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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剑》-第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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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颜香眶内一酸,感觉整个世界起了涟漪,回神时腰肢已被长孙笑迟扶拢在臂弯,登觉浑身暖意融透,整个人宣放出一种幸福的光辉。

        长孙笑迟埋首轻嗅着她的发丝,吟哦道:“‘醉看英雄眼生媚,苎萝山下曾相对。少伯错手折青梅,方有夷光十年泪’。小香,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的歌,你的心,你的苦,明白这世上谁对我最重要。就算是做作,为你,却又何妨?”

        秦绝响摩臂作瑟道:“长孙阁主,现如今你只剩下孤家寡人,难不成是想说几句好听的,让这女人献身当肉盾罢?哈哈哈哈——”

        长孙笑迟与水颜香一个好似渔人望海,一个好似樵子听风,相视而笑,彼此心通意笃,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秦绝响笑得无趣,撇了撇嘴,道:“好,好,两位视死如归,那死了倒没意思。嗯,我有个让咱们双方都皆大欢喜的小小提议,不知阁主有没有兴趣听呢?”

        长孙笑迟移过目光,示意在听。

        秦绝响来回踱了几步,笑道:“秦家产业不少,我最喜欢经营的就是当铺,没事就爱坐在高高的柜台后头,低头瞧客人。因为谈生意之前,如果能够先站在有利的位置上,心里总会舒服一点,这实在是一个坏习惯。其实阁主英雄了得,在下一直是很仰慕的,刚才多有冒犯,望阁主莫怪,不要影响到咱们的心情。”

        长孙笑迟听他居然向自己道歉,略感意外,道:“秦少主不必客气,请直言便是。”

        秦绝响将铳口放低,道:“京中消息我也略知一二,听说阁主有意退出江湖,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这举动未免太过天真了些。如果阁主自忖才德不具,无法统御天下英杰,也不必如此失志颓靡。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本尊向来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若阁主愿投靠过来为我秦家出力,将来一统江湖之时,阁主座次,必在他人之上。”

        长孙笑迟淡淡道:“秦少主这话未免更加天真了些。”

        秦绝响道:“是吗?阁主只怕还不清楚状况,我秦家上下齐力同心招募志士,广揽贤才,短短两月间,已然将各分舵人手扩充了三倍,并且还在不断增加,预计在年后明春,整体战员再提高一倍,增至六万以上。阁主在江南虽也统御数万之众,只怕这数万人中,并非都是具有战力的精锐,还有不少是负责经商、供给等杂务的人员罢?那比之现在的秦家,也是稍有不如了。本尊正有意借鉴百剑盟规制,也建立三部,分管经济、外务与作战,并任命三大总管打理相应事务,阁主若能归顺于我,这总管之一便非君莫属,届时风云适意,定然比做那小小的聚豪阁主风光得多。”

        水颜香一声嗤笑:“小孩子只会吹牛大气,说这些虚话欺人,未免把别人的头脑看得太简单了!六万人加上杂务冗员,至少接近十万,光是十万人吃穿住用开销,你供养得起吗?”

        秦绝响哈哈笑道:“一说话便想到吃住开销,真是妇人小见!我秦家本就是晋中巨富,自不必提,我府中还有一个名叫洗莲池的人工小湖,这湖在引水进入之前,底部便先建好了三间石室,并且有滑道与地面建筑相连。我爷爷是个谨慎的人,知道家财聚之不易,怕后辈不肖,故而留下后手,每年将秦家在晋中全部收入的两成,折成黄金熔解,灌入湖底石室,这些年来从未断过,也从未启用过,我这人性喜败家,所以挖了开来,虽然爷爷数十年的功夫只灌满了两间石室,但是单只其中一间所存的黄金,已够十万人挥霍五年。所谓钱赚钱,不费难,这笔黄金用于经营运作,维持二十万人的开销也不是问题。”

        他瞧着长孙笑迟:“阁主现在还觉得我天真么?”常思豪见他目光冷静笃定,不由得心中微跳:“莫非他是认真的?”忽听身后步音响起,江石友、洛虎履和魏凌川三人已然闻铳追至。

        长孙笑迟道:“秦少主这盛情在下心领了。”

        秦绝响冷冷道:“我可不是在说笑!你以为自己能退到哪去?我爷爷当初有偏安之心,当初只是收缩了阵线,将各处产业洗白,还留存了相当的实力,到头来仍然悲惨之极,何况现在只身飘零的你?难道你以为自己还能够安然地回到江南,与老友共叙旧义,笑谈风月,过闲散日子吗?”

