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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夫妇二人退下,武帝的表情,又是一变,接着,波澜不起地轻唤:“弥方师可入内回话了。”
应声而入的,是一个一身道装的老年道人。皇后一见此人入内,便行了个礼,静静退下。
看他深深一揖后,武帝才一边把玩着桌面上的笔山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如何,那唐国公幼子,可是朕要寻找的人?”
“启禀陛下。方才庶民在帘后静观,这唐国公幼子虽面相清奇,其生辰八字也是极清贵,却并非与我大周天命相生相克,位极人君之相。且我观那唐国公夫人,虽容姿清华,却实非凤仪鸾姿之骨。这一生,也是坐不得凤驾,眠不得中宫。故而,只怕这独孤郎生三后的应言,是验不到这唐国公夫人身上的。”道人一甩拂尘,含笑而对。
武帝容色不变,淡淡发问:“那么,便定是应在那独孤伽罗身上了?”
“陛下。容庶民直言,虽说独孤三后迄今只寻得二人,但这二人一为故后一为杨夫人,是再不会错的了。”
武帝沉默良久,才轻轻说道:“但杨坚并无叛我之意。且他之武功于我大周,不可或缺。”
弥道人沉默良久,这才轻轻回道:“陛下,庶民之相,乃为我大周所用。虽说这杨大人迄今未有逆反之意,但难保将来陛下百年之后”
武帝头疼似极地揉了揉额头,轻轻扬了扬手:“百年之后事,百年之后说罢罢了罢了,现下,这杨坚是万万没有逆反之心的。日后之事,日后再说。今日弥道也辛苦了。下去吧!三后之事,还需弥道多加费心寻找。”
“庶民告退。”
马车驶离,再也看不见皇宫的刹那,唐国公夫妇二人,终于沉沉地喘了口气。而怀里抱着的,从进宫门后便再也不哭不闹,乖乖入眠的小公子李渊,也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皱眉欲泣,却终于还是只咂了咂小嘴,又沉沉睡去。
李昞只觉得自己背上,湿凉一片,看看爱妻,也是一额冷汗。于是便急忙拿袖子,给她拭了汗珠。
“夫君,现下,再无他人。”唐国公夫人独孤伽彩,轻轻地说。
唐国公略做犹豫,看看车门外的身影,还是摇头不语。
唐国公夫人不再发问,只沉默地抱着孩儿,轻轻拍哄,口中呢喃一曲北族常吟的摇篮曲。
是夜,唐国公食不知味地进了一餐后,便安顿好妻儿,轻衣简仆地带着总管急急向袁玑暂居的别馆而来。
“回老爷,我们去时,那崔府的总管还正逼着那崔小娘子签下婚书呢!一见咱们国公府上的令牌,居然还想狡计夺妻。咱们便依了老爷您的令,直接把这奸人捆了,送去长安府了。”
李二笑道。
唐国公点头不语,在袁玑门前站定,尔后制止了正欲上前喊门的李二,自己举手,轻敲二下。
“谁?”门内传来一个男声,正是袁玑。
唐国公报了名号,门便开了。开门的,正是袁玑。
只见他更衣束发,再无那潦倒少年的模样,却也是个十足十的翩翩少年郎。
“恩公,请。”似是早已料到李昞的到来。袁玑含笑致意。
摇摇手,唐国公目光微视后花园,又扫了下室内一个容相端正,一身孝服,脸上犹带泪痕的小娘子,正在两名同样孝服着身的侍婢陪伴下,坐在正堂上。
看到唐国公目光扫来,那崔家小娘子急忙上前来姗姗行礼。一番寒喧后,崔氏秀面微红,看向袁玑道:“既是恩公有邀,玑郎无需为玉婉烦恼,只是一时自当为恩公分担忧愁。”
袁玑点头,便交待了那两名侍婢两句,跟着唐国公向后花园一路走来。
一老一少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似在看花园风景,又似各有心事。待到后花园后,便寻了一处亭子坐下。李二乖觉,立刻便要召人来服侍,却被唐国公制止。只说袁玑乃是唐国公府之贵客,命李二亲自端了茶果来伺候,其他人一概不许前来后花园烦扰,便是几名公子小娘子也不成。
唐国公府总管又岂是等闲角色,当下李二便明白其意,速速送上茶果后,便借口去查看后花园门口处的石阶是否修补停当,向李昞袁玑二人告闲后,站去了后花园唯一的入口处。
“果然是唐国公府,总管大人,真真是忠心不二,又相机智慧。”袁玑点头赞叹。
唐国公轻轻一笑,眉间愁色却无半分退去。端起茶碗,却又放下。再端起,慢慢送至唇边,却终究还是合上了碗盖。
如此三番,袁玑倒也了然:“恩公是想问,今日袁玑所言是否属实吧?”
