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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豪想了一想,问道:“你赌钱本事怎样?”刘金吾拉开架势上下左右地比划笑道:“京师内外无对手,大江南北尽通吃,曾赢王母陪我睡,阎罗输得扮乌龟!”常思豪笑道:“好!你可别给我丢脸!”小马仔一见大喜,头前引路。
穿过嘈杂的大厅,向左拐过一道走廊,两边都是单间,每间门外都有一个马仔侍立。小马仔寻了间门外无人的,拉开门将二人引进。
屋内地板起高,铺着大红厚毯,正中央一个矮桌,两边摆放有宣白座垫,正对面一扇屏风,上画松壑清流。常刘二人除靴而上,盘膝就座,小马仔轻轻拍掌,替二人将靴子放进鞋架,微笑退身而出。
细碎步声响起,屏风后转出一名女子,头扎双螺飞云髻,斜插银步摇,粉面秀眉,盈盈含笑,身穿雪白对襟直领长衣,前露抹胸,后尾拖地,行走间只见裙动不见足尖,步摇上玉滴相碰,清音悦耳。
她走到桌边微施一礼,缓缓坐下,问道:“两位公子想玩些什么呢?”
刘金吾笑忒嘻嘻眼睛不住在她身上刮扫,笑道:“小弟想玩的,姐姐多半不愿给。”那女子一笑,眼角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极是可爱:“我是认赔不认给,就看公子能不能赢了。”刘金吾眉开眼笑地道:“如此我若赢了,姐姐可愿陪我?”女子笑道:“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哪有客人赢了又不赔的道理?”
刘金吾自然知道她是在借着字眼儿打岔,然而对方笑靥如花,跟她打岔逗趣也是件乐事。笑道:“大哥,咱玩儿什么?”常思豪将那袋筹码递给他:“我看你的就行了。记住不准输,只准赢。”刘金吾道:“那可不易。”常思豪道:“我不会玩,却最不愿输!你没这能耐还来玩什么?”刘金吾笑道:“好,那便大开杀戒,赢个痛快!”那女子笑道:“希望两位公子可要高抬贵手才好,赢得太多,奴家在总爷那里可交待不过。”
刘金吾笑道:“姐姐这般温柔,小弟又怎忍心让姐姐受责呢?”他边说边往桌上摞着筹码,眨着眼挑逗道:“咱们就玩【创建和谐家园】如何?”女子笑道:“好。”探手桌下,拿出骰盅,交刘金吾查验,又托出一盘筹码放在桌边,说道:“奴家入行不久,【创建和谐家园】的玩法只学了四十种,公子想玩哪一种呢?”
刘金吾眉毛乱跳,嘻笑道:“姐姐竟会这么多,原来是扮羊吃老虎,看来我还得小心才是。”他想到常思豪性子干脆,又不懂打牌之类的赌法,如果玩些慢慢吞吞的东西,多半让他看得腻烦,便道:“那就玩简单些,你我各掷一把,比大小吧。”女子柔柔一笑:“好。”单手抓起骰盅来摇,扬臂时宽袖滑落,一条胳膊白生生地露到膀根儿。
“好——”刘金吾探头向前猛凑,伸出大指笑赞:“好一条烂银打就白玉雕成的香藕臂,有福瞧上一眼,少活十年也值得。”那女子抿嘴儿一笑,也不遮掩,任他一饱眼福,口中道:“点大为赢,一比一赔,豹子翻倍,平局九点吃庄,余者吃闲。”骰盅往桌上一落,亮掌心作了个请势,笑道:“请公子下注,最低十两,上不封顶。”
刘金吾将几柱银筹码向前推去,笑眨眼道:“姐姐如此大方,小弟又怎能小气?下二百两。”女子微笑推出相应数额筹码,道声:“开。”揭开盅盖,【创建和谐家园】三六五,十四点大。
刘金吾道:“啊哟,这个点数可不小,这次多半要输了。”拿起骰盅,一面摇,一面侧着头笑眯眯问:“姐姐猜我是大还是小?”女子微笑:“大小由天不由人,岂是能猜得着的?”刘金吾冲她一挤眼睛:“猜是猜不着,不过伸手一摸就知道了。”说话间目光往下引去。女子笑道:“你还能摸到骰盅里面么……”话说一半,忽然明白,脸上红起。