        长孙笑迟目光缓缓而落:“天辽地阔,处处非家处处家,我已经不想再回江南去了。”

        秦绝响冷笑道:“哈,你是想回也回不去罢?你们这次来是轻身而出,没带什么人马,也就是说,现在聚豪阁全部根基都掌握在明诚君一人手上。你这一走,明诚君必然顺势接了这把舵,升任阁主,并且大削朱情和江晚的权柄,他俩回去怎么与之相争?他们多年辅佐,图的难道只是你的友谊?跟着你不但梦碎京城,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要失去,自然气得发疯,必要杀你泄愤,明诚君为稳坐阁主之位,对你也须斩草除根!”

        长孙笑迟二目凝神,沉默不语。

        秦绝响脸色又缓和下来:“也许阁主还对我祖父的事心存顾虑,其实死者已矣,仇恨又何必长存于心呢?可是天下之大,未必有几人像我这般看得开。聚豪阁连年扩充,得罪的人还少了?所有的血债都要记在你的头上,如今你失了势,落了单,多少人要找你报仇雪恨?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你这无敌的阁主现在非但有敌,而且天下处处是敌!”

        长孙笑迟侧望远天,山峰之上已剩下最后一抹霞光。他喃喃道:“这两天我经历的一切,实大出意料之外,同时也让我明白,原来身边的友谊、忠诚、信任是何等的不堪一击。也正因如此,才令我的眼睛真正地明亮起来,远离的想法变得更坚。关于此事,秦少主不必多说了罢。”

        秦绝响道:“阁主这话,不嫌太幼稚么?如果能做对方的主人,又何必做他的朋友?现在翻脸的还只是他们俩,消息未传至江南之前,一切还有翻手的机会。只要你愿归顺,我便派人与你同返江南,就说朱情和江晚觊觎阁主之位,趁入京之机,谋图相害、假传消息,到时把两人一除,聚豪阁这几万人马还是能好好地握在手里,咱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该如何取舍,难道还想不清楚么?”

        常思豪只听得惊异莫名,心想几日不见,绝响这孩子怎么变得如此狂妄!现如今真正搞不清状况的,怕是只有你自己而已!长孙笑迟是连皇位都不愿再争的人,天下间还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去?就算他愿意当回阁主,又怎会听命于你?江石友等三人也已经听得明白,相互间交换着眼神,都觉这秦家少主行事大出自己想像之外。

        秦绝响踏前半步道:“若阁主应下此事,我愿与你结为兄弟,现下秦家所有人等尽都听从兄长调遣!事成之后,双方兵合一处,全由兄长做主,咱二人携起手来,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江石友等人闻听此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思豪最了解秦绝响的本性,更是大觉离奇。

        然而众人心里也都明白,秦绝响的分析提议不无道理,长孙笑迟现在情势尴尬,如果真按此方执行,那么不但有望重掌阁主之位,更可将秦家兼而并之,届时声势实力必将一举超越百剑盟,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横扫江湖,更是轻而易举。

        水颜香手扶长孙笑迟伤臂,指端微微而动。

        长孙笑迟感觉得出这不是担惊受怕的颤抖,而是犹疑不决的试问。当下在她发凉的手上按了一按,转向秦绝响道:“如果在下不从,秦少主便还是要报仇的了?”

        秦绝响皱眉道:“阁主不至于这么不明事理罢?”

      第二章 心狂

        常思豪道:“绝响,长孙阁主既然心意已决,不如成全了他。”

        秦绝响一笑:“好啊!”扬手一铳,长孙笑迟身子被打得原地起个旋儿,扑嗵倒地!

        寻常火铳都需燃火绳点药,发射有个延迟,他这却是扬手即发,显然经过了巧妙的改进。水颜香没想到他抬手杀人竟如此轻描淡写,一时竟回不过神来,呆了一呆,两腿一软,跌跪于地。

        常思豪惊道:“你怎么杀了他?我的意思是说他既然要退出江湖,便不如就放了他走!”秦绝响将短铳在手上耍了个花儿,缓缓前踱,笑道:“人活着就在江湖,不死又怎么能退得出?”挥了挥手,林中六名铳手也都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将铳口对准水颜香道:“少主,这女人怎么处置?”

