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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国重工_校对版by:齐橙》-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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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敏问道:“小冯,你刚才说格拉尼公司希望成为我们在欧洲的唯一代理,这对咱们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冯啸辰道:“既不能算是好事,也不能算是坏事,主要还是看双方谈的条件吧。如果我们确定他们作为唯一代理,那么他们肯定愿意在营销方面给予更大的投入,比如投放一些广告,帮助我们宣传,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坏处方面,就是我们容易受制于人,相当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了,万一他们的营销能力不行,我们就会为之所累。我觉得,我们在谈判的时候就应当把这点考虑进去,规定他们在一年之内应当完成多少销售量,如果达不到,他们需要向我们赔偿损失,同时我们也有权力更换代理商。此外,如果他们要做唯一代理,在代理价格上也要抬高一些,这也算是规矩了。”

        “小冯,你懂得太多了,回头我们和格拉尼公司谈判的时候,你可一定得参加。”严福生说道。

        冯啸辰摇了摇头,道:“严矿长,这个恐怕我就爱莫能助了。你们也看到的,和我婶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菲洛公司的专员,他是我奶奶介绍到中国来进行投资的。未来一段时间,我要陪他回南江去考察。”

        “这……这可怎么办啊?”严福生有点慌了。石材厂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冯啸辰在主导,他们这些矿领导几乎都是听了冯啸辰介绍的情况,才逐渐了解这桩生意的。现在外商来了,冯啸辰却不能跟着一起谈判,严福生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完全没底气了。

        常敏是知道冯啸辰的安排的,她对严福生劝道:“严矿长,小冯有自己的事情,咱们也不能让他耽误了正事。小冯这件事,罗局长是知道的,也做过安排。你们的石材出口是大事,小冯这边引进外资也是大事,两边都不能偏废。石材出口谈判这件事,冶金局会找几位外贸专家配合你们,他们都是有一些经验的,断不会让你们吃亏。另外,你们冷水矿也要有自己的主意,尤其是像小冯说的那样,不要过早泄露自己的底牌。”

        冯啸辰道:“严矿长,我刚才已经跟我婶子谈过了,她会陪同阿尔坎他们一道到依川去。涉及到谈判方面的事情,她会站在我们这边的,你们有事可以和她多商量一下。”

        “是吗?”严福生两眼发亮,随即又有些疑惑,问道:“你婶子不是德国人吗,她怎么会站在咱们一边?”

        常敏没好气地捅了他一下,说道:“严矿长,你糊涂了。冯女士虽然是德国人,可她也是小冯的婶子啊。亲不亲,一家人呢。石材厂这件事既然是小冯提出来的,自然也就是小冯的事,冯女士站在小冯这一边,有什么不对的?”

        “对对对,我真是老糊涂了。”严福生拍着自己的脑袋,自嘲地说道,“小冯,这件事办成,你可就是我们冷水矿近一万职工和家属的恩人了。我来之前,潘矿长托我带话给你,以后但凡是你的事情,不分大小,只要我们冷水矿能够办到的,都会给你办成。”

        “呵呵,那我就先谢谢潘矿长和严矿长了。”冯啸辰微笑着接受了严福生的好意。人情这种东西是多多益善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呢?潘才山是行业里的老人了,做出来的承诺还是可以相信的。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常敏、严福生陪着阿尔坎和丹皮尔二人去了冶金设计院,准备借用那里的设备对严福生带来的石材样品做一些检测,待拿到检测结果之后,再一同去冷水矿进行实地考察。冯啸辰则领着冯舒怡、佩曼二人来到煤炭部,走进了孟凡泽的办公室。

      第一百零九章 菲洛公司的国际主义精神

        “是冯女士和佩曼先生吧,欢迎欢迎,请坐下吧。小冯,你也找地方坐下。”

        孟凡泽从写字台后面绕出来迎接冯啸辰一行,招呼着他们入座。一名20来岁的姑娘跟在孟凡泽的身边,替他做着翻译。

        宾主双方握手问候之后,分别落座。冯舒怡和佩曼分坐了两张沙发,冯啸辰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孟凡泽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就坐回到写字台后面的大椅子上去了,他的秘书赵锐坐在旁边,给这次会谈做着文字记录。

