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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节 一夜变天

  长崎丹波馆掬月亭，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激烈战斗正在进行着。

  “明人良心大大嘀坏！”三个倭人交换一下眼色道。

  “倭人够奸诈！”这是在场明人的想法。

  丹波馆是一处优美的日式建筑，各屋舍建于园林中，有池塘、涌泉和丘陵，鸟语花香，而掬月亭则三面临水，光线充足，景致奇美，尽显上位风范。

  今天，这里进行了一场招标会，德川幕府采购明人贩运来的丝绸进行公开招标。

  倭人非常喜欢明人制造的丝绸及布料，来自中国的几千万各式丝绸，包括纯色或者刺绣的天鹅绒、纯色的琥珀织、缎子、薄罗纱和各式布料，每年都销售一空，公卿大夫长年穿丝绸，普通倭人则穿中式布料，皆以为荣。

  因此，德川幕府每年采购巨量丝绸，且他们有个优良“品性”，概不赊欠，货物一到，立即付银，一手交货，一手交银，痛快得很，在长崎的明人海商趋之若鹜。

  往年，采购归由幕府里的贵人们决定，即【创建和谐家园】见了样品和价目单，进行采购。

  在哪里都有坚定的爱国者，在他们与明人海商的“协作努力”下，购进的丝绸固然质量不错，价钱却比外面同等质量的要高上那么五成，甚至更多。

  幕府的最高层想想不对，这样下去，银山都会被搬空，于是改变作法，即先选择海商入围，主要看质量，然后集中明人海商，公开竞价，卖价低的人中标！

  如此，让明人海商十分恼火，无可奈何，毕竟银子是倭人的

  大家不得不自相残杀，否则各显神通，多好！

  招标会由幕府的三个“奉行”即办差的官员进行，他们都有一口熟练的汉语，先请了受邀的海商们品茗其实也是海商们进贡的茶叶，宣布了规则：最高价为五百五十两，价低者得！

  与会的海商有泉州人王公子，他是泉州航运大老板王志东的小儿子，富二代，衣着奢华，手指上一堆的翡翠玉石戒指，腰间大大的一个羊脂白玉玉佩，生得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卖相好，极是傲慢，眼高过顶。

  这家伙刚刚抵步，极是嚣张，进来时横冲直撞，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有同为泉州人的，出生于晋江的船主杨天生。

  还有月港来的怜城秀、左伯规，一个是福州人，另一个是漳州人，以及粤人韩文白，此五人，都是到长崎里的明人大海商，实力雄厚，乃能够上台面的大玩家。

  “五百二十一两一担！”

  “五百二十两！”

  起初明人的价钱还是很高，持缓慢下降的态势，毕竟谁都不想让倭人低价入手我大明明的优质丝绸！

  这就是倭人想的：“明人良心大大嘀坏！”

  最终还是利益战胜了一切，各路海商们持续降价，火药气十足。

  达到了倭人目的，这就是明人想的：“倭人够奸诈！”

  毕竟中标之后，除了银子有保证，还可以“连幕府都买了我们的丝绸”为活广告，卖出更多的丝绸，赚到大钱！

  “四百三十七两！”

  “四百三十六两！”

  竞价到了眼下这地步，怜城秀、左伯规和韩文白先后退出，留下了王公子和杨天生竞价。

  虽为老乡，却丝毫不让，捅刀更是嗖嗖的，王公子叫价爽快，只要杨天生出价，他立即减一两。

  相比之下，杨天生力持慎重，思忖再三，挨王公子取笑道：“阿伯，你行不行的？不行的话，我来帮帮你！”

  其实杨天生并不老，但王公子更年轻，口出不逊之言，说人家老且不算，还问人家行不行这等伤男人自尊心的话。

  杨天生好整以暇地道：“王公子，你出这么低的价，回去怎么向你父亲交待？往时他的卖价从不低于四百五十两银子的，你这么亏的话，你父亲会揍你的哦！”

