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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官》-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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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伙计还没写完,刘德室又咧开嘴哭起来,他看着木柜上的那些明器,沙着嗓子,“老丈啊老丈,你活着的时候命不好,一辈子都没享受过这些东西。死后去了九泉下,就过过舒心日子,有园宅住,有奴婢侍候,出行还有人为你吹吹打打。”

      “明器有九事,丧礼分五步,再加上选圹,一起三十贯钱。对了,要挽歌郎吗?”

      所谓挽歌郎,便是凶肆里专门为葬事哀哭的“职业歌手”,若是要加的话,肯定要多费钱。

      高岳咬咬牙,对凶肆伙计说,“老丈这辈子苦,走的时候风光些,加两个挽歌郎。”

      那伙计看看阶下这几位,都是穿着太学生深衣的,心念也不过是这死去老头的同窗,便有点敬佩地说,“这三位郎君够仁义的,那这样好了,二位挽歌郎一起加上共五十贯钱,我再作主......免费给你们抄录十卷佛经,给这老丈祈求冥福。”说着那伙计将木牍拆分为合契的两份,将一份递给高岳,“丧事办完后七日,去狗脊岭那边的胜业寺门坊里,带着这份木契,自然能找到为你抄录佛经的人。好了,木契已出,郎君也可以交钱了。”

      高岳便举起七宝玛瑙杯,“这个杯子起码值三百贯,我现在典当给你,你再找还给我二百五十贯。”

      那伙计当即就不高兴了,“暮鼓声已经响了,郎君你拖个死人到我这凶肆来寻开心不是?拿个杯子就要办丧事,还要我找还给你二百五十贯?”

      “我说了,这个杯子你取走,送到哪个坊的典当里,所酬绝对不至三百贯。”

      结果凶肆伙计们刚准备发作,街道那头传来了粗狠的声音,“太学生高岳,你那杯子是从哪得来的?”

      高岳转身望去,只见一位年轻人,满脸横肉,梳着胡人式样的发辫,顶上插着几朵【创建和谐家园】的野花,穿着折领的袍子,露出半个肩膀来,身后跟着十多名恶少年,大摇大摆向着自己踱来。

      吓得刘德室急忙闪避,连卫次公也立在一边不敢作声。

      高岳看到,对面的恶少年有位鼻子上有瘢痕,袒露出肚子来,还带着刺青,刺青上还有文字“行到......”

      这不是那先前在保唐寺花廊院被蔡佛奴打断鼻骨的那位吗?身上刺青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而这带头年轻人就是他们口中的......

      他顿时想起来了,“郭小凤,是你?”

      带头的年轻人哈哈哈笑起来,“没错就是我,我父郭锻是京兆府不良人。听我手下说,你就是那个太学生高岳?来这里典当这杯子,要给这老丈下葬呢!小凤我也不为难你,依我看这杯子就值五十贯,我马上给你钱,你就把杯子给我,免得马上宵禁误事。”

      高岳大怒,“你说五十贯就五十贯?!”

      话音未落,郭小凤突然伸手,要来夺高岳手里的木契和杯子。

      高岳大学里毕竟还是打过篮球的,运动神经不算差,便迅捷闪开。

      郭小凤没抢着,便嘿嘿道,“可以啊,我郭小凤马上一句话,全长安城的典当、寄售对你这杯子的出价,绝不对超过四十九贯的。”

      “还有没有王法了!”那边卫次公也愤慨起来。

      “哎,说的无错正所谓天子脚下灯下黑,只要出了皇城、宫城、禁苑、京兆府廨、长安县廨和万年县廨,其他所有地界方面,我父都能管得上点,替我父办事的不光有这群豪侠少年,还有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和亡命之徒高岳,上次你和蔡佛奴那小子害我没法夺宋住住的本元,坏了我好事,今日我也要败你的事。”

      说完,郭小凤麾下的十多名恶少年叫嚣着一拥而上,将高岳等三人和抬着尸体的小车都围起来。

      那凶肆见是郭小凤要发作,几名伙计急忙在长安暮鼓声中,将门板咚咚咚挨个竖起,把高岳等人隔绝在外。

      “听我父说,抄元载家时唯独缺了个七宝玛瑙杯,没想到在你手中。今日我不但要夺来这杯子,还要打折你的手脚,让你明日再也不能去礼部春闱去拿笔!”郭小凤狞笑起来。

      “别打逸崧的手,要打就打我的,反正我下第了!”这时刘德室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过去抱住郭小凤的腿,结果被对方一脚踹到凶肆门柱上,大声呻唤不止。

      “给我抢!”