        服务人员进来给众人倒上了茶水,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部长先生,很冒昧前来打扰您。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我的婆婆晏乐琴女士,对您给予啸辰的照顾表示衷心的感谢。”会谈开始,冯舒怡率先发言,说的却不是生意上的事情。

        冯啸辰在德国的时候,曾经向晏乐琴说起过孟凡泽对他的提携。这一趟冯舒怡到中国来,晏乐琴专门叮嘱她要去表示一下感谢。一个10亿人口大国的副部长是何等显赫的身份,晏乐琴是能够想象得出的,自己的孙子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到部长的青睐,这简直可以说是前世修来的运气。她这个做长辈的如果不表示一下,未免就太不知好歹了。

        冯舒怡的话倒是让孟凡泽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冯啸辰,然后笑着说道:“冯女士,你和晏女士都太客气了。小冯是我们的干部,做了很多很出色的工作,组织上对他关心照顾是应当的。其实,我没有照顾到他多少,反而是他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应当向你们表示感谢才对。”

        “部长先生真是说笑了,啸辰还只是一个孩子呢。”冯舒怡说着,戏谑地瞟了冯啸辰一眼,果然见冯啸辰面有尴尬之色,估计是不满于自己被人小看了。

        “听小冯说,冯女士这趟到中国来,是来进行投资的?”孟凡泽把话引到了正题上。

        “是的。”冯舒怡道,她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佩曼,说道:“我这次到中国来,是专程陪同佩曼先生来的。佩曼先生是德国菲洛金属加工公司的特派专员,是到中国来进行投资考察的。他获得了公司的全权授权,可以与中国方面签订合资协议。菲洛公司的总裁与我婆婆的一名学生非常熟悉,因此可以说这桩投资是由我婆婆促成的。”

        “感谢晏女士的一片爱国之心。”孟凡泽道,说完,他又把头转向佩曼,说道:“佩曼先生,我代表中国政府,欢迎贵公司到中国来进行投资。”

        “谢谢部长先生。”佩曼赶紧说道。在孟凡泽的面前,他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生怕哪句话说错了会引起部长的不悦。一位中国的部长或许管不了他,但自己的老板肯定会非常在乎部长的情绪,部长如果不开心,老板会不会迁怒于自己呢?

        “佩曼先生的公司是从事哪方面业务的?”孟凡泽像拉家常一样地问道。

        “我们公司主要是做油膜轴承的,也做一些机床上的螺杆。”佩曼规规矩矩地答道。

        孟凡泽点点头道:“油膜轴承?我听说过这个东西,是不是内燃机、压缩机、鼓风机上面都会用到这种东西?它和咱们平常用的滚珠轴承相比,有哪些好处,小冯,你能说说看吗?”

        冯啸辰道:“油膜轴承属于滑动轴承的一种,根据流体润滑膜压力产生的原理不同,分为流体动压轴承、流体静压轴承和流体动静压轴承,根据流体介质的不同,又分为矿物润滑油、非牛顿流体、其他液体和空气等。油膜轴承的最大优点就在于主轴和轴承之间有一层薄薄的油膜,没有金属间的直接接触,因此几乎不会磨损,摩擦阻力很小,使用寿命也远远长于滚珠轴承。此外,油膜轴承还具有良好的吸振能力,运行平稳、噪音低,非常适合用于大型发电机和轧钢机等重载荷设备。另外,对精度和转速要求较高的精密机床上面也广泛地使用油膜轴承。”

        孟凡泽认真地听罢冯啸辰的介绍,对着冯舒怡笑道:“呵呵,冯女士,你听见没有,你的这个侄子专业水平非常高啊,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部长先生太夸奖他了,小孩子会骄傲的。”冯舒怡摆足了一个婶子的姿态,惹得冯啸辰在旁边又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孟凡泽没有在意这婶侄之间的打闹,他继续说道:“小冯,咱们国家的油膜轴承水平如何,你也介绍一下吧。”