        秦绝响抱臂笑道:“咱们做事是要讲江湖道义的,女人自然不杀。这水姑娘本是颜香馆的大花魁,深受徐三公子的喜欢,这趟被劫持出来,三公子一定着急得紧。咱们把她救下送回,收点答谢礼金不也是很应该吗?”

        水颜香怒骂:“你这算什么狗屁道义?根本连土匪都不如……”

        如字尚只吐出一半,只觉眼前白影闪动,颌尖已被秦绝响指锋勾住,他小脸贴近,嘻嘻一笑:“呦呦,好爱叫唤的小母狗儿,你见过土匪吗?”

        水颜香甩头骂道:“你就是!”

        “哈哈哈,好啊,你说是就是喽。”秦绝响的柳叶眼笑眯眯地在她面上扫了一扫:“那你知道土匪抓到漂亮姑娘之后,都要先干些什么吗?”目光朝她胸前瞄去。

        水颜香泼声骂道:“凭你这小崽子也配打老娘的主意?回家嚼【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去罢!”

        秦绝响虽然说话表情看起来色眯眯,其实对男女之事毫不在乎,玩笑的成分更大。可是一听水颜香提到母亲,眉峰登时挑起,目中忽透出摧毁一切的狠色,冷哼一声单腿抡飞,向水颜香前胸猛踢!

        蓦然地上紫影旋起,插在两人之间,与此同时林中一道金芒如流星刺日,直插紫影背后,呛地一声巨响,金芒崩起在天,一人喋血跌飞,秦绝响的身子原地打了个转儿,咽喉已经被长孙笑迟抠在手中。六名卫士火铳同时抬起:“放下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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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空中金芒打转落下,哧地一声插入土内,正是陈胜一的金刀。常思豪上前相扶,只见陈胜一嘴角挂血,虎口已裂,眼中然现出不可思议的惊恐,右手不住颤抖,遥指道:“‘转星垣神功’!”

        秦绝响也怔了一怔,冷冷道:“这便是吴道的看家本事么?没想到阁主竟然身兼百家之技,竟连无忧堂的邪门玩意儿也学在了身上,怪不得疯疯癫癫,起了隐遁之念。”

        常思豪对这武功毫不了解,倒是江石友、陈胜一这些老江湖,原都以为无忧堂是因聚豪阁扩张才迁避海南的,两家无恨也该有怨,对这层武功传承都是大感奇怪。

        长孙笑迟怒目压低:“吴祖座下都是至情至义之人,在下虽未拜入门墙,却也承其授艺之恩,请秦少主不要污我师门清誉!”

        秦绝响侧头冷笑:“你既不再是江湖中人,又讲什么师门?”

        长孙笑迟道:“好,你既承认我退出了江湖,咱们不计较此事也罢。退出江湖便是恩仇两消,秦少主,这武林的规矩你不会不知。”

        秦绝响厉声道:“便是换一万个金盆,也洗不净你的血手!”

        长孙笑迟眉心微紧,道:“我本不想再与人结怨,今日情势所迫,那也是被你逼得没有办法,得罪了!”说着将水颜香拢在身边,逼视众人,以秦绝响为盾,拖着他缓缓后退。

        常思豪抢出半步大声道:“阁主,有话好说!你要带他到哪去?”长孙笑迟道:“常兄弟放心,秦少主要送我一程,到了安全地带,他自会完好无缺地回来!”秦绝响眼中煞气陡起,衣袖微动,一柄短匕落在掌心,反手一撩,刺向他小腹!

        本来他咽喉被长孙笑迟抓在手里,对方随时内劲一送便可结果了他,然而谁也没想到他竟拼了性命不要,在这当口居然还敢出手暗算。

        间不容发,长孙笑迟中节臀胯一摇,身子反向前贴,丹田横拱,正撞在秦绝响左肋,一声闷响,将他的小身子顶得凌空射飞!

        众人看得明白,秦绝响是算准了对方心理行险出手,一个有杀心,一个无杀意,自然是他胜出的面大。两人相距较近,长孙笑迟一手拢水颜香,一手扣秦绝响,中盘空虚,就算是捏碎秦绝响的喉咙,自己这一刀也必中无疑。他敢于用贴靠方法迎锋而进,破坏对方发力中枢,避过此劫又不伤和气,这份武功机智实属难能。

        秦绝响身子尚在空中,大喝道:“开火!”

