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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一脸平淡,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孙淡听到景姨娘这话,心中突有一股怒火腾起。他深吸一口气,不说话,也不下跪,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孙鹤年,只等一言不合,就转身离开。
孙鹤年倒不在意,朝孙淡挥了挥手,淡淡道:“不用跪了,今日找你来,就想问问你孙家书行一事。我且问你,这事同孙浩有没有关系?”
孙淡道:“这事同浩哥儿没有任何关系,全系孙淡一人所为。孙淡虽说用孙家的书行出了本书,可该付的工钱一文没少。此事对孙家也有利,孙淡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听孙淡说这事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孙浩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孙淡一眼。先前他被孙鹤年找来问话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死咬着这事同他没任何关系。刚才他偷偷跑到大厅外去等孙淡,就是想提醒孙淡不要把自己扯进去。可孙浩本就以好汉自居,这种没有义气的话一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好在孙淡一肩将这事扛了过去,让孙浩心中无比感激。
不知道怎么的,孙浩看到孙鹤年神色一松,好象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这让孙浩大为不解。
孙鹤年冷冷一笑,缓缓道:“这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找你来问问,就看你说不说实话。你这小子倒懂得做人,也不算笨。可你这本书才多少钱,怎么会放在我孙家眼里,还说什么对家族有利。我孙家以书礼传家,可不是商贾,这等铜臭满身的话以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起。多听一句,也脏了我的耳朵。”
孙淡心中大不以为然,心中也是冷笑:你孙鹤年一年才多少俸禄,孙家才多少田产。阂府上下这千余号人,每月工资就是一大笔开销。我就不信你孙鹤年就没别的门路发财,现在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说什么别在他面前提钱,也未免太虚伪了些。
孙鹤年又道:“我听人说你也是我孙家的旁系子弟,本来,宗族的事情归大老爷管的。不过,大老爷查了半天族谱也没查到你先祖的名字。不过,这也不要紧,慢慢查,总能查到。既然你想认祖归宗,做会昌侯孙家的子弟,就得以孙家子弟的标准来约束自己言行。否则,家法无情。”
孙淡心中恼火,也没说话,就那么抿着嘴站在那里。
孙鹤年:“孙淡,这事你可知道错了,若真认识到自己错,自去孙富那里领家法。宗族自有规矩,我能饶你,规矩饶不了你。”
孙淡心中怒极,正要拂袖而去,又听到孙鹤年说:“你在我孙家旁系子弟中也是个人才,领了家法后准备一下,找孙富去官府开个路引到京城孙中那里报到。京城的宅子正在扩建,他那里也需要人手。”
听到孙鹤年这话,孙家的下人们都是一脸的羡慕。原来,孙家在京城另有一处大宅子,本是成化年间天子的赏赐,占地两百余亩,在京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宅门,孙鹤年和孙松年在京城做官时就住在那里。
只不过,从成化年到如今已逾六十来年,宅子已然破旧。于是,从正德十年起,家中就不但拨款维修。可因为所费巨大,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完工。
好在最近孙家得了一大笔银子的入项,于是,家里一口气投下去五万两白银,希望在春节来临之前把这个烂尾工程彻底弄好。
土木工程一向是个肥缺,孙中这些年负责京城宅子的维修就吃得膘肥体壮,富得流油。
如今,听孙二老爷的意思是要让孙淡去接替孙中负责这个工程。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运,居然弄到这个肥缺,怎不羡慕得人口水长流?
那景姨娘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结果,看孙淡的目光中全是嫉妒。
孙淡心中的冷笑更甚:这个孙鹤年还真拿我当奴仆看了,先是让人打我一顿,然后又扔给我一个肥缺,还真想玩打一巴掌给颗糖的把戏啊!看来,孙鹤年,包括府中所有人都不认为我孙淡能中秀才,能得功名。若今日真去领那啥家法,堂堂读书人,受到这样的侮辱,名声算是毁了。将来还如何见人,如何做官?