刘金吾一见便知她是风情半解,似明实不明的,倘是浪荡惯的女子,岂会在乎这个?一时心中甚乐,【创建和谐家园】摇得更是哗哗直响,啪地一扣,叫声:“开。”三个【创建和谐家园】全是二点。一脸失望地道:“啊哟不好,我只有六点,果然小了。”女子道:“你这三个点数一样,明明是豹子,通吃翻倍,比我的大。”刘金吾惊奇地道:“原来我比你的大吗?我怎么不觉得?”那女子道:“当然是你……”忽瞧刘金吾满脸坏笑,两只手在胸前揉来摸去作好奇状,登时耳根红透,便不说了。刘金吾笑得眼眉上下直跳,似乎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常思豪听他轻薄话儿说起来比在街上褒贬东西还流畅,显然是浮浪惯了的,也觉好笑,静静瞧着。不多时刘金吾连胜六七把,筹码赢了一大堆。那女子喃喃感喟:“公子手气好旺呢。”刘金吾笑道:“我会观气,看到今天手气旺,所以来赌。”女子笑道:“有这种事?”刘金吾笑道:“不信伸手来,我替你看看。”女子将信将疑,探出手去,刘金吾接过来轻轻捏了一捏,深深吸口气作陶醉状道:“啊哟,又香又软,姐姐的手气都含着,还没发挥出来,不急不急。”女子脸一红,抽回了手。
再投四把,又都是刘金吾胜了,他瞧那女子微微皱眉,便向常思豪笑道:“大哥,人生总无十全十美,赌场得意,情场多半要失意呢。”
常思豪知他要放水,板了脸道:“赌就是为了赢,没钱赚开什么心?”
刘金吾面露难色,这姑娘赌技不高,在自己见过的女人之中,相貌也只算得中人之姿,只因她说起话笑眼盈盈,极为可爱,心想输个几把,逗她开心一下也好,然而自己是陪常思豪来玩,那自然是要顺着他的意思,他不懂怜香惜玉,那也无法。继续投去,十余把下来,又是全胜,然而点数相差不大,总算让那女子不太难堪。
那女子淡淡一笑:“看来奴家是不成的了。公子这么玩下去毫无悬念,也没趣味,便由我姐姐来换换手。”啪啪击掌,略起身,让开位置。跟着屏风后转出一女,体态丰腴,长圆脸,双下颌,云髻高盘,蛾眉凤目,眼角上挑,穿着与先前这白衣女子相同,颜色却是一体纯红,一对软白宣嫩的【创建和谐家园】随着步伐跳动,在抹胸中颤涌欲溢。她面无表情,眯眼在常刘二人身上略扫,微微万福,来到刚才白衣女子的位置,一撩襦裙,单膝点地蹲下,将下摆掖好。
刘金吾隔桌见她露着半条大白腿,腿根部刺着一朵青蓝色玫瑰,花开叶绽,其大如拳,透着股寒意,看气势知道必是老手,笑问道:“怎么现在贵宾室的人都换了女子么?”新来这红衣女子道:“哦?想必公子是常客,我们都是东家新聘来的,以前的事便不知道了。”刘金吾笑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红衣女子颌首道:“小奴家刘三石。”
刘金吾瞧着她腿上那朵玫瑰花儿,又瞧瞧她这身材,料想体重不轻,石字又可读为“担”,一石为十斗,她这身量三石未免夸张,一石半倒是有的,然看此女虽胖,却肉感肥美,别有风姿,也不惹人厌。笑道:“三生石下前缘定,玫盛如荷为谁开?好名字。小姐姐,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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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吾笑眼瞧她:“这次我先来么?那就是算我做庄喽?”心知她是想瞧瞧自己手法,也不在意,随手摇扣,揭盅一看,三点尽红。
刘三石吸了口冷气,站起身道:“奴家也不必献丑了,两位若是有兴,请随我来。”刘金吾侧目相询,常思豪点头站起,随两女转过屏风,穿过小门,进了一间宽阔长厅。左右瞧去,只见自己所在位置是长厅中间,身边和正对面墙上,还有十数个小门,只有右手方向是一扇大门。常思豪这才明白:原来这贵宾室是套间结构,自己刚才所在,不过是外围的小包间而已。只见这长厅里面各式赌台四布,玩家虽然不多,台面上筹码却堆起小丘,换算起来每人面前七八千两银子是最少的。五十多名女子或立或坐,陪侍于侧,穿着与刘冯二女相同,见有新客进屋,目光齐向这边扫来,一个个玲珑俏丽,各具其媚,刘金吾一见眼睛便不够使,搓手笑道:“还是新东家好!”