李昞放下仿佛千斤重的茶碗,长吐口气,直视袁玑:“今日多谢袁士子。若非士子以通天之能预知今日之危,只怕此刻,昞与妻儿,再无生还之理。这唐国公府,也要一夕血流成河了。”
抬头看天,李昞眼角似有泪光。
袁玑面色一凝:“果然,陛下找了相师?”
唐国公摇头苦笑:“一进春风殿,我便觉奇怪,这议政要地春风殿,便是太后也不能踏足,皇后又如何进得?”
袁玑微笑:“许是陛下对娘娘用情颇深,再者也是要招待国公伉俪,故特许”
“袁士子,你我二人,经今日一事,再无必要隔心而语。你我都明白,就是那些不得常见天颜的寒门子弟也能看得出。虽说前朝现下风云诡谲,可陛下并非无能昏君。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允许女子进入议政重地?便是有我夫人在,那也是君王召见臣子。我夫人今日入这春风殿,便不为女子身,而为臣子身。这样,又如何有道理让后入内?”
唐国公惨然一笑,看向袁玑:“于是,在拜伏行礼时,我便着意瞧了瞧那后殿帘内。果然有双道靴”
他摇头不语,只是苦笑连连。
袁玑默然。
良久,这少年郎才缓缓放下手中茶碗,轻轻发问:“那相师是”
“弥方师。那个号称先秦大方师嫡传的小人。”李昞咬牙:“若非他传出这三后之言,我几家又如何需这般忧惧不定?我岳父又如何死于非命?我那几位连襟也唉!说起来,也是苦了夫人,眼看着自己亲妹整日里朝不保夕的活着。真是难为她了。”
袁玑面有戚戚之色:“恩公是说杨坚杨大人?”
李昞摇手不语,半天才拍拍双膝:“罢了。说再多,也只是无用之语。袁士子,我倒是好奇,你如何得知今天这桩祸事,难道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事情?”
袁玑沉吟一番,才抬手指星道:“天道无常,天道却也有常。人之命运,发之于天,控之于己。天人本为一,只是世间种种,污了人之天生灵气,便看不到从前未来种种。所以,若能抛开世俗欲念,便是能将天道略窥一二,也可度人度己度字念夺,量命测运。”
李昞听得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又看着袁玑,欲问还休。
袁玑轻轻一笑:“恩公可是想问,那独孤郎生三后的预言,是否可信?”
李昞默默点头。
“那弥道人虽然并非善类,却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这个预言,的确是真的。独孤郎七女三凤,乃是天命,任何人都改不了。逆天命者,死已是最好的结局。他弥道人如此,宇护亦如此。”
宇护。
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间,唐国公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然后轻轻地吐了口气:“袁士子的意思,是这这这人,即将”
他说不下去,或者说也不敢不能再说下去。
袁玑默默点头:“三后之命,本应是各得其命各为其主。故皇后故然非福长寿永之人。但也绝不应在这后位上,连三月之期都坐不满。宇护逆天行事。却不知他所信的那个弥方师,用来削去三后命格的,正是他本人的寿期啊!”
李昞听得心惊不已:“这弥道,为何”
摇头,袁玑冷笑:“恩公可知,那弥道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一身本事?又为何与独孤家之三后预言有如此不死不休之势?”