        “好的。”冯啸辰道,“据我的了解,目前国内能够生产油膜轴承的企业很多,有一定规模的就有20余家,产品类型覆盖了从高速轻载到低速重载的全系列。不过,因为历史的原因,我国的油膜轴承技术与西方发达国家,例如德国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尤其是在油膜轴承的理论研究方法有所欠缺,导致产品性能相对比较落后,大型重载设备上的油膜轴承还不得不依赖进口,有些精密设备也需要使用进口的油膜轴承。我粗略地向进出口部门了解过,咱们国家每年用于进口油膜轴承的外汇支出高达300多万美元,这还是在许多企业因为缺乏外汇而无法进口的情况下。”

        冯啸辰说的这个数据,是他通过王伟龙了解来的。王伟龙在外贸系统有一些朋友,这方面的信息是比较全面的。

        孟凡泽在自己面前的便笺纸上记了个数字,然后问道:“引进菲洛公司的技术之后,这种情况能不能得到有效的改善呢?”

        “这个需要请佩曼先生做个解释了。”冯啸辰笑着向佩曼做了个手势,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可以回答,不过,既然把佩曼带来了,总不能让他在旁边装哑巴吧?

        听到冯啸辰点自己的名,佩曼赶紧抖擞精神,认真地回答道:“部长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菲洛公司。菲洛公司在德国是一家知名的油膜轴承生产厂商,我们拥有20余项专有技术,还参与了多项有关轴承的专利池。我们本次前往中国寻求合资机会,打算把在德国的油膜轴承生产业务全部迁往中国进行,相应的专利也会全部用于在中国的合资企业。我们相信,这家合资企业成立之后,将能够生产出大量符合中国企业需要的先进油膜轴承产品,为中国实现进口替代。此外,我们的产品还会有一部分返销到欧洲市场去,能够为中国政府获取大量的外汇。”

        听到翻译转述佩曼的话,孟凡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看了看冯啸辰,说到:“小冯,看起来,菲洛公司对中国很有感情啊,想中国企业所想,急中国企业所急,这种国际主义的精神,值得赞赏。”

        冯啸辰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孟凡泽这话纯粹是在调侃他。早在冯啸辰刚从德国回来,向孟凡泽汇报要办一家合资企业这件事的时候,孟凡泽就已经看出这家所谓的外资企业应当是与冯啸辰有瓜葛的。刚才佩曼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每一句都是站在中国立场上的说的,哪里像是一名德资企业雇员的腔调。孟凡泽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心里也是颇为感慨:这个冯啸辰可真有两下子,居然还能请到一个德国人来和他唱这出双簧。

        “小赵。”孟凡泽转头向自己的秘书说道:“你刚才也都听到了,菲洛公司的产品,对于咱们国家的机械行业现代化是有极大帮助的,对于菲洛公司在中国建立合资企业的事情,你要关注一下。等佩曼先生到南江考察回来之后,你陪同他去外国投资管理委员会和国家工商总局去办理一下有关登记和注册合资企业的事,务必要抓紧时间,保证合资项目尽快投产。”

        “我明白了,部长!”秘书赵锐应道。

        冯啸辰带冯舒怡和佩曼来见孟凡泽,其实就是向孟凡泽做一个交代。在孟凡泽面前,他虽然没有把话说破,但佩曼的表现已经足以让孟凡泽了解到这家合资企业的真实情况了。孟凡泽先前就答应过冯啸辰,会在工商登记、注册方面给他一些帮助,但前提是冯啸辰要说明合资企业是怎么回事。

        从佩曼那里确认了合资企业的话语权是在冯啸辰手里的,而且生产的产品也是国家工业建设所急需的基础件,孟凡泽对于这家企业就没有什么不放心了,这才叮嘱赵锐去帮忙跑腿。如果这家企业来历不明,或者投资方对中国存有恶意,孟凡泽是不会随便开这个口子的。