旁边一桌上有笑声传来:“哈哈,旧巢新燕客来熟,窈窕淑女任君求,多情未必登徒子,只不过,这该凝眸处,公子还当且凝眸。”
刘金吾一见这人,哈哈笑道:“原来是你。”
第七章 作戏
那人身高七尺,生得俊逸潇洒,身上华服生光,看得常思豪眼前一亮。只见他起身拱手笑道:“好久不见,刘公子怎地今日有闲?”
刘金吾道:“原也是没空的,不过今天陪着我家哥哥出来散心,便上来玩两把,可巧遇上这两位姐姐都可爱得紧,玩儿得挺开心哩。”那人瞧着刘冯二女道:“下次遇上这位刘公子,直接请进来便是,可别再让他在小包间里委屈着了。”刘三石和冯二媛都道:“是,场爷。”当下刘金吾给常思豪加以介绍,原来这人名叫康三寿,以前是在独抱楼【创建和谐家园】歌妓的,人称“训花郎康三”,如今换了位置,改在贵宾室做看场,管理众马仔和打手。刘金吾介绍时并不提常思豪身份,只说是自己大哥,康三寿料是有钱家的公子哥儿,也是着意奉迎。
三人在这赌桌边坐了,刘金吾笑道:“三儿,你这差事变动倒大,怎么训花改了训马了?”康三道:“嗨,总爷怎么安排,咱就怎么干呗,贵宾室里原来发牌的马仔都换了姑娘了,【创建和谐家园】起来也差不多。”刘金吾笑道:“自古财色不兼收,赌场里用姑娘可是少见,你们这新总爷很有想法啊。”康三道:“那倒是的。我原以为他们是哪来的暴发户,盘下来不懂乱经营,这些姑娘们赌技不高,这么弄多半是要赔钱的,没想到客人们来得多,输的更多,还有专门为看哪个姑娘,特意来输钱买她高兴的。以前二楼的进项一直不如三楼,如今不但追平,还大有超出之势哩。”
刘金吾嘿嘿一笑,瞧瞧旁边的冯二媛:“姐姐们生得如花似玉,如能博她们一笑,就算赔上身家性命也是值得,谁又会在乎那几两银子?”冯二媛听得抿嘴一笑。刘金吾拍手道:“千金难买一笑,我还没输,姐姐便先赏千金,果然是名媛淑女,待人大方。”常思豪眼睛左右横扫,说道:“这位新总爷能独出心裁,很了不起,不如请来一见,大家好好聊聊,日后生意场上,也能有个照应。”康三笑道:“倒不是总爷架子大,这独抱楼刚盘下来不久,事情很多,一天到晚,也瞧不见他在哪儿。两位若不嫌弃,就由在下相陪如何?”常思豪冷笑半晌,大咧咧地道:“好啊。赢谁都是赢。”
康三听他话风不正,多半以为自己是在替总爷托辞,觉得受到了轻视,这种纨绔子弟他见得多了,自然懂得伺候,笑问:“两位想玩儿些什么?”
常思豪道:“你们这都有什么?”