  王公子满不在乎地道：“这次家父让我到长崎，就是让我来见识一下世面，少点银子没什么，只要把生意弄回来就成了，老伯，你要是卖不出你的货，只怕你家小妾没钱买脂粉要怨你的哦！要是见到我的话”

  啊啊，先前这公子哥儿看中了杨天生的小妾，当时就想请老杨割爱也不是白要，愿出明珠一觥，但他是哪根葱啊，老杨当他是小疯子没理会他，结果这公子哥儿就跟老杨抬起杠来！

  他如此爽朗，大家唯有暗叹自已不是富二代了！

  杨天生心里好想拿把刀捅了这小子，但小子父亲泉州航运大老板王志东是海商老前辈，德高望重。。。嘿嘿，关键是其富可敌国，如果开了家里银窖，藏的白银象淌水般流出来，杨天生比不过他。

  唯有放弃了！

  当幕府奉行询问他时，他摇了摇头，于是王公子以四百三十六两一担中标，他将卖出一千二百五十担的生丝。

  价值达五十五万两银子，而成本不过八万八千两银子，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暴利。

  当晚，回到馆舍的杨天生觉得有点头痛，就早早入睡了。

  他这次带来足足一千三百担生丝，如果中标，那就一次性完成了任务，如今就得另寻买家了。

  不过他心态坚强，今天事情已了，明天再说。

  然而，一大早上，刚刚起来，家人来报道：“怜先生城秀来了！”

  虽说与怜城秀在生意上竞争，但两人私交不错，杨天生有点奇怪他清晨造访，急忙道：“请他稍待！”

  等到杨天生出来，见到连城秀正坐在客厅客位上，而另一个人站着，见到他，杨天生的脸不由地沉下来。

  王公子！

  孰料下面的事情让杨天生此料不及！

  冲着杨天生，不可一世的王公子向他跪下叩头！

  要不是自己认人很准，杨天生几乎怀疑这位王公子是戏子假扮的。

  王公子会向人下跪？瞧他的德性，过年有没有向祖宗下跪都有点可疑哪。

  王公子打自己的嘴巴道：“杨大爷，我知错了，我不应该嘴贱，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小人计较，您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出来罢！”

  他左右开弓，打得嘴颊都红得象大红苹果。

  然后跟来的从人，送上十箱礼物，打开来一看，尽是黄澄登的黄金！

  礼单上写着金小判一万两！每箱一千两！

  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杨天生惊奇地问道：“王公子，你这是”

  连城秀在旁边笑道：“恭贺杨兄，你的女婿颜常武在台海大败福建水师，战胜福建巡抚朱一冯和海防总兵俞咨皐，消灭了足足二万五千明军，毁灭了二百五十条明军战船，自身损失微不足道！”

  第98节 女婿强撑！

  原来如此！

  这消息太惊人了，连杨天生倒抽了一口凉气！

  介个女婿，不得了啊！

  东南府与明军交战的消息是深夜的船只传到长崎，马上爆炸般地传遍了长崎的各大海商，杨天生反倒是最后知道消息的。

  王公子被人连夜叫醒，他手下有明白人的，知道事态严重无比，搞不好泉州王家就危在旦夕，一夜回到下海前！

  赶快把他叫醒，对王公子把事情一说，王公子的脑变浆糊了！

  “这不是装弹弓吗？设一个圈套去害人你老杨有这么个生猛的女婿不早说，等我口出不逊之言后，找我算账就师出有名！”

  他赌气道：“召集人手，大家都抄家伙，把杨天生给捅了，我再抹脖子，一了百了！”

  “哎呀我的小爷，你不知道有诛连九族吗，你捅了杨爷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泉州老家给东南府的舰队打上门去，你家老爷子会被他女婿给捅了，你母亲和你的姐妹们，统统都会被他女婿给卖到妓寨里去的！”