      “我看谁敢,谁敢来我就把这杯子撞碎在凶肆门柱前!”高岳怒发冲冠,目光如炬,高高举起玛瑙杯,倚柱而吼起来。

      11.青襦练垂髻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郭小凤叫嚣起来。

      几名恶少年趁机抓住刘德室和卫次公,还摁住了装着张谭尸体的小车,大声威胁着高岳。

      被团团困住的高岳,身后是凶肆门板和门柱,前面是如狼似虎的恶少年,手里还死死举着七宝玛瑙杯,额头上因为紧张,已冒出了累累汗珠。

      街道上的行人见到恶少年行凶,避之唯恐不及,但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这位郎君的玛瑙杯,我家主人愿意花五百贯买下。”

      凶肆之前,郭小凤气得口鼻歪斜,转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不把他郭小凤和他爹郭锻摆在眼里。

      高岳也十分诧异,只见街道上停着一辆装饰精巧的钿车,由两匹骏马拉着,而车旁站着位身着水蓝色襦裙的十三四岁少女,梳着左右双股练垂髻,系以鹅黄色绢带,刚才的话就是她说出来的。

      郭小凤见这侍女的打扮举止不俗,又看那车马也都不是凡品,必然是大官家眷之物钿车为唐朝贵妇出行之用,心中已然怯了几分,但嘴还硬,“小女娃别来多事!可知我郭小凤是谁?”

      那少女冷笑声,声音清脆无比,“区区京兆府捕贼官的儿子,杂色外流耳,就敢妄称全辖长安城地面?要让我家主人知晓,杀你如杀只蝼蚁般。”

      “郭小凤你完蛋了,惹到这位府君,快看他派来的金吾军来了!”高岳趁机指着街那边,虚张声势地喊道。

      心虚的郭小凤和那群恶少年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撂下几句狠话,便飞也般向着兴道坊那边的坡塘林子里奔去,作鸟兽散。

      “郎君。”那钿车旁的侍女见高岳向她走来,当即道了个万福。

      “这......”

      “方才小婢所言句句属实,这玛瑙杯我主人确有购买的诚意。”说完,那侍女掀开了钿车的翠幕,高岳、刘德室和卫次公往里望去,赫然是装满铜钱和丝帛的箱箧,“这里足有五百贯财货,价钱不虚请郎君务必不要吝爱,将此杯售予我主。”那侍女微笑着说到,虽然很客气,可言语里却隐隐有不可不卖的意思。

      高岳想了想,“这玛瑙杯好是好,贵是贵,但太过惹眼,我又无权无势保它不住,不如换成铜钱丝帛,这些东西在唐朝可都是硬通货,还不惹人注意,总的来说这是桩可行的买卖。”

      于是便表示认可这桩买卖。

      那侍女笑逐颜开,“天色已晚,一钿车的东西不便交易,况且我家主人还想结识郎君。为明诚意,请郎君先自车中取丧葬所需的五十贯钱,春闱结束后一日,请郎君先移步西市秤行,其南小海池的邸舍柜坊,可凭这封便换去任取钱财,总值五百贯之数,何时取取多少都随郎君的便。若郎君去后,觉得小婢所言不假,便出西市,在临街第一曲处,小婢便在那里专候,引郎君去会我家主人。”

      说完那侍女便从襦裙贴身的囊牒模样的东西,“喏,郎君这便是便换文证。”

      其实高岳看了两眼,便知道这“便换”是什么,不就是后世的存款支票吗?拿着这便换,他确实可以随时去那个什么“小海池柜坊”去取钱,可前提是这侍女没有骗他。

      不过高岳既然能将淇水别业抵押给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老者,信任这个侍女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自己已无路可退,索性拼搏一把。

      在卫次公和刘德室的咋舌下,高岳坦然将杯子摆入了那侍女的手里,“杯子和钿车你都带回去吧,我已拿到便换了。”

      那侍女再次笑起来,扬扬手里的玛瑙杯,说“小婢名唤芝蕙,请郎君不要忘记。”