康三笑道:“麻将、牌九、双陆,应有尽有,样样俱全。”常思豪洋洋不睬地道:“这些都是多年前就玩腻的老玩意儿了,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康三笑道:“那常公子有什么新鲜玩法?”常思豪抱起肩膀:“【创建和谐家园】赌术,总不离赌字,我这人赌性甚高,天下间只要瞧得见的东西都能拿来赌一赌。不如咱们随手取材出题,来赌着玩如何?”康三笑道:“好,有趣!就依公子,不过出题我倒不在行了,还请公子划出道来。”
常思豪点头,环顾四周,又转回他身上,说道:“咱们俩这第一赌,便来赌你身上的痣吧?”康三讶然:“这怎个赌法?”常思豪一张手:“我赌你身上痣为单数,五百两。”康三笑道:“有意思!那么咱们就到隔壁,请公子验看。”常思豪道:“在这验看也是一样的,其它客人也正好一起做个见证。”周围玩家有人听见,都觉有趣,纷纷罢手,围凑了过来。
康三四顾而笑:“如此大庭广众,未免观之不雅,咱们还是赌点别的。”
常思豪皱眉道:“是你让我划道,划完却不来走,这不是和我过不去么?”
康三心中一沉,他平时对自己这英俊外貌也甚是自负,寻思这公子莫不是好男风的?可是看他体格雄伟,充满阳刚,却又不像,陪笑道:“在下一个男子,也没什么好看,不如赌二媛姑娘身上的痣是单是双,如何?”刘金吾笑道:“好也好也!不过姐姐的身子,便由我一个人来验就够了。”眼睛在冯二媛身上乱瞄,惊得她慌忙使手遮掩,仿佛衣衫已被人剥去了一般,脸上胀得通红。
常思豪脸色一沉:“赌桌前看见女子裸身,未免晦气,你这不是要我日后逢赌必输么?”手掌在赌桌上重重一拍。康三一脸为难,嘿嘿陪笑,向刘金吾道:“刘公子,您看这……”刘金吾自然已经明白常思豪的心思,说道:“我大哥身份之尊荣,非是你所能想象,要你们总爷出来见个面,已是极大的恩宠,将来提点一二,必能让他财源广进,你推三挡四,那可是折了他的富贵。”
“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又有谁人能折得了呢?”
众人回头,随着话音瞧去,一个中年男子正缓步踱来。到了这桌近前,分开众人,康三早已站起,恭身道:“总爷。”刘金吾向这总爷瞧去,见他眉目庄严,有些显老,年纪似不到四十,也不似精明商人的模样,笑道:“您便是现今独抱楼的大主管陈总爷?”
这中年男子道:“正是。”瞧见常思豪,目光一闪,忙上前一步施礼:“陈志宾见过千岁。”
康三寿、刘三石、冯二媛等人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黑脸小子竟然是什么千岁,那不就是皇亲国戚,王公贵胄?心中震惊,一时竟都忘了重新见礼。只有常思豪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千岁”的头衔毫无意义,就像戴了顶华美的纸帽,大石当头,自己这一颗脑袋不免还是要被砸成肉泥。他心里早猜出这独抱楼多半与秦家有关,却没想到在这主持的竟是陈志宾,当初给秦浪川办丧事的时候也瞧见过他一眼,却是不熟,只记得他似乎是秦家临汾分舵舵主,有个小女儿叫暖儿,和绝响很是亲切。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被皇上认做了兄弟,竟然唤自己为千岁呢?脑中一时整理不出思路,只轻轻嗯了一声。正沉吟间,陈志宾身后缓缓现出一人,银衣素带,肩绣大红牡丹,富贵逼人,笑吟吟向自己瞧来,眼中似有绵绵情意。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正是曾仕权和程连安。
常思豪见陈志宾竟然和郭书荣华等人在一起,登时心中一搅:“他投靠了东厂?”赌客中有认得曾仕权和郭书荣华的,早尿了一裤子,悄没声地缩身避远,悄悄结账,剩下的几个看闲的虽然不明所以,瞧着那些人容颜更变,也是心中没底,各自退开。
郭书荣华笑施一礼,悠然道:“没想到千岁今日这么有雅兴,居然也来独抱楼消遣,跟荣华倒真是有缘呢。”
他语速柔缓,嗓音娓娓动听,仿佛故人赏花品茶时的聊天,韵致闲淡。拱手间衣袖舞动,一缕幽香飘逸而来,清新婉约,令人有一种涤荡身心之感。刘冯二女距离较近,虽然身为女子对香水习以为常,可是闻到这淡雅的清香,也禁不住浑身一爽,表情陶然略有醉意。
常思豪经历过几次挫折,心境已然有所变化,颇能压得住场面。当下稳稳心神,站起身回礼道:“郭督公雅兴也是不小啊,想必近来厂务不怎么繁忙,看来天下是要太平了。”
远处还在关注这边的赌客一听“郭督公”三字,各自缩颈,转眼间散了个干净,有的连赢的钱都不敢拿了。
郭书荣华笑道:“古人说得好,山寺日高僧未起,从来名利不如闲。这事情要做,人也要放松,休息好了身心,做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千岁气色绝佳,想必在西苑歇的不错,今天既然因缘际会,就由荣华相陪,大家一起赌上几局,开心一下如何?”
