风自转,正要发作,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悻悻地放下皮鞭,侧身望着悟虚,“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原来是慧明【创建和谐家园】,也罢,这个南人便交给【创建和谐家园】处置。”
自蒙古铁骑征伐四方,南下中原,灭了南宋之后,便将原先南宋所辖的【创建和谐家园】称之为南人,给予极度歧视的政策和待遇。虽然到了元朝后期,有不少【创建和谐家园】入朝为官,但是仍然避免不了包括南人在内的绝大多数【创建和谐家园】沦为最底层的贱民,在这些蒙古贵胄和喇嘛教高手眼里,就是随时可以欺凌乃至宰杀的两脚羊。
平时行军和宿营,玄机子和悟虚身份特殊点,自然是优哉游哉,不管俗务。格桑忽格桑礼等人,却是总领参赞着巡查护卫的权职。今日安营扎寨之后,有三皇子帐下亲将率着军士,在营帐外十里范围,布下警戒和哨探。格桑忽格桑礼二人也带着一干喇嘛,四方巡视。不想在前方十里外,那处名叫大雁峡峡谷中,发现两名采药之人。一番询问,其中一名老者,也就是如今悟虚看到的被捆在营门口木桩上皮开肉绽的老人,自称是峡谷北面的一个小村子的村长。那格桑忽便开口要那老人带路,欲往村子里收刮一番,随便再掳掠几个妇人。那老人哪里肯带着这帮如狼似虎之辈去自己的小村子,苦苦周旋之下,只推说路程较远。但苦苦周旋,百般告饶,又有何用?要不是肩负着护卫职责的格桑师兄弟,见此刻已是黄昏,老人又言明出了大雁峡谷再往北三十里才是村落所在,格桑师兄弟怕一来一回耽误太久,中间出什么状况,自己在手下面前吃相又不能太难看,只怕是早就夹着老人和那个小青年,直接飞了过去。最后,老人见实在无法善了,便表示自己可以充作人质,随格桑忽格桑礼等人回营,一同出来的那名青年则带着几个喇嘛前往村子收取供奉。
哪知,那老人随着格桑忽格桑礼回到营地没多久,那几个跟过去的喇嘛便回营禀报,说那青年在峡谷中施展不知道什么妖术,遁去身影,失去了踪迹。格桑忽格桑礼大怒,格桑礼亲自带着两个凡尘四层的喇嘛,前去一探究竟;格桑忽则将老人绑在营门口木桩上,一边鞭打一边喝问。
悟虚问明情况,望着奄奄一息的老人,脸上浮现出慈悲之色,一边口诵佛号,一边示意军士将其解下,旋即又对正要开口的格桑忽说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格桑忽师弟,为何对此老人下此毒手?”格桑忽看着金发碧眼的悟虚,险些呆住,没料到悟虚有此一问。那莫恩和格桑忽这样的人,本是泛西域之人,而非【创建和谐家园】,加之都是修行高人,对凡俗之人尽皆是为蝼蚁,不但平时面对【创建和谐家园】、南人这些贱民,就算是同族之中的凡人也是任打任杀,毫无情面可言。尤其是先前的莫恩,曾经因为一时迁怒,将府中奴仆不拘男女老少,统统处死,一时在京都恶名远播。就算这先前叫莫恩如今名号为慧明的师兄,是本教怀有慈悲心的高人夺舍重生,那一般也是对本族之人怜悯有加,而对【创建和谐家园】尤其是南人,当年随蒙古铁骑南下的时候那可是没有少下辣手啊。
格桑忽狐疑地问道“慧明师兄,这个南人,不敬大元,不敬我佛,诓骗我等,师兄为何还为他说话?”悟虚也不答话,灵识驱动曼陀罗法界,施展碧海珠,用蕴含灵气的水将老者浑身上下冲洗一番,待到老人被鞭打的道道伤口慢慢止血愈合,方才正对着格桑忽说道,“此老人,虽然是个南人,黑发黄肤,口说方言,但我等佛门中人,不得以色相行布施。不管何种体肤,从何处来,从何事,我佛慈悲心皆眷顾,我佛方便门皆大开,我佛大光明皆普照。不但于人如此,花鸟虫草,乃至山川河流,乃至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佛皆慈悲之,皆方便之,皆光明之。”
悟虚后面这些话,也是悟虚于曼陀罗法界修行时有所感触,结合眼前境况,借用金刚经的章句,缓缓道出。那格桑忽本是出身于青藏高原,自小加入喇嘛教勤修苦练,但涉及的大多都是密宗一派的经典和法门,此刻听闻悟虚如此一番大道理,似有所悟,便不再纠缠老者之事,对着悟虚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之后,便站在一旁默然思之。
悟虚见格桑忽似乎隐隐有所顿悟,也不横加干涉,看了看躺在地上喘气不止的老者,心里盘算道,“这老人刚刚饱受鞭责,虽然经过我用碧海珠施法略加救护,但身心还是极其微弱,眼下天色已晚,倒也不便让其自行离去。”略微一沉吟,便招呼了两名军士,将其抬入自己的帐篷中去。等悟虚领着两名军士,抬着老人,慢慢地走向营房深处,围在营门口的一干人等也自散去,独留下格桑忽在那里圆睁双眼,摇头晃脑,低声将悟虚刚才说过的话重复几遍之后,又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曼陀罗法界修行法门?可是,本教教义上根本没有这样的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