孙淡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经过那天晚上那件事之后,他算是个刘夫人彻底翻脸了,孙鹤年为什么还给自己好处。
想了想,孙淡突然醒悟。那件事情是刘夫人理亏,尔后又吃了些小亏,丢人丢到了家。这种事情自然不方便同她丈夫讲。再说了,孙鹤年是道德先生,也不想听夫人在他耳朵边说家长里短的话。
而孙淡自己最近的表现实在太抢眼,在孙家下人中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加上又有孙中在孙鹤年面前极力推荐,孙鹤年让自己去京城协助孙中修葺孙家大院也不难理解了。
不过,孙鹤年刚才这一番含而不露的话还是让孙淡心生警惕。如今,自己算是依附在孙家的旁系子弟,一言一行都要送到宗族家法的制约。明朝政府管理地方,讲究一个从下往上。一旦有事,就让家族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才交给官府。也就是说,孙淡现在根本没有权力离开孙家,孙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必须照办。
这种被命运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妙啊!
可无论如何,这顿打是不能挨的,这口气也不能输。
想到这里,孙淡抬起头看着孙鹤年:“今天是贡院放榜的日子,孙淡不才,对今科秀才志在必得。只需等上片刻,就有捷报传来。到时候,孙淡便有功名在身,这家法是不能去领的。”
“你这个刁钻奴,来人了,把他给我捆了!”一直冷着脸没说话的刘夫人一声冷哼,这样的机会她是断断不会放过的。
“不可。”洪夫人叫出声来。
孙鹤年面色一沉,突然说:“你有自信考中功名?”
“孙淡信心十足。”
“好,那我就等着。”孙鹤年突然一声冷笑:“你刚发蒙几月,就想中秀才?不过,也等不了多就,我已着人去看榜了,等下就有消息传来。你的事且放到一边,一切等发榜以后再说。”
这个时候,一个下人急冲冲跑进来:“二老爷,二老爷,杨慎大人来访。”
孙鹤年一惊,忙急道:“打开中门,我亲去迎接,尔等都在这里等着。”
孙淡听说是杨慎来了,心中也是一动,他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这事也不用他操心,能够不挨打就是一件好事。等下发了榜,一旦我中了秀才,再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表情。
“闪开,你挡在这里做什么?”景姨娘对着孙淡就是一声厉喝:“你什么身份,也敢站在这里?”
孙淡也不生气,微微一笑,缓缓地走到墙角,静静地站在那里。
孙淡的镇定倒让众人俱是一楞。
孙桂是庶出子,在孙府地位卑微,正好站在墙角,见孙淡过来,嫌恶地白了他一眼:“别挡住我。”
“怎么,淡哥挡住你了吗?杨慎先生你又不是没看见过。对了,那日船上,你已经见过了。可惜啊,杨先生当时只顾着同淡哥说话,看都没看你一眼。”孙浩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伸手悄悄捅了捅孙桂的腰。
孙桂经他一提醒,突然想起那日杨慎同孙淡言谈甚欢,好象很欣赏他的样子。
心中一呆,孙桂说不出话来。
孙浩悄悄一笑,在孙桂耳边说;“小子,那天同我们出去玩,淡哥和我可没亏待你。怎么着,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哼,等下咱得好好给你长点记性,别以为你老爹回来了就能帮你长志气。真闹起来,你看二叔是帮我还是帮你。二叔眼里就孙岳一个人,什么时候把你放在眼里了。小桂子,还是好好跟我和淡哥混吧,若乖巧,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若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看谁替你做主?”
