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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剑》-第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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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哑穴一解,气血自然上涌,又咳出一口血来,神情萎顿。妙丰急忙拉了他腕子审脉,忽然“咦”了一声,道:“奇怪,你中过‘阴符指’?你怎么得罪了师父他老人家?不对,他又怎会伤你?难道是朱情?岂有此理,这狗崽子!这不是反了他吗?咦,你还引气串经来着?你这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等傻事?必是给他气得疯了……”

        常思豪听她提到朱情,心中一懔:“这道姑果然是和长孙笑迟一伙有关,却似乎把我认成了他,这又是怎么回事?”一时也想不清楚,含糊骂道:“对,是朱情这狗崽子伤了我……”

        妙丰怒道:“我就知道!”大怒之下伸掌又要拍东西,意识到不是时候,忙收手道:“你先别说话,”说着从怀中掏出小瓶,倒出几粒红色丹丸,塞在常思豪口中。伸手在腿弯一抄,将他抱起,吩咐道:“薰儿,去取水来。”

        常思豪身躯长大壮硕,妙丰抱着他却毫不费力。上了二楼,常思豪见临窗设榻,桌列屋中,左手墙挂了副八卦图,图两边各挂一柄木剑,右手墙边竖着个立式衣柜,布置简洁,四周再无它物,心想:“你这汉子白偷了,原来啥也没享受着。”

        妙丰将他轻轻搁在榻上,拢着他头颈细瞧,眼中无限疼爱感慨:“孩子,二十几年不见,你可长大了……唉,我若知道是你,也不会对你出手了。唉,我怎么没想到?我早该想到了,从你一张嘴骂我,我就应该想到了,我这心里清楚得很,你知道了当年的事,一定得恨我骂我。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说到这儿竟自落下泪来。

        瞧她举止疯疯癫癫,大不正常,常思豪心中遑惑,眯着眼睛盘算,可这事情千头万续,一时又哪里算得明白?心想总之一进京师就没好事,自己连连受创,眼下更是情况不明,危机重重,可得小心行事,先混过了这关再说。这时安碧薰端了水来,喂他喝了一口,常思豪仰在榻上,只觉自打那几粒红丹丸吞进肚里后,体内生暖,应该是有所补益,不像毒药。勉强问道:“冯保走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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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丰道:“什么样的采花贼敢到宫里来?我便知道这姓冯的必是胡言乱语。唉,徐阁老斗倒了严相,忙着在外布局,一时没顾得上内廷,结果任他坐大,这脑袋可是一天比一天抬得高了。”

        常思豪道:“这狗贼……狂不了多久,如今徐阁老已经回过手来,前些日还向皇上建议让李芳代他来着。”

        妙丰目露喜色:“真有此事?”

        常思豪心想这事也是自己听来的,所知并不确切,当即点点头,不再言语。妙丰见他如此,似乎懂了什么,脸色也黯冷下来,从怀中抽出一柄小剑,缓缓道:“我明白,当年我听说你到了江南,以长孙为姓,便已知道在你心里,虽然还认祖宗血脉,却早就不想认那个爹了,别人也更不须提。我的罪过,万死莫能赎一。本来当年便该杀身谢罪,可是终究没有那个勇气,腆着这张老脸,居然又活过了这么些年。唉,欠下的债,终归要还,孩子,你动手吧。”

        常思豪见她将小剑交到自己手中,在榻边缓缓跪下,扬起颈子合上了双眼,不像玩笑,心中只觉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安碧薰惊慌失措,摇着妙丰的身子哭道:“师父,师父,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让他杀你!我不让他杀你!”

        妙丰垂泪将她按着跪下,说道:“薰儿别哭,来,见过你大哥。”

      第七章 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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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思豪心中大奇,见她二人都跪着,大觉过意不去,忙道:“快都起来,我可承受不起。”

        见他挣扎要扶,妙丰忙伸手拦按,说道:“你服下了鹰筋火凤烧,此药通经极速,且莫轻动。”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手抚安碧薰的发丝,眼神里尽是爱怜和落寞,缓缓道:“孩子,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娘这上路之前,就向你交待个明白。”安碧薰身子一震:“师父,莫非他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我娘?我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妙丰点头:“你当然不是孤儿,你有父亲,有母亲,也有兄弟姐妹,你亲生父亲,便是故去的世宗皇帝,也就是嘉靖老皇爷。眼前这人,便是你父亲第一个儿子,也就是你的大哥。他在江湖上的化名是长孙哀,字笑迟,真正的名字叫做朱载基。”

        安碧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师父,你说老皇爷是我爹?那皇上不就是我亲哥哥么?”