常思豪道:“好啊。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东厂还有这么一处产业。那就有劳督公做庄了。”
程连安一笑:“千岁说笑了,东厂代万岁经管这江山已经够忙,哪还有精力来操持什么产业呢?”常思豪心中冷哼:“好个代管江山,你这口气还真着实不小!”只听郭书荣华道:“客随主便,今日这东庄自然还是陈总爷来做,千岁和荣华都来做闲家,好不好?”
常思豪听他虽然软语温言,一副款款相商的语气,心中却知自己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个软骨的老鼠,怎么玩都任凭他开心。扫了眼陈志宾,猜不到秦家现在情况如何、绝响和陈胜一安危怎样,然而忧惧无用,也便豁出去了,一笑:“好啊,请。”
两人在赌台两边相对落坐,刘金吾和曾仕权、程连安各自分立在两人身后。陈志宾移步台口问道:“不知两位想玩些什么?”郭书荣华伸食指在鼻下人中处移蹭轻嗅着,笑道:“寻常【创建和谐家园】千岁既已玩腻了,咱们自然也要玩出些花样才行。刚才千岁提的法子不就挺好么?”说话间俊目微斜,带着几分欣赏,向刘金吾身侧扫去。
冯二媛见他目光转来,登时忐忑低头,小手拢护衣领,偷眼瞧瞧刘金吾,觉得此人虽然对自己色【创建和谐家园】的,在这当口,相比之下却比其它人更要亲近可爱一些,脚下便往他身后挪了一挪以作遮挡。刘金吾见她如此,自是将自己当做了保护人,心中欢喜,但假使郭书荣华真要当场剥她衣衫,自己却也不敢相拦,一时又大感为难。
常思豪之前不过是想找个岔口激出管事的人来,现在情况已明,自不愿侮辱了这女子,十指交叉,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故作索然地道:“女人的身子,我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好看,还是赌点别的吧。”
郭书荣华瞧着他淡淡而笑,未置可否。
程连安察颜观色,恭身道:“千岁、督公明鉴。世间女子阴秽,骨轻肉贱,情态不堪,难以入目,自是远不如男儿阳刚伟岸,饱满雄强。刚才千岁对这训花郎似乎印象不错,那便还是拿他作赌,也不错啊。”
第八章 对戏
常思豪听他童音稚气,说话却这般阴损下作,颇觉反感。心想久闻这郭书荣华独好男宠,可是看了本人修合仔细,儒贵雍容,也没觉言语如何猥琐,你这孩子做了太监也没几天,怎地反有一股子淫邪味道?皱了皱眉,说道:“女子阴柔,男子阳刚,都是人之常态,哪有什么不堪污秽了?你小小年纪,还须嘴上留德,少学些阴阳怪气的东西为好。”
程连安讨了个没趣,低下头去:“是。”
郭书荣华道:“千岁说的话字字珠玑,你都要好好记在心里,其实人心如镜,观照出的东西便是你自己的化身。女子大多性情温存,姿容柔美,你瞧她们阴秽不堪,其实是自心生魔。”
程连安低头恭身,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谢督公教诲。督公佛眼观世,心境高远,非常人能及,奴才确是自心生魔而不自知。督公一言惊醒梦中人,真令奴才受益匪浅,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就清爽了许多。”