孙桂一呆,不有自主地看了远处高傲的孙岳一眼,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嫉妒。又想起孙浩和孙淡的手段,有些畏惧。讷讷地对孙淡道:“淡哥,我可不是针对你哟。”
孙淡冷冷道:“无妨,对了,孙桂,听人说你这次考得不错,应该能中秀才。”
“可能……也许能……中吧。”
孙淡淡淡道:“一旦中了秀才,就算有了功名。我同你姐姐孙佳也很谈得来,你姐姐最讨厌你的一点就是胆小懦弱。做人可不用那么猥琐的,如果你真得了功名,就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吧,不用怕的。”
孙桂喃喃道:“用了功名……不用怕,不用怕,不用怕了……”
“对,小子,你一旦当了秀才,还怕谁呀?”孙浩嬉笑着拍了他一记。
“可是……如果我落榜了呢?”孙桂一缩脖子。
孙浩气苦:“没用的东西,就算你得了功名,我看也成不了什么事。”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用修兄请。”
“鹤年兄请。”
孙淡抬头看去,却见孙鹤年挽着杨慎的手走了进来。
第八十三章 捷报
一进屋,杨慎见孙府诸人都在这里,倒有些奇怪。他本是身份尊贵的人物,而孙鹤年又是一个有名的道学家。按照礼仪,孙府接待他这样贵客,没有官身没有功名的人根本就没资格站在大厅之中作陪,更别说厅中还有不少内宅的女眷。
杨慎本是个洒脱不羁之人,同生性严谨的杨廷和不同,从小生在民风剽悍的西川,生就一副狂放的性子。小时侯也给家中添了许多麻烦,也吃了父亲不少鞭子。
虽然心中觉得奇怪,杨慎却不放在心上,只朝众人略微扫了一眼,就坐到正座上自同孙鹤年叙话。
孙淡因为站在墙角,加上大堂里人实在太多,杨慎也没看到他。孙淡同杨慎本就熟识,可自己刚受了孙鹤年的责罚,心情正自不好,也不好上前招呼。
大堂中众人见到名满天下的小杨学士,都不番发出一丝儿声响,皆屏息聆听他和孙鹤年说话。
孙鹤年说话的声音平静恬淡,杨慎重说起话来响亮爽朗,二人的声音形成强烈对比,听着倒也有趣。
孙鹤年:“用修,听人说你最近把山东各县府都走了一遍,昨夜才回济南。驿馆简陋,几个驿吏粗手大脚,只怕侍侯不来,不若索性搬到寒舍来。”孙鹤年是杨廷和门生,同杨慎关系亲密,二人在京城就经常来往。当然,他们二人一静一动,性格迥异,倒不怎么谈得来。
杨慎一笑道:“听人说会昌侯孙家是海内望族,今日进你这院子一看,还真让我大开眼界。不过,外人都说你这里规矩多,杨慎是个四川蛮子,受不了你这里的约束。还是在驿馆里好,同几个老吏喝着烧酒,唱几首新词,这日子可比在京城逍遥多了。”
杨慎这话听得孙府中人心中骇然,他们什么时候听人在古板严肃的孙鹤年面前说过这样的玩笑话,也只有杨慎这样的名士才敢在孙二老爷面前如此随意。
更让众人惊叹的是,一向冷脸冷面的孙鹤年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用修,你又在埋汰为兄了。你啊,将来可是要入阁做相公的,为人还是如此放达。”
“入阁……”杨慎难得地苦笑一声:“父子同朝为臣已是大忌,一同做内阁大学士,也不知道有督察院的言官们会说些什么。”
孙鹤年摸了摸三缕长须,恢复成那张死人脸:“言官嘛,干的就是风闻言事的活儿,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对了,用修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跑我这里来了?”
杨慎道:“今日是院试发榜的日子,想必鹤年兄已经派人看榜去了。今年孙家十多个子弟参加山东布政使司的童试,我听人说孙家这几年好生兴旺,出了不少优秀子弟。杨慎跑你这里来,就是想看一看孙家这次究竟中了几个秀才。呵呵,鹤年兄不介意吧?”
孙鹤年心中一动,眼神中有亮光一闪:“用修……”
杨慎:“王元正和我打过一个赌。”
孙鹤年急忙摆摆手:“用修慎言。”
“好,不说了。”杨慎一拍额头:“对了,前一段时间你写信来济南说想让我招孙家优秀子弟入门。只可惜,王元正是今科院试的座师,我从他手里抢学生,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不过,这事我已同王元正说妥了,不用担心。”
孙鹤年面上喜色一闪:“如此就好,我还担心用修瞧不上小犬呢!”说着话,他忙抬头看着自己儿子,道:“孙岳,能拜在杨先生门下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还不跪下拜师?”
孙岳大为惊喜,忙跑到杨慎面前,就要跪下去。
“慢着,慢着。”杨慎呵呵笑着一伸手示意孙岳起来,眼睛却看想站在墙角处的孙淡。原来,刚才孙岳一跑出来,杨慎就看到孙岳背后的孙淡、孙浩等人。
他看起来是一个爽朗豪放之人,但其实是个心思异常慎密,他这次来孙府本就起了心要收孙淡做【创建和谐家园】。不过,孙鹤年是他父亲手下得力干将,朝中大事很多地方还需仰仗孙鹤年所掌管的户部一科。而孙鹤年已经在他父亲面前多次说想请杨慎做孙岳的老师,即便杨慎再不喜欢孙岳,为了父亲在朝中地位,为了他们父子的政治理想,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将孙淡带回京城细心【创建和谐家园】,至于孙岳,不过是附带。如此一来,大家面子上也过得去。
见孙鹤年让孙岳跪下,杨慎急忙伸手让他起来,对孙鹤年道:“鹤年兄,我刚才的原话是收孙家优秀子弟入门,呵呵,据我看来,你孙家的优秀子弟可不止孙岳一个啊!”