        “呯、呯、呯”铳声暴响,硝烟射漫,秦绝响两脚沾地,拧身回看之时,幽林之中枯木扭拧,森暗弥昏,紫衣融入夜色,长孙笑迟二人眨眼间已在目力范围之外。

        常思豪怕他再追,忙上前拦住,秦绝响摸着颈间怏怏生恨,啐了一口,江石友过来打过了招呼,赞道:“秦少主好胆色呀!”秦绝响一笑:“我有什么胆色?只是天性不受人胁罢了!江总长别来无恙?身子又发福了哩!”马明绍见远处有火把游移,多半是守陵人在四处探看,忙道:“此处不可久待,咱们还是出去说话。”秦绝响道:“管它呢!看陵的太监闲来没事便使火铳打鸟,他们都习惯了,不当回事。”陈胜一道:“躲开为好,避免麻烦。”常思豪到一旁拔起金刀,只见刀背上隐约可见半只凹陷的掌印,心中一凛,默默走回来将刀插回陈胜一腰间,低头将他挽起。几人就近从西山口翻出,沿小道向东,秦绝响见陈常二人走得慢,说道:“大哥,换别人吧。”指了两名铳手来架陈胜一,常思豪道:“没关系,还是我来。”

        秦绝响眼皮落低,似乎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遭人违拗的不适,皮笑肉不笑地道:“好,你们也是许久没见,正好聊聊天。”不再坚持,命马明绍在前开路,他和江石友边走边谈,六铳手随后相跟,把洛虎履和魏凌川混夹在当中。

        山夜寂寂,月淡如遮,天地间一派青森墨色,安静而神秘,几人在盘肠山道上线行,秦绝响声音响亮,放得甚开,谈到他办完丧事,平了运城、候马两舵的叛乱,一时声威大振,随即采取中兴三策,顺势开始了扩充,将秦家现在的人手猛增至近三万,声势远比秦浪川中年时还盛,江石友笑容满面,话里话外总是夸奖的多些,说得秦绝响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常思豪与他两厢隔远不便插言,着意行得缓慢些,与前面拉开了距离,低声问道:“陈大哥,他说什么中兴三策,都是什么?”陈胜一道:“那是马明绍针对秦家现状提出的发展策略,简而言之就是拓展生意发展财力,广交朋友凝聚心力,招募人手扩充战力这三项。”常思豪默默点头,觉得这些策略简单直接,也都不错,听陈胜一证实陈志宾、马明绍到京结好东厂之事确实都是绝响指派,也便放了些心。陈胜一压低声音道:“小豪,秦家这次扩张,全靠钱砸,主要还是往扩充战力上倾斜,烧出来的是一把虚火,现在这孩子心越来越狂,变了很多,谁也劝不住他。”

        常思豪心想:“他原来不就如此么?”说道:“他在京郊逡巡却不进城,说明心里还有数,不致于狂到哪去吧。”

        陈胜一不语,步速放缓又拉开一段距离,这才低低道:“他那是对百剑盟不放心,一则是查出郑盟主和东厂走的很近,二来之前治丧之时,他和江总长已经有过密谈,希望能联合百剑盟共同对付聚豪阁,许诺秦家只报仇,不取利,所获一切都归百剑盟所有,但是信传回去,被郑盟主委婉拒绝,他为此事也已经多次发过脾气。”

        常思豪这才明白郑盟主在弹剑阁宴上那番话的来由,看来他是担心秦家会走上歧途,以为自己明知道绝响的所做所为却不懂规劝,所以才有那一说。又寻思道:“绝响心中只有复仇,根本没有剑家那种大局观念,不管怎么许好处、套交情,在人家看来,就像孩子缠磨大人一样,眼光思想都不在一个层次,双方又岂能达成共识?”

        只听陈胜一道:“他借秦家扩编之机,培植了不少心腹,地位越来越稳固,权柄也越掌越牢,这倒也不失为好事。只是前阵子却又成立了个元老会,把一些表忠不够热烈的老人都提入元老会架空,剥掉了实权,连安子腾也在内。”

        常思豪一怔:“安舵主当时和咱们相处得也挺不错啊,绝响有什么不放心?”