郭书荣华笑道:“我又哪算得上什么佛眼了?你跟着小权学的尽是这些么?有空还是多琢磨琢磨他办事的心思为好,那些个吹牛拍马的毛病就别学了。”
程连安单膝点地,诚惶诚恐地点头:“是。曾掌爷对督公忠心耿耿,常常给奴才讲说您的好处也是有的,却都是发自内心,绝无虚假。督公不喜吹牛拍马,正说明您老人家心清涤雪,神机明见。只是奴才每每想起督公语中哲思、英明行事,内心里便不由自主地产生崇拜之情,偶尔神情激荡,辞不达意,还请督公谅解。”
常思豪大皱其眉,心想这孩子在东厂再待下去,只怕一天比一天堕落,便是现在,只怕也不是厚颜【创建和谐家园】四字可以形容。然而这条道路乃是他亲手所选,且走的异常决绝,也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银衣大袖刷拉拉一扬而落,两根修长的手指已然托住程连安的下颌。
郭书荣华明眸透冷,缓缓地道:“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一字地听明白,想清楚。东厂能有今天,靠的不是阿谀奉迎之辈。你若自认为有本事,就让我瞧瞧你的真能耐,否则不管是谁安排下来的人,留不下的,还是留不下,明白了吗?”
程连安只觉两片指甲在颈间蠕蠕划动,有如两柄锋利的小剑一般,身子不由自主抖成一团,尿水顺着大腿根热乎乎地淌了一小片,连连道:“是,是,奴才明白了。”
郭书荣华收指后靠,眼帘低垂:“小权。”
“在。”曾仕权折身垂首恭听。
郭书荣华不再言语,厅中陷入长久的静默。
曾仕权弯着腰,目光渐渐难定,也不敢偷眼去看,额头上细细密密地渗出一层汗来,终于打熬不住,说道:“仕权该死,以后再也不敢了。”
郭书荣华眉头微蹙:“你们曹老大鹰武自持,跟着他学不着东西,吕凉深沉,教不出好苗子,我还指望你能好好带带他,结果你这老毛病又犯了,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改呀?”
曾仕权眼睛直眨,一动也不敢动。汗水汇聚成滴,从眉锋、颌尖点滴落下。
郭书荣华掏出块白绢,轻轻在他脸上按拭,“现在知道出汗了?早干什么来着?我一再地说,咱们东厂的脸面是大,即便要丢,也要丢在家里,丢在自个儿人面前,绝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可是你呢?你听进什么了?来,你告诉我,你听进什么了?”说话间侧过耳朵,对向曾仕权。
曾仕权扑嗵跪地:“请督公息怒!”
郭书荣华掷绢于桌,起身负手,颈子回钩瞧他:“息怒?我有什么怒?我是难过,是恨铁不成钢啊。”
他在二人身边来回踱步,眼光不离曾仕权的脑袋:“当初咱们左支右绌,东挡西杀,历尽多少辛苦才得来今天的一切?你们的功劳我件件都记在心里,谁有多大的辛苦,就该享多大的富贵,你说说,你得到的,比你当初期望的少吗?”