      说完,芝蕙便伴行在那钿车之旁,缓缓往西而行。

      夜幕也快降临了,高岳便将芝蕙方才所送的五十贯现钱,送到那凶肆里,暂且将张谭的尸身也安顿在彼处,便和其余二位返归务本坊。

      卫次公寄宿在务本坊西曲的邸舍里,高岳便和刘德室返归国子监。

      回去后,太学生和学官听闻张谭横死的消息,无不悲怆莫名。

      然而,春闱的考试还必须要继续进行。

      第二天,来到礼部南院的举子,便只剩下六百上下了。

      之前所坐的东庑廊下,高岳默默地坐在那里,他看看右边,刘德室已经下第了,而后又往往对面西庑廊靠着中堂门的那个角落,原本佝偻呆在那里的张谭也死了。

      前后只剩下独孤良器、郑絪还有卫次公了。

      开考前,高岳又买了小宦官霍竞良的一瓯清茶,摆在书案上,咕咚咕咚喝了数口,开始静下心思:

      不管这场靠的是策问,还是诗赋,他九成九都要下第的。

      那么那个侍女芝蕙所属的主人,又因何非要结识他呢?

      当潘炎潘侍郎再次在前厅坐下后,那个叫黎逢的又是最后一个赴场的,也不坐在庑廊下,铺席就专门坐在前厅的阶下,好像是根本不懂礼数,也好像是有意而为之似的。

      而前厅楼宇上,常衮、杨绾和那个表字为“士安”的蒸胡老者再度坐在各自榻上,监察着礼部试第二场。

      开考前,常衮似乎不经意地问那老者一句,“小杨山人的事,圣主的态度如何了?”

      蒸胡老者漫不经心地啜了几口茶,接着回答说,“安心,圣主仁慈明睿,这次只诛元载一门,连王缙也只是贬斥括州刺史而已,小杨山人虽和元载交契深厚,可毕竟没有任何违背国典之处。依我看大约就是罢黜而已。”

      常衮便“唔”的声,可脸部表情明显是有点愉快的,并暗笑起来,“小杨山人若如此处置,怕是令狐员外郎要恼怒非常了。”

      而那蒸胡老者,也明显看出常衮的喜悦来,不过隔着腾腾的茶雾,常衮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时其下前厅处,令狐员外郎高声喊道,“二场,策问五道!”

      原本最重要的诗赋,看来今年彻底沦为第三场。

      言毕,前厅上悬起了五块木版,上面写着五道问题,而垂帘也同时一面接着一面地放下来。

      高岳看着第一道策问,喃喃读着:

      “问,古之善为政者,在得人而已,在求理而已。周以功德诏爵禄,秦以农战居职员,汉武帝诏察茂异可以为将相者......我唐或计户以贡士,或限年以入官,事有可行,法有可采,制度当否?悉期指明。”

      高文读完,凝起双眉,“这道策问专谈人才选拔制度的,我倒是可以写点东西的!”

      12.怒斥士贡举

      他想起滞留长安十五年却依旧下第的刘德室,想起受困三十载最后一命呜呼的张谭,还有那破败荒芜的国子监。他们为何会这样,确实有自身能力不足、头脑不明的因素在其中,可“李家人”就不应该对他们的悲剧负上些责任吗?以前他在教科书里曾见过“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原本这话对他而言不过是行铅印的文字而已,现在穿越至此才有血迹斑斑的体会你设科考选拔,吸引人才来为你白头倒是不错,可是你又大搞门荫制度,又搞通榜制度,又搞投卷风气,让刘德室、张谭这样无权无势的读书人为了那些似有似无、可有可无的希望而耗尽一生。

      而像刘德室这样的,即便进士及第又如何?他是实现了毕生的夙愿,可然后呢,他不通经典,毫无经济实务的能力,做官也不会有任何成绩,最后还是碌碌无为到死。

      他为何不通经典呢?原因不光在于他本人的执拗,更在于李家人随性而设的考试制度,前数十年一直说“初榜诗赋”,还说可以用诗赋赎贴,贴经排在最后,可有可无;今年突然又改弦易辙,来了个“初榜贴经”,不可赎贴,让许多举子无所适从,更间接导致了张谭的心枯而死。

      而这一切,可能不过是那位垂帘后端坐的潘炎侍郎的一时心血来潮,想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恰如那个在安上门边出言讽刺的小宦官霍竞良所言,“三条烛尽,烧残学士之心;八韵赋成,笑破侍郎之口。”那年复一年烧残的、焦灼的、滴血的,可不就是千百举子的心吗?换来的,却可能只是上位者鼻孔里冒出的不屑一顾的嗤笑。

      高岳不由得有些冲动,他又仰脖子饮满了几杯茶水,吃了些王团团送的黄精饭,觉得精力四溢、义愤填膺,不由得想起韩愈所写的马说,这个小小的礼部南院何尝不是个让无数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的炼狱?