        走完这个程序,冯舒怡一行在京城又盘桓了两天,然后便分别启程了。冯舒怡、阿尔坎和丹皮尔三人在常敏、严福生的陪同下,出发前往冷水矿,去考察石材原料的情况。佩曼则随着冯啸辰往南江去,落实合资企业的事宜。

        引进外资是一件很大的事情,罗翔飞给冯啸辰放了一个无限期的长假,吩咐他安安心心地把这件事情办好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章 桐川农机厂

        托佩曼的福,冯啸辰终于在这个时代享受到了乘坐软卧的待遇。火车经过一天多的跋涉,开进了新岭车站。冯啸辰和佩曼透过车窗看去,见月台上早已挂起了条幅,上面用中德两种语言写着诸如“热烈欢迎菲洛公司特派专员佩曼先生光临南江”之类的欢迎辞。在条幅下面,还站着一大群衣着光鲜的官员,旁边则是披着授带的漂亮姑娘。这么一个阵势,别说佩曼吓了一跳,连冯啸辰都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

        火车停稳,冯啸辰和佩曼走出车厢,两名身材高挑的文艺学校女生迎上来,分别给二人送上了鲜花。看她们那副腼腆而又激动的样子,冯啸辰相信,如果佩曼要跟她们拥抱一下,借机揩揩油,估计她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南江省可真是下了本钱啊,冯啸辰在心里无奈地叹道。

        这时候,省外贸局局长汤慧华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佩曼表示着问候。老汤是个有点文化的老牌大学生,一张嘴便是一堆南江的典故,诸如什么雄州雾列、俊彩星驰之类,把从师范大学请来的德语翻译累得脑门上都沁出了汗水,译得吭哧吭哧的,让冯啸辰在旁边听着都替他着急。

        佩曼是个工程师出身,别说对中国文化,就算是对德国文化都没有什么太深的了解,听了这一通半中半德、半文半骈的问候,他也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好。冯啸辰见状只能上前解围,和佩曼胡扯了几句,然后又用自己的语言向汤慧华表示了感谢。

        到这个时候,汤慧华似乎才刚刚看到了冯啸辰,他笑着拍了拍冯啸辰的肩膀,夸了句年轻有为,然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佩曼身上去了。在他的眼里,冯啸辰也就是佩曼的随身翻译吧,实在是一个不值得重视的路人甲。

        佩曼当然看得出自己与冯啸辰在这些地方官员眼里的地位差异,如果没有前几天与孟凡泽的那番接触,没准他还真的会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可想到一个堂堂部长对冯啸辰如此器重,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在冯啸辰这个老板面前得瑟的资本。他现在享受到的恭维,不过是冯啸辰给他的一个机会而已,如果他的表现让冯啸辰觉得不满意了,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在车站的迎接仪式结束之后,外贸局安排汽车把佩曼和冯啸辰接到新岭市最高级的琴山宾馆,安排他们住下。晚上,在琴山宾馆的宴会厅,由外贸局组织了盛大的欢迎晚宴,招待第一位到南江省投资的德国客商。省里有十几个厅局都派出了官员前来参加,连省委和省政府也都分别派出了一名副秘书长来捧场。

        按照外贸局的设计,晚宴将分为几个步骤,先是省领导和外宾分别致辞,共同举杯,然后是各厅局的领导前来敬酒,走完这些必要程序之后,便是自由交流阶段,大家可以各显神通,看谁能够吸引到外商的注意力,与外商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

        可谁想到,佩曼对于这种中国式的酒宴缺乏应对经验,大家一说举杯,他就老老实实地把杯中酒给干了。他在德国参加过的酒宴,喝的都是低度数的红酒或者啤酒,这种喝法倒也无妨。可在这个宴席上,主人倒上的都是五十几度的茅台,三五杯下去,佩曼就已经找不着北了。

        汤慧华一开始见佩曼喝酒痛快,还在暗暗感慨外国人就是海量,一两多一杯的茅台都敢一口闷干。等到他终于发现情形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没等几个厅局的干部上来敬酒,佩曼就已经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见此情形,一干官员面面相觑。汤慧华只能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服务员,把壮得像头熊似的佩曼抬回房间去休息,酒宴自然也就只能草草收场了。