        妙丰道:“不错。当今隆庆皇上,是你爹的第三个儿子、当年的康妃杜氏所生。你大哥是阎贵妃所生,二哥朱载壑,是王贵妃所生,得病过世。四哥朱载圳,是靖妃卢氏所生,封为景王,两年前已经被你大哥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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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丰一叹:“我们当初对你大哥作下了孽,欠下了债,要还也是应该的。”安碧薰道:“你也欠了他的?”妙丰怔怔出了一会儿神,道:“只怕我欠下的最多。”

        安碧薰见她目光凝痴,似在追忆往事,不敢打扰,常思豪心道:“长孙笑迟和他娘似乎为人所害,背负着一桩大冤仇,水颜香说当年害人的主谋是卢靖妃,妙丰又自称她欠下的最多,莫非她便是卢靖妃?”只听妙丰缓缓说道:“薰儿,咱们每年二月十五真元节,除了设坛祭拜太上老君圣诞,还要向南叩拜,那便是拜谁?”

        安碧薰恭恭敬敬地道:“拜的是我门祖师,海南无忧真人,吴道吴祖师。”

        常思豪心中一跳:“吴道?那不是雪山尼的老情人,无忧堂主么?”

        只听妙丰嗯了一声,道:“吴祖座下,最初原只有六大【创建和谐家园】,你姥姥付凝芳排在首位,安瑞文师兄排在第二,文梦商、施谢唐分列三四位,然后是我和左攸征。后来又陆续多了敬国沙和姚灵璧二人,合成八大【创建和谐家园】。我们这八人,每两人之间,各都有一段故事、一段深情。我和娘是一对别别扭扭的历难母女,安师兄和敬师弟是同性之爱,文师兄和施师兄是异姓亲兄弟,左师弟和姚师妹之间是一段倾城绝恋,我们两两之间彼此情深义重,归在祖师座下,只因自己都是在绝路上走来,所以都能不拘于俗见,相互理解、彼此鼓励支撑,故称生死八义。然而我们的故事传之于外,却不能让世人理解、容忍,所以他们多管我们叫做生死八魔。”安碧薰似是初次听到这些,点了点头。

        常思豪心想:“她说这些人,我是不知道了,不过左攸征这名字廖孤石倒曾提过,说苍水澜的‘云水七击’便是当年与这姓左的临战所创,想来左攸征也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原来这样的高手只是八魔中的小师弟,妙丰是他师姐,怪不得这一掌,打得我翻江倒海。”意识往身上中掌之处移去,感觉药效渐渐行开,身上比刚才舒服了不少。

        妙丰道:“当年嘉靖皇帝喜好修道,发榜天下,欲求真传,结果招来的多是些无学方士,行骗的小人。后来听闻吴祖道行高深,便派人带重礼南下桂林,到堂中来求,然而祖师视钱财如粪土,这俗世帝王,他亦不放在心上,嘉靖皇帝仍不死心,多次派人又来拜访求恳,说尽以往修行不得其法的苦处,祖师可怜他有此一片诚心实意,却得不到真传,所以派了安师兄入京,代师传授真元丹法。”

        常思豪心想:“皇上派人下桂林找吴道,那自然是他还未退居海南之前的事了,年代可算相当久远。”安碧薰问:“那师父又是怎样来的?”

        妙丰涩涩一叹,竟有几分扭捏:“那时年青,还是我们师兄弟只有六个人的时候,那时安师兄对我十分喜欢,我却似懂非懂。也是在堂中待得寂寞,见师父派他进京,我也想出来看看热闹,结果求师父不得,便偷跑了出来,在半路追上师兄。安师兄有我陪着自然欢喜,也就没让我回来,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去往京城,在路途之中,难免挨磨挤碰,就此定情,准备回去之后,便向师父请示,结为夫妻。”