      韩愈这时候也就几岁大,高岳灵感涌上,便提笔以其文为骨,施展开来,以他初级文言文的水平,倒也洋洋洒洒写了个数百字,猛烈抨击了“我唐”的贡举制度,并且还有发挥,本着他西京大学历史系硕士生的见识,又痛骂了前代的武则天一番,“武后任事,参决大政,稍涉文史,遂好雕虫文艺,附庸文雅,当时公卿百官无不以文章而进,因循暇久,浸染成风,以至今日。故策第竞喧于州府,祈恩不胜于拜伏。举子驱驰府寺之门,出入王公之第,上启投卷,唯希欬唾之泽;摩顶至足,冀荷提携之恩!”

      至于怎么解决,关我p事,反正出的策也就是问我“制度当否?悉期指明。”

      写完后顿觉痛快,不由得又饮了一满盅的茶水。

      此时不觉又到了近午时分了。

      接着又看其他的几道时务策,大约是边戎、田制、盐铁这些东西,高岳来的时候不久,对这些没有什么深入研究,但也准备凭借历史硕士生的学力,胡乱搪塞番反正该发泄的也发泄过了,总是要落第的,走也要走的潇洒些。

      谁想这时,一直坐在前厅和中庭处的那位黎逢突然提出“上请”,他问垂帘后的潘炎,“晚生对策有一事不明。”

      潘侍郎依旧十分客气,“但说无妨。”

      “不知尧舜是哪一代的先辈,又是哪年及的第?”

      这个上请一出口,垂帘后潘侍郎、令狐员外郎等一众试官无不目瞪口呆,眼前这黎逢看起来也是饱学之士,可谁想连尧舜是什么时代的人都不知道,还问“哪年及的第”,接着大伙儿不由得以袖捂嘴,无不暗笑起来。

      楼宇窗牖后,那蒸胡老者听到这个荒谬可笑的上请,也不住地摇头,“这样下去,科考选拔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潘炎虽然暗自好笑,也不好当着黎逢的面说出来,便直接叫人快跑去秘书省、集贤院,不一会儿用数座大绳床抬来许多经史典籍,摆在中庭当中,接着朗声对东西庑廊的举子们说,“我唐取士,务在得才,经籍在此,请恣检寻,无需上请!”

      主司这个举动又让高岳骇异了,险些一口茶没喷出来:还有这种操作!不会又是什么陷阱吧?

      可接下来,很多举子都离开书案,举着策卷,真的去翻检了唉!

      “这么好,我也要去。”高岳也当机立断,跑下去,并且他还多了个心眼他提着笔,捧着张白纸,细心地将绳床上所有经籍的名字给抄下来,他着眼的是未来快速提升自己应考能力水平的方法,便是拥有个完整的“参考书”目录,然后按图索骥,方便快捷。

      抄着抄着,高岳突然觉得腹中绞痛,哎呦哎呦,他脸色惨白,返回到座位上。

      那边已经开始誊录策对的郑絪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准备开口询问。

      哪想高岳旁边的独孤良器率先关切,“高必先这是怎么了?”

      郑絪话到嘴边,只能又吞回去。

      高岳伏在书案上,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举着手,断断续续说,“吃了黄精饭,又喝了蜡面冷茶,这下我真的要成仙了......不行了,不行,我要上请,去,去洗手间。”

      “洗手间?”独孤良器十分惊讶。

      “就是厕房。独孤必先,麻烦你帮我照看下卷子,我回来再写再誊。”高岳呻唤着答道,接着一溜小跑,到了前厅垂帘面前,对潘侍郎说到我要上厕房。

      潘侍郎说快去,快去,马上到酉时结束我们就要收卷了。

      阶下一位吏员还没来得及指示,高岳刺溜下跑到了南院角落的厕房当中,接着又一跳跳地出来,在旁边的树干摘下几片叶子,这才重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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