        第二天,应佩曼的要求,外贸局派出了一辆大客车,送佩曼和冯啸辰一行前往东山,去考察合资建厂的情况。汤慧华亲自陪同,坐在车上与佩曼谈笑风生,只可惜是对牛弹琴,他说的那些人文典故丝毫也激不起佩曼的兴趣。

        冯啸辰坐在他们身后那排,听汤慧华说得如此不着边际,只能暗暗叹气:封锁了这么多年,这些地方官员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外商打交道。如果佩曼是个居心叵测之人,而自己又不在身边,汤慧华真有可能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东山地委和行署对佩曼的欢迎自然也不必细说了。佩曼汲取了教训,在东山行署安排的宴会上,他不再傻呵呵地干杯,而是喝得颇有节制,总算是没有再出洋相。行署的于长荣、刘志武等官员对佩曼进行了再一次的试探,想劝说他把合资企业建在东山市,佩曼记得冯啸辰的交代,一口咬定在桐川投资是由公司做出的决定,他没有权力改变公司决策。听他说得如此坚决,于长荣等人也只能悻悻然地放弃了。

        同样的过程在桐川县委、县政府那里又重现了一次。好不容易,冯啸辰与佩曼终于来到了桐川农机厂,也就是冯啸辰意向中的合资对象。作为厂方代表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刚刚从县委办调到农机厂来担任厂长的杨海帆。见到佩曼,杨海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知道合资这件事跑不了了。

        “佩曼先生,非常欢迎您到桐川农机厂来考察。现在请允许我陪同您参观一下我们的生产车间。”杨海帆彬彬有礼地说道。

        “非常荣幸,杨先生。”佩曼用矜持的口吻说道,同时行了一个抱胸礼。

        有关杨海帆的身份,冯啸辰是向佩曼介绍过的。佩曼知道,如果没什么意外,合资企业建立起来之后,杨海帆将是地位仅次于冯啸辰的二号人物,佩曼这个所谓的“德商”只是杨海帆的一个下属而已。不过,鉴于旁边还有汤慧华、于长荣、范永康、熊小青等一干陪同的官员,佩曼无法表现得太过谦恭,只能用眼神向杨海帆表示歉意了。

        春节期间,冯啸辰已经考察过桐川农机厂。现在再次到来,他惊异地发现农机厂已经变了一个模样。从前乱糟糟的厂区,如今已然有些整齐的样子。四下里的杂草被清理干净了,随处可见的垃圾不翼而飞,破败的围墙都已经修缮过,连墙头上为了防盗而栽上去的碎玻璃都显得熠熠生辉。

        走进车间,变化就更明显了。墙壁重新粉刷了一遍,腰线以上是雪白的石灰,腰线以下则刷着浅蓝的油漆。车间里的机床数量比此前多了一些,虽然型号仍有些老旧,但每一台机器都擦得镫明瓦亮,摆放得整整齐齐。车间的地面上用黄漆画出了线条,俨然有些现代化工厂的气势了。

        “不错,不错,让人震惊。”佩曼大声地赞道。这可不是他与冯啸辰事先商量好的脚本,他是完全出于一种本能发出的感慨。如果同样的景象出现在一家德国工厂里,佩曼是不会觉得惊奇的,但对于一家发展中国家的工厂来说,能够做到这个样子已经非常不错了。

        佩曼以往也曾到第三世界去出过差,见过印度、危地马拉等国家的工厂,对于那里的脏乱差印象极深。对于这次到中国来建合资企业,他其实一直都是有些不踏实的,担心菲洛公司的技术在这个落后贫困的国家里根本无法得到应用。油膜轴承的生产对于环境要求是很高的,如果车间过于脏乱,轴承加工过程中就容易沾上灰尘等杂质,对润滑油形成污染,这是对油膜轴承质量最大的威胁。