曾仕权脸上肉跳:“不少。”
郭书荣华道:“功是立出来的,不是争出来的、压出来的、使坏使出来的。天道酬勤,创业维艰,守成不易,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曾仕权道:“懂。”
郭书荣华手指程连安陡然提声:“懂你能这么教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当咱们是祸国秧民的奸臣、坏种?有多少人把咱们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妖怪?那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咱们的队伍之中,有人夜郎自大、有人吹牛拍马、有人胡作非为!如果你我都不能好好自律自省,如何能管好底下的人?又如何去监察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蛀虫?”他忽地弯下腰身,眉锋几乎顶上曾仕权的额角,目光殷切而哀伤:“仕权哪,咱们天天在厂门口的牌楼底下走,你可不能把上面那四个字儿给忘了,你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曾仕权腰身僵硬如碑,眼皮垂低,不敢与他目光相接,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咽了几口唾液,口唇颤动着道:“督公放心,小权今后一定以大局为重,决不再行错事,在自己人身上胡乱用功。”
郭书荣华一晃身坐回原位,靠上椅背。
曾仕权和程连安动也不敢动。
郭书荣华道:“得了,都起来吧。”
二人谢过,这才缓缓起身,低头侍立。
郭书荣华又掏出一方白绢来仔细地擦着手,两眼不离指头,边擦边道:“脸面,我是向来不愿丢的,可是真到非丢不可的时候,也用不着你们来替我丢,我自个儿一个人丢就成了。其实这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那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它可以丢,但是我宁可让自己丢一百次,也不愿你们哪个丢一次,丢半分。”
曾仕权头越垂越低。
郭书荣华看向程连安:“你们在下面行走,是去替厂里办事的,不是去给厂里丢人的。你虽然是个孩子,可是进了厂就是厂里的人,咱们是上下一体,你的脸就是我的脸,你们的体面就是东厂的体面、是国家的体面,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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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书荣华起身到墙角,将两块白绢扔入盂桶,回来时向常思豪一笑,脸上不见半分烟火:“厂里的人太不争气,有些事情防微杜渐,急得缓不得,荣华一时浮躁,当众出丑,让您见笑了。”
常思豪目光从程连安脸上收回,心想我和他的关系你不会不知,耍这套威风是给谁看的?当下嘿然一笑,满不在乎地道:“人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督公训导部下的情景淋漓忘我,威风八面,可算难得一见,真让常某大开了眼界。”
这话不伦不类,程连安年幼自无所谓,在曾仕权听来,却像被骂作是郭书荣华的儿子,他低头无语,面无表情,也不知内心喜怒如何。
郭书荣华缓缓入座,安闲地嗅着食指,微笑道:“荣华一生与女色无缘,想来是没有教妻育子的福分了,倒是听说千岁良缘得配,与山西秦家的大小姐结了连理,人言她性情娴淑,姿容绝妙,您能得妻如此,可真是福泽深厚,羡煞旁人呢。”
常思豪心中怒火窜了几窜,终于忍住,笑道:“原本我二人情投意合,很是美满,不过近来内子身染怪病,总是在夜里哭哭笑笑,喜怒无常,督公见多识厂,可听见过这类奇症怪谈么?”
郭书荣华道:“有这等事?唉,世间女人的性情本来就是很古怪的,多半她们想要什么东西,便来哭闹,千岁多加呵哄,满足她心愿也就是了。”
常思豪略探出身去:“看来郭督公对女人的性情倒是很了解的,以您之见,内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郭书荣华笑道:“女子出嫁,无非盼夫家兴旺、娘家平安。尊夫人多半也是希望千岁能有个好的前程,将来再替您生个一儿半女,传宗接代,如此夫妇和谐,也就皆大欢喜了。”
常思豪心中滴血,眯起眼睛呵呵一笑:“我夫妻情重,和谐美满自不必提,托督公吉言,后代也即将要有了。”
“哦?”郭书荣华拱手道:“如此可要先恭喜千岁。”常思豪猛地单手探出抓其左腕,一寸一寸压按于桌上,眼对眼地缓缓逼近,脸上森森含笑:“不过她娘家惨遭祸事,一夜之间,死了六百四十二人,可是真凶却未查知是谁,东厂干事遍布天下,想必太原城中也有驻扎,不知这么大件案子,督公可曾听到些风声线索?”
郭书荣华道:“略有耳闻。不过东厂只管监查官员行止贪腐等事,对于江湖少有涉猎,纵有风闻,也不确切。秦家财大招风,遭此惨事,确是令人同情,人死不能复生,千岁还请节哀为上,如果当地官府查案需要东厂协助,荣华一定让他们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