        安碧薰一听,联想到自己的姓氏,觉得有些不妙,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妙丰道:“抵京之后,嘉靖皇上大喜,就在紫禁城边上这西苑里,建了这么一座三清观。嘉靖帝和安师兄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每日里研学真法,我没什么事情,就在西苑闲逛,结果,就认识了卢靖妃、杜康妃她们。皇上只顾修道,不理后宫,甚至不与她们相见,她们自然闷得很,和我一见如故,结拜做了姐妹。熟识之后,卢靖妃忽然想出一个好法子:要我去勾引嘉靖。说是引得他重拾人欲之后,她们有好处,我也能封妃宫内,锦衣玉食。当年我跟在师父身边清修,哪见过皇宫这般富丽堂皇的所在?大家又都是好姐妹,说得多了,也便信了她的。我知道丹法的秘要,专捡在嘉靖大丹要成,【创建和谐家园】最旺的那天,引开安师兄,去找嘉靖,果然令他功亏一篑。”说到这儿眼圈红了起来。

        常思豪心道:“那卢靖妃怎会忽然就想出这等歪主意?又怎会和你个小道姑一见如故?多半是想出了主意后才去找你套的近乎。瞧你现在这样子,多半还是没想清此事,看来脑子比我还不灵光。”

        妙丰回思往事,睫起晶莹,她目光如痴,继续道:“安师兄知道此事之后,恨极了我,一怒跺足离去,流落街头。时值冬日,他如疯如魔,不吃不喝,只一味地往前走,直走得鞋开袜烂,足下鲜血凝冰,仍然不眠、不休、不停!我拦他不住,只能远远哭着跟在后面,直看他走过了一个风雪冬天。他瘦得容销骨立,居然历时三月不死,成为当时京中一大奇事,引得不少人到处围观。大多数人只是好奇,看过就算,却有一个男人,开始像我一样,痴痴地跟在他后面。和我不同的是,他不会哭,也不会去拦,相反眼睛里是满满的同情和热切,不像是一个旁观者,而更像是一个追随者、鼓励者。寻常人只道安师兄夜里偷着吃东西、睡觉,其实我却知道,他全是靠着多年修下的大丹自然辟谷,消耗着先天的真元,再那么走下去,真元耗尽,早晚油尽灯枯,他是必死无疑……”

        说到此处,泪水忽地奔涌决堤,如珠成串,涟涟而下,她连忙伸袖擦掩,眼中悲伤却化做了欢欣,续道:“好在,他终于熬到了春暖花开。那日,我跟在安师兄后面,尤记得看着他走进绵绵春雨之中,天地间是一派清新的晦色,他赤脚踩着泥水,叽叽有声,忽然一声惊雷炸响,醒了他的心智,双目回神,眼前是一株开满桃花的老树,他笑了一笑,就此倒下,头撞在树干上,震得花瓣和雨,纷飞而落,那追随多日的男子猛地冲上去,抢在我前面,将他救起,呵他护他,悉心照料,使他渐渐恢复。后来安师兄回到无忧堂,引荐他也拜在师父门下,自此两人情投意合,互敬互爱,他俩的事,也不必细说了。”

        常思豪心道:“他对女子伤心,又开始爱上男人,算哪门子恢复了神智?根本是疯得更厉害。”联想到荆零雨讲过的吴道与雪山尼之恋,觉得他这无忧堂主加上门人【创建和谐家园】,似乎都是重情伤情之人,倒和清修之士远不搭界了。

        安碧薰道:“这男人定是敬国沙师叔了。原来安师伯是这样和他相识的。师父,那你又怎样了?”妙丰低头道:“害得师兄如此,我心有不安,既回不得无忧堂,也没脸受封入宫,就在这三清观待下了。修道本是逆天之行,多有磨难,是以得道多,成道极少,吴祖师知道此事,也当做是定数,没多说什么。嘉靖也没怪我坏了他的丹法,相反对我还比较宠爱,他大丹未成,怪自己定力太差,觉得成道无望,很有一阵子情绪低落,于是又开始沉于酒色,卢靖妃她们遂了心愿,可是没想到又有了新的事端。那便是阎贵妃怀孕,有了你这大哥。”

      第八章 宫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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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丰擦了擦泪水,叹道:“对一个人是好事,对另一个人就未必是好事。当时嘉靖很宠爱卢靖妃,若是她先生子,那便没什么,可是阎贵妃先生了皇子,长幼有序,当仁不让,这小皇子自然要做太子,皇权将来也都要落在太子身上,到时候阎贵妃也母以子贵,成了太后,便没她卢靖妃的地位了。卢靖妃觉得自己是受宠的那个,结果只因别人先生了孩子,就要使自己失去未来的一切,自然不甘。于是她就找来王贵妃和杜康妃一起商议,要除掉小皇子。”