        如今看到这个整洁的车间,佩曼心里的担忧消失了,他开始有些期待后续的生产了。

        佩曼当然也能想到,车间的整洁应当是为了欢迎他这个外宾而突击清理出来的。但能够清理出一个整洁环境,就说明这里的管理者和工人是有头脑以及有纪律的,换成印度这样的国家,你就算拿着鞭子去抽打那些工人,他们也无法把一个车间拾掇得清清爽爽。

        “佩曼先生,你还满意吧?”杨海帆指着车间,笑着对佩曼问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是看向冯啸辰的。与其说他是在向佩曼询问,还不如说他是在向冯啸辰表功。

        “海帆,干得不错啊。”不等佩曼说什么,冯啸辰先发言了。这次他带佩曼来桐川,事先是与杨海帆通报过的,杨海帆说要把厂区好好收拾一下,冯啸辰也同意了,但他还是没想到杨海帆能够做得如此出色。

        厂区外面的环境卫生也就罢了,车间内部的整理却是需要一些专业知识的。外行能够看到的仅仅是窗明几净,地面没有污垢,而内行则会关注到通道畅通、设备定置、标识醒目等一系列特征,这些特征本身也是全面质量管理的一个组成部分。

        杨海帆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车间现场的定置管理,这足以说明他是具有一些工业素质的,不是一个只会吹牛的绣花枕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辰宇公司

        听到冯啸辰的夸奖,杨海帆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多月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自己的能力算是得到这位小领导的肯定了。

        佩曼也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个现场,就知道未来自己在工作上不好糊弄了。老板是个专家,老板之下的这位二号人物也有两把刷子,自己如果不能拿出点真材实料的本事,人家就是不会买账的。不过,给明白人当下属也有好处,那就是你不用想太多的花花肠子,只要把活干好,老板自然会欣赏。对于佩曼这样一个做技术出身的人来说,这种工作氛围反而是更合适的。

        当着一干领导的面,佩曼自然要哼哼唧唧地发表点意见,随便指几个地方问上几句,显得真是在进行考察的样子。汤慧华一行对于工业生产都是门外汉,也就是看个热闹,见外宾显得挺满意的样子,他们也就笑逐颜开了。

        中午的时候,杨海帆在农机厂的小食堂摆了一桌简单的宴席,款待省地县三级的领导,当然名义上是给佩曼接风洗尘。冯啸辰假传圣旨,说佩曼先生下午还要与厂里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会谈,所以中午就不喝酒了,各位领导可以随意。汤慧华有心说自己也陪着佩曼不喝酒,架不住范永康、熊小青再三相劝,最后领导们都喝了个半醉半醒,被县委办的工作人员带到县委招待所休息去了。

        送走各位领导,杨海帆带着冯啸辰和佩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关上门,佩曼就把此前的傲慢嘴脸都收了起来,满脸笑容地向冯啸辰和杨海帆献着殷勤。冯啸辰已经习惯了佩曼的变脸,杨海帆虽然明白佩曼的真实身份,但看到一个白人向自己点头哈腰,还是有些尴尬。

        “佩曼先生,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不用这么客气的。”杨海帆向佩曼说道。

        冯啸辰给他俩当起了翻译。安抚完佩曼之后,杨海帆抱歉地对冯啸辰说道:“冯处长,真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来当翻译了。其实我已经请了一位翻译过来配合佩曼先生的工作,不过今天咱们要谈一些内部的事情,就不适合请他过来了。下一步,我打算也要自学德语了,否则未来与德国那边合作,太不方便了。”

        冯啸辰点点头,道:“学点德语也不错,以后你还会经常到德国去考察的,省得再请翻译了。佩曼,你也要抽时间学点汉语,总不能出去买包烟都要带个翻译在身边吧?”