        陈胜一叹了一声:“他是让人放心,只不过,让引雷生取而代之则更放心。”

        “引雷生?”常思豪一想起他铁塔般的大个子和身上的涡状疤痕,心中便暖,知道他因秦自吟相救之恩,对秦家确是死心塌地,然而他是个粗豪之人,跟安子腾一比,经验阅历和处事都还差得远。看来现在对于人事用废,绝响是只看忠心,能力倒摆在其次了。想到这忽起一念,问道:“那你呢?你该不会也……”

        陈胜一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这一笑引动内伤,不由得轻咳出声。常思豪停下脚步扶着他后背轻拍,虽然隔着冬衣,仍觉有骨棱硌手,显然瘦下去很多。心中不由得隐隐不安,想要仔细看看他,然而陈胜一低头不住咳嗽,脸庞被夜色浸暗,瞧不真切。常思豪抬头向前望,黑森森草径遥斜,远没山隈,那一线小队将自己二人已然甩出一道山弯。秦绝响大步流星,正走得意气风发,对为救他而受伤的陈胜一,似乎一点也没放在过心上。

        常思豪感觉到胸口有一种微微的涩痛,放眼去,山下穷村蔽落无灯无火,暗连荒田,大地与天空失去了界限,寒风洗啸,夜色正平原。

      第三章 成长

        陈常二人聊天说话,走得缓慢,回到卧虎山那间住所时,秦绝响几人早到多时,已在院中聚石成圈,中间拢了堆火,正自谈笑。江石友见他二人进来,忙起身热情招呼。

        秦绝响笑道:“老陈叔伤势怎样?快过来烤烤火。”

        常思豪听他口中“老陈叔”三字叫得亲切,不知怎地,反而觉得身有冷意,还不如听他唤陈胜一“大胡子”时那般自在。

        陈胜一前倾着身子点头:“谢少主记挂,我不碍的。”

        两人在火边坐了。此刻借着火光,常思豪才瞧清陈胜一眉苍须乱,颧颊焦瘪,比上次分别时显老了许多,心中暗暗一叹:“陈大哥居然称绝响为少主,变了,他变了,大家都变了。”江石友道:“长孙笑迟人称无敌,果然盛名无虚,那转星垣的身法一旦行开,便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威势,我这一路思来,毫无破解之法,若真与之对敌,想必也难是他的对手。”

        陈胜一知道他这话是替自己遮羞,照顾秦家人脸面,低头道:“惭愧。江大剑忒谦了。长孙笑迟武功练到这种程度,可算是登峰造极。想必那吴道的功力更是可观,至于能高到什么程度,还真无法想象。”

        秦绝响笑道:“嘿,可惜脑子坏了,练成神仙也没用。”

        常思豪一听吴道的名字,忽然想起自己手里有无忧堂的伤药,猛拍脑门,赶忙从怀中掏出妙丰给的鹰筋火凤烧,塞在陈胜一手里让他服下。马明绍在旁瞧得清楚,这才知道他给自己服什么毒药之说是假的,也不以为意,道:“少主,看现在的形势,聚豪阁十有【创建和谐家园】是要落在明诚君手上了,这人武功比之长孙笑迟或有不及,但机智才能却未必比他差了,此人没有感情上的弱点,在他统御之下,只怕聚豪阁会更加不好对付。”

        秦绝响冷笑道:“软骨头啃着没滋味,咱们都年青力壮的,长了副好牙,难道还能天天喝粥么?”目光转向一边:“两位世兄,你们说小弟说的是吧?”

        洛虎履道:“不错!聚豪阁在江南欺压弱小,力并群雄,我早就看他们不惯!可惜盟里商讨数回,始终难以达成动兵的决议,我有力无处使,也是徒呼奈何。兄弟你小小年纪便有雄心壮志在胸,勇于执天下之公道,怒讨不义,实令小兄佩服!不知兄弟准备何时动手?可记得给我来信,小兄定在京师裸衣击鼓,遥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说话间抱起拳来,眼睛在秦家人等脸上环扫。

        秦绝响嘿嘿嘿地笑了一阵,道:“那就先多谢了。本来嘛,咱们年青人有如朝阳旭日,大好年纪,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若是整日在家一闷,哪还有什么阳刚之气?只怕连闺阁里的姑娘都瞧咱们不起。其实小弟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全因家中有了逆事,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跟兄长您相比又何足为观呢?小弟一向很羡慕兄长,兄长在百剑盟中,每日能有诸位大剑耳提面命地指点教导,学识成就远超世间俗手,将来在盟里亦必身居高位,做到三部总长、理事也不稀奇,说不定把盟主之位也要收在囊中哩!到时候大权在手,岂不是纵横天下,随心所欲?”