李昞回思:“我只听夫人说过,这弥道似乎是早年曾入过独孤府,向她七姐妹之中的一人,求过亲”
“不错。他之所以求亲,原因便是从我师父天机子处听来了这独孤一门出三后的预言。因为贪恋君王之位,便妄图借此预言来打动独孤大人,熟料独孤大人对他是一星半点儿也看不上,更鄙其为人。他一怒之下,便发下重誓,独孤一门三后若无一人为他之妻,那他便要三后俱亡。”
袁玑冷笑。
李昞又惊又恨:“想不到这弥道,竟是这般心胸狭窄之徒。难怪他能做出以宇护之寿削故后之寿的事来不过,袁士子,你说你的师父,便是天机子?”
袁玑点头:“正是。先师收弥道在先,虽早知此人不端,却也无可奈何。玑也是随师时日不久,愚不可教,先师的本事,竟只学了些根须。全无章法。只一条,这独孤一门出三后的预言与三后之相法,先师却是在终前仔细地说与我听。并要我务必在弥道之前,保住三后中一脉。想不到”
说到这里,他看着李昞的目光,复杂起来。
李昞看着这个少年郎的目光,心下一沉:“莫非,莫非是”
袁玑轻轻点头。
唐国公面色惨白,半日无语,许久,才幽幽苦笑:“可我并无反意啊!袁士子,只怕你是”
袁玑摇头,慢慢说道:“恩公,我何尝不知此事凶险至极?今日之所以嘱意恩公在陛下面前,说出袁玑之名,为的便是让那弥道知晓,小公子的面相,已为我所算透。他虽然知我与他同门,却一直以为我跟着先师时日不长,根本不知这三后之说的真实情况。说白了,他只当我是个学了些相面本事的小子。听说我断定了小公子不过七龄之寿,他便再不肯多花心思于小公子身上。何况小公子七龄之劫,正体现在面相之中。这样一来,我们就将其双目蒙过。再者他的心思,也不在此。
自然,接下来便会将目光放在夫人身上。可是啊千算万算,他却没想到,先师早知他品性不端,根本没教会他这独孤三后的相法。”
“你说夫人便是”
“不错。夫人便是独孤门三后中,那唯一一个弥道与宇护遍寻不着的遗珠。”
李昞是真的听糊涂了。想问,袁玑却已然开口做答:“先师临终有言,独孤郎,生三后。这只是预言的前半部分。便是弥道,也不知道这预言的后半部分是什么。故而,他便有千万本事,也寻不着这最后一位独孤皇后。”
李昞跟着袁玑,慢慢站起,并肩而立。
袁玑沉吟一番,最终还是告诉了李昞:“这预言的后半部分为三后各适三朝,凤颈贵子为骄。也就是说,独孤氏三后,分别要嫁的,是三朝之主。先师说过,这三朝独孤后中,一位因爱得位,却郁郁而终,无有子嗣。便是故皇后。另一位,嫁得贵郎,两情相悦,只遗憾子嗣不兴的,正是杨坚杨大人的夫人。
而最后一位,也是最尊贵的,却是因产下了凤颈贵子,而在百年后被立为故后。
并且,这位凤颈贵子还是三后所在三朝中,立制最末,却也是天命终所归的一朝。”
李昞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头都昏了起来:“这凤颈贵子,便是便是”
“正是小公子渊。”
渊儿?
李昞听得昏昏沉沉,神魂颠倒,全不知所谓,只是耳边传来阵阵袁玑的话语声:
“恩公。小公子龙瞳麟眉,又是凤颈修长,正是那凤颈贵子。故而,夫人定是那独孤氏最后一位,也是最尊贵之后,再无可疑了。”
“恩公。玑知你忠于大周,绝无法容下这逆叛之徒。但玑需将事情说与恩公明白,小公子日后反的,不是大周,而是那反了大周的杨氏。而且,他还是在恩公与夫人双双百年之后,方才起事。天命如此,我观恩公与夫人极怜爱小公子,那便请将此事永久埋入心中,永不再提。儿孙自有儿孙福。恩公自不必担心。”
“恩公,恩公对袁玑夫妇有再生之德,先师又有遗命在前,故玑甘冒此险将此事说与恩公知晓。但愿恩公从此之后,处处小心,时时提防。若依玑之言,恩公如能移居安州,那是最好的保全之道。同样,为保恩公一家周全,玑也必尽我所能,为恩公与夫人,还有小公子布下种种挡灾之局。请恩公放心。”
“恩公,玑在此间事已了,小公子护命之局也需玑回蜀地寻得良所看护。再者,我若长留于恩公府上,只怕那弥道会起疑心,甚至来害恩公一家。袁玑,就此别过恩公了。但恩公之情,袁玑夫妇永世不忘。他日若玑身故,则玑之子,便不为官,亦必为恩公一脉尽忠!请恩公晓谕后人。袁玑一脉后人,若遇恩公一脉有难,则必当尽心尽力,保恩公一脉子孙延续,香火万年!”