        后一句话,他是用德语向佩曼说的,佩曼赶紧点头,还卷着舌头用中文说了一句“我会一点点汉语”,惹得冯啸辰和杨海帆都笑了起来。

        说罢语言的问题,冯啸辰又对杨海帆说道:“海帆,以后你也不必喊我冯处长了,就称我一句小冯,或者啸辰。以后咱们在一起合作的时间还长,总是叫冯处长,未免太生份了。”

        “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杨海帆笑着应道。他的岁数比冯啸辰要大出10岁,直呼冯啸辰的名字也不算失礼。正如冯啸辰说的,未来两人是要长期合作的,互相以名字相称,能够拉近双方的关系,如果他坚持一口一个“冯处长”地叫着,恐怕是很难成为冯啸辰的心腹的。

        冯啸辰继续说道:“关于这家合资企业的真实情况,我想也到了向你们二位明说的时候了。这家企业的真正出资人是我,这些钱是我奶奶送给我让我创业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是因为目前国家的政策环境并不允许我说出来。同时如果有人知道这家企业的后台老板是我,难免会到企业来揩油,届时我们也将不胜其烦。”

        这个信息是佩曼早就知道的,作为一名德国人,他丝毫没有觉得一个年轻人拥有一家企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杨海帆事先对于冯啸辰与这家企业的关系有着种种猜测,但冯啸辰说出来的情况,无疑是他以最大胆的想象力都没有想到的那种。他最多只是觉得这家企业是晏乐琴出的钱,却没料到晏乐琴把企业送给了冯啸辰。当然,他更想不到其实办企业的钱根本就不是晏乐琴出的,而是冯啸辰自己赚的,这个情况冯啸辰至少在现在还是不适合透露的。

        “啸辰,你和这家企业的关系,在政策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杨海帆小心翼翼地问道。

        冯啸辰摆摆手,道:“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中央领导同志一直都在酝酿推进市场经济的发展,私人投资办企业已经不是违法的事情了。这件事情,煤炭部的孟部长是知道的,而且也是大力支持的。不过,他也叮嘱我暂时不要说出来,因为基层有些领导的观念还比较陈旧,说出来会有一些小小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杨海帆轻轻点了点头。国家在经济体制改革方面的倾向性,杨海帆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先前那个问题,只是想再从冯啸辰嘴里确认一下,毕竟冯啸辰现在是在京城工作的,接触的都是中央部委级的领导,信息肯定会更灵通。听冯啸辰说孟部长也知道此事,杨海帆就彻底放心了,未来如果这件事情走漏了风声,省地县几级要找麻烦,有一个部长给他们撑腰,也就足够让他们渡过难关了。

        “咱们的企业,应当有一个名字吧?总不能叫作中德合资桐川农机厂,这样显得太低档了。”杨海帆又想起了一个新的问题,向冯啸辰建议道。

        冯啸辰笑道:“我也有此意,海帆,你的看法呢?”

        “起名的事情,应当是你来定的吧?”杨海帆道,“这是你的亲生孩子,怎么能让别人起名字呢?”

        “可是我没生过孩子啊。”冯啸辰开了个玩笑。

        “我也没有,我也还是单身汉呢。”杨海帆耸耸肩膀说道。

        冯啸辰此前倒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他说道:“我想过几个名字,海帆,你来帮忙斟酌一下。我觉得,叫作中德辰海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如何?”

        “辰海……”杨海帆的脸色有些窘迫,他讷讷地说道:“辰字也就罢了,我这个海字……还是不要用了吧。”

        “呃……”冯啸辰无语了,他把企业的名字叫作“辰海”,还真不是照着自己和杨海帆的名字来起的,他想到的是后世的一句话,叫作“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听杨海帆这样一解读,倒显得自己想用一个名字把杨海帆给套上,杨海帆毕竟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把他的名字嵌到企业名称里去,似乎有些谮越了。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冯啸辰欲盖弥彰地解释着,“我是说……”

        说什么呢?冯啸辰又觉得不好挑明了。如果告诉杨海帆说,我起名字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了,杨海帆的面子只怕是有些挂不住。既然他误会了,而且还是一个美丽的误会,那么就维持住这个误会也无妨。让杨海帆觉得冯啸辰曾经把他放在如此高的位置上,没准还会迸发出更多的工作热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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