        “呃……”

        洛虎履瞧了眼江石友,低下头去,神色中有一丝懊恼失落,脸上渐渐粗红。魏凌川道:“哦,大家都还太年轻,目今还当以修习剑学为主,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秦绝响小小年纪便可以自作主张,掌控秦家这江湖第三大势力的舵,可算是春风得意。百剑盟人才济济,然而能人越多,却越难出头。盟里有些身份地位的,年纪一般都在四十岁往上了,洛虎履是骨干要员的子弟,若要在盟中安排职位,所遭非议也必然会多,成长升迁反会比一般人更要困难。而洛虎履就算将来能坐上什么重要职位,又怎能像绝响这般来得轻松痛快?因此听了有些难堪。江石友笑着转开了话题:“江湖上的事务,郑盟主早就想找秦少主谈谈,特别是聚豪阁情况有变,各方人心浮动,咱们现在做出的抉择,多半要影响江湖未来几年的走势。不知少主几时准备进京?我回去报上盟主,准备准备,一方面尽好地主之谊,另一方面早将大事商定,也免得大家日夜悬心。”

        秦绝响连连摆手笑道:“小侄不过是个败家子而已,哪懂什么大事啊?郑伯伯太瞧得起我啦。今冬太原气候干燥,闷得很,我出来逛逛山景,散散心,觉得惬意极了,正准备再往北走走,到关外看看雪呢。京城么,我小时候来过一次,印象中也无非就是繁华一些,和太原区别不大,倒不想进了。”

        洛虎履瞄着他:“是啊,人在城里待得久了,越是到荒旷之地,越畅心怀。不过咱们两方向来交好,过家门而不入总说不过去罢?兄弟若一时不愿进京,到城外云梦山汇剑山庄住下也是一样,为了明年的试剑大会,我盟在那里又增建了不少房舍,诸般设施齐备,景致也好。”

        秦绝响鼻中嗯了一声:“的确应该去看看。冬天的云梦山不知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一定雾淞遍野,别具风情。只是四年前我们一家六口进山,出来的却是五口,如今只有我自个儿,进去之后,不知出不出得来哩?”

        洛虎履听他话里似乎另有别音,像是在责怪百剑盟当年护持不力,才害得秦默身死。然而又非直接指摘,想驳也无处着力。转转眼睛,没有接这个茬儿。

        秦绝响笑道:“嘿!洛世兄,萧今拾月当年在台上威风的时候,你也在吧?”

        洛虎履道:“在的。”眼神里明显地闪过一丝恐惧。

        秦绝响道:“嗯,我还记得他在台上,这么‘刷——’地一剑,把我爹爹的脑袋斩得跳起来,嘿嘿,那小子的剑,还真是快哩!”他说话时用手一挥,作横削状,篝火被他袖风鼓得一晃,斜向飘来,洛虎履猝不提防,发丝滋啦一响,额头被火苗燎到些许,热辣辣地,就好像被毒蛇舔了一下。他登时着恼便要发作,但火苗一晃即消,看秦绝响也只顾比划,不像是故意的样子,怒火漾了几漾,终于忍住。

        秦默死于萧今拾月剑底之事,乃是秦家大耻,江湖上尽人皆知,江石友和魏凌川二人听洛虎履说起汇剑山庄,脸色已经黯了一黯,显然是不愿秦绝响勾思往事,坏了当下的气氛。然见他毫不在意,说话的样子还带着戏谑,心中都想:“原来秦默死后,连儿子也瞧他不起。”

        常思豪想起当日在地底秘室中,绝响为父亲哭得一塌糊涂的情景,只觉面前这孩子虽然还是原来的模样,可是神情态度迥异,变化之巨,前后直如两人,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眼见吞吐的火光将秦绝响白衣照亮,上面层叠纷呈的红叶在热气后撩忽,美轮美奂,极富动感,似乎也燃烧起来,与篝火连成了一体。他忽然意识到,那早已不是绝响母亲设计的蝶红旧款。

        就在几月之前,这孩子还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这套衣服,他一模一样的,有三十套。

        衣不如新,人已非旧……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他忽然觉得,现在的绝响,已不再是那个外表阴冷、内心纤柔,充满挣扎的孩子了。自己曾经感动于他对母亲的怀念,是否现在也应该对他的成长,给予祝福?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隐约意识有些事情,只怕是自己根本不曾想到的,禁不住心头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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