“恩公,玑,就此别过!”
少年元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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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66年的这个深夜,北周唐国公李昞,在花园里整整坐了一夜,一夜无眠。
待得天亮后,同样在房间里坐了一夜无眠的唐国公夫人寻到了花园里,与夫君切切私语一番后,夫妻二人均是一脸悲喜交集之色。
五日后,武帝批阅奏疏的御案上,出现了唐国公李昞的请表,言说安州乃军之重地,为保国安,愿长镇安州,只怜家中爱妻孱弱,幼子初生,请准携家居安州镇军。
武帝毫不犹豫地批了准字。
一个月后,唐国公李昞,将几个年长的儿女留在京城,只带了不足四月的幼子李渊和爱妻,前往安州镇军。
三年后,小公子李渊随唐国公夫人回家奔长辈丧事,这才与自己的几位兄长姐姐,见了面。不过半年,李渊便又在总管李二的陪护下,离开身体欠安的母亲与几位兄长姐姐,回到安州,自己的父亲身边。
又过三年,唐国公突染重疾,一病不起。身边只有六岁的小公子渊侍奉,唐国公夫人在求得上谕恩准后,带着几个孩子,奔赴安州,照顾唐国公。
一年后,唐国公逝,小公子渊因丧父悲伤之情过甚,伤了心神,以至染上重疾,奄奄一息。唐国公夫人命长子代己上表陛下,请求幼子渊袭国公位,以借圣上之恩,暂时延命护身。但表疏被宇护以朱砂代批后,又差人当面掷还国公府。唐国公夫人羞愤之下一气病倒。唐国公府大乱。
武帝得知宇护竟敢对命官诰妇封子之疏擅行朱批,又大肆无礼之事后大怒,当下擒宇护,杀弥道人,灭护一族及朋党。另下旨准唐国公夫人之请,着幼子渊为唐国公,并加封一等公。
两年后,渊身体渐康,唐国公先夫人却日渐体弱。为求母安康,年仅九岁的李渊上折请圣上收回唐国公之位还与兄长,以免母亲爱幼伤长之过。武帝怜悯,渊之兄长澄更怜幼弟年幼失怙,兼之仁孝爱重,同时上疏请求武帝务必保留幼弟之国公号。并自陈身体虚弱,实在无福无德担此恩名。武帝阅疏后,大叹李氏兄弟兄友弟恭,兄慈弟爱之德,世间难寻。加之澄确实身弱,武帝便亲书圣旨一道,对李渊多加慰勉,令其承袭国公号,日后好好孝敬母兄姐姐。并更将太原封为唐国公地。且准其全族迁往太原。
再两年后,李渊十一岁,长兄澄终究不治而亡。渊大恸,七日不进水米,悲伤欲绝。武帝再下疏,劝令其稍敛其悲,事奉老母。
三年后,武帝殁。宣帝即位。民不聊生,百官怨恨。
又三年,即公元581年,静帝禅位于丞相杨坚,大周灭,大隋兴。
就在这一的兴替之中,少年李渊,却在母亲的操持下,默默地娶了年幼于自己的窦氏为妻,又生了一子建成。
开皇十八年十二月戌午日,也就是公元599年的1月23日早上,李渊的夫人窦氏,在李家武功别馆内,几经痛苦,生下了一个哭声响亮,手长脚长的男婴。
李渊当天正巧又得帝赏识,再晋要职,又喜获爱子,当即为这孩子起名为元和,并告诉妻子,以后再有儿子出生,就以元字为名。
转眼间,唐国公李渊府上的二公子李元和,已经是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