  敢这么说话的自然是王家老人，知道这位小爷生性惫懒，须下猛药，否则被他闹下去，泉州王家可就有【创建和谐家园】烦了！

  王公子这下彻底泄了气，就算干掉杨天生，事情还不得了局，人家有女婿在，连二万朝廷大军都给送进海里喂鱼，王公子心知肚明，自家可抵不过东南府的舰队。

  再往远一点想，泉州就在闽省，东南府的舰队把泉州一封锁，王家的船队出不了海，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别看王公子狂，他知道自己是有本钱，等到没钱时，那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了！

  “怎么办？”他急得团团转。

  直接上门请罪，万一人家想把事情闹大，闭门不纳，再来个秋后算账，利滚利利打利，想想就头痛万分。

  王家老人给他出主意，找个能够在杨天生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吧！

  于是找到了连城秀，连城秀与王志东也有交情，给了王公子面子，先作出了交代，得他允了，这才带他来见杨天生！

  王公子憋屈万分，卑躬屈膝，好话说尽，再奉上万两黄金，声明先前中标也不要了被幕府没收五万两保证金，堪称是损失惨重。

  好在他请来了连城秀，有连城秀的帮忙，杨天生这才勉勉强强地收下了黄金，代表了今后不作追究。

  真的是给连城秀面子，否则将来收获更多！

  昨天失意，今天大旺！

  上午起，杨公馆的访客络绎不绝，因为传来的消息实在太惊人了！

  这位杨爷的女婿是逆天的存在，他连朝廷大军都给打败了，虽然不知道他下一步的举措，但他向台海伸手、控制闽省海域是必然的。

  不管熟识不熟识杨天生的，只要有点面子的海商，都放下了手上的一切事务，带着厚礼去拜访杨天生！

  以混个熟脸，万一惹到了东南府，有杨天生出面说话，他女婿当然得给面子，中国从来都是个人情的社会。

  而杨天生自己也处在一种亢奋状态，他满面红光地接待了所有的访客，收下他们的礼物，到得晚上的时候，清点过后，发现二个十万。

  一个是王公子送来的一万两黄金，价值十万两银子。

  另一个是大家送来的礼物，凑起来也价值十万两银子。

  这还没完，昨天的三个幕府奉行在晚上请他吃饭！

  买主向卖主请客，事情颠了个倒儿。

  觥筹交错中，幕府奉行宣布代表幕府，全额收购杨天生的丝绸，给价是六百两一担这是市场价，先前的五百五十两一担是批发价！

  获银78万两！

  买主在有利条件下，还高价收购卖主的货物，少见！

  但大家都理解，横亘中日之间的东南府的强势崛起，对于中日贸易关系影响深远！

  17世纪时期的德川幕府，改变了过去丰臣秀吉猴子木下藤吉郎的侵略性他打朝鲜，又与明国交战，兵败郁闷而挂，尽量与各国保持友好关系，因此政治稳定，民间相对富裕，百姓生活安逸，追求生活质量，当时的日本人口过二千万，与同时期的欧洲人口一样多明朝人口达八千万。

  如此巨大的人口，偏因为地方贫瘠没有什么象样的商品生产能力日本也养蚕，可是得到的生丝质量与明朝的没得比！好在日本有银子。

  隔壁中华家的产品质量好，什么糖果、青衣、麻葛、丝、绸缎、罗、绢、药材、茶叶、铜钱铜锅、鼎日本人喜欢焚香，那些天上人夜读书点香，最好的容器是中华的鼎、得，大量进口呗！

  幕府很清楚与明朝的贸易很难停下来，要是不给各地贵族以高档明国商品，那些家伙的钱多到没处花，打造兵器来造反，那还得了！

  这杨爷是明国地方实力派大龙头的岳父，幕府当然得大给面子，对他宠络。

  当然，杨天生会做人，返利十万两给作出决定的幕府贵人们，皆大欢喜。

  消息不断地传来：

  东南府舰队占据澎湖、金门！

  东南府对所有经过台海的船只收税，每船两千银元！

  有闽省快船载着东南府的星辰山峰和海洋令旗到达长崎，明海商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