        安碧薰眨眨眼睛,对这宫中倾轧之事,仍是似懂非懂,说道:“小皇子才生下来,又没得罪人,怎么就要他死?卢靖妃不是好人。”

        妙丰抚着她头发说道:“孩子,你有这句话,足见心地善良,将来修行成就,必然在他人之上。唉,当时卢靖妃来找我,要我给他做一个木偶小人,说是要送给小皇子玩的,我很高兴,便做了一个,可她却叫王贵妃将这偶人写上嘉靖帝的名字生辰,扎上刚针,偷偷放入阎贵妃寝室,然后逼使阎贵妃手下一个宫女,叫做采儿的去出首,指证阎贵妃有意咒害皇上。”

        安碧薰道:“扎偶人有什么用?五天雷咒法可不是那么使的,皇上自然是不信的了?”

        妙丰道:“皇上连丹法也没学成,又哪里懂得咒法的真伪?他当时闻之大怒,命人将阎妃拖在庭院之中拷打,她本来生产不久,身子虚弱,没几下,便被活活打死了。”

        安碧薰皱眉道:“那偶人是你给做的,岂不也逃不了干系?”常思豪瞧了眼妙丰,心想:“问得好。若论心机,你比卢靖妃差得远自不必提,就算你这闺女,也比你当年机灵得多。”

        妙丰点头:“她倒没想害我,只是以后有好多事要用得着我,所以早就想好了要拉我下水,孩子,你不知道,在宫里,没一起做过肮脏的事,便算不上真正的好姐妹。当时阎贵妃死后,皇上大是后悔,觉得盛怒之下,没查清楚,徒自害了她的性命,想派人查证实情,可是当时宫中是卢靖妃的天下,内廷和东厂的人等着捧她做太后,又怎能查得出来?此事也便不了了之,可是因此皇上也对小皇子加倍照顾。卢靖妃不得下手,便让宫女太监们四下传言,说小皇子夜啼不止,这是阎贵妃阴人附体,致成鬼哭之象,嘉靖去察看,果然夜夜如此,心中大是奇怪。其实是卢妃让太监买通奶娘,暗里多吃水产腥瀣之物,奶水不佳,婴儿自然啼哭,旁人又哪里知道?眼见小皇子哭得肚子都胀了起来,皇上大急,四处找人替他驱鬼,卢靖妃授意杜康妃去说宫外的道士不干净,让皇上把小皇子送到三清观来,皇上准了。她便又过来找我,说我做偶人之事有所泄露,如果我能下手杀了小皇子,她便替我遮掩,否则偶人之事抖了出去,那就大祸临头了。”

        安碧薰道:“她倒聪明,总让别人替她出头,有事也到不了她身上,可是偶人是她要去的,抖出去又有什么好处?”

        妙丰道:“她和我要偶人,只是口头一说,没有任何证据,我却曾找人出宫采买工具颜料,一查定然能查出破绽,那是赖不脱的。”

        安碧薰点头道:“她行事稳妥,针脚绵密,当真是又奸又坏。”

        妙丰道:“宫里头看似富丽堂皇,其实哪那么好待?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人会知道下一个得宠的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是否有祸事会忽然降临自己,大家都是努力地在活下去罢了,还有谁去讲什么善恶是非?”

        安碧薰问:“那现在大哥好好的在这里,当初你便是没有答应卢靖妃杀他喽?”

        妙丰瞧瞧常思豪,愧然阖目一叹:“情势所迫,当时我不应也是不成。唉,”她轻轻一吁,声音里又有了往事的遥远,“……记得那天动手之时,是初冬的一个雪天,白刷刷的细雪片卷天铺地而来,仰天瞧去,天空黑沉沉的,仿佛满天星月都被寒风搅碎,撒向了人间。我用黑巾蒙了脸,点倒皇上派来的守卫,欺到这张床榻之前,小皇子静静躺在摇篮里,才出生两个月,睡得正香。我拔出这把小剑,举得高高,瞧着他那小鼻子一呼,一吸,气息平和,娇美可爱,看得身子僵住,下不了手,一时心中乱跳,耳中尽是满满的风雪声。”