孙鹤年闻言大为动容,激动得一张木讷的脸也表情生动起来:“用修此话当真?”
“自然。”
“好。”孙鹤年站起身来,心中一阵兴奋。小杨学士什么人,那是天下第一名士。杨家在朝中位高权重,只要稍微提携一下,孙家子弟就受用不尽。
他忙对一众孙家子弟叫道:“你们快过来拜见杨学士。”
“再等等。”杨慎又摆起了手。
孙鹤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杨慎:“我事务繁忙,又是个疏懒之人,真收这么多学生还不怕我累死。这样,等下就要放榜了。孙家子弟中,如果有谁中了秀才,就可拜我为师。”说着话,他有朝孙淡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期许的笑容。
孙淡一听倒没想其他,反正他之所以参加科举,不过是作为入仕的一种手段,倒没想过要搞什么学问,对于拜在杨慎门下他也没任何兴趣。
中今科秀才,他很有信心。不过,真要拜在杨慎门下读书,他却受不了那种约束。心理年龄都快三十了,再去读书,也没那个心境。
又看了看孙岳等人,他们则是一脸色期许。孙家几个有把握中秀才的学童全跃跃欲试,一想到拜在杨大名士门下之后的锦绣前程,都难以遏制脸上的喜悦。
孙鹤年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连个秀才也中不了,自然也没资格拜在你的门下。用修,且坐看茶,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了。”
“好,我就坐在这里静侯佳音。”杨慎含笑着逐一看着中秀才的几个孙家子弟,又想到即将要收孙淡这个才华出众又非常有趣的家伙入门,再【创建和谐家园】上几年,会不会培养出一个大才子呢?
杨慎大为期待依旧拿眼睛不住看向孙淡,眼睛里全是欢喜的光芒。
他不同寻常的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惊,齐齐将头转过去。却见孙浩、孙淡、孙桂挤在一起,大家也没想到其他,以为杨慎属意孙浩。有的人心中还很奇怪,这个孙浩虽然是长房长子,可却是草包一个,没可能中秀才的。而孙桂,也有一点本事,不会是他吧?至于孙淡,他在济南城中什么名声大振,可在孙府行事低调,倒不怎么引人注目。大家一提起孙淡,只知道他记性不错。可这年头,任何一个读书人的记性都好。
他这一看不要紧,倒将洪夫人和景姨娘欢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洪夫人知道儿子是个草包,可孙浩这几日用功读书,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科举这种事情,有的时候运气很重要,没准他中个秀才也说不定。瘌痢头儿子自家好,洪夫人内心中还有一丝幻想,没准儿子孙浩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只不过以前太顽皮,才华不现而已。
至于景姨娘,她儿子孙桂本身就能读书,即便比不上孙岳那样才华出众,却也是中人之姿,那日她听儿子说在船上遇到过杨大学士。虽然没能说上话,但人家未必没看上他。只要儿子一中秀才,做了杨慎的学生,母凭子贵,在府中地位又有不同。
一想到这里,景姨娘心中得意。可她回头一看,却见刘夫人一脸的冰冷。景姨娘心中一寒,知道刘夫人已经开始妒忌了,忙缩了缩身体,表情越发地恭敬起来。
众人心思各异,杨慎自然不知道这点。也不同孙鹤年说话,就盯着孙淡的方向不住地看着,想看宝贝一样,眼角全是笑意。
只有孙岳知道杨慎的心思,那夜的情形又在眼前闪过,一丝担心从心底涌起,让这个少年心中的恨意更浓。他悄悄地捏紧拳头,指甲都扎进掌心里去了:不,决对不能让这小子做杨学士的门生,否则以他的才气,定能得到杨学士的欢心。第一次,高傲的孙岳在心中承认孙淡的才能并不输于自己。
杨慎不说话,孙鹤年又是个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道德先生,也不主动叙话。二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