        常思豪瞧瞧手里的小宝剑,遥想她当年持此剑来到这张床边,刺杀一个无辜婴儿的情景,也不禁身上一冷。

        “可是不下手,卢靖妃必要致我于死地,我回不得无忧堂,又惯了这富足安逸的生活,没有再流落到江湖中去的勇气,思来想去,终于邪念占了上风,大喝一声,闭目捧剑,狠狠刺下!可是斜刺里窗纸忽破,啪地射来一件暗器,打在我腕上,登时这一剑,便刺得偏了。”她手中捻弄着常思豪怀里掉出来那块小木牌:“那件暗器,便是这济世令。”

        安碧薰瞧着木牌,不解地道:“师父,这木牌雕得好看,拿来当暗器恐不合用,也太可惜了呀。”

        妙丰道:“它自然不是暗器,它本来也不是用来伤人的东西。只因它的主人怕来不及阻止,身上又没带暗器,所以才把它抛了出来。我当时吃了一惊,加上心本来就虚,一【创建和谐家园】跌坐在地。一个黑影破窗而入,用剑指住了我。那时节窗子一开,满屋风紧,烛光摇曳,扯得影舞四壁,如同森罗殿里一般,那黑影手向后一扬,劲风起处,窗子复又合上,烛光一凝,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庞。”

        说到这,她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奇特的神采来,似是倾慕、向往、怀念、幽怨等等多般复杂的情绪都在内心里交集闪烁,不知道哪一种更强烈一些,痴痴的目光中,便仿佛当年那人的面孔就在前方不远。“他的脸线条刚硬,棱角分明,一对眼睛精光四射,瞧得我心突胆寒。他剑尖抵在我下颏之上,缓缓迈步,逼得我在地上手扒足蹭,不住倒退。我知道济世令是西凉大剑燕凌云之物,可是见他年纪很轻,并不像是燕老剑客,惊声问他:‘你是谁?’那人说:‘我是燕临渊。’”

        “燕临渊?”

        常思豪差点跳起来,心想那不是陈大哥的老情敌吗?秦梦欢至今不嫁,更对陈大哥一片深情视而不见,皆因苦恋此人,他是燕凌云的儿子,又怎会和皇宫扯上关系?

        妙丰眼帘垂低,道:“对,正是他。唉,他虽然救下了你,却没办法救治自己的伤心,听说后来把你带到江南,交到他父亲和那一班老剑客手上便离开,此后四处游荡江湖,居无定所,过上了自我放逐的日子。唉,当真是一场冤孽。”

        常思豪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伤心了?”

        妙丰叹了一声:“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当年他有一个心爱的女孩子叫做林夕夕,她父亲林尚青是在山西做官的,因嘉靖皇上修道要征女孩子做鼎炉,她父亲为了升官发财,便将女儿送进了宫。到宫里之后,遇上你娘阎贵妃,你娘挺喜欢这孩子,就留下她在自己身边做宫女,夕夕顺从乖巧,颇得你娘的喜欢。这时候卢靖妃设下了偶人栽赃的毒计,让夕夕去出首揭发,夕夕不从,卢靖妃派人去杀她父母做威胁,燕临渊知道此事,赶去截击杀手,本来和夕夕约好救人后回来报讯,结果似乎在山西中了一个年青姑娘的圈套,绊住了脚步,使他回京时间迟了一天。夕夕以为父母和燕临渊都遭了毒手,悲恸欲绝,便自尽了。卢靖妃又威胁另一个宫女叫采儿的,采儿见了夕夕的下场,心中害怕,事就成了。

        等燕临渊回到京师时,连你娘阎贵妃都死在了棍下,燕临渊是个侠肝义胆的人,就算没有林夕夕这回事,他也要保住你的周全。何况知道你娘对夕夕甚好,夕夕宁死不屈,都是为了她?于是连夜查探到人在我这,这才赶来将你救下。然而他虽然救了你,却救不了自己心爱女子的性命,把这一腔恨意,都记在那山西姑娘身上,决意要杀了她,可是找去之后发现,那姑娘之所以设计绊住他,却是因为心中爱极了他,想多与他相处些时日,原无恶意,这样一来,他便下不了手,只能徒发浩叹,跺足离去,个中伤痛委屈,只怕是别人体会不到的了。”

        常思豪心道:“那山西姑娘多半就是秦梦欢。她爱极了燕临渊,却无心做下错事,令他抱憾终生,怪不得每日里脸上总是有一股郁然,始终不散。”

        妙丰道:“那日他救你之后,剑抵颏下,向我询问情况,我将一切都说了,他见我是个女流之辈,不忍杀我,要我听他的话。我们弄了一个死婴将你替下,跟卢靖妃交账。燕临渊当时不杀卢靖妃,是想等你将来长大成人,能自己去手刃仇人。他把你带出宫去,什么情形,我便不知道了。当时老皇爷听说小皇子死了,难过了一场,百日之后给你补起了载基这名字,又追赠你为哀冲太子。有一年燕临渊偷偷带着你入西苑来探我,那时候你才五岁,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小哀,还记得吗?”

      第九章 诗对

        常思豪张口结舌,长孙笑迟小时候的事情,他又如何知道?眼见这道姑陈说往事,情深意切,自己也不忍再撑将下去,正要表明身份,妙丰叹了口气,失笑道:“唉,你瞧瞧,我也真是,五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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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丰道:“你是我后来和嘉靖爷所生,我非妃非嫔,名不正言不顺,嘉靖又记着安师兄的好处,便赐了你姓安,起名碧薰,养在三清观里陪我做伴。这事情只有我和安师兄等少有的几个人知道,谁也不会外传,连当今皇上也是不知,你这皇帝哥哥聪明睿智,却好色得很,没事喜欢往这跑,我也怕他是瞧上你了,准备找个机会告诉他事实,可是一直难开这个口,他来得勤了,宫里难免有风言风语的不干净,三人成虎,我这几天正愁着这事,结果听尧姜这一说,唉,无风不起浪,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有什么。本来老皇爷这一去,我在西苑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一年来心烦意乱,干什么都不顺当,可是在这住了这么多年,想要离开,一时间天下之大,还真想不出能去哪里。”

        “呵呵呵,真人这是跟谁聊天呢?”

        一个清悦的声音响起,距离极近,应在窗边不远,妙丰脸色一变,急切间将常思豪往前一推,隐在窗台下暗影,随后单掌凌空虚劈,窗扇嘭然两开。

        常思豪偷眼向外瞧去,只见一楼雨檐上负手站定一人,笑意盈盈,眉目如画,头戴青纱冠,蝴蝶结系在颏间,冠带随风。身着亮银色右衽长衣,两肩处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色彩鲜红,花团掩映,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一条黑色银边大带扎在腰际,旁坠两枚方孔玉钱,长衣下摆泼拉拉顺风飘展,露出猩猩红的裤腿和皂黑小靴。

        常思豪猛地吸了一口气:“世上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便是明诚君沈绿在此,比他也大有不如。”

        妙丰脸色沉凝:“我道是谁,原来是郭督公到了。”

        常思豪一惊非小,几乎从床上跃起,五指紧紧握住那柄小剑,心中喊道:“他是郭书荣华?他是郭书荣华!”

        安碧薰大声道:“我们这三清观是老皇爷敕建,要是踩坏了瓦片,你可赔得起吗!”妙丰手拢了她脸蛋,低低道:“薰儿不得无礼!”转向郭书荣华道:“郭督公不在东厂,到我这三清观所为何事?”

        郭书荣华在夕阳中灿烂一笑:“我来宫里办些事情,在公主那里见着了冯公公。听他说道宫中来了贼人,我瞧见栖霞公主头晕目眩,与寻常困意不同,一探脉象,才知她是被人用内力震晕,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语声温和清亮,听来十分悦耳,若非知道他便是郭书荣华,常思豪说什么也无法将这声音与阴狠毒辣的东厂督公联系起来。

        妙丰道:“这宫里宫外,谁敢对公主动手?那可真是笑话了。倒是郭督公所到之处,香风抚面,公主闻之如醉,倒是大有可能!”

        郭书荣华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帕搁在鼻翼处,轻轻一嗅,说道:“真人那可夸张了,我真的有那么香么?”说着手一抖,那方小帕在风中平平飞来,直入窗内,妙丰劈手接过,只见上面有些许血污。郭书荣华悠然道:“这是公主身上的东西,她又没受伤,这血是哪儿来的?可不挺奇怪么?我这心里记挂着真人,这便过来瞧瞧,刚才在后院地上又发现一滩血迹,尝了一尝,其味腥厚,和这手帕上的血倒是一样。我就想啊,真人多年素食,身上血液必然清淡,绝没有这般腥烈如烧的道理,那自然是别人身上的了。”

        常思豪提剑站起,指他喝道:“你既然尝了我的血,我倒也想向你要点血来尝尝!”

        郭书荣华笑道:“常少剑,您是贵宾,还请自重,现下我来这三清观,可不是为了抓你。”

        妙丰大吃一惊,瞪视着常思豪喝道:“你,你姓常?你不是小哀?那又是谁!”

        院门处涌入人流,冯保阔步走进院中,大声道:“他是谁并不重要,真人还是先把那贼交出来的好。”

        妙丰大怒:“什么这贼那贼?除了他还有谁?”

        忽听身后有人答言:“他找的是我。”

        常思豪猛地回头,只见衣柜之中走出一人,身着淡紫衣,正是长孙笑迟。妙丰和安碧薰二人却不认得,妙丰惊愕问道:“你是谁?”

        长孙笑迟眼圈红红,似是哭过,两眼望定了她,哑声道:“姑姑,可还记得小哀五岁来看您时,写下的那首诗吗?”

        妙丰张大了嘴,半晌,说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东风摧骨遍地朱……”

        长孙笑迟接口道:“坤宁宫内闻鬼哭!”妙丰猛吸了口气,眼睛亮起:“残竖深宫谋奇计,”长孙笑迟:“一天红泪洒皇都!”妙丰颤声道:“义士挟颅赴国难,”长孙笑迟提高声音:“哀子何敢意踌躇?”妙丰含泪道:“它年,雪耻,学孤赵……”长孙笑迟顿了一顿,缓缓道:“扶苏剑斩二世胡!”声多感慨,又满含悲愤。

        妙丰颤巍巍抬起手来:“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会躲在柜子里?”

        长孙笑迟道:“我回到京师,自然要来宫里瞧瞧,只是在娘旧日住处追思往事之际,一时失神,露了些形迹,以致被冯保一伙四处追缉,路经此处,便进了这三清观。姑姑替我挡去了冯保,我本来正欲与你相见,却不料听你在楼下说话,似乎认错了人,我便藏身在柜中,想听个究竟,没想到这柜子居然……”

        妙丰眼睛瞪得老大,气息紧促地道:“你,你发现了……”

        “无量天尊。”

        墙壁之中,传来长长的叹息之声,脚步声响,又从柜门里走出两个老年道姑来,一个脸上皱纹稍多,眉分八字,面目慈祥,老态明显,头发却多是黑的。另一个则满头白发,从脸上看肤色光润,却又年轻得多。那柜子虽然不小,却也装不下三个人,显然背后另有暗室。

        常思豪大为奇怪,心想顾思衣原说到这三清观中有两个道姑,怎么现在又冒出两个来?瞧她们这年纪也都不小了,又为什么在暗室里待着,不见天日?

        妙丰道:“她们……是两个老宫女,因冲撞了我,被我抓来,囚在此处……”

        “无量天尊!”

        那白发的道姑说道:“我们已向哀冲太子表明了身份。你还瞒个什么。”说着手一挥,几片纸落在地上,写满文字,显然是刚才在暗室之中,曾经有过笔谈。

        妙丰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小哀,她们已经洗心向善,再没做过一件坏事,当年若不是我做下错事,使老皇爷功亏一篑,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你要报仇,就冲我来,放过她们吧!”

        黑发老道姑缓缓说道:“妙丰,你这又是何苦?”她似是身体虚弱,有些气息不足,然而语态柔和,温文尔雅,显然涵养深厚。

        冯保率火铳手自楼梯处涌上,喝道:“长孙笑迟,还不束手就擒?”白发道姑转过身来,微皱其眉:“小保,你胡乱喊叫些什么?”这“小保”二字,是冯保年青时常被主子们叫惯的名字,他自入司礼监之后,大权在握,可是许久未曾听见过的了,登时不由一愣,仔细瞧瞧她面容,惊声道:“靖妃娘娘?怎么是您?”赶忙缩身施礼。常思豪更是一呆:“靖妃?这白发